第221章 [VIP] 第 221 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赖万军就点头跟季老太太说:“奶奶如果不嫌我烦,那我就在这儿过年了,不过部队那边我也得看着点, 也就在这儿待一两天吧。”
季老太太自然说不烦,她年纪大了,喜欢家里热闹点,小辈再多来几个, 她都不会嫌烦的。
饭后没多久,季深和季野等人就都回了房间休息。当天晚上, 天黑之前,张言从招待那边步行出来。但他腿伤还没有完全好, 走不快, 还不能像以前那样跑跳, 所以他才走出来几百米, 就被他父母给追上了。
张言妈见到儿子一身狼狈, 身上还有扑倒时沾上的雪粒子,立即感到一股火往头上冲,脑瓜子也嗡嗡地, 她喘着粗气指着张言, 咬着牙说道:“小言,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骨气?人家都不愿意嫁到咱们家了,你还去找她干什么?”
“该说的妈都跟你说过了, 要不是因为她对你这么好,这门亲事我就不能同意。也不想想,她年纪都多大了?都快三十了, 比你还大三岁,这么大岁数, 再不嫁,还打算找什么样的?现在我已经做出这么大让步了,也跟他们说明,彩礼绝对不会少,可她跟她家人还不乐意,是不是过分了?”
“他们什么意思你还没看明白吗?人家根本就不想照顾咱们这些老的。这样的媳妇你娶回来,以后等我跟你爸老了,是不是都得躺在那儿等死,都指望不上你跟她啊?”
“人说养儿防老,我挖心挖肺地把你跟你哥拉扯到这么大,我就不能图你们照顾我吗?我有什么错?你至于跟我生这么大的气?你看看他们家那个态度,这是嫌咱们家麻烦事多,全是累赘呢。”
“你要非去找她,也行,那你先跟我和你爸断绝关系,就当我们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到张言脸上,他听着他母亲说出断绝关系的话,知道他母亲不会让步,季婉也不会让步。一个是他最爱的人,一个是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人,左右拉扯着他,几乎要把他撕成碎片。
张言心里充斥着绝望和无力感,如同刀扎一样,看着远处季家大院所在的方向,感觉自己看不到光了。
他木然地站在雪中,也不说话,仍想往季家所在的方向走。最后他是怎么被他父亲拉走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回到招待所,他就发起烧来。第二天一早,他爸去买了火车票,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烧得浑浑噩噩的张言去了火车站,坐上了返程的列车。
这些事,季婉当然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她跟季老太太交待了一声,就去了原来她在临川这边工作过的单位。那边她还有不少熟人在,她一说,季老太太就知道季婉这是准备调动工作了,她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东南某省,回临川这边工作。
对这件事,她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只要季婉离开那里,以后不再跟张言见面,时间长了总会好的。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几乎可以抚平一切创伤。
没过几天,季婉就把调动工作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她在两个地方都有不少熟人,很多人跟她关系还相当不错。甚至都不需要她专门回一趟东南,只要把相关手续邮过去,让那边的老同事帮着找领导盖章,再给她寄过来,调动手续就能办上。
但全部手续要办完,怎么都得等到年后,所以这一段时间季婉都在家里闲着。
陈凝则照常上班,直上到三十前一天,陈凝才开始放假。赖万军和季深在三十这一天也都过来了。赖万军不好意思吃白饭,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礼物,到了之后又帮着季野和季婉他们一起准备午饭。
等到下午两点多钟,季家人和赖万军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大餐,饭后几个年轻人又凑在一起磕瓜子、打扑克,其间季婉因为心不在焉,连输了好几把,数她脸上贴的纸条最多。
陈凝想活跃气氛,就打趣道:“二姐,你再输下去,脸上就贴满了。”
季婉笑了下,说:“再打几把看看,我就不信我会一直输下去。”
接下来的几把,她果然连着赢了好几回。到后来连她自己都奇怪了,有时候她的牌明明不太好,怎么也会赢呢?
这时候季野看了眼赖万军,没说什么,可是等牌局结束之后,季野却悄悄告诉陈凝:“刚才赖万军偷偷给二姐喂牌了…”
陈凝惊讶地说:“真的…你怎么知道?”
季野不以为然地说:“总共就54张牌,很容易记的。我会记,赖万军和我大哥也会记,他肯定给二姐让牌了。”
这时候他们俩在楼下自己房间说话,楼上的季深和赖万军也回了房间。回屋之后,季深就随意地问道:“刚才你是不是给季婉喂牌了,玩个扑克还使这小心眼,当我们看不出来呢?”
赖万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季深,欲言又止,看上去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季深说。
季深见状,便追问道:“你干什么呢?掖着藏着的,有话痛快点说。”
赖万军见状,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他说:“前几天你跟我说过你妹和张言分开的原因,回头我想了想,如果我有个妹妹,她碰上这样的亲事,那我也不会同意的。”
季深心里隐约猜出点什么,但他也不确定,就说:“你怎么忽然提到季婉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赖万军脸有点红,他两只手在一起搓了搓,最后他心一横,就跟季深说:“我这些年其实一直想找个心善的媳妇,只要她人好,愿意跟着我好好过日子,我把心挖出来给她都成。我…我觉得你家季婉就很好,真的,特别好。像她这样的姑娘很难找,我要是下手慢一点,说不定哪天她就被别人抢走了。所以我想问问你,我跟季婉在一起,你看行不行?”
他的话说的其实已经很明白了,季深不可能装着听不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
赖万军听他问,脸更红了,不过他也是豁得出去的人,就直说道:“就上次我在你家住的时候,半夜我有点饿,饿醒了睡不着,无意中我往窗户外边看了一眼,当时都后半夜一点多了。外边有月亮,地上还有雪,能看清外面都有什么人,你知道我当时看到什么了吗?”
“我当时看到你妹一个人在后院贴着柱子在那哭,哭得身子都在抖。她可能不想让你们看到,自己又受不了,所以半夜出来在没人的地方哭,当时我心里特别难受,一宿都没睡着。”
“从那之后我就有了这想法,我这人你也知道,虽然有时候想得不是那么周到,可我不是坏人,没有那些不良习气,不会打骂女人,家里也没人能给季婉气受。我条件是不如你家,但我手里也存了不少钱,够花了,你就说我够不够资格做你们季家的女婿吧?”
季深:…
赖万军这个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他猝不及防。
他确实想在自己的战友里给季婉找个合适的人,赖万军其实就挺合适的,但他没想过会这么快,他一时反应不及,竟愣在了那里。
赖万军见他不动,又催了一句:“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什么人你知道,你觉得我能不能配得上季婉?”
季深却反问他:“你现在也是个副团长了,赚得不少,大可以找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为什么就想找季婉?”
赖万军却道:“我都快三十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小姑娘哪有季婉这么善解人意?你妹妹长得还好看,是我稀罕的类型,我还怕她看不上我这大老粗呢,哪儿敢挑她毛病?你就帮帮忙,帮我问问吧。她就算现在不同意也没事,只要她愿意给我个接触的机会也行啊,别一下子就把我给拒了。”
“说句不害臊的话,我这么大岁数了,能不想媳妇吗?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以前是没碰上顺眼的,总不能随便划拉一个往家里领吧,那肯定得找个称心如意的。现在既然碰上了,那我巴不得早点结婚。”
他这话说得够直白了,季深瞪了他一眼,然后告诉他:“你等一下,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下,这事儿太突然了。你这可真够直接的,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第222章 [VIP] 第 222 章
赖万军笑了下, 说:“不快点能行吗?等过完年季婉去上班,单位里肯定有没结婚的小伙,说不定哪个就看上她了。我要是不早点把出手, 回头她又跟别人定下来,到时候我想买后悔药都没地儿买去。”
季深对他这话倒是挺认同的,季婉工作单位里年轻小伙特别多,如果她愿意, 她想找到对象并不困难。
不过他觉得赖万军的情况的确很不错,他没有乱七八糟的家人和亲戚添乱, 身体特别好,不乱花钱, 更没有其他不良习惯。至于人品, 自然是靠得住的, 那是在战场上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如果季婉能嫁给这样的人, 只要他们俩人没有太大的性格不合, 基本上这一生就稳了。
想到这些,季深也就想通了。他也知道赖万军很忙,不可能常过来, 既然这事他觉得可以, 那不妨就趁着赖万军还在这儿, 把这事跟家里人沟通一下,看看家里其他人和季婉能不能同意。
因此他点了下头, 跟赖万军说:“既然你能看到季婉的好,那我就帮你问一下。不过这件事成不成得听季婉的,谁也不能强求, 得看她愿不愿意。”
季深终于表了态,赖万军也松了口气, 他连忙说:“那你先下去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看在咱们两兄弟关系不错的份上,你一会儿看到季婉,能不能帮我说几句好话?我是真心想跟她过日子的,她要是愿意跟我好,以后家里事都她说得算,钱也是她管。”
季深见他说得这么痛快,一时有些无语,回头问赖万军:“你就不怕真成了,季婉把你管得死死的,一分钱都不给你?”
赖万军笑着露出白牙,说:“不会,季婉不是这样的人。”
这回季深没话说了,因为赖万军没说错,这种事季婉还真做不出来。他这个老战友算是把季婉的性格给吃透了,难怪当初他们首长都说赖万军是个鬼机灵,这家伙心里明白着呢。
他顿了顿,说:“行,那你先在这儿待会,我下去跟我奶他们说一声。”
季深下了楼,见堂屋里只有季老太太一个人,他就先去敲了季野的房门,把季野和陈凝都叫了出来,跟他们俩说:“先出来一下,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商量。”
季野和陈凝这时候还没有休息,见季深神情郑重,两人连忙走到季老太太旁边坐下,等着季深说话。
这时季婉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她看到季野他们凑到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事,她下意识问道:“你们说什么呢?有事啊?”
季深见她也出来了,干脆也冲着她招手,叫她过来:“你来一下,说点事,跟你有关,既然你来了,也听一听。”
季婉奇怪地走过去,坐在陈凝身边,见人都齐了,季深这才开口说道:“刚才赖万军跟我说,他看上季婉了,想跟季婉结婚。”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别说季老太太和季婉,就连季野和陈凝都石化了。几个人愣在那儿,你看我我看你,终于确定他们都没听错,季野最先问道:“这也太突然了,他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他真看上二姐了?”
他问的也是季老太太他们想问的,至于季婉本人,一时间则有些荒谬的感觉。
季深吸了口气,说:“上次他来的时候,半夜醒了,看到季婉一个人在外面哭,当时他就有这想法了。”
这回轮到季婉石化了,她脸色乍红乍白,万万没想到,自己半夜去哭的事居然被赖万军给撞上了,这也太尴尬了。
季老太太听季深这么说,叹了口气,知道季婉面上不显,其实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但她并没有提及这个,免得让季婉难堪。她就问季深:“他具体怎么说的?你都说清楚。”
季老太太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其实已经想明白,赖万军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现在她最想确认的就是赖万军对季婉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她得知道,赖万军是真心看上季婉了,还是因为年龄到了,觉得季婉条件合适,这才有这样想法的。
如果是后者,那季老太太就要重新考虑考虑了。
季深便把赖万军刚才跟他说的话都说了一遍,然后他特意跟季婉说:“赖万军这人主意挺多的,但他说话还算实在,我感觉他是真看上你了,并不是因为年龄到了随便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
“他这人各方面综合起来,还不错,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别一下子就把他给否了。就算你现在心里还转不过弯来,也可以先了解一下。又不是刚认识就结婚,如果哪天觉得真不合适,那再分也不是不行。”
季野和陈凝对赖万军的印象也很不错,俩人就看向季婉,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反应。
季婉垂着头,露出白晳的脖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季家人都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要说马上就会喜欢谁,这个也不现实。
见她不说话,季老太太就说:“小婉,张家那边既然不成了,那咱们总不能因为这事就把你的未来给耽误了吧。你能为小张做的都做了,对他们家你没有任何亏欠。既然已经两清,那你也该考虑下自己以后的生活,万军这孩子我看着还行,也还算有诚意,我觉得你可以给他一个接触的机会。”
季婉低头掐着手指,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她总算抬起头来,跟季深说:“大哥,你把赖副团长叫下来,我想单独跟他谈谈。”
她能这么说,就表明这事还是有希望能成的,季老太太巴不得孙女跟赖万军处一处,她马上就让季深上楼去叫人。
赖万军很快就下来了,他下来时多少有些紧张,连季老太太都能看出来。
她慈祥地朝着赖万军笑了笑,然后跟他说:“小婉想跟你单独聊聊,你们俩先去那房间待会,有什么话你可以跟小婉说。”
赖万军眼神落在季婉身后,随后又挪开,轻咳了一声,点头道:“好,那我就先过去了。一会儿出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这时季婉已经先进了屋,门开着,赖万军连忙跟进去,然后他又把门关上了。
头一次跟季婉单独相处,又是在这不大的房间里,赖万军感觉自己身上明显热了起来,紧张中夹杂着激动,抬眼小心地看了眼季婉。
季婉明显要比他平静,但神情也算柔和,看上去对他并没有反感。
季婉自己坐在床头,给他拿了个凳子,说:“你坐这儿吧。”
赖万军见她一时没说话,便从自己上衣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季婉,说:“你看看吧。”
季婉狐疑地接过信封,从里面拿出来个红色的存折,她顿时愣住了,说:“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赖万军看了她一眼,然后说:“这是我当兵这些年存下来的钱,拿来给你看,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也想表达一下诚意。如果你愿意跟我好,这东西以后都归你管。”
他这操作把季婉的思路都给打乱了,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存折,翻了翻。在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她揉了揉眉心,惊讶地说:“赖副团长,你挺能攒钱的,真的。我工作年限也不短了,但我攒下来的钱连你的六分之一都不到。”
赖万军见季婉愿意跟他说话,他不禁笑了笑,说:“那没什么,姑娘家要买衣服买鞋,还得买擦脸的,花的肯定要多一些。我一年到头吃住都在部队,衣服也都是军装,又不用养老人,想花钱都没地方。”
“所以我赚的钱就都剩下来了,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季婉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但赖万军这么说,倒让她不好把话说得太无情。她想了想,才说:“赖副团长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我的情况你也了解,短时间内我恐怕…”
赖万军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连忙说:“没事,我明白,我不强求你马上就同意。你只要愿意给我机会就行,我可以等。”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季婉多少有些不忍。她心里也清楚,以赖万军这样的条件,他想找什么样的年轻姑娘都好找,多的是人愿意嫁给他。在她面前他能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足以表达出他的诚意了。
季婉咬了咬唇,最后她把那存折放回信封,递给赖万军。
赖万军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煞白,手心里都开始冒汗。他咽了咽唾沫,问季婉:“我,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还是你没看中我这个人?能不能…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季婉也没想到,她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出现这么大的反应,这她心里多少也有些触动。
她连忙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我觉得我奶和大哥说得都有道理,我同意跟你处。”
“这存折你先拿回去,现在关系还没定下来,我要你存折干什么?”
她说到这句话时,隐隐带有嗔怪之意。但赖万军却感觉自己从悬崖又回到了平地上一样,心跳得厉害,嗓子眼里一阵干渴。
刚才那一刻,他心里真的出现一种恐慌的感觉。
听到季婉愿意跟他相处,他不禁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面带惊喜地朝着季婉笑着,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总算同意了。我太高兴了,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说到这儿,他又要把存折塞到季婉手里,说:“你拿去,回头买点衣服鞋。”
季婉怎么肯要,她连忙又把存折塞到他手里,说:“你这存折只能在宁山那边用,我在临川呢,还能去你们宁山取钱吗?你先拿回去吧。”
两个人推让之间,赖万军感到季婉的小指//尖在他手心里划了下,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接触,却让他身上又热了起来。他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跟女孩子拉过手呢,更不用提别的了。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敢做,就怕把季婉惹恼了,回头这事又黄了,那他找谁哭去。
季婉则有些头疼,她不是没见识过相亲,但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在相亲时就把存折交给女方的,说起来这事既让人感动,又有点好笑。
她嘴唇忍不住翘了翘,最终还是忍了回去,然后她跟赖万军说:“存折你先收着吧,要不要给我以后再说。”
赖万军连忙点头,喜不自胜地说:“行,没问题,要不哪天我接你去宁山那边转转。”
说到这儿,他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硬纸盒,之后他把那纸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银绞丝镯子,递给季婉,说:“既然你同意了,那这镯子就先给你吧。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是我妈临终前交给我的,说以后给我媳妇戴。”
季婉一时有些无语,她瞥了他一眼,说:“不是说好了先了解下吗?现在就给我不合适,你拿回去吧。”
赖万军只好又把镯子放回去,跟季婉说:“那等你哪天觉得可以给你的时候,你暗示一下也成。”
季婉不理他了,站起来把门打开,自己先走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板着脸,季老太太一看,心里就担心起来,心想这事不会没谈成吧。
要是没成,还真是挺可惜的,要再找个赖万军这样的,其实并不容易。毕竟跟季婉年龄相当的小伙子,大都结婚了。
这时,赖万军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脸上隐隐带着欢喜。季老太太一时有些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忙问道:“万军,怎么样,这事你俩是怎么谈的?”
第223章 [VIP] 第 223 章
赖万军笑了, 说:“季婉同意跟我处,以后我有时间就会过来,也可以接季婉到宁山那边转转, 让她看看那边的环境。”
老太太一听,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这阵子季婉难受,她也难受。
现在季婉能想开, 愿意跟赖万军这样的人接触,这可是好事啊。
但她在赖万军面前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 她就微笑着说:“那敢情好,那你俩就好好了解下, 如果觉得可以, 再商量婚事。”
“季深, 你先陪万军在这儿聊着, 我腰有点不舒服, 让季婉陪我回屋,帮我揉揉。”
众人一听,就知道季老太太有话要单独跟季婉说, 因此谁也没跟进去, 任由季婉陪着季老太太进了屋。
至于进屋之后他们要聊什么, 其实在场的人都能猜出来,老太太无非是想知道赖万军都是怎么跟季婉说的?
两个人进屋后, 季婉倒也没隐瞒,跟老太太说了赖万军要把存折给她的事。季老太太听了,也不禁觉得赖万军是真看上季婉了, 事情明摆着,他在来之前就有了跟季婉结婚的想法, 要不然也不会随身携带着存折和银绞丝镯子了。
他们家不缺这些东西,但这份心意难得。
季老太太再次出来的时候,心情好了不少,还特意让季婉坐到离赖万军不远的地方,俩人虽然没单独说话,赖万军却可以时不时近距离打量着季婉。
十点多钟的时候,季野去煮了一锅饺子,大家围坐在桌边,都吃了一点。季老太太还特意给赖万军夹了几个,让赖万军顿时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这代表着季老太太心里接纳他了。
赖万军笑着谢过老太太,夹起饺子连着吃了好几个,正吃着,他忽然听到季婉问他:“你吃饺子不用蘸醋或者酱油吗?”
他连忙说:“蘸的,我喜欢往酱油里倒点醋。”说着,他就要自己动手,往面前的酱油碟子里再倒点醋。醋瓶离他比较远,他正打算站起来去够瓶子,季婉已经起身,越过桌面,把那瓶子给他推了过去,让他稍微伸伸手就能够到。
赖万军喉咙动了动,把瓶塞打开,往碟子里倒了点醋。
他已经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家庭氛围,更没有人给他夹菜递水,这些事情虽然小,却让他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他不想让人看出来,便掩住那股突然出现的情绪,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季深在旁边跟他说:“多吃点,得吃饱了,省得半夜又饿醒了。”
陈凝则噗嗤一笑,跟赖万军说:“大哥说得没错,这回你可千万要吃饱了。别像上次那样不好意思吃,结果半夜饿得睡不着觉。”
赖万军:…
季老太太岁数到底大了,这次只象征性地吃了两个饺子。等大家都吃完,她也累得撑不住了,季婉便扶她回房间休息。
其他人把桌子收拾好,也都各自回了房间。他们家在除夕时要守夜,一般是守到半夜十二点。回房间后,季野怕陈凝累着,就跟她说:“你先睡吧,我守着,到点了我再去睡。”
他在床边坐着,陈凝脱去外衣,靠在他肩膀上,打了个哈欠,说:“我先陪你一会儿吧,待会一起睡。”
季野见她不睡,便问她:“季婉和赖万军的事,你怎么看?”
陈凝想了想,就说:“挺合适的啊,赖万军这个人像一团火一样,是个很有温度的人。他这样的人能把二姐的心给捂热。”
她这个说法倒是挺特别的,但季野一想,还真是这样。
可他忽然想到了他和陈凝,他有点想知道在陈凝心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就问道:“那我呢,我不热吗?”
陈凝这时候真的困了,意识不太清晰,因此没能听出来季野隐含着的一点比较的心理。
她迷迷糊糊地说:“你啊,你跟他不是一样的。你像一座山,就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那种山。远看是一种感觉,近了又是一种感觉。挺有层次感的,反正内涵很丰富,挺吸引人就是了。”
季野看得出来,她这时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说的应该就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心里得意得不行,嘴唇上挑,笑意在唇边蔓延。一时情动,便把陈凝揽过来,在她唇边一下一下温柔地吮吻,像是在吮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没过多久,他的大手便已经把陈凝的衣服一件一件挑开,露出白晳紧致的小腹,那起伏的曲线在他眼中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诱人。季野小腹一阵抽痛,忍不住覆上去,让两个人紧贴在一起,以最快乐的方式来度过年终岁尾的最后一个时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三,陈凝和季野在初二那天回了一趟老家,带着礼物去看了二叔二婶一家人,第二天一大早,陈凝就得回医院上班去了。医院就是这样的工作性质,什么时候都有病人,过年时期因为家家户户都大鱼大肉地,得病的人反而比平时还要多了些。
所以陈凝回医院上班之后,又连着忙了好几天,直忙到正月初七上午,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临走之前,她跟周扬说:“明天一早我七点就到医院,你到时候也把行李都准备好,我们两个人再一起去火车站,跟万大夫汇合,再一起去首都。晚上你把行李都检查一遍,钱分几个地方放,介绍信一定要收好。”
万大夫这次要跟他们俩一起去首都,他也是去参加全国优秀青年医生表彰大会。他是省会城市选出来的西医大夫,陈凝只知道他是一位普外科医生,年龄35岁,其他情况并不清楚。
周扬头一次出远门,还是去他一直想去的首都,心里又激动又紧张。他连忙向陈凝保证:“放心吧师父,东西我肯定不会落。”
陈凝没再多说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季野把她送到六院,他们俩到的时候,周扬已经到了。季野本来是不放心陈凝一个人跟那位素未谋面的万大夫进京的,见有周扬陪着,他心里多少放心了一些。
他单位还有事要忙,把陈凝和周扬送上直达火车站的公交车后,他才离开车站。
其实跟陈凝分开的时候,有件事他是想跟陈凝说一下的,但转念一想,这事也不太确定,他怕陈凝失望,就没说出口。
陈凝和周扬坐的公交车上人不算特别多,两个人顺利地到了火车站,到站以后,陈凝叮嘱周扬:“行李拿好了,万大夫在一号候车室东边等咱们,咱们先过去找他吧。”
周扬手里提着两个包。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陈凝的,陈凝自己只提了一个小一点的行李包,两个人一起往一号候车室走。他个子高,体格也不错,就算是提了两个包,也不觉得沉。
两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就到了一号候车室,周扬仰头在一号候车室东侧卖茶水和书籍的地方转了一圈,也没看出来哪个是他们要找的万大夫。
他一时有些奇怪,不是说好了要在这地方汇合吗?怎么不见人。
陈凝也在向四周张望着,这时她注意到,就在他们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正蹲在地上翻看着一本书,那人手边放着绿色的帆布包,从身形看,像是中等个子,侧脸看上去也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陈凝便试探着走过去,在那人旁边问道:“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大夫?”
那人手里仍拿着那本书,闻声突然回头,看到陈凝的脸。他顿时回过神来,来回打量了陈凝好几眼,然后问道:“对,我是大夫。你是不是姓陈?你哪个医院的?”
陈凝知道他们找对人了,她便说道:“我就是六院的,姓陈,你贵姓?”
那人一听,就知道他要等的人来了,他脸上马上露出笑意,把书拢在手中,跟陈凝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万钧,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想着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么早,一时没注意,让你们找半天吧?”
陈凝马上摇头,说:“没事,我们也是刚到。我们怕堵车,所以来得早了一点。”
“刚才你在看什么呢?我看你挺入迷的?”陈凝离得远,只感觉那书挺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书,竟能让这位万大夫看得这么着迷,身边来人了都不知道。
第224章 [VIP] 第 224 章
万钧把手里的书合上, 给她看了看封皮,上面写着《论持久战》几个字。陈凝看完之后,惊讶地说:“万大夫, 你对这种军事书也感兴趣啊?”
万钧长得比较斯文,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他掂了掂手里的书,说:“年轻时很感兴趣, 没少看。近些年忙着工作的事,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病人和资料, 已经很久没看了。刚才在这儿等你们,正好碰上, 就拿过来翻了翻。这一看就忘了时间, 害得你们两个一顿好找。”
说着, 他看了眼周扬, 显然对他的身份感到奇怪, 因为他知道,这次本省跟他一起进京开会的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医生,并没有别人。
陈凝就告诉他周扬是自己的同事, 应首都梅家人的邀请进京, 是自费的。他们两人正好是一个单位的, 就选择了同行。
万钧感觉这个叫周扬的小伙子很迁就这女孩,似乎不仅仅是一般的同事。但他跟陈凝也不熟, 知道点到即止,就没多问。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万钧就回头把那本书买了下来。之后几个人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等车。
万钧为人比较持重, 跟不熟的人谈兴并不浓。陈凝长得虽然好看,但他也没有多看, 只跟陈凝简单聊了聊各自医院的情况,就低下头来继续看书,显然不是很想说话。
陈凝也没有跟陌生人深谈的习惯,她更喜欢有事说事。万钧说话点到为止,并没有让她觉得受冷落,反而让她更自在。
周扬头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对什么都挺好奇的。他坐在陈凝旁边,不时悄悄打量着周围的人和环境。那种表现,竟让陈凝想到第一次参加春游的小学生。
快要检票的时候,万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跟陈凝和周扬说:“一会儿上车到中途站停靠,或者车速较慢的时候,尽量不要把车窗打开。”
他没说原因,周扬和陈凝都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周扬想着,年后临川这边的气温已明显回升,如果空气不好的话,开窗透透气也不会冷的,为什么就不能开窗呢?
陈凝没想明白,周扬也想不通,这时检票员已经开始检票,旅客们全都拿着票,提起了沉重的行李往前涌。周扬就没再追问为什么。
他们俩跟在万钧身后往检票口走,几个人穿过拥挤的人群顺利上了车,也找到了座位。因为是预订的坐票,他们几个人的座位挨在一起,陈凝和周扬对坐,挨着车窗,万钧则坐到了周扬身边。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到开车的时候,火车走道上都已经站满了没买到坐票的旅客。
火车出发两个小时左右,陈凝放下手里的书,不经意间将脚往车座底下勾了勾,忽然感到车座底下好象有什么东西。
她连忙弯腰往底下看了一眼,竟发现车座底下有一条人腿。陈凝吃了一惊,这时万钧注意到她的反应,便低声跟她解释:“没事,不用害怕。就是有人没地方坐,太累了,钻到座位底下睡觉呢,你把脚往前伸伸就好了。”
陈凝顿时明白了,她知道这时候坐火车很挤很遭罪,但她还是没想到,有人会钻到车座底下睡觉。看来这时代出行是真的不容易。她便把脚往前伸了伸,没去打扰车底下睡觉的人。
又过了半个小时,车辆减速,马上就要到达中途的一个站点。这时候周围也不知道是谁吐了出来,一股酸腐味在车厢中蔓延出来,不少人被熏得捏起了鼻子。
陈凝天天坐诊,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适应性倒是很不错,并没有露出明显的不适,万钧看过去时,见她脸上没有一点异样,好象没闻到那股味道似的。
他便好奇地问道:“小陈大夫,味儿有点大,你有没有不舒服,要喝点水吗?”在这几个人里,他最年长,就算他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说话,他也会适当关照下同行的小姑娘的。
陈凝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不用喝水。我平时给人看病,见过很多比这还要严重的情况,这不算什么。出门在外,忍着吧。”
万钧有些惊讶,多看了陈凝几眼,心想这年轻女大夫定力真的很不错。
周扬却说:“车窗都关着,这味散不掉,得忍多长时间啊?师父,还是散散味吧。”
他一时间竟忘了万钧告诉过他的话,直接把车窗掀开了。
万钧这时候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来得及去阻止。
结果周扬刚把车窗打开不超过十秒,一根扁担便从车窗外快速伸进来,从周扬与陈凝之间插/入车厢里。两个人促不及防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用布包成的包裹便被人丢了进来。紧接着,一道穿着蓝布衣服的身影躬着身子从狭小的车窗外翻了进来,动作相当熟练,就好象练过多少遍似的。
周扬胆子再大,这时候也被惊得呆坐在座位上,眼睁睁看着那人从车外跳到他和陈凝中间的小桌上,紧接着又跳到火车两侧座位中间的走道上。
陈凝:…谁能告诉她,这是不是铁道游击队里的场景…
季野是跟她讲了一些上车下车要注意的事,但也没说到这个,大概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吧?
这时周扬和陈凝总算注意到,在车窗外还有好几个人往这边冲过来。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往车窗边跑,这些人不会像刚才那个人一样,也要跳进来吧?
周扬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要去关车窗。万钧比他反应快,周扬刚伸出胳膊,他已经快速起身,把车窗关上了。
窗户关好之后,车窗外那几个徒劳地拍打着窗户,有个人凶巴巴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往车后边跑了过去。
万钧关好窗户就坐了回去,他面色明显不太好,看了周扬一眼,然后他说:“小周,刚才我告诉过你,到站和减速时不要开窗。碰到刚才那样跳车进来的还算是好的,最怕碰到抢东西的。你看车下边那几个人,手里什么都没拿,那些人说不定会把你的包给抢走。”
“真让他们把东西抢走了,火车再一开,你上哪儿找他们去?到时候你没钱没介绍信,也没证件,你打算怎么办?”
周场和陈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对这时候出门的风险有了深刻的意识。
陈凝出门的经验很多,但现代治安比这时候好多了,所以她以前的经验并不能完全套用在这个时代。至于周扬,更是没出过远门,即使有些警惕心,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啊。
看着那些人都跑远了,周扬长吁一口气,心知自己刚才差点闯了祸。
这次出门,他本来想好了要照顾好陈凝的,结果却差点害得他们俩的东西被抢。要知道,两个人随身携带的包里装的都是重要的东西,陈凝的包里除了介绍信,还有表彰大会的通知单和邀请函,那是绝对不能丢的,不然陈凝连参会的资格都要丢了。
想到这儿,周扬心里难免羞愧,他窘迫地要跟陈凝道歉,陈凝却说:“你不用想那么多,这事你不知道,我也没经验,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周扬沮丧地低了低头,说:“师父,我下次一定会注意。”
师父?万钧听到他对陈凝的称呼,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他们俩几眼。心想这姑娘刚才大概是没说实话,这小伙子居然是她徒弟,这可是谁都想不到的。看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样子,跟师徒关系确实比较像,难怪他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陈凝笑着跟他说:“万大夫,你出门经验不少吧?那这一路就拜托你照应下我跟周扬了。”
万钧忙摆手,说:“别,别这么客气。大家一起出门,相逢即是缘分,算是互相照顾吧。刚才我语气可能不太好,你们俩别往心里去。”
周扬赶忙说:“不会的,则才要不是万大夫及时把窗户关上,说不定会出事,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周扬和陈凝都这么说,让万钧对他们俩的印象都好了不少。他感觉这两个年轻人都挺有肚量的,能听进去好话,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就喜欢跟这种人相处。
一来二去,他的话也多了起来,竟主动跟陈凝和周扬说:“我在临川那边也有亲戚,就是三院的院长。家里还有不少亲戚在首都住,我几乎每年都进京,所以这条线路我熟得很。”
陈凝有些惊讶,说:“三院的院长?是许院长吗?这可太巧了,我以前也在三院进修过呢。”
万钧也惊讶地说:“对,就是许院长。没想到你还在三院进修过,这可太巧了。你们俩到了首都,如果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陈凝忙说:“那怎么好意思?总共也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万大夫还得探亲访友,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叨扰你吧。”
周扬也说:“我们跟首都的熟人也约好了,到时候他会带我和我师父到处逛逛,就不麻烦万大夫了。”
万钧见他们有熟人,便没再坚持。
接下来的数个小时没再出什么意外,周扬也不敢打磕睡,始终保持着警醒。直到火车驶进首都车站,他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拿下来,陪着陈凝往外走。
火车站外,一个年轻人坐在轮椅上,正焦急地向出站口张望着,显然是在等人。出站口外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只是他坐着轮椅,比较显眼。
他等的时间不短了,有些不耐烦,看了一下腕表,烦躁地跟身后的小伙子说:“姚新梅怎么还没到?我爸非让我来接她,这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小伙子劝道:“小三,再等等吧,你爸想让你跟姚家那姑娘处对象,你不得借这机会表现一下吗?”
朱小三忿忿不平地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他家里人的安排很不满。他无聊地向四周张望着,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大摇大摆地向着这边走过来。
那人白皮肤、单眼皮、长相清俊,慵懒中透着几分懦雅,那一身的气质与周围的人明显不同,朱小三离得虽远,却一眼就看到了。
他一见到那人,心肝便颤了一下,连忙催促身后陪他来的小伙:“快推我往右边走,就那个牌子后边,快点!”
身后那小伙显然不明白,他怕错过姚新梅,便担心地说:“去那边可能等不到人。”
朱小三眼见着那个在他心里像恶魔一样的梅东来越走越近,他也顾不得再撑面子,连忙跟后边的人说:“梅老三来了还不把我推走?你是嫌我挨揍挨得轻了?”
那人一听到梅老三的名号,脸上也微微变色,立刻麻利地弯腰,把朱小三给推走了。
这时梅东来和梅东庭兄弟俩也走到出站口附近。梅东庭看了眼周围,说:“三哥,刚才我好象看着朱小三那混蛋了,人怎么不见了?我是不是眼花了?”
梅东来往周围扫了一眼,淡淡地说:“管他呢?等哪天有空再去会会他,车快进站了,现在接人要紧。”
第225章 [VIP] 第 225 章
很快, 汹涌的人潮往出站口涌过来,梅东庭举起事先准备好的牌子,伸着脖子向里面张望。那牌子最上方画了一个梅花, 梅花下边写着个大大的梅字。这个招牌跟他们哥俩一样显眼,陈凝和周扬一出站就看到了。
周扬挺多天没看到梅东来了,突然看到,他激动地举起胳膊, 朝梅东来挥着手。
万钧见状,就说:“小陈大夫, 既然接你们的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点事, 你明天别忘了去开会。”
陈凝笑着跟他告别, 看着他的身影没入到人潮中。这时梅东来和梅东庭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 梅东来看了陈凝一眼, 问她:“你看什么呢?刚才那人谁啊?是跟你一起来开会的西医大夫?”
陈凝点头:“对, 是他,他姓万,三十多了。这一路多亏他照应我和周扬。要是光靠我们两个, 未必会这么顺利。”
周扬也迫不及待地把他们在火车上碰到的惊险说了一遍, 梅东来听了, 不禁拍了下自己脑袋,说:“这事儿也怪我, 事先没跟你们多说几句。好在没事,等回去时注意点就行。”他这个人不习惯照顾别人,所以事先没想那么多。
说完这事之后, 梅东来带着他们往火车站外边走,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现在时间不早了, 一会儿天就黑了。我先带你们俩去吃饭,吃完饭后把陈凝送到主办方给她安排的招待所,然后我再带周扬去我家里住。”
“明天我也去开会,让我弟陪着周扬到处转转,等哪天咱们俩不忙了,我再带陈凝和周扬一起走走。”
陈凝和周扬客随主便,都听他的安排,几个人出了火车站,就随着梅东来去了离招待所不远处的一家国营饭店吃饭。
他们前脚刚走,朱小三便跟他那同伴从牌子后边出来了。他看着梅东来他们远去的方向,不禁感叹地说:“跟梅老三一块走的姑娘长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他一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看到陈凝那张脸,多少有些垂涎。但这姑娘跟梅东来关系匪浅,他不敢动歪心思。
要知道,他只是冲着梅东来堂妹吹了个口哨,就让梅东庭那小子把腿给打折了。哪还敢再想别的?
这时候他们要等的姚新梅还没到站,天都快黑了,气温也在下降,他们俩在冷风里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有另一辆火车进站。
姚新梅是从南方某省来的,她到首都,也是来参加这次全国优秀青年医生表彰大会。她跟梅东来和朱家老大一样,都属于名医传人,直接就可以参会,不用像陈凝那样,要经过层层选拔才行。
她是跟另外两个人一起到的,从火车上下来后,她脸上的表情就一直冷冷地。看到她出站,朱小三连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衣服,让人推着他过去,拦在她面前,笑着说:“姚师妹,你总算到了。我爷爷和我爸都让我来这儿接你,现在你既然然到了,就跟我一起去我家见见我爷爷和我爸吧。”
姚家跟朱家算是世交,姚新梅在来之前也知道双方长辈有撮合她和朱家老三的想法。但朱家老三一直名声不显,想来医术不怎么样。她心里其实是不大愿意的,便她也不太清楚朱小三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两人毕竟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变化会很大的,她就想着等见到人再说。
结果朱小三那张脸一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觉得很不喜欢。也说不清到底哪不好,仅从相貌上来讲,朱小三长得也好看。但不管他怎么好看,那张脸给人的感觉仍然很不舒服,似乎有些油滑。
姚新梅没有明说,面上却没什么笑意,她淡淡地看了眼朱小三,就跟他说:“今天太晚了,我得先跟这两位同行去招待所。等我安顿下来,哪天有时间了,我再专程去拜访朱爷爷和朱伯伯。”
说完这些,她跟朱小三点了下头,都没问他同意不同意,就和另外两个人提着行李走了。
朱小三很久没受过这样的慢待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他一时间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姚新梅的背影,不满地说:“这什么人哪?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有什么可傲的?”
他旁边那小伙却说:“她长得挺好看啊,我看配你足够了。不过我瞧着人家姑娘没看上你。”
朱小三气得想给那人一脚,可他行动还不方便,气得骂道:“你瞎说什么呢,你是来跟我做对的吗?那张嘴能不能说点人话?”
那人缩了缩脖子,声音弱了几分,却还是说:“我实话实说嘛,你不是正好不乐意跟姚家结亲吗,我看她也不愿意,那不正好?她那边拒绝了,你爸就不会再逼你,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
朱小三仍在生气,他不满地说:“我看不上她还行,她凭什么看不上我啊?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人不再说话,推着他往火车站外边走。
陈凝跟梅东来一起去吃了顿饭,随后梅东来把她送到距会场不远的招待所。看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梅东来才带着周扬和他弟弟离开。
陈凝的房间是双人标准间,她到的时候,另一位女大夫还没到。陈凝便随便选了一张床,先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并没有着急收拾行李。
歇了没多久,有人在门外轻轻地敲了几下。陈凝立刻起身,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年轻女孩,一个是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另一个则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孩。那女孩皮肤白晳、五官精致,一看到她就微笑着说:“你好,我是来自南云省的姚新梅,你也是来参加医生表彰大会的吗?”
这女孩态度够客气,陈凝自然不会给人家脸色看,她忙把身子让开,笑着说:“对,我也是来参会的,我叫陈凝,是临川市的。”
说话间,她注意到姚新梅的手提包比较沉,连忙搭了把手,帮她把东西拎进了屋子。
服务员很快就走了,陈凝把门关上,随后她就问姚新梅:“这屋里就两张床,我随便选了一张,你要是对床的方向有特别要求,那你就选一个适合你的。”
姚新梅见她态度这么好,长得还甜美可人,莫名地对她生出几分好感,她忙摆手,说:“我不挑,我这人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睡哪儿都行。”
说着,她一屁股坐在陈凝对面的床位上,晃了晃脖子,不顾形象地长吁一口气,感叹地说:“天哪,累死我了,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骨头都快散架了。”
陈凝也知道姚新梅住的地方离这边要比她远多了,她就说:“那你先休息一会吧。”
姚新梅对陈凝其实挺好奇的,但她确实累了,一时半会没心情说话。她就跟陈凝说:“那我先躺会,你不用管我,你该干嘛干嘛。我这人觉沉,睡着了就是打雷也不一定能把我惊醒。”
陈凝觉得这姑娘的性格挺有意思的,她就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姚新梅躺下去合上眼睛,她也把行李打开,找出晚上睡觉要穿的衣服,换好之后,也躺在床上休息。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他们这些参加会议的青年医生都得准进到达会场,梅东来怕陈凝迟到,他就早早出发,在早上七点半就到了招待所。
他打算跟陈凝一起去参会,所以他一到这边,就上了二楼,往二楼走廊靠里的223房间走去。
陈凝和姚新梅就住在这里,这时候他们俩都已经起来洗漱好了。姚新梅刚擦完脸,就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
这时候陈凝在弯腰收拾东西,她就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陈凝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梅东来。她扬了扬手,跟梅东来打招呼,想让他再等会。可梅东来和姚新梅居然互相指着对方说:“怎么是你?”
俩人全都愣在那里,然后又一起说话:“姚新梅,你这次也来开会?”
“梅东来,你来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就算找我,那套针也我不会还给你,谁让你打赌输了?”
陈凝惊讶地走过去,看着他们两个人,说:“怎么,你们俩认识?”
没想到,她这句话刚说出口,姚新梅就说:“不认识。”
陈凝:…不认识才怪?刚才她不是口口声声把梅东来的名字都叫了出来吗?
梅东来虽然没否认,但他看着姚新梅那个态度也挺不满的,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淡淡地说:“我是来找陈凝的,我要跟她一起去开会,不是来找你的。”
姚新梅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原来梅东来并不是来找她的。
但她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挽住陈凝的胳膊,说:“你是男的,我跟陈凝都是女的,应该是我跟她一起去开会才合适。你要是非要跟着,那我们也不拦着你,你就在后边跟就行了。”
梅东来:…
他看着姚新梅霸着陈凝的样子,还真拿她没办法。因为他确实是个男的,不可能像姚新梅那样,去拉陈凝的胳膊。那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说不定会以为他在耍流氓呢。
他有些无语,便问陈凝:“你跟她在一起住,没什么事吧?要是处不来,回头我找人再给你换个房间。”
陈凝一时不明白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她觉得这俩人都不是坏人,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她也不好随便插手,她就说:“住的挺好的,不用换。”
“要不,咱们一起走吧,反正会场离这儿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
梅东来翻了个白眼,到底没说出反对的话,他站在门口,跟陈凝说:“那你们继续收拾,我等一会儿。对了,如果姚新梅跟你说我的坏话,你都不要信。咱们俩相处那么长时间,我什么人你是了解的,对吧?”
姚新梅却说:“谁愿意提你啊,你没事别老像孔雀开屏似的行吧?”
陈凝:…
第226章 [VIP] 第 226 章
陈凝见他们俩不吵了, 就说:“稍等一下,等我再收拾收拾就走。”说着,她回了房间, 姚新梅也跟她进去,顺手还把门带上了,将梅东来关在门外。
陈凝一边往身上套薄棉袄,一边问姚新梅:“你们俩以前见过吧?”
姚新梅晚上睡得实, 早上起来之后俩人又忙着洗漱,她还没来得及了解陈凝的情况, 所以她对陈凝也不大清楚。
不只陈凝对她好奇,她对陈凝也很好奇。但她还是先回答了陈凝的问话:“对, 我认识他, 不过我跟他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 主要是双方长辈是熟人。十几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曾经在一个医院共事, 所以我很早就认识他, 他小时候特别能气人。”
“后来他长大了,也去我家那边呆过半年,可他在那儿呆一天, 我就要受一天罪。因为我爷爷总是喜欢拿我跟他比, 总觉得我作为姚家的传人让他给比下去了, 简直要把我气死。”
听她这么说,陈凝多少有点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矛盾的来由了。像梅东来那样的天才, 一般人谁能跟他比呢?那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家长要是非拿自己家孩子跟梅东来比,那就是自讨没趣,也会让自家孩子很反感。
姚新梅大致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然后她好奇地问陈凝:“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陈凝系上钮扣,并没有瞒她, 把梅东来去六院的事说了一遍。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就算她不说,有心人打听一下也能知道。
姚新梅听她这么说,特别惊讶:“陈凝,你是说,他跟你在一个办公室,一起工作了好几个月?”
“那你是怎么忍他的啊?你不觉得他特别气人吗?”
陈凝想起梅东来刚到医院时的样子,不禁笑了,说:“还好,他只是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其实人真的不赖。我就是觉得,他喜欢怎么行事是他的权利,只要没惹我,我管不着他,所以我跟他之间还算相安无事。”
“再说了,梅大夫的针灸那么厉害,用药水平也很不错,就算他看上去傲气点,人家也有那个资本。”
姚新梅“哦”了一声,心想陈凝还挺有胸襟的,就是不知道,梅东来跟她还有没有别的关系。她是真的好奇,但这话她不好乱问。
倒是陈凝主动告诉她:“这次我来首都,准备哪天方便去梅家拜访他们家几位长辈。这事我爱人也知道,还帮我准备了几份礼物。你对梅家长辈可能比较熟,晚上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我参谋参谋吧,看看什么礼物比较合适。不行的话,我抽空再去买点。”
姚新梅再次惊讶地打量着陈凝的脸,说:“你都结婚了?我今年23,你比我还小吧?”
陈凝点头:“是比你小,我本来没想这么早结婚的,不过认识我爱人了,觉得他人不错,就结了。”
姚新梅心想,要是这样的话,那陈凝和梅东来之间就只是纯粹的同事和朋友关系了。
想到刚才陈凝的问题,她忙说:“梅爷爷这人很和蔼的,比我爷爷和气多了。他还喜欢跟晚辈说话,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不用担心,差不多就可以,只要不失礼就没问题。”
“不过你要是真想让我帮忙参谋的话,那我晚上就帮你看看。”
陈凝点了点头,她估计着又过去了十分钟,他们得提前到会场就座,因此她说:“那行,晚上咱们再聊。这就走吧,梅大夫还在外面等着呢,别让他等太久。”
姚新梅答应一声,两个人便走了出去,顺手把门锁上了。
梅东来靠着走廊墙壁,见他们俩终于出来了,他便径直往外走去,这是打算在她们俩前边带路了。
这一整个楼层住的人几乎都是来参加这次表彰大会的中西医,不时有人打开门走出来,从里面出来的人跟他们一样,都是去会场的。
这些人互相之间大都不认识,出于好奇,难免会互相打量。而在这些所谓的青年医生中,大多数人的年龄都在三四十之间,三十以下的很少。只有陈凝和姚新梅两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她们俩又年轻,长得又好看,自然成为众人重点打量的对象。
不过这些人的打量不会太唐突,也不会让人不自在,大多数都只是出于好奇,悄悄看几眼,大都是没有恶意的。
但也不全都如此,人一多,难保个别人心里会有特别的想法。
陈凝早就被人打量习惯了,姚新梅似乎也是如此。她做为内定的姚家传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就算是这么多人偷偷看她,她也能面不改色,腰板挺拔地跟陈凝并排走着。
从招待所出来后,众人先后过了马路,没过多久,就到达了马路对面的会场。
这个会场是卫生部下属单位的一个礼堂,他们进去之后,便开始按着省份寻找自己的座位。南云省和临川的人员不在一起,所以陈凝和姚新梅进入会场后就分开了。这时陈凝也见到了万钧,他比她先到,穿着变了,已经换了一件中山装,坐在了陈凝的左手边。
陈凝笑着打量了他一眼,说:“万大夫,你这身衣服比昨天的正式多了。”
万钧欠身请她坐下,等她坐好之后,他才重新坐回去,显得特别周到。
然后他笑着自嘲:“这衣服正式不正式都可以,只要不显老就行。我今年35,这还是周岁,要是按老人的算法,像我这样生日小的得虚两岁,那就是37。眼瞅着就是中年人了,现在还跟你这样年轻的大夫混在一起,来参加这个优秀青年医生表彰大会,说实话,我有点汗颜哪。”
“你们这样的才叫青年,我这算什么?不中不青的,勉强算是抓住青年期的尾巴,来这当混子来了。”
他说话挺有意思的,逗得陈凝想笑,不过这时周围的人已在陆续入座,她笑也不合适。她就微笑着低声说道:“你这样讲我不同意,领导也不批准,上级说你是青年你就是,不得有异议。”
万钧也咧开唇笑了笑,显然他现在跟陈凝在一起的时候挺自在的,像他这样的人,在熟人面前就比较健谈,爱说话。
这时候还差半个小时左右才开会,参会的领导还没到,估计他们得到会议快开始的时候才能入场。
别人也在跟身边的人说话,万钧就小声跟陈凝说;“小陈大夫,昨晚我去亲戚家了,我有个亲戚头疼严重,疼了足足两年。也看过不少大夫,中西医都看过,我也给瞧过,之前是按高血压给他治的。吃过一阵子降压药,但这个头疼的毛病一直没好。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就散会,下午自由活动,散会后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跟我走一趟,给我家亲戚看看?”
陈凝还是信得过万钧这个人的,但她想着首都这边肯定不缺名医,她便问道:“首都这边名医不少,你们没找过吗?不至于都看不好吧?”
万钧摇了摇头,说:“也请过几位,不过名医都特别忙,能留给我们的时间有限,也不知道是看得不够仔细还是开的药没切中要害,总之没有效果就是了。”
“小陈大夫你就是看着年轻点,但你能入选,我想一定是很有实力的。我亲戚这个病用西医的方法来治,效果不行。我就想着,不如请你来看看,好好给他诊断下。就算看不好,那也没事,要是看好了,他也不用再继续遭罪了,你说是吧?”
陈凝明白了,这就是想找她试试,不成也没关系,成了自然更好。说白了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陈凝想了想就说:“可以的,如果散会后我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随你走一趟。你同意的话,我可能会带一位同行去。”
万钧见陈凝同意了,他连忙说:“没问题,这个当然可以。”
陈凝就又说道:“不过头痛这种病,听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头痛的病因是很复杂的,要想诊断清楚,不一定就容易。不少人头痛长达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治不好,这就足够说明这个病难以查清病因了。所以我就算是去,也只能说试试,保证不了效果。”
万钧自然没什么意见,他也知道这病不好治,不然也不至于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没治好。
很快,参会的领导们陆续入座,这些人要么是卫生部的领导,要么是全国著名的中医或西医,平均年龄足有五十五以上。除了一位姓楼的老中医,陈凝几乎一个人都不认识。
她当初在六院培训班上课时,上级曾派来几位领导和中医对这批培训班的学生进行考核,其中一位老中医就是这位楼大夫,当时他即将调到首都,就没有跟陈凝提起想收她为徒的事。
所以陈凝并不知道,这位楼大夫曾起过要收她为徒弟的念头,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这事被搁置了。
领导和专家们陆续走上主席台入座,主持人便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最先是几位领导一一上台致辞,等几位领导讲完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这些领导都讲完话之后,主持人便宣布各省的医生代表上前领取全国优秀青年医生的证书。这个证书的含金量相当之高,拥有这个证书的人,以后回到自己所在的省市,那就是青年一代医生中的佼佼者。以后就算要走上领导岗位,也比较容易。
所以,这些医生们在领证的时候,多少都有些激动。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医生上台时,因为情绪波动,走路不稳,差点被台阶绊了一个跟头。
好在跟在他后面的梅东来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没过多久,主持人便宣布到了陈凝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楼大夫还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
可等他看到陈凝上台时,他的眼神便落到了陈凝身上,看起来颇为惊讶。
陈凝迈着跟平时差不多的步子走上台,一位领导笑着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证书,交到陈凝手上,还笑呵呵地跟她说:“小同志,你这么年轻就成为全国青年医生中的佼佼者,以后前程大好啊!希望你再接再励,能为我们国家的医疗事业做出更大贡献。”
这些领导给别人发证书时,都是握握手,微笑一下,交接完证书,就算完事了,并没有跟谁说话。轮到陈凝,就有了这个特别待遇,这难免会吸引到别人的注意。
她那张脸出现在这种会场中,本来就很突出,这时候,会场中的人更是把视线投到了她的身上。众人心里对这女大夫多少有几分好奇,都想着,这姑娘可真够年轻的啊!
陈凝面对领导的夸奖,表现得倒是比较沉稳,她微笑着抬头,说:“谢谢领导鼓励,我会努力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像别的医生一样要往另一侧走,准备下台。
可这时那位领导却注意到,楼大夫看着陈凝的眼神似乎有几分特别。
他就小声问楼大夫:“楼专家,你也是从临川调来的,这小姑娘可是从你们临川出来的,怎么样,自豪吧?”
楼大夫却说:“这姑娘我以前见过她,当时她表现出来的天分很高,我甚至还动过收她为徒的念头。不过因为我当时要调动工作了,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小陈同志成长得这么厉害,真是士别三日,让人刮目相看哪。”
陈凝心里顿时疑惑起来,这个楼大夫要收她为徒的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台下很多人都在看着陈凝,有些人消息灵通,知道楼大夫现在半只脚已踏入仕途,很有话语权。就算是在场的卫生部领导,都要敬他三分。竟没想到,这年轻女大夫跟他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可太让人羡慕了,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楼大夫这样的人青睐,都不可得呢?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都羡慕嫉妒。台下有个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凝,心想这个年轻姑娘是不是梅东来去火车站接的那个人?
第227章 [VIP] 第 227 章
这个人就是朱小三的大哥朱成栋, 此时他已经领完证书下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知道楼大夫的身份,听他这么说, 自然也多看了陈凝几眼。
他头天晚上已经从他弟朱小三那听说了,梅东来去火车站接了个年轻女孩,那女孩长得特别漂亮。他也知道,梅东来消失的几个月, 是去了临川六院,在六院的那段时间, 他就是跟一位姓陈的年轻女大夫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的。
想来他三弟说的年轻女孩,就是这个陈凝吧。
长得确实够漂亮, 没想到年轻一代中医, 除了梅东来, 还能出这么一个人物!
朱成栋搓了搓下巴, 看着陈凝在众人瞩目中走下台, 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举动,竟无端给人一种大将之风。
他一时感到可惜,这个陈大夫要是他们朱家人该多好啊。他们家现在看着势头还不错, 可是到了他这一代, 除了他自己的医术还能撑得起朱家的门面, 他弟和其他几个堂弟都指望不上了。
那帮人都是草包,吃喝玩乐还行, 继承朱家衣钵这种高难度的事就别指望他们了。
因为医术一道,要想学好学精,肯定要吃很多苦的。他那些兄弟没一个人能吃苦, 都是属于站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 他能怎么办?
可惜他没有陈凝这样的妹妹,要是有的话,朱家的前景肯定会更好些…
没过多久,所有的医生都已上台领取了证书,接下来的环节就是这些医生中的代表上台发表讲话。
陈凝并没有接到这个任务,倒是万钧和梅东来都上台讲了一会儿。
这个环节其实挺无聊的,大家讲的内容都大同小异。陈凝算是有耐心的人,但连续听了五六个人讲话之后,还是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等所有人终于讲完,领导又上台鼓励了几句,就开始宣布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从次日开始,在接下来的三天,与会的大夫都会按中西医分开举行研讨会。当然不是纯粹的讨论,他们还会在上级安排下进入医院,帮助两个医院解决一些疑难病症。
至于剩下的几天,基本上都是成员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大家可以去自己感兴趣的景点去参观游览,会议组办方会给报销相关费用。
这样安排,陈凝就有足够的时间跟梅东来和周扬一起去游玩,也可以专程去一趟梅家,看望梅东来的长辈了。
下午她的时间比较自由,没什么特别的事。所以中午一散会,她就找到梅东来,跟他说:“下午有空,跟我一起过来的万大夫想请我给他一位亲戚看病,他一路上对我和周扬挺关照的,我答应他了,但我想让你陪我一块过去,你去不去?”
梅东来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要去,你一个姑娘家,单独去陌生的地方怎么能行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万钧这时候就坐在离他们俩不远的地方,自然也听到了这话,他一时有些无语。不过转念一想,像陈凝这样的漂亮姑娘,多点防备心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便站起来,笑着跟梅东来说:“梅大夫也是很厉害的中医,你能陪小陈大夫去,我们特别欢迎。”
梅东来却说:“我就是跟去保驾护航的,别的事跟我没关系。小陈爱人之前跟我交待过,一定要保证她在首都的安全。要是有错漏,他会来剥了我的皮。”
陈凝瞪了眼梅东来,心知季野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说出剥人皮的话呢?
一定是梅东来这家伙在这儿添油加醋了。
万钧有些无奈,但他还是客气地说:“小陈大夫去我们那边,我们肯定也要保证她的安全的。不过梅大夫愿意跟着更好,这也算是多上了一道保险嘛。”
这件事既然定下来了,陈凝就去找姚新梅,跟她交待一声,自己得下午才能回招待所了,不能跟她一起走。
姚新梅痛快地说:“你尽管去吧,我什么时候回去也不一定呢,我下午也有点事。”
于是几个人一起走出礼堂,陈凝和梅东来准备随着万钧往附近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姚新梅站在门口朝陈凝挥手告别。她这边刚放下手,就听到有个人叫她:“姚师妹,下午没什么事,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姚新梅认出来跟他说话的人是朱小三的大哥朱成栋。她对朱成栋的感觉一般,不好也不坏。但因为朱小三给他印象太差了,她连带着也不大想搭理朱成栋和一切的朱家人。
上一代的交情是上一代的,到她这代,是真不想跟朱家人打交道。
但她对待朱成栋多少客气了几分,婉拒道:“今天我跟人约好了,有点事,挺重要的。等过几天忙完了,我会专程上门去看望朱爷爷的。”
说完句话,她佯装看了下表,表现出很急的样子,匆匆朝着朱成栋点了点头,快步走下台阶,很快就消失了。
朱成栋看着她的表现,心想长辈想要撮合她和他三弟的婚事,这事恐怕成不了。
这姑娘明显不愿意,他们还能把人绑到他弟的房间不成?估计昨天这姑娘在火车站看到他弟的时候,就没看中。现在连门儿都不愿意登了,这是想用拖字诀把这事拖下去呢。
想到朱家的现状,朱成栋多少有些郁闷,这时,他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大哥。
他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他叔家的堂弟推着他亲弟弟朱小三出现在礼堂台阶下。他不禁皱了皱眉,走下台阶,质问道:“不是说好了,让你中午提前在这儿等着,表现一下诚意吗?要不然人家姚家姑娘能理你?”
朱小三翻了个白眼,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反而跟朱成栋说:“大哥,算了,别热脸贴人冷屁/股了。她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刚才你请她去咱们家,她不也拒绝了吗?”
“反正她都走了,那我也不用再等她。殷家老二那边有个聚会,请我去呢,我现在腿也好了不少,我这就过去,别让人等久了。”
听到殷家老二,朱成栋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同意了。他觉得,如果不能跟姚家结亲,能攀上殷家这棵大树,其实也挺不错的。
正好他弟当年跟殷家老二是同学,多少有几分交情。就让他多跟那边走走也行。时机到了,他再跟殷家那边搭上关系,说不定朱家还能兴盛不少年呢。
想到这儿,他就说:“行,那你去吧,去了也别失礼,该送的礼不要省。”
听他这么说,朱小三立刻朝他伸手:“大哥,那你给点经费呗,我总不好空手去吧。”
朱成栋瞪了他弟一眼,最终还是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数出三十,交给他弟,叮嘱他不要乱花。
朱小三这时候哪儿还有心思真替他哥省钱,他受伤后挺多天没出门了,这次难得能得到允许出门,还有经费,他心早就飞走了。
此时,陈凝已经跟万钧坐上公交车,车子开出十几站,几个人便下了车。
万钧的大舅住在一座四合院里,走近了一点,就能看到门口的朱漆大门。那门虽有些旧了,但它跟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很和谐,也很古雅。
万钧推开院门,带着他们走到院子天井的一棵老树下。他往正院西厢房指了下,说:“我大舅就在那儿住,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跟他们说一声。”
陈凝点了点头,跟梅东来站在那棵树下静静地等着。这时候他们开门的动静也惊动了屋里的人,很快就有两个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位是中年妇女,看上去有四十多岁,长得很精神,从穿着看,像个干部。
那年轻人大约有二十五六,他穿着一件家常的灰色V领毛衫,里面是一件白衬衫,身形修长,眉眼俊朗。梅东来在看到他的时候,都多打量了几眼。
很快,梅东来就感觉到,这个年轻小伙子看着陈凝的眼神明显不对劲,直勾勾地,紧紧盯着人看。
梅东来又看了眼陈凝,这时他发现陈凝也多看了那年轻人好几眼。他心中一动,便问陈凝:“小陈大夫,你跟他认识啊?”
万钧也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忙问道:“我这弟弟去年夏天才从临川那边来首都,跟小陈大夫还真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你俩该不会真的认识吧…”
第228章 [VIP] 第 228 章
这个年轻人正是临川三院肝胆科的许士航, 陈凝从三院结业不久,他也离开了三院,来到首都, 随一位著名的肝胆科外科专家学习。这一分开,两个人已经有半年左右的时间没见过了。
许士航在认出陈凝那一刹那,身体就像被电击中了一样,脑子里轰轰地, 热血直往头上涌。那一刻他的肢体和思维似乎都停顿了,几乎把外界的一切屏蔽开来。
陈凝叹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会碰到许士航。许士航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有些失态, 她何尝不是吃了一惊?但许士航已经失态了, 她要是也失态, 倒显得他们之间好象有什么似的。
她便调整了一下心情, 露出温和的笑意, 跟万钧说:“ 万大夫,我跟你说过,我以前在三院进修过。许大夫当时也在三院工作, 那时他是三院最优秀的年轻大夫。整个医院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我当然也认识。”
“我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他, 事发突然,我有点失态, 让你见笑了。我想许大夫跟我一样,也没想到会在首都见到我吧,所以他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 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陈凝轻笑着给许士航找了个失态的理由,万钧心里不相信, 但他很聪明地没再追问。
至于那中年女人,却看出了自己儿子的异常。
过年的时候,临川三院许院长曾经来过首都,当时这位许妈妈就跟许院长抱怨过,说自己儿子不愿意出去相亲。
许院长就告诉她,说她儿子许士航心里有人,可他认识那姑娘的时候,对方已经定下了婚事,现在也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个家世不错的军人。许士航跟她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一时半会还忘不了那姑娘。
许院长曾叮嘱她,让她先别逼许士航,给他点时间,让他慢慢淡忘,等时机差不多了再让他相亲。
想到这件事,再看看儿子又激动又失落的样子,许妈妈就猜到了,面前的年轻姑娘就是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孩子。
她心情复杂,过去抓住许士航的手,碰了他一下,终于让许士航回过神来。
“小航,还愣着干什么?你哥把小陈大夫请来了,你还不赶紧跟人打个招呼?”
许士航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陈凝刚才说的几句话,那声音不断地在他脑子里回旋着,柔和悦耳,像猫爪似地,一下一下轻轻抓挠着他的心。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至少要看起来正常一点,然后他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小陈大夫,太巧了…看上去你过得不错,挺好的…”
陈凝微笑着点头,说:“嗯,还可以,你看上去也不错。”
许士航看得出来,她表现得要比他平静多了。这让他多少有些难过,因为他看得清楚,对方心里是真的没有他这个人。
但她能微笑着同他说话,没有排斥他,没有冷待他,更没有看不起他,这多少让他的难过减轻了几分。
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过得好,但他还是镇静下来,客气地跟陈凝说:“我过得还可以吧,就是忙。”
陈凝和气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许妈见了,连忙笑着跟陈凝打招呼,说:“昨天万钧跟我提起过你,我没想到,原来你以前还在三院待过,那可太巧了。这拐来拐去的,原来大家都是熟人。”
说到这儿,她主动过来虚托着陈凝的胳膊,说:“外边还有点冷,快进去吧,大老远让你们跑一趟,太不好意思了。”
陈凝笑着跟她一起往里走,也客气了几句。
很快,一行人先后进了屋,这时屋里那位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这人跟许士航长得有几分相像,万钧连忙给双方做了介绍,陈凝才知道,这一对中年夫妇就是许士航的爸妈。
陈凝看了许爸一眼,发现他在和她寒暄时,不时皱下眉头,几根手指还在额头上来回搓了几下。
许妈见状,就问他:“老许,你头疼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许爸点了点头,万钧连忙请陈凝坐到许爸旁边的椅子上。陈凝看了一眼那椅子,看出来这是四出头的官帽椅,椅子打造的简洁舒适,是明代家具的样式,看来许家也有些底蕴。她之所以懂这些,是因为她以前家世不错,家里有叔伯喜欢收藏东西。
陈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缓缓坐下去。这时许爸已伸出手腕,将手搁在她面前的一张小桌上。
家里没有脉枕,许士航就取了一个毛巾,卷成圆筒状,塞在他爸手腕下边。然后他又把他爸的袖子往上撸了撸,好方便陈凝诊脉。
两个人全程无对话,谁也没看谁,许妈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里却平静不下来。
她悄悄打量着陈凝,看着她那张素净白晳的脸和恬静的气质,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儿子眼光很不错,只可惜两人有缘无份。
她想着,她儿子离开临川,将近半年没见过这姑娘,好不容易撑了这么久,也许再撑个一年两年就能淡忘了。哪曾想,今天居然又见到了?再看她儿子的模样,明显还没释怀,这可怎么办呢?
想到这事儿,许妈就有点犯愁。
没过多久,陈凝就给许爸诊完了脉,然后她问许爸:“许叔,听万大夫说你头疼两年了,那你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比如胃口怎么样,身体里有没有发热的感觉,二便如何?”
许妈看了眼陈凝,然后她说:“老许吃饭不大好,总说吃不下去,晚上头疼得更严重。别的就得他自己说了。”
许爸也悄悄打量过陈凝,他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对这姑娘的心思,他主要就是对这女大夫好奇。
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了陈凝的一系列问题,问诊结束之后,陈凝点了点头,之后她回头跟梅东来说:“梅大夫,许叔脉弦硬,关前有力,两尺重按不实。”
“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症状,主要是心中有热、胃口停滞、时有眩晕、六七日不大便,且便干。我感觉他这个是肝火过升,引动冲气与胃气相并上升。而血随气行,气上冲则血随之上升,这样就会导致脑中血管充血过度。”
“我觉得,这就是他长期头疼不愈的根源。”
梅东来在听到她谈起脉像的时候,就已估计出了对方的病因。弦为肝脉,弦硬有力无论见于何部,都有肝火过升的嫌疑。
而肝火过升,就会引动血随气升,以至于脑中充血过度。轻微的就会导致头疼,就像许爸这样的情况,他头疼时还会伴有眩晕症状。
如果再严重一点,这时因为脑中充血过甚,会有血从微细血管中或者透过血管壁微微渗出。如果是这样,病人就可能出现口眼歪斜或肢体不利的现象,
最严重的情况就是现代社会常见的中风,在中医上叫内中风。也就是医生常说的脑溢血,患者会忽然倒地、人事不知,到了这种地步,急救稍慢一点,人就有可能丧命。如果救的早,可能会恢复的不错,但还是有一定比例的病人,就算救回来,也会引发各种后遗症。
相对于这些严重的情况,像许爸这样的毛病,虽然也很痛苦,严重地影响了生活,可他这个病其实就是轻度的脑充血。尽早治疗干预的话,就可以避免可能会发生的悲剧
想到这些,梅东来就跟陈凝说:“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患者这种情况,宜镇肝降胃安冲,以引血下行之剂为主,以清热滋阴之药为辅。要早些治疗,免得病情恶化、进而引起肢体不利甚至更严重的状况。你看怎么样?”
梅东来先前虽然跟万钧说他就是来给陈凝保驾护航的,但陈凝真跟他商量起来,他还是回答得很认真。
许士航在旁边看着他们俩说话,见他们说话时神态坦然,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羡慕。如果陈凝也能像对待这个梅大夫一样来对待他,愿意跟他多说说话,那该多好啊。
他不会再幻想陈凝能跟他有什么结果,因为他很清楚,陈凝心不在他这里。更何况军婚是不能破坏的,那是犯法的事。他现在只希望陈凝能像对待梅大夫这样,愿意跟他正常交流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他别无多求。
他晃了晃头,收回这些杂乱的想法,鼓起勇气问陈凝:“那我爸这病能治吗?”
陈凝抬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可以服药试试,我这就给许叔开药。药方主要是镇肝降胃安冲的,也有几种滋阴药。主药包含生赭石和牛膝,这两味药互相配伍,可以很好的引气血下行,减轻脑充血的症状。这样的用法在《名医别录》和《千金翼方》中都有记载,古代一些大医也常这么用。”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就连不抱多大希望的许爸都信了几分。他想着,这姑娘能来参加全国青年医生表彰大会,那说明她是有实力的,不然很难在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
许妈见陈凝跟许士航说话时神色坦然,不扭捏也不冷淡,那种态度让人感到很舒服。她多少有点替儿子感到可惜和心酸,如果她儿子能如愿娶到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他该多开心哪。可惜不能,他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
这时陈凝已经写好了药方,还不疾不徐地给许士航解释了药方中各种药物的配方原理。就连万钧这个外行听了,都觉得她讲得很有道理,可以说考虑得面面俱到了。
陈凝开完药方后就站了起来,跟万钧说:“许叔的病我已经看过了,药方有没有效果,三天左右的时间应该就能看出来,如果有效,就再继续吃。服用一两个疗程可能需要根据病情微调下方子。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见她要走,许妈忙说:“怎么能这样让你跟梅大夫走了?这要是让外人听说了,肯定会说我们许家不会做人的。”
“这样吧,咱们全家请你跟梅大夫吃顿饭吧。小陈大夫,你可千万别拒绝,你要是拒绝,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许妈这人平时做事就比较讲究,眼前这姑娘还是儿子真心喜欢的人,就算他们俩不能成,那她也不能给这姑娘留下他们家不会办事的印象,要不然儿子心里会更难受,所以她说什么都想请陈凝吃饭。
万钧也劝道:“是啊,这顿饭我早就该请的。小陈、梅大夫,你俩就别推辞了。等咱们吃完饭,我正好可以跟小陈大夫一起出发,去招待所。”
见实在推不开,陈凝就说:“吃饭也行,不过不要太麻烦了。许叔身体不大舒服,咱们别去太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吃就可以。饭店规模也不需要多大,只要菜色过得去就行。”
听她这么说,许妈当即就答应了,她跟陈凝说:“国营大饭店还真没有离这儿近的。要说小馆子,那我家附近就有一个。店面虽然不大,但是店里做的菜是真好吃。要不咱们就去那儿吧。”
许士航虽然没说什么,他心里却巴不得陈凝能多留一会儿。现在见这事儿成了,他心情也轻松起来,好像阴转晴一样。
他们这一行人从许家出来后,并没有坐车,只穿过了几条巷子,就来到一个面积不大的饭店门前。梅东来一看这家店,就认出来了。这个店他以前也没少来,是这一带的老字号,店里的菜做得的确很地道。
一行人打开门走了进去,许爸和许妈作为东道主,先跨进门,然后各站在两边,客气地请陈凝和梅东来进去,最后面跟着的则是万钧和许士航。
他们刚落坐,就有两个五十多岁的人走过来,这两人一男一女,看样子跟许爸许妈都很熟,一过来就跟他们打招呼。
寒暄过后,他们俩听说陈凝和梅东来都是全国优秀青年医生,顿时来了兴趣。那五十多岁的妇女笑着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陈凝身边,亲热地抓起陈凝的手,跟她说:“姑娘,你这么厉害啊!那你能不能帮大妈看看,我这胃爱冒酸水,很不舒服。睡觉也不行,总做梦,还怕冷。”
那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竟然也凑过来,客气地跟陈凝说:“小姑娘,你能不能给大爷也看看?大爷身上这湿疹有好几年了,一直不褪,怪难受的。”
陈凝:……
许妈也怔住了,她只是跟熟人打招呼而已,怎么还给小陈大夫招来病人了?
这姑娘不会不高兴吧?
好在陈凝并没有生气,这时候菜还没上桌。陈凝就跟那两个人说:“行,既然你们信得过我,那我给你们把把脉。但能不能看准,这个我也不能保证。”
“没事没事,你能给咱们看,咱们就很高兴了。”那两个人都很高兴地围在陈凝身边,配合地伸出手。
大堂里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又有好几个人走了过来,也不急着吃饭了,就在旁边围着看热闹,打听情况。
他们都是这一带的居民,有好几个人也认识许爸许妈。等打听明白之后,他们竟像刚才那俩人一样,也想请陈凝给他们看病。
梅东来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正无语着,就见陈凝瞧了他一眼,跟他说:“梅大夫,你也帮帮忙吧,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了。”
梅东来:…
他无奈之下,只好学着陈凝的样子,也开始给人看起病来。一时间,这饭店竟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型医院,让万钧和许士航都无可奈何。他们总不能把这些热情的大爷大妈给撵到一边,不让他们接近陈凝吧?
万钧想着,这个人情可欠大了,回头一定得想办法把这人情给补上。
要说看病这种事,他们西医当然也会,但他们看病要看各种检查单、各种片子,对机器和数据的依赖性较大。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让他们不好施展了。
陈凝和梅东来跟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只要有手,能把脉,就能给人看病。而且人家还什么都能看,是全科大夫,不像他和许士航,都只专精一个方向。
许爸和许妈也拿这些街坊邻居没办法,只好看着陈凝和梅东来给他们看病。他们俩想的跟万钧一样,都想着改天找机会另外再给陈凝准备点谢礼,不然就太失礼了。
陈凝对这些大爷大妈倒没什么反感的,因为这种事在季家所住的大院里也经常发生,大院里现在也常有邻居上门来请她帮忙诊诊脉。一般关系不错的,陈凝都不会拒绝,多少会给点意见,告诉他们到底哪里有问题。但如果要正式开方的话,她一般还是会让人去医院走一趟,过个明路,顺便让他们在医院药房拿药。
陈凝和梅东来这一忙,半个小时就过去了。饭店领导也认识许爸,他了解这边的情况之后,就让服务员晚点上菜,等陈凝和梅东来差不多给这些人看完病,他才让人把菜给许家人送过去。
陈凝这次本来也不打算给人开药方的,但她说得太准了,往往把完脉,就能说中对方的病因。一位老大爷就跟她说:“小同志,你不在咱们这儿工作,你这回要是不给我开方子,那我这病不还是没法治吗?回头我再找人也看不明白啊。”
“你还是给我开一个吧,只要吃不出啥大事,就不怕的。就算治不好病,咱们也不能说你半句不是。你大爷我办事靠谱,不能干那缺德事,放心吧小姑娘。”
听他这么说,其他几位大爷大妈也都跟陈凝保证,他们吃药之后就算没效果,也不会怨她。哪怕吃完之后身体不大舒服,那也是他们自愿让她开的方子,绝对不会赖到她身上。
他们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陈凝倒也不好推辞,她看了梅东来一眼,说:“那咱们就开吧。 ”
梅东来也拿这些老人没办法,他跟这些人差着辈儿呢。在辈分在这儿压着,就算是条龙,在这些大爷大妈面前也得老老实实地盘着。
因此,他只好像陈凝一样,给几个大爷大妈开了药方。有个人的药方是治寒热错杂的,煎药的方法比较特殊,在药熬到中途时,需要把药渣去掉,再把剩下的药液煎一会。像这种药方,在《伤寒论》中一共记载了七个,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种煎药方法,梅东来怕那人煎错,还特意跟他强调了一遍,让他按要求煎药,免得药性反应过于强烈,让身体产生不适的反应。
两人都说得头头是道,让这些中老年人对他俩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等他们开完方之后,这些人也都感觉不好意思,连连道谢,并让他们俩坐回去,准备吃饭。
这时饭菜都上齐了,许家人不时跟陈凝介绍饭桌上的菜,陈凝也都客气地给予回应。许家人和万钧都健谈,陈凝也能应对得体,饭桌上的气氛还不错。
至于梅东来,他早就饿了,菜上桌后,他就自动屏蔽了别人的话,默默地吃了起来,显然他对这些应酬不感兴趣。见他这样,许家人也就不打扰他,只客气地跟陈凝聊天。
梅东来已经吃了一小碗饭,正准备再添一碗,这时候饭店门开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他耳中:“扬哥,我跟你说的就是这家店,这个店你别看不大,但大厨做出来的菜特好吃。以前我三哥带我来过好几回,今天三哥和小陈大夫都不在,我带你来尝尝鲜吧。”
梅东来放下碗筷,跟陈凝一起回头,果然看到梅东庭和周扬一起走了进来。在他们俩身后,还跟着梅东庭的妹妹梅水英。两兄妹俩之前都去过临川,这次他们一出现,陈凝就认了出来。
梅东来不禁站了起来,这时周扬也看到了梅东来,他愕然站住,碰了下梅东庭:“兄弟,你看那是谁?你三哥也有这儿呢?”
“还有那儿,你看看,小陈大夫也在。”
梅东庭这时也看到他们俩了,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嘴,说:“三哥,小陈大夫,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啊?这地方离会场挺远的吧?这是怎么回事?”
许爸许妈当即就反应过来了,后来的这几个年轻人跟梅大夫和陈凝都关系匪浅。他们本来就觉得欠了陈凝人情,许妈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朝着梅东庭他们招手:“小伙子,快过来,既然来了,都在这儿坐着。我再让人加几个菜。你们都在这儿吃吧。”
梅东庭哪好意思蹭别人的饭,再说他也不缺饭钱,他当即就想拒绝。梅东来似乎了解他的想法,也替他跟许妈说:“不用了,这是我弟我妹还有小陈大夫的徒弟,他们仨不习惯跟咱们这么多人一块吃,就让他们自己吃吧,这样他们也自在点。”
许爸说:“那怎么好?大家一起吃不是挺热闹吗?”他总觉得让那几个年轻人单独吃不大好,倒显得他们不周到似的。
便他并没有纠结太久,因为这时门口又来了一伙人。这伙人来势汹汹,看着流里流气的,很像是那些无事可做的街流子。
最前边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他带人拿着棍棒冲进来之后,在大堂里一打量,就看到了梅东庭他们三个人。
他当即指着梅东庭,跟他身后那帮混混说:“都给我上,那俩男的腿给我打折。那小姑娘别碰,先留着。”
许爸马上变了脸色,听到这帮混混居然要把梅大夫弟弟和小陈大夫徒弟的腿给打折,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他立刻站起来,指着这帮混混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帮人想干什么?反了天吗?”
那混混听到有人居然敢指责他,他抬眼打量了许爸他们这一桌。看了一眼,就觉得那一桌人的战斗力不行,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他就讥笑着说:“想干什么?你说哥几个想干什么?耳朵聋了吗?”
“刚才老子说的话你没听到?我说把那俩男的腿给打折,你又能怎么样?”
“告诉你,给我滚远点。惹急了老子,把你腿也给打折。还有那女的,也给老子留着。”
他说这句话时,手指着陈凝,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梅东来和许士航等人。
梅东来从小没少打架,曾经也是个打架不要命的主,怎么可能会怕这些人?
他正打算操家伙跟这些人拼了,这时,意外出现了。先前找他和陈凝看病的那些大爷大妈们都站了起来,竟然都不约而同地走到他们周围,把陈凝护在身后。
一位大妈拖过一把椅子,指着那帮人就开骂:“你们这帮有娘生没娘教的畜生,老娘当初在街面上混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不怕告诉你,老娘也是跟人打架打大的。今儿谁敢碰小陈大夫一根汗毛,老娘绝对让他脑袋开花,不信你们就上来试试?”
陈凝::…
第229章 [VIP] 第 229 章
大妈长得膀大腰圆, 拿着椅子的样子颇有气势,好像随时都会把椅子抡起来往人头上砸过去一样,竟把那一伙人吓了一跳。
但他们也是经常打架的, 虽然被那位大妈吓到了,但这帮人转念就想着,这帮老头老太太岁数都那么大了,一个个老胳膊老腿的, 能把他们怎么着?用得着怕这些老东西吗?
他们都是二十左右的小伙,要是被这几个老菜帮子吓跑了, 以后他们在街面上也就不用混了。
那帮人回过神来,有一个高个小混混就指着那些大爷大妈呸了一口, 回骂道:“你们这帮老家伙, 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活腻歪了?上这儿来找抽来了……”
他是放惯狠话的, 肚子里还有一堆狠话等着往外放呢, 正说得起劲, 这时一位老大爷忽然拿起不知什么时候弄到手的擀面杖,向前蹿了一步,举起擀面杖就往那高个肩膀上抽了一下。
大爷二话不说, 上手就干, 把那高个混子抽得一个趔趄, 向后倒退几步,几乎摔倒在地。他一个同伙扶了他一把, 才没让他在众人面前表演一出四仰八叉的把戏。
这混混气坏了,心想这老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双方打架,按他们的惯例, 不是得先骂几个回合叫阵吗?这怎么一声不吱,突然就上手啊?
他被这一擀面杖打得措手不及, 肩膀一阵剧痛,心想这老家伙头发都白了,怎么手劲还那么大呢?害他丢了好大的脸。
这时其他几位大爷大妈见状,也都拿起手头能拿的武器,朝着这帮人扬手就打。那股如虹的气势简直像老虎下山一样,一时间竟把那帮经常惹事生非的混混给惊到了。好几个人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这股气势影响下,竟吓得胆寒,不敢还手,匆忙往后撤。
有的人在家里就经常被老子教训,骨子里多少有些害怕这些上了年纪又彪悍的大爷大妈,这时就算摆出还手的姿态,气势上也差了一截。
大爷大妈都拎着椅子,挥着拖把、擀面杖上了,梅东来和许士航怎么还可能袖手旁观?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许士航跟陈凝说:“你跟我爸妈往后退一退,躲到安全的地方,小心点。”
说着,他提起自己刚才坐的椅子就朝着最先撂狠话的小头头脑袋上砸了下去。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这个小头头口口声声说,男的打折腿,像陈凝这样的女人要留着。
留着做什么?做为男人他当然再清楚不过。像陈凝这样的漂亮姑娘要真是落到这帮街溜子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他怎么会不明白?
这句话彻底引燃了他骨子里的戾气,一时间他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他自己连碰都舍不得碰的姑娘,这帮混混居然敢对她心存不轨?他怎么可能轻饶了对方?所以他尽管打架经验不多,下手也相当狠,一点都不犹豫。而他还是个大夫,当大夫的最清楚人体哪些部位最脆弱,最受不住打击,因此他每每打到那帮混混身上,都会有人发出闷哼或惨嗥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很疼。
周扬打架经验不多,但这时梅东庭都上了,他当然也不甘示弱,他随手从饭店墙边拎了把棍子就冲那帮人冲了过去。
饭店里的人早就看出来这边情况不对,也知道那帮混混是上门来找事的。如果让这些人再打下去,这店里的东西就都毁了,这可都是公家财产啊。
一个女服务员发了一声喊,两个厨师和另外两个男服务员也都出来了。
俩厨师一个拿着漏勺,另一位拿着锅铲往那伙人身上招呼。东西虽小,打在人身上却一点都不轻。一时间那帮来闹事的混混竟被众人围在门口。刚开始他们还能抵抗,没过多久,现场就成了单方面的围殴。
梅东来和许士航打得狠就算了,那帮大爷大妈却更狠,他们简直是不怕事大,竟把人往死里揍。不一会儿,那帮混混脸上和身上就都挂了彩,血从他们的脸上、肩膀上和手上渗了出来,那凄惨的样子跟他们刚冲进来的气势完全是判若两人。
这帮大爷大妈和梅东来他们的气势实在太强了,打人还狠。有的混混被他们打怕了,害怕地直往后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竟惶恐地举起双臂,捂住头脸,生怕再有椅子或者其他凶器砸下来。
最后不知道是谁呜咽地喊了一声:“大爷,大妈,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有人开了头,其他几个人也都做出服软的姿态。全都靠着墙,或蹲或站,用胳膊挡着头,生怕下一秒又有东西往他们身上砸下来。
这时不服软的就只剩下最先喊话的头头马五了,梅东来见他还不服,便抬手抽了那混混一巴掌,抽得那家伙嘴角溢出血丝。
马五头上冒着血,那是许士航打的。但他面上仍流露出一股凶悍之色,哪怕没人能帮他了,他照旧不服,跟其他人相比,还真有几分胆色。
许士航见他仍然不服,便抬腿往马五小腿上踹了一脚,这一脚下去,马五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要不是他故意往后坐了一下,屁/股着地,这时候他就要跪在众人面前了。
可他就算是倒在地上了,眼神仍然是恶狠狠的,梅东来也踹了他一脚,骂道:“不服是吧?还想把我们的腿给打折是吧?你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臭虫啊,敢在你小爷我面前叫板。想当初小爷我在街面上混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呢?”
“怎么着,还不服是吧?”梅东来见马五仍不服,便连着抽了几巴掌,几下子就把他的脸给抽肿了。
他是真打啊,巴掌打在马五脸上的时候啪/啪直响。看着他们的头头被打得嘴角流血,那帮混混暗暗后悔,心想他们就不应该来惹这帮人。早知道这伙人这么横,这么不好惹,他们说什么都不能来啊。
马五被打得脑子里嗡嗡地,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也开始鸣响。但他即使被那几个大爷押着不能动,仍倔强地咬着牙,冷笑着说:“你就算把我打死 ,也别想从我嘴里听出一个服字,不信你就打。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声,你最好把老子打死,不然等哪天老子脱身,回头一定饶不了你。”
一般人听到这种恫吓的话,可能会很害怕。但这种话梅东来早年听得多了,这些威胁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他自然没把马五的话当回事。
但他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他弟梅东庭虽然有点年少气盛,但这两年已经收敛了不少,在外边不会随便惹事生非的。那梅东庭是怎么跟这些人发生冲突的?这伙人居然要把梅东庭和周扬的腿给打折?
见那家伙仍梗着脖子撂狠话,梅东来踹了他一脚,然后回头问梅东庭:“你认识这伙人吗?到底怎么回事?”
梅东庭也一脸茫然,无辜地说:“三哥,我不认识这帮人啊?我今天啥也没干,就带着周扬和我妹在城里逛了,逛累了我就想着带他们俩来吃点好的,这不都是照你的吩咐做的吗?我没惹他们。”
梅东庭不是个爱说谎的人,此时当着这些人的面,更是几乎不可能说谎。因此梅东来也就信了他的话。
听了他们兄弟俩的对话,那帮大爷大妈也有些迷糊,心想双方既然不认识,那这伙人无缘无故干嘛动不动就要打折人的腿?
梅东来想了想,回头看着那个混混头子马五,拍了拍他的脸,问道:“换我是你,对付这么两个人,单木仓匹马就够了。哪儿用得着领这么一帮人壮胆?我看你是不行事儿吧。就你这熊样,还敢跟我叫板,当小爷我怕你啊?”
梅东来句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终于把马五气得胸膛起伏,但他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辩驳。
刚才他们这伙人被这帮大爷大妈和梅东来他们按着打,打架打输了也就算了。现在连吵架都吵不赢,梅东来明明是在贬低他,挖苦他,偏偏他绞尽脑汁还想不出有力的话来回敬对方,这就更气人了。
梅东来就喜欢看他这副气得半死又无话可说的德行,他接着说道:“说吧,我弟到底哪儿得罪你了?让你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堵上门来啊?他要真是哪儿做得不对,那我回头肯定训他。但要是你没事找事,上来就要卸人腿,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以为到这儿这事儿就算完了啊?”
梅东来说到这儿,一只手在马五胸口信手戳了一下,那一刻,马五竟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只觉眼前一黑,那一瞬间失去了知觉,心脏也一阵抽痛,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他难受极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对于梅东来终于有了一丝恐惧。梅东来那一戳看上去明明没怎么使力,可戳在人身上竟比椅子砸头的感觉还要恐怖几分,他这时多少也意识到,他惹上了一个不好惹的主。
他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仍想咬牙扛着不说。可那高个子混混却坚持不住了,他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因为害怕,就小声跟马五说:“五哥,要不你就说了吧,咱们也是替人办事…”
马五从疼痛中缓过来几分,听到同伴要招供,他立刻吼了一声,说:“住口,谁让你在这儿胡言乱语?”
高个混混不敢吱声了,在场的人却听明白了,原来梅东来的弟弟跟这伙人真没什么关系。这些人之所以想对付梅东庭,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看样子,马五不打算把背后指使他的人招出来。那帮手下眼神闪烁,有人想说,但因为有马五在这儿镇着,竟然不敢说出口。
马五不说,梅东来竟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他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马五,然后轻漫地说:“看样子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们这么做的,这事闹来闹去,原来你们不过是给人办事的打手啊?”
听着他这鄙夷的话,马五不禁对他怒目而视。梅东来却又拍上他的脸,拍的他脸疼得厉害,拍够了,梅东来才说:“让我猜猜,指使你们的主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是不是给你们钱了啊?多少啊,有没有五块?”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那帮混混中间有个人急了,竟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就五块,我们这么多人呢?五块够干什么的?”
马五气得瞪了那个混混一眼,那小混混才闭了嘴。梅东来则冷哼一声,说:“五块不够是吧,那难道是十块,我看你们那样子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这句话说完,那伙人奇妙地你看我我看你的,竟再没什么人反对。
就连马五的眼神都闪了闪,避开了梅东来的视线,显然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实信息。
梅东来一看这些人的神色,大概就明白了,只怕那指使他们的人真就给了十块左右…
他面上顿时露出讽刺之色,讥嘲地看着马五,说:“呵,我还当是多少呢?就十块,我说你这个当头头的也不行啊,这点钱就肯带着人出来给人卖命啊?你们这帮人加起来,就值这么点钱?”
“我还以为多少呢,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啊,拿那么点票子出这么一帮人,就算是找一群猪出来办事,都比你们值钱。”
大爷大妈们看着那伙混混被梅东来气得脸色越来越差,都觉得这小伙子这张嘴太气人了。损起人来不带脏字的,可就能把人气得半死。
马五这时也知道自己说不过梅东来了,他索性垂着眼睛,不想再跟梅东来对视。
这时梅东来却又说:“你们给那家伙办事,现在受了一身伤,知不知道治伤得多少钱?”
“我是真想不明白,就为了这区区十块钱,值吗?十块钱,这么多人,够干什么的?也就吃两顿饱饭的事。”
“除非是饿得活不起了,只想混口饭吃,才至于卖命挣这么点钱。不然你们图啥?那个指使你们办事的人能给你们出钱治伤怎么着?不能是吧?那你们犯得着替他瞒着吗?傻一回也就得了,怎么还傻个没完了?”
梅东来这番话说出来,好几个混混的心理防线终于再次松动起来,他们也觉得太亏了。他们都是无业游民,没什么生活来源,原本确实只想着赚几个零花钱混几顿饱饭,倒也不觉得这钱少。可现在梅东来这么一说,他们就觉得太不值了。
终于有一个混混忍不住说:“我说…是朱小三让我们来的。”
说完之后,他害怕地看了马五一眼,这次马五一直低着头,没搭理他,但也不像生他气的样子。
那混混便松了一口气,在梅东来询问的眼神下,继续说道:“朱小三在朝阳饭店呢…”
梅东庭听到这里,气坏了,恼火地说:“我说呢,这帮人无缘无故怎么会找我和周扬的麻烦,原来是朱小三这个混蛋。”
“看来我当初还是打轻了。”
大爷大妈们不清楚朱小三是谁,但他们能猜得出来,这个朱小三跟这俩姓梅的小伙子应该是有过节。
于是有位大爷就说:“小伙子,你要是想找那个姓朱的算帐,那你就去,这帮猴崽子就交给咱们这些老家伙。先把这些人在这儿捆着,我这就去找我,让所里出几个人过来,把这帮人押走。还反了天了他们?大白天的就要打折别人的腿,还想把人家大姑娘留下。他们爸妈教育不好他们,那就让别人替他们教育?要是不把他们关起来教育一下,以后指不定还得祸害谁呢?”
有位大妈也附和道:“对,小伙子你去办你的事儿去。这边有咱们看着,你安心去吧,自己加点小心就成。真打不过的话,就快点跑,别让自己吃大亏。”
先前那位老大爷却说:“你真不用担心这个,我看这小伙子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主。你看他那打人的手法,还有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嘴皮子,谁跟他对上都得发愁。”
他这番话赢来了几位大爷大妈的赞同,许爸这时也走过来,跟梅东来说:“梅大夫,你要是真要去的话,要不要再多找几个人陪你一起去?人单势孤的,终究是冒险了点。”
梅东来却摆摆手,说道:“不用,朝阳饭店我有熟人,去了之后见机行事就是了。”
说到这儿,他就朝那几位大爷大妈拱手抱拳,客气地说:“刚才要不是几位长辈出手相助,我和我弟可能就吃亏了,毕竟寡不敌众嘛。我梅东来在此谢过各位,今后各位去我梅家诊所看病,报我的名字,诊费一律给你们半价。”
这伙大爷大妈连道不敢当,一位大妈则说:“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去你家诊所看看,但是半价这个事儿不用再提。只要我带亲戚邻居过去找你们梅家人看病的时候,能给咱们好好看,我就很满足了,别的我啥也不图。大妈就不是那爱占人小便宜的人。”
一位大爷也说:“瞧你这话说的,你不爱占人便宜,难道我就爱占人便宜吗?谁还不是个讲究人了?”
然后他又对梅东来说:“小伙子,你只要跟家里人说一声,让他们以后能给咱们这几个老家伙好好看病,我们就很高兴了。可别提钱的事,那不是埋汰咱们这些老家伙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梅东来又惊讶又感动,最后他没再跟这些人争,只客气地抱了抱拳,说:”成,我回家之后一定把这事跟家里长辈都说一声,几位也得把姓名报上来,回头我好让家里人记一下,免得你们去了都不认识人。”
说着,他跟服务员要来一张纸,又从兜里掏出钢笔,竟真的把这些大爷大妈的姓名给记了下来。
那帮大爷大妈对他这个做法很满意,他们都上了岁数,如果因为这件事,以后能有个安心看病的地方,倒也不错。
安排好这些事之后,梅东来就过去跟陈凝说:“小陈大夫,让万大夫陪你回招待所吧。我得去一趟朝阳饭店,会会朱小三。”
周扬和梅东庭连忙站出来,要陪着他去,陈凝也说:“我也陪你走一趟吧,如果再打起来,我肯定藏得好好的,不给你们添乱,也不让自己遇到危险。再说你刚才不是说了,朝阳饭店你认识人,那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反正你不让我去,我不放心。”
梅东来见她坚持,想着朝阳饭店那边还是比较安全的,他就点头,说:“行,你要是非要去,那就跟着,你跟水英都在后边待着,如果情况不对,你们就跑,朝阳饭店隔壁那条巷子,就是刚才那位大爷说的派出/所,你们往那边跑比较安全。”
陈凝和梅水英都答应了,梅东来又跟大爷大妈们道了别,就准备带人走。
许爸不放心,跟许士航说:“小航,你也跟着去一趟吧,真有什么事,你们互相照应。”
许妈心惊肉跳,刚才儿子拿着椅子砸人那一幕她从来没看过,她也从没想过自己儿子打起架来居然也会有这种不要命的架势。要说她不担心肯定是假话,但她这时没办法反对她丈夫说的话。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要是当众说出不让她儿子陪着梅东来他们去找人算帐的话来,那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她?
这时梅东来却说:“许士航就不用去了吧,这件事跟他本来就没关系。刚才他能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等我回去也会跟长辈交代一声的。”
许妈松了一口气,许士航本人却说:“我还是去吧,既然刚才我已经出手帮忙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废,跟你们走一趟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梅大夫你不是也说朝阳饭店那边你认识人吗?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听他这么说,一位大爷冲着许爸许妈竖起大拇指,说:“你家这小子,不光有本事,还讲义气,真不错。”
夫妻两人都笑了,但许爸是自豪的笑,而许妈则是在苦笑,她在想什么,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哪个当妈的能愿意自己孩子去冒险呢?她不过是不好出手阻拦罢了。
于是,那些混混在大爷大妈的看守下,等着派出/所来人,就算他们有人想反抗,也有人哀求这些中老年人放了他们,却没人搭他们的茬,最后这帮人还是被铐上了手铐,带到了派出/所。
二十几分钟后,陈凝就随着梅东来到了朝阳饭店。这个饭店比他们刚才去的小饭馆要大了好几倍。他们走到大堂的时候就看到大堂东南角围坐着一伙人,这些人正在推杯换盏地猜拳喝酒,所有人加起来估计有七八个。
梅东来一眼就锁定了坐在轮椅上的朱小三,他打量了一圈室内的环境,然后大步流星地朝着朱小三走过去。
那帮人也注意到了梅东来他们在靠近,看样子还来者不善。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冷着脸质问道:“你们谁啊?有事?”
这时朱小三听到动静,也转过身来。他的视线一落在梅东来和梅东庭身上,脸就有些吓白了。
梅东庭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他不仅没事,还把他那个凶名在外的三哥给带来了?
难道说,他买通混混去打梅东庭的事暴露了?
怎么会?他心里想着,那伙人的头头马五是出了名的嘴紧可靠,用他办事基本没有出过岔子,这回也不至于把他给供出来吧?
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仍像驼鸟似地埋起头来,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这时梅东来已走到离他们三米远的距离,他淡淡地抱着臂膀,看向朱小三,跟先前那问话的年轻人说:“我来这儿想干什么,你们可以问问朱小三,我想他一定知道。”
朱小三一下子就慌了,他可以指使人去打梅东庭,但他自己真不敢明着跟梅东来做对啊 ?
他情知今天这一关不好过,便连忙转头向主位上那个面色阴郁的年轻人说:“寒冰,你得帮帮我。他们想找我麻烦,我现在人单势孤,腿还没好,看在咱们同窗几年的份上,你给兄弟我撑下腰,成吗?”
殷寒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猜得出来他这话说得并不完全真实。但他仍然抱起双臂,阴着脸看向梅东来,懒洋洋地道:“今天这个局是我殷寒冰攒的,朱小三也是我请来的,我不管你跟朱小三之间有什么矛盾,这都跟我没关系。但你要是在我请人时,公然找他的麻烦,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做东的了。”
“你还是先走吧,你跟朱小三有什么过节,改天你再找他,到时候就跟我没关系了。”
梅东来却说:“我要是现在就想跟朱小三聊聊呢?我也不耽误你们吃饭,我把他单独叫到一边,跟他说几句话,这也不行?”他说的似乎是问句,但话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殷寒冰眯了眯眼,打量着梅东来,心里升起怒意。如果朱小三今天真的当众被人请走,那他真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而他一向是爱面子的。
他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梅东来,缓缓说道:“如果,我说不呢?你打算怎么着?”
梅东来也跟他对视着,两个人没有一个想退后的意思。
两个人身后都站着好几个年轻人。眼看着一句话不对,就要再打起来。陈凝不免担心地看着梅东来和那个殷寒冰。
她也知道,这时代的人打架斗殴都是常事,不管是梅东来还是那个姓殷的年轻人,肯定都没少经历过。
但她真的不希望梅东来再跟人打下去了,刚才的血腥场面还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还是希望能尽量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事情。
刚才那伙混混都打上门来了,他们不能不用武力进行对抗。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梅东来跟姓殷这伙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地,犯不上再结一回仇。
所以她脑子里开始快速思索,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她的眼神落在那个姓殷的年轻人脸上,顿时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听得清楚,这个年轻人刚才自称为殷寒冰。那,他和临川那位殷处长殷寒江是什么关系?
双方这时还在对峙,情势有些紧张,这时,陈凝往前走了一步,从梅东来身后冒出头来,朝着殷寒冰说道:“你叫殷寒冰是吗?那临川市的殷寒江殷处长是你什么人?”
殷寒冰怔了一下,如果仅有殷寒江这个名字,他可能还会认为是重名。可再加上临川市和殷处长,那他就不会搞错了。
他迟疑地看了眼陈凝,皱着眉头,说:“殷寒江,那是我大哥…怎么,你认识他?”
陈凝点头:“对啊,我不光认识殷处长,我跟他还挺熟。而且我还认识殷处长的奶奶和姑姑。”
殷寒冰:……这人谁啊,他们家人她怎么认识这么多?
第230章 [VIP] 第 230 章
陈凝能清楚地说出来殷寒江是处长, 还知道殷寒江在临川工作,这些情况让殷寒冰确定,这个年轻女孩跟他大哥一定很熟。
这让他多少有几分忌惮, 因为他大哥在殷家极有话语权,如果他对待这姑娘的态度过于轻慢,他担心他大哥会对他不满。别人他不怕,他奶奶心软, 只要哄一哄就行。可他大哥不好糊弄,真要是让他大哥不痛快, 他大哥说收拾就能收拾他,最简单的就是停掉他的生活费和应酬费。
这种事他大哥又不是没干过,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一旦不让他用家里的钱, 那他还哪来的资本在外边混?
他目前还没有正式工作过, 自己不赚钱, 自然要靠着家里, 钱是人的胆,没了钱他就什么都不是。想到这些,他很想弄清楚这姑娘跟他大哥殷寒江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关系磁实吗?
但他暂时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没有问出来。万一真问清楚这姑娘跟他大哥关系很不错, 那他是给这姑娘面子,还是不给呢?到时候, 摆在他面前的可能就是个僵局。
不给她面子,那到头来挨收拾的可能是他自己;
要是给这姑娘面子,那朱小三他就护不住了。他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让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他请来的人, 现在要是变卦,那不就相当于自打嘴巴吗?
他一时间有些为难, 这时脚步声轻响,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系着白色围裙匆匆从厨房里奔了出来。
这男人刚出来,离他们还有十几步远,就热情地朝着梅东来笑着,还伸出两只大手,说:“东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让人去找我?刚才要不是老吕去叫我,我还不知道你来了。”
梅东来跟他握了握手,说:“今天来的匆忙,也是临时决定的,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所以一时半会没去找你。”
周围的人有不少人知道,那个系白围裙的人是这家饭店的总厨。虽然他只是个总厨,但这年头国营饭店的厨师是铁饭碗,相当于现代的公务员,无论是收入还是地位都相当高,很受人尊敬。一个普通国营饭店的厨师尚且如此,总厨地位就更高了。
这人对梅东来如此热络,别说朱小三旁边那些年轻人,就连殷寒冰都感到自己今天碰到了硬茬子。
那位总厨听了梅东来的话,连忙问道:“啥事啊?你说,你都来这儿了,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帮的一定帮。”
听他这么说,朱小三心头一凛,恨不得让他堂弟赶紧把他推走。他预感到情势不妙,可如果他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逃走了,那他以后这个圈子里就真的没法混了。
他心跳加快,掌心冒出汗水,暗暗祈祷着殷寒冰能挺住,不要在梅东来他们面前服软。
这时,梅东来指着他说:“喏,我来找那个坐轮椅的朱小三说点事。上个月朱小三带俩人在大街上围住我弟我妹,对我妹吹口哨耍流氓。我弟不让,那家伙就带人想收拾我弟,结果让我弟一个反手,把他两条腿给打折了。你们也看到了,他现在坐轮椅呢。”
听完梅东来说的这些话,别说那位厨师长惊讶地盯着朱小三看了好几眼,就连殷寒冰和他那帮同伴的眼神都有些不好了。
之前朱小三跟他们解释过,说他的腿是从台阶上摔下来摔断的。哪曾想,这里边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这小子朝人家姑娘吹口哨耍流氓就算了,最丢脸的是他带俩人去,三个人对付一个男的,还能让人把自己两条腿给打折了,这话说出去得多丢人?
殷寒冰暗暗翻了个白眼,请这么个没本事又爱惹事的人过来,他也挺没脸的。
朱小三的堂弟见情况不好,就心虚地说:“可,可你弟梅东庭已经把我哥腿给打折了,还要怎么样啊?”
梅东来眼神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儿装糊涂呢?”
“刚才朱小三花钱找了一帮街溜子,跟踪我弟我妹,打算把我弟和小陈大夫徒弟的腿都给打折了,还说要把我妹留下。特么的朱小三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挨一次揍还记不住教训?”
“怎么着?以为我揪不出你?还跟我在这儿装无辜?那帮人都给抓住捆起来了,你以为事情还能瞒得住?”
朱小三这回不只双腿发软,身上也软了。他害怕地看向殷寒冰,后者却没看他,估计是不想跟他对视。
那位总厨见多识广,这种事他也没少听没少见。梅家人于他全家有恩,这件事不管是从情理上还是从私交上,他都会站在梅东来这一边。
他知道朱小三是殷寒冰请来的,以殷寒冰的脾气,应该不会让梅东来对他请来的人动粗。
因此他略想了想,就笑着跟梅东来和殷寒江说:“这件事我大概也了解了,我觉得这个属于梅家人跟朱家人的私事,咱们这些外人不如让他们自己商量,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小殷哪,你也不希望大家伙在我这饭店打起来是吧?给我一个面子,这事你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他话说得客气,可如果殷寒冰真不给他这个面子,他虽然不能把殷寒冰怎么着,但以后殷家人来这宴客,那他到时候备不住在殷家人面前说点什么。
殷寒冰知道,就算是他家长辈来这儿,都得给这位总厨几分面子。他自然不能把对方说的话当成空气。
更何况朱小三干的事儿也挺让他瞧不起的,明明惹不起梅家人,还非得上蹿下跳地瞎折腾。最后出事了,自己又解决不了,指望别人替他擦屁/股,这种人以后就不能再来往了。
现在不只有总厨介入,那姑娘跟他大哥还很有可能关系不错。两相叠加之下,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再犹豫,就可以做出选择了。
于是他朝着那总厨客气地点了点头,说:“徐叔您都发话了,我能不当回事吗?”
“那就这样,这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我这边吃得也差不多了,就先走了。过阵子我们家人来这请客,到时候徐叔您可得帮忙张罗张罗。”
总厨客气地说:“一定一定,到时候我亲自掌勺,肯定让你们宾主双方都满意。”
殷寒冰点了点头,说:“成,有您这句话,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回见。”
说到这儿,殷寒冰结了账,又朝着这位总厨打了个招呼,就带着那帮人走了,只留下朱小三和他堂弟两个人。
走出朝阳饭店,殷寒冰被室外的凉风一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姓梅的人说的话,他说什么小陈大夫的徒弟…小陈大夫…不会就是那个年轻姑娘吧?
这件事他过年时听他奶和他姑说过,说是临川六院有个年轻女大夫,叫陈什么,医术很厉害,治好了他奶的怪病…
肯定就是她了,要不然那姑娘也不至于说她认识他大哥,也认识他奶。
万幸这件事他及时收手,没盲目介入到这个跟他无关的纠纷里,不然回头他也得跟着吃瓜落。
殷寒冰暗觉侥幸,看了眼身边那帮人,忽然跟他们说:“你们几个,以后要是碰到刚才那女的,都不要惹她,都记住了。”
那帮人一向以他为首,见他这么说,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都答应了。
他们走了之后,梅东来朝那位总厨拱了拱手道谢,总厨却不以为然地说:“我还得回去忙,这边怎么办你自己安排,只要不在我这饭店打起来,损坏公家财物就行。”
梅东来瞥了朱小三一眼,不屑地道:“打是不会打的,我这就把人带走,先带到我家里去。回头让人去他们家报个信,想怎么办,让他家里人给我划个道出来。”
总厨点了点头,又回了厨房。一时间,大堂里除了梅东来等人 ,就只剩下几桌还在观望的客人。
梅东来冷冰冰地看了朱小三堂弟一眼,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推出去,跟我走。不走还打算我背你们走吗?”
梅东来从十几岁开始就走南闯北,经历丰富,身上自有一股气势。朱小三堂弟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说什么,缩着膀子,推着朱小三就往外走。
朱小三打算垂死挣扎一下,但他还没说什么,梅东来就在他身上戳了两个,那几下虽然没让他变成哑巴,却让他气血上涌,开始急剧地呛咳起来,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转眼间,朱小三就被他堂弟推出朝阳饭店门外。走到大街上,梅东来跟陈凝说:“刚才要不是你帮忙,这事未必能解决得这么顺利。”
陈凝却说:“我倒是想帮,但也没帮上什么,最后还是得靠那位大厨帮忙说话。”
“你先带人回去吧,不用管我,我跟万大夫一块回招待所。”
梅东来笑了下,没有坚持说陈凝确实帮上了忙。他对殷寒冰这种人的思维是比较了解的,估计殷寒冰对陈凝的身份也有几分顾忌,只不过他不想在众人面前跌份儿,所以什么都没问,好装糊涂吧。
两伙人很快分开,周扬和梅东庭他们跟着梅东来走了。
万钧这次也跟着来了,他陪着陈凝走向公交车站,许士航也一直默默地陪着他们,直把他们俩都送到招待所门口,他才离开。
陈凝并没有跟梅东来提任何建议,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有自己的处事方式,跟她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这时法制还不健全,有时候拳头必须得硬,才能立得稳,这事儿具体该怎么办,梅东来自己会权衡利弊的。估计接下来他会和朱家谈判,没有合适的条件是不会放人的。到底要怎么做,根本不需要她来教。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多钟,陈凝和姚新梅就到招待所一楼跟其他各省的中医集合,到早上八点的时候,卫生部也派了两位带队干部过来。
那两个人到了之后,把中医大夫们随机分成两组,每组要去一个医院,针对具体的病人进行医术和医道方面的交流。
梅东来赶在七点五十五分才到,他到的比较晚,这时大堂里人多,陈凝不方便跟他说话。但她看得出来,梅东来气色不错,看上去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
至于那位姓朱的大夫,直到领导们分完组,并分别带着两组中医从招待所出发的时候,他还没有到。
梅东来这次没跟陈凝分在一组,两个人在门口擦肩而过的时候,梅东来朝陈凝眨了眨眼,看样子是真的没问题。陈凝点了点头,也就不再想他的事,跟着负责他们这一队的带队干部陶科长去了西山医院。
这家医院位于首都偏西的地方,十几个人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才到。
姚新梅这次也没跟陈凝分到一组,所以陈凝跟组里的成员都不熟。其他人互相之间也不怎么熟,但彼此眼神碰上了,都会客气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过了半个多小时,人都到达西山医院,院里特意派来了一位主任陪他们去了住院部。
对于他们的到来,医院方面提前就得到了通知,自然知道他们这一行人虽然岁数都不大,却都是各省选拔出来的中医高手。所以院方的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都很客气,那位主任更是跟带队的干部说:“陶科长,听说你这次带来的大夫都是全国各地的高手,这可太好了。”
“咱院正好有一些中西医都处理不好的疑难病号,现在各位高手都来了,那就麻烦大家帮忙会诊下,好好研究研究这些人的病该怎么治吧。”
“当然了,大家还都挺年轻的。我也不敢说要求你们能把所有的病都给看明白,就是想着各位都是高手,或许能研究出一些不同于普通大夫的治疗方案来。哪怕只是帮一两位病人解决难题,那也是为患者造福啊。”
他话说得客气,又给这些中医大夫留了余地,可这些人却都知道,如果他们最后真的只能解决一两个病人的问题,那在领导面前就太不好看了,而且也有损于他们这全国优秀青年中医的称号。
因此,这些中医面上虽然没什么明显的表示,但其实大家多少都感到了一些压力。有些人则憋着一股劲,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番。
很快,那位主任把他们带到一个病房中,病房里住着两个病号,都是院方挑选出来、想请他们帮忙讨论出治疗方案的疑难病号。
等人都进去了,陶科长并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就让这些大夫开始给这两位病人先后进行诊断。
第一位病人都没有难倒这些中医,不得不说,能来参加这次表彰大会的大夫,身上都是有真本事的。所以整个过程中。陈凝都没怎么说话,有几位大夫就已经把患者的病因病机和治疗方案都给说了出来。
已经有了现成的答案,陈凝自然没有再发言的必要。
其他中医中间,也有不少人不怎么热衷于表现自己,也像陈凝一样,即使看明白了,也没有争这发言的机会。
很快就轮到第二个患者,有些大夫在给他进行诊断之时,脸上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迷茫。
陈凝并没有往前挤,等八/九个大夫都诊完了脉,陈凝才走过去,安静地给那位男性患者诊脉。
她刚才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位男患者,此人的体形跟这时代的很多人都不一样,他长得胖,看上去怎么都得有一百七八十斤。
这个患者靠坐在床头,胳膊露在被外,手臂时不时震颤几下,放在被子里的腿也有震颤的表现。
陈凝过去之前,就有大夫要求患者伸出舌头,当时陈凝在那位中医身后,也看到了患者的舌像,患者舌质淡而不红,有白苔,且舌面滑腻。患者这种形体和他的舌像其实挺明显的,一看就是痰湿之像。
前边也有人进行了详细的问诊,所以陈凝也知道,患者四肢不灵活,以右侧肢体为重。至于饮食和二便,都比较正常,从这两方面看不出什么。但患者有长达二十多年的饮酒史,而且酒量大,经常能喝一斤半斤的。
患者的舌像和体态以及问诊结果,都指向一种病机,那就是患者常年饮酒,湿甚则生痰。长年累月的不良生活习惯也影响到了身体,导致患者内有凝寒,血脉痹而不通,筋失濡养。像他手足震颤和肢体不灵的状况,就是这些病机导致的结果。
但陈凝给患者诊完脉之后,在短暂的时间里,她跟其他中医大夫一样,也陷入了迷茫。
因为患者这个脉像,跟他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和舌像都不相符。
如果患者确为痰湿痹阻、寒凝血脉、筋失濡养之证,那他的脉就不可能是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六脉皆沉。
也就是说,陈凝在给患者把过脉之后,发现患者两腕寸关尽皆为沉脉,而不是跟症状相符的滑脉、弦脉或者紧脉等等。
像这种脉证不相符的情况,就会让大夫们感到迷惑。一时不知道是该按着患者表现出来的脉像来治病,还是按症状来治。
其他大夫也是这么想的,那位陶科长也是这懂医的,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能达到坐诊的水平。
他见众人神色奇怪,便走过去,亲自给那患者把了脉,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这些大夫的神色有点奇怪了。
见一时之间没人说话,他便说:“大家研究下,患者这个病,到底是以脉像来论治好,还是以症状来论治好。”
周围的人想了想,最终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了按症状来治,陈凝也在这些人中间。
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一,则固执地坚持自己的看法。其中一位大夫说道:“望闻问切四诊当中,我认为当以切最为重要。只有切脉,才可以通过寸口状况,体察虚实阴阳表里,且能知其病在何脏腑。这是其他诊法所达不到的,所以我认为当以切脉结果为主来开方。”
“是啊,患者既然六脉皆沉,当以真武汤加减来温阳利水方可。”另一个大夫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赞成以脉像为主的大夫连续有好几个人发言,显然他们真的认为他们是对的。
陶科长见了,便问跟陈凝选择一致的那一组,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没有人能提出有力的论据来反驳对方的说法。
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脉诊确实能体察虚实阴阳表里,还能诊断出病在何脏腑。其他诊断方法虽然也有用,但不一定能做到这些。他们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更多的是依据直觉和经验。若说到具体的原理,他们真的讲不出来足够有力的论据。
相对于另一组人的有理有据,这一伙人的人数虽然要多一些,但气势上反倒不如另外一组。
最后有一位大夫站了出来,说:“患者六脉皆沉,这个脉我觉得挺奇怪的。但如果用真武汤加减的话,我是不赞成的。患者这个病,须得温运中州,化痰柔筋。按我的经验,在具体用药的时候,可以先给他用导痰汤化裁来豁痰。痰浊大减之后,可用苓桂术甘汤合四斤丸加减来继续消痰且柔筋,进而使患者百脉皆通,营卫和畅。”
陈凝在旁边听了,心想这位大夫的确是有水平的,他说的方法跟她想的差不多。
但这时,另一组的一位大夫却质疑道:“可是你这样用没有依据啊。我们医生用药,得有凭据,不能只是凭感觉来用药吧?”
他这么问,先前那位建议先用导痰汤的大夫说不出话来了。
陈凝在旁边见到他张了张嘴,面上有些窘迫,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举了下手。等陶科长和其他大夫都注意到她,陈凝才慢慢地开口说道:“我之前治疗过一位患者,他也是六脉皆沉,且体表极寒,昏迷不醒,极像是寒痹之证。”
“在撬开他的牙关之后,才发现他舌红苔黄,舌面生了黑黄的倒刺,是极为明显的热像。其舌像不只跟患者体表的寒截然相反,也完全不符合他的脉像。后来我和其他大夫商量了一番,确定他这种情况属于六阴脉。当以热证来治,给患者开了凉药,最终的治疗效果很不错,也验证了我们的想法。”
“这种脉,无论任何情况,都是六脉皆沉,哪怕患者身患热证或者健康无病也是如此。在临床上,也是很容易误诊的。”
“所以我想,今天这位患者,他的脉极有可能也是六阴脉。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无须考虑他的脉像,舍脉从症才是正确的治疗方案。”
话说到这里,她就不再说了,沉默地看着在场的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陈凝的话说完之后,对面小组的一位大夫猛地怔住了。随后他快速上前一步,重新将手搭在患者脉上,品味了一会儿,然后喃喃地说:“六阴脉,原来这就是六阴脉啊?原来是这样…我说这么奇怪呢?”
有几位大夫急了,他们也都凑到那位患者面前,有个人说:“…让我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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