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捏辰的脸色陡然而变,霜雪心里也没底。
她顺着侍卫的话问:“十公主身边没人?”
侍卫回:“臣不清楚,据说兵部掌固也在。”
十公主名为乐姚,乃已故杨妃的女儿,比霜雪大一岁,生来体弱,极少参加宫中盛会,早年与兵部掌固龚逸飞定亲,对方是御史台大夫之子,婚配原在霜雪之前,但御史台大夫的夫人不幸没了,孝期未过才推到明年。
未婚夫君龚逸飞在身边,竟还能出事。
霜雪蹙眉,“我们去看一下。”
三人骑上马,不大会儿来到片密林,冬雪刚化,里面还有沼泽,几十匹骏马绕在林边,显然路不好走。
领头的侍卫长向公主施礼,“殿下,十公主的马方才受惊,跑进林子,臣已让人去搜,也带了御医去,殿下放心。”
“进去多久?”苏涅辰勒住马,天空上翻滚的云层压顶,很快会下雨,再不出来只怕麻烦,“我去瞧瞧。”
说罢策马前行,风似地消失在眼前。
霜雪拦不住,寻思这事本就不该发生,没好气地:“龚掌固呐,跑哪里去?”
“回殿下,掌固说——有事,刚才还在。”
支支吾吾,一听就在胡说,“刚才,刚才是多久,不知到何处去鬼混。”
龚逸飞的品行她早有耳闻,面上温雅知礼,是个不错的乾元,但私底下经常流连烟花地,若不是父皇想要拉拢御史台,怎会把十公主嫁他。
反正皇家女儿生来就要送人,尤其是美貌的坤泽们。
霜雪性子傲,没乐姚那般逆来顺受,想起来就气。
耳边传来急促马蹄声,迎面几匹骏马跑来,正中有个身穿藤黄长袍的公子,俊眼飞眉,气质风流。
正是龚逸飞。
来人朝霜雪一拜,“殿下赎罪,臣这就去找十公主。”
“掌固严重了,我哪有资格怪你,掌固的事都是大事,我姐姐算什么!”
龚逸飞不言语,陪着笑脸,十七公主乃太子亲妹妹,皇帝心尖宠,历来娇纵,如今又嫁给苏家,愈发不可一世,哪怕当面骂,他也得忍。
“公主息怒,在下是去采十公主最爱吃的果子,所以才耽误,现在就去!”
两腿一夹,进入密林。
霜雪抬眼看天空愈发黑压压,又开始揪心涅辰与姐姐的安危。
这个龚逸飞干脆陷到里面,别出来算了。
开春天气不稳,明媚阳光转瞬消散,陡然间一片云飘过,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豆大雨滴打在人身上,侍卫连忙将霜雪护到树下,派人快马加鞭去取雨具。
这雨下得人焦心,密林里的路愈发难走。
山路七拐八弯,苏涅辰骑着清风影,一下子来到树林深处,她在边境征战数年,对复杂地形十分有经验,山林看着虽小,进去就如迷宫,要寻到标志物才不会走丢。
她低头看地上的马蹄印,草地潮湿,印记明显,尤其是宫里养的马,蹄铁沉重,顺着走一阵,远远看到条小溪,马儿安定下来也会寻水源,十公主应该就在附近。
天空又下起雨,她没时间躲,纵马来到溪水边,正瞧见左边大树下有白影晃动,连忙来到近前,发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倒在树下,晕了过去。
穿着打扮十分简朴,满头只有一枚珍珠簪,不似皇家气派,但四周无人,应是十公主。
苏涅辰下马来扶,将披风裹到对方身上,又掏出一颗醒神丸,放入乐姚口中,休息片刻,对方才睁开眼。
她瞧着眼前俊美的少年郎,心里直犯迷糊,莫非自己摔死,天人来接。
苏涅辰笑笑,“公主,感觉好些吗?”
乐姚点头,依旧不敢啃声。
她又问能不能站起来,十公主才相信对方是个凡人。
缓缓神,直起身子,仔细瞧她锦袍缎带,半边玄铁面具遮脸,腾地意识到来者何人。
“苏,苏少将军——”
“正是在下,公主受惊了。”温柔地掏出帕子,放到十公主手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再休息一会儿,等雨停咱们就回去。”
乐姚面露羞涩,她身子弱,总给人添麻烦,不好意思地:“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有点虚,既然还让将军来,耽误你狩猎,我实在——”
气息微弱,说话也断断续续,苏涅辰将披风紧了紧,安慰道:“公主不要多话,臣的猎物早就打好,没事。”
新晋驸马爷生得好,人又温柔,不像人家口中的鲁莽武将,不禁感叹十七妹真有福气。
苏涅辰将马鞍卸下,让公主坐在上面,自己待在一边等雨停。
记忆中似乎有过这般场景,只是她那会儿还小,雨照旧很大,暴雨如注,她与她在宫里的玄液池边斗嘴。
无意间打翻对方的霁色花瓶,想要赔钱,结果人家不愿意,非让自己做满一个月侍从才肯罢休。
她是趁父亲上朝偷偷到后面来玩,千万不能让家人知道。
只能乖乖就范。
哪知这位公主奇怪得很,动不动就哭,平日也不爱说话,她没办法,经常陪着对方看雨,看雪,看花,看水——无聊得很。
时光荏苒,苏涅辰忍不住轻牵唇角,俊美眸子泛起水光,那会儿的无奈之举,现在寻思起来却挺有趣。
十公主乐姚,一别数十年不见,肯定也认不出自己了吧,其实她刚才看见她的时候,也觉得陌生。
她比她大许多,对方那会儿太小,圆嘟嘟的脸颊现在拔了尖,看上去十分孱弱,怕是哭得太多,眼泪汪汪,如江海湖泊,总哭的人身体怎么能强壮。
“公主应该多笑笑,经常出去晒阳光,春天来了。”伸手在雨中晃了晃,随口道:“就算是下雨,也没冬日那么冷。”
乐姚哦了声,可惜她先天信引不稳,对乾元坤泽的影响太大,因而只能待在宫里。
“过几日水边祭祀,公主也来吧,与龚掌固一起。”苏涅辰兴致勃勃地提议,却看公主满脸忧虑,她晓得对方亲事,听过那位满天飞的绯闻,可惜皇家婚事谁也动不得,微微叹气,“掌固——”
没再说下去,不善言辞,讲不出安慰的话。
乐姚明白,反而淡然,“春日祭祀是大日子,我肯定去,十七妹也会来吧,咱们刚好聚聚。”
苏涅辰说好。
雨小了不少,未免外面的人着急,她扶公主起身,两人同骑一匹马,走出林子。
十公主脚腕受伤,被侍卫与御医接回宫中,龚逸飞很快也出来,跟着一同回去。
只留下霜雪瞧了眼苏涅辰,对方脸色难看,尤其是看到龚逸飞时,别提多不乐意。
“将军心情很差啊!”她心里七上八下,低声问:“一副恨不得把人吃了的神情,龚掌固哪里得罪你?”
苏涅辰轻蔑哼一声,“他得罪我,怕是还没那个本事,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也能做驸马,我与他都是驸马,真扫兴!”
霜雪也最讨厌龚逸飞这一点,附和道:“将军说得对,这种人就不配入仕为职。”
“可惜了十公主,婚姻大事最怕遇人不淑,她又生得柔弱,以后日子怕不好过。”
霜雪顿了顿,听出不同意味来,涅辰显然特别留意十姐,想起自己以前糊涂,曾冒充乐姚与对方相识,试探地问:“将军,你与十姐姐见过吧?”
苏涅辰怔住,当然不能说年少的荒唐事,也怕对十公主不好,斩钉截铁,“不,我一个外臣,怎会见过公主。”
“从未见面!将军再仔细想一想。”
“没有,即便见了,也早都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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