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都城的码头,已觉秋日寒意,碧水冰凉。


    码头上人头攒动,薛家的船才停妥,便有等候多时的下人上船来接。


    “姨太太好!二位爷好!”为首的是一位模样精明的中年妇人,领着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媳妇上来。


    薛蟾认出她来,她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薛姨妈一见了她就露出笑容,“你们太太喊你来的?”


    “哎哟,我的姨太太,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周瑞家的抢上来扶着薛姨妈,“我们太太可想着姨太太你了,天天在家里念,今日船要靠岸,老早就打发我和我男人来码头等着啦!来,姨太太小心脚下。”


    薛姨妈扶着她的手下船,边走边笑道:“哪里年轻了,你之前在王家做事,难道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可见是在胡说。”


    周瑞家的笑嘻嘻地奉承道:“姨太太是富贵享福的人,两位爷也都这么大了,以后更是要享清福了,自然显年轻了......”


    听她提起两位爷,薛姨妈原本还笑着,想起薛蟾和薛蟠之间的争吵,笑脸就僵在脸上。


    周瑞已经备好了车马,等候着他们。


    看着薛家浩浩荡荡的队伍,周瑞心里咋舌,看来薛家是要在京城常住了。


    因为薛姨妈是女眷,周瑞带着赶车的小子退避。


    待到薛姨妈上车去,周瑞忙回来,却听见薛蟾和薛蟠起了争执。


    “坐船坐了这么久,哥哥你不累了吗?还是坐马车进城吧。”


    薛蟾试图劝说薛蟠,他不想让薛家出风头。


    “我就要骑马!多神奇啊,干嘛要钻在车里?!”


    薛蟠瞪着眼睛,寸步不让。


    薛蟾眉头皱起,摇了摇头,自己上马车去。


    长长的车队向城内驾驶,像一条蜿蜒的小河,流入了繁华的都城里。


    毕竟是天子所在,京城里的街市比金陵要繁盛许多。两旁的建筑也更有威势,还有些不熟悉的外国面孔。


    这一世薛蟾已经不太感兴趣了,只想着抓紧事件补眠,去到贾家得打起精神来应付。


    薛蟠在马上摇头晃脑,看向周遭事物时两眼放光。江南那一遍,他这个公子哥算是已经玩过一遭了。这京城,却是长大后第一次来,他可要好好看看。


    马车晃着晃着就到了宁荣街,过了宁国府的大门,就是荣国府。


    “请姨太太和二位爷走西侧门。”


    马车在荣国府门停下,薛蟾下了马车,就见荣国府三扇红木门开了西侧门,他扶着母亲进去。


    走到二门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中年贵妇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已经等候在那里。


    正是薛姨妈的姐姐,贾家的二太太王夫人。


    “姐姐!”薛姨妈快走几步,一把握住了王夫人的手,热泪涌上了眼眶。


    姐妹多年不见,其中思念自然一时难以言说。


    王夫人也紧抓着薛姨妈的手,眼含着泪,“好妹妹,总算见到你了!怎么瘦了些?路上怕是颠簸得很。”


    二人叙过几句,又痛洒了几点落泪。薛姨妈又忙让薛蟾和薛蟠拜过王夫人。


    王熙凤少妇打扮,穿戴鲜艳,从王夫人身后款款走来,招呼着薛蟾和薛蟠,“哎哟,二位表弟都已经是大人模样了。你们珍大哥哥和琏二哥哥已经在书房等着了,待到见过老太太后,就让他们领着二位表弟去见老爷。”


    说完一连串,又忙转过去向薛姨妈撒娇道:“姑妈还认得我吗?”


    薛姨妈含笑搂过王熙凤,“怎么不认得你?你从金陵出嫁,我还去观礼了呢!以前是一个小泼皮,现在倒有几分掌家理事的奶奶模样了!”


    “姑妈快别拿我说笑了!”王熙凤脸上得意,但面上还是谦虚,“老太太已经吃过早饭,就等着姑妈和二位表弟来了,太太和姑妈往里请!”


    她簇拥王夫人和薛姨妈往里走,薛蟾和薛蟠跟在身后。


    薛蟾这时才注意到原来李纨也来了。


    她一身暗淡衣裳,和丫鬟婆子们站在一起,也不好区分。她眉目寡淡,脸上也不挂着笑,只呆呆地跟着走。


    似乎感觉到有人的目光聚焦到自己的身上,李纨微微扭头,轻瞥了一眼。


    薛蟾马上收回了眼神,一心一意跟着王夫人那群人走。


    李纨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少年身量颀长,脸庞白皙,侧脸的线条优雅,像是精心雕刻过的一般。


    她一时挪不开眼睛,等到跟在身后的丫鬟不小心踩到她的衣裳,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扭过头去,心里突突地跳。


    穿过两侧抄手游廊,便到贾母的正房。


    一群丫鬟聚在廊下,围着一个珠光锦绣的公子哥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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