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长老姓张,是个刻板的老头,沉初微记得他,书里琅涯门上下时凉玉黑化后,就是他吹胡子瞪眼地非要按照门派规矩,将时凉玉逐出师门。
他和时凉玉的师父一样,对时凉玉抱以重望,平时对时凉玉不错,但时凉玉心魔横生后,他觉得自己脸面无光,反应极大。
沉初微觉得这个张长老,一言难尽。
拜师大会结束后,次日便要正式开始学习修仙相关了,每天都要上课,早上和下午各一节,一节的时间很短,也就一炷香。
沉初微虽然被时凉玉收入座下,在还是和其他弟子一样,在突破筑基之前,正常地上课学习。
等达到筑基第一层后,届时根据时凉玉的要求,兴许还是住在迎轩坡,但也可能会被时凉玉带到竹山住,亲自教习。
竹山是时凉玉住的地方,与这里相距不远,如九凝山一般,山峰四周常年环绕着经久不散的白雾,远远望去,雾影朦胧。
根据沉初微的了解,那山上似乎只有时凉玉一个人在住。
一个人住,远离尘嚣远离亲人小伙伴,这心智多多少少不得发生点改变?这黑化多多少少不得有点容易?
沉初微觉得时凉玉的黑化果然是有迹可循的。
受那日骆烟话语的点拨,沉初微决定去试探试探时凉玉,看她有没有重生。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的话,时凉玉的心里估计只会剩下仇恨,那到时候估计毁天灭地不仅还会发生,还很有可能会提前发生。
但就像是老天故意作弄一下,拜师大会之后,时凉玉忽然忙了起来,根本见不到人。
琅涯门来过几次,来了待一会儿就走,她来的时候,沉初微正在上课划水,下课了,时凉玉又早就已经走掉了。
因此一晃眼小半个月过去了,沉初微竟然一面也没见着时凉玉。
试探?那更别提了。
沉初微觉得很郁闷,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她郁闷的就是关于修炼的事。
她好像真是个废柴五灵根,学的那些心法,温若雁几人都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只她翻来翻去搞不明白到底是要怎么做。
不过好在沉初微的本心也不在此。
之前在一重监的时候,有过弹窗提示,骆烟又能跨时空和自己说话,所以沉初微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能够回家的,只是可能需要完成什么任务。
但这任务是什么呢?
自那次之后,那个弹窗一次也没跳出来过了。
骆烟和沉初微讨论良久,也没讨论出个结果,只好悻悻作罢。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若雁最先突破,达到筑基一层,整个琅涯门都为之一振,她居然织只花了一个月,比当初时凉玉的时间都还少半个月。
即秋晚一点,花了两个月,但也属于佼佼者了,是可以进清北班的优秀。
春灵则花了三个月,依旧是佼佼者行列,属于火箭班。
余下一个沉初微,和刚入门时没什么两样,甚至连真气运行周天都才堪堪学会,更别提什么达到筑基一层。
沉初微倒没什么感觉,温若雁是女主,有专门开的主角外挂,厉害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沉初微没想到即秋和春灵居然也很厉害,但原文里几乎没刻意提及。
但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沉初微老神在在,旁人却颇有几分着急的意味。
第一个便是施碧月。
那日情急之下,当着施碧月的面吻了时凉玉,其实沉初微一直觉得有些羞耻游戏不好意思,还担心着施碧月追问的话,自己要怎样才能天衣无缝地圆过去,甚至还和骆烟排练了好几次。
没想到施碧月就跟无事发生一样,什么也没问,就这么憋着。
她经常来迎轩坡看四人,每次看沉初微的眼神都是无比复杂,总给沉初微一种她下一秒就要问问题了的错觉。
但每当这个时候,施碧月就会仰头看天,深呼吸一口气,看得出来,她在死死压着自己内心的疑惑震惊与求知欲。
简直有点崩人设,大师姐是这个样子的吗?
由施碧月始,沉初微再次怀疑,这小说真的是她写的吗,怎么没几个人按照剧情发展在走啊?
试灵兽一事,施碧月也没有再提了,更加不像施碧月的做风了。
这日,施碧月一如既往地来看望几人,顺便还带了一些丹丸。
“这些是对提升修炼有帮助的丹丸,我向炼丹的长老要了些,你们先吃着。”
施碧月把瓶子依次排开摆在桌面上,又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放到沉初微面前。
“初微,这是专门给你的,这里面是对于五灵根初始修仙者而言,最能填补灵气缺失的丹丸,很珍贵,只有几颗。”
沉初微收下,笑着道谢:“谢谢大师姐,你人真好。”
春灵拿着桌上的丹丸瓶晃了晃,说道:“我用不上,都给初微吃吧,用后天的努力弥补先天的不足,争取早日达到筑基一层。”
温若雁也将小瓶子递了过来:“你进展太过缓慢,多吃点这些,有好处。”
即秋则是直接把瓶子往沉初微怀里一揣,完事儿。
沉初微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颇有一种学霸把宝贵的真题卷都给自己的感觉。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虽然给我可能作用也不大。”她感激地笑了笑,说道。
“你要好好修炼,”施碧月望着沉初微,眼中又浮现了那种求知欲的挣扎,“你——过段时间会开试炼小会,没有达到标准的弟子,是会被李长老全天十二个时辰陪练的。”
沉初微感觉施碧月想说的不是这个,是“你和仙尊那天到底在干嘛”,但再一次被施碧月憋了回去。
好能忍,如果是她,她根本没办法忍住这个大八卦,一定会忍不住和别人分享的。
“试炼小会?”春灵疑惑问道。
“是,这个试炼小会都是私下无声无息地进行,可能你们根本没察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施碧月解释道,“试炼小会的目的是检查弟子是否用功修炼。”
“啊?”想起自己这三个多月都还在练习真气运行周天的废柴天赋,沉初微连忙问道,“没通过会怎么样,被逐出师门吗?”
要是逐出师门就惨了,在琅涯门都见不到时凉玉,被逐出去后更见不到了,那到时候岂不是只能悲哀等死了?
“逐出师门乃是犯了重罪才会如此。”
看沉初微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旁的温若雁忍不住笑了一下,屈指敲了敲沉初微的额头,说道。
“琅涯门门规里面明确规定,只有作奸犯科,奸淫掳掠,利用修仙只能行罪恶之事的人,责过而不知悔改,再犯为三者,才会被废除修为,赶出宗门。”
即秋在一旁补充说明。
哇哦,不愧是学霸,写琅涯门门规的那本小册子被沉初微翻了翻就搁箱底了,学霸不仅看了,还牢牢地记住了。
“那就好。”
沉初微放心了,只是被长老陪练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事情哪里有时凉玉的事情重要哦。
“天色不早,你们也该休息了,”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施碧月起身告辞,“初微,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大概是跟修炼有关的事情吧,沉初微跟着施碧月身后出了门,心下如是道。
施碧月走在前面,走了好一会儿,看不见迎轩坡的房屋后,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沉初微,先叹了一口气。
沉初微忽然觉得有点紧张,施碧月这架势,是终于忍不住要问了吗?
她现在怎么有点早恋被班主任抓住的忐忑感啊?
“初微,”踌躇一会儿,施碧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头说道,语气十分庄重,“琅涯门自建立以来,约摸已有三百年,我门祖师,是一个开朗、开明的人,认为有教无类,从来不对任何人任何事抱以绝对善恶的看法,因此,我门收徒,从来直凭缘分,缘分到时,谁也无法阻止,缘分未到,谁也无法强留……”
结果施碧月一开口,却是一串琅涯门的回忆录。
沉初微一脸懵,心道,难道不应该问那天的事情吗?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施碧月伸手搭上沉初微的肩膀,拍了拍,严肃无比。
“你放心,我门并非墨守成规之派,仙尊既然选定了你,必然有仙尊的道理,希望你不要辜负仙尊的期望,好好修炼……永结同心。”
说完,像是完成了什么重任,施碧月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松快地笑了笑,御剑离开。
离开前,还冲沉初微招了招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沉初微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是,施碧月这意思是——不要担心世俗的偏见,让她好好和时凉玉在一起?
**
时凉玉觉得很热。
明明已经是十月,天气已经转凉,但是她依旧很热。
这热从心头蔓延出来,像树一样茁壮生长,好像想要穿破胸膛,从身体里爬出来一样。
她烦躁地挥剑。
每日照常的练剑,只今日有所不同,无比烦躁,无比闷热。
时凉玉收了剑,回到房中,将茶壶里已经冷却多时的水一口饮下。
她喝得太快,水洒落了不少在颈旁,衣服湿了一片。
她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拿起帕子,低头擦拭水痕。
手下力道重,莹白的肌肤立刻红了一片,就像昨夜在梦中,那人泛红的眼尾一般。
时凉玉猛地将手帕砸在地面,两手撑在桌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神色没有一贯的漠然,眼眸之中,朱红之色若隐若现。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忘却所有,但是,太难了。
那些诡异离奇的梦境,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那副柔软滑腻的身体。
好一会儿,时凉玉的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拿出一张新的绣帕,擦去头上细密的汗珠,捡起方才随意扔在一旁的灵越剑。
摩挲手腕上的木镯片刻,时凉玉取下,将它放在桌上,神色微凉,转身出了门,身影很快消失在瑟瑟的初冬凉风之中。
坞山堡,地牢。
三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被铁链锁着,跪在一片空地中间,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伤,但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神情畏惧。
“长老,已经准备好了。”
牢房大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门口的弟子恭敬地说道。
长老点了点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三人,厉声道:“袁涌,孙岭,章守义,你们三个人,不学无术,急功近利,放出因为走修炼歪门邪道的心法而被我坞山堡劝退,居然丝毫不知悔改,混入收徒大会,残忍杀害五灵根凡人,你们可知罪!”
最后一句话,像铁锤一样砸在地面,铿锵有力,怒不可遏。
孙岭和章守义惧是一抖,颤抖着嘴唇,哭嚎起来:“师父,我们知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孽障,我给你们机会,谁给那些被你们害死的无辜凡人机会!”
长老反问一句之后,目光移到章守义身上,呵斥道:“章守义,你为何不说话,可是不服裁决?”
章守义身子也在发抖,但他强撑着,把脸一台,下巴处那点山羊胡分外明显。
“老头,我有什么错!凭什么修仙的就要清心寡欲,就要舍己为人,我偏不!我就是要修仙了去为所欲为,你们这群老不死的,反正老子今天也是要玩完的,老子就告诉你,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回本,杀三个,狠赚!”
长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徒弟说出来的话,身子甚至往后踉跄了一下,一旁的弟子连忙扶住他。
他抚着胸口平复情绪,另一只手指着章守义,话都气得连不成句:“废、废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让他再不能作奸犯科!”
余下弟子得令,立刻抱拳:“遵命。”
墙壁两边挂着的壁盏间隔着熄灭一盏,原本亮堂的地牢瞬间昏暗不少,坞山堡的弟子摆阵,手腕翻动,口中念决,便要开始执行门规,拔除三人灵根。
“师父饶命啊!不要啊!”
“师父,师父,饶了弟子这一回吧,弟子再也不敢了!”
袁勇和孙岭二人还在哭叫着想要求情,而长老只是冷着脸,置若罔闻。
忽地,原本大门紧闭的地牢忽然狂风大作,壁盏中的烛火瞬时熄灭,整个地牢立刻一片漆黑,哭嚎的声音刹是消失不见。
“长老!”
有弟子惊慌地叫了一声。
长老心下一震,连忙想要捏诀运气,但他的手势才摆出来,风忽然停止了,烛火也重新亮了起来,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跪在空地中央的三人已经消失不见,地面只有三串锁住他们的铁链。
铁链已经被劈成两半,但方才,没人听见是铁链被劈开的声音,没人看见有谁进来、有谁出去,甚至,长老就站在门正中的位置,有任何人的进入,都不能避开他。
他如今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修为颇高,而劫狱的人,却如此轻松地便带走了那三人,什么踪迹都没留下。
几个弟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脊背紧绷,神情张惶,不由自主地都望着长老。
而长老亦是一脸凝重,忽地回身便走,脚步很急,声音很大:“派人通知堡主,另外,今夜之事,未经允许,不得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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