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涅辰矢口否认,霜雪不再言语。
怪不得记不起来自己,原来整件事都忘了。
她心里别扭,也不好表现,酸溜溜地:“哦,原来不相识啊,我看驸马对十姐姐的事挺挂心。”
苏涅辰清清嗓子,“没有的事,十公主看上去身体不太好,所以多说几句。”
这倒是真,从记事起姐姐就被锁在寒月宫,总说体质弱,又不清楚为何,让人揪心。
“我也操心十姐,要不咱们找好的郎中给她瞧一下。宫里的御医看上去就是一帮酒囊饭袋,天天只会顺着上面说话,枉顾性命。”
她气呼呼,露出公主的傲气来。
苏涅辰歪头乐,“瞧殿下说的,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将之前放下的兔子往马上绑,看看天,“太阳快落山,咱们回去吧。”
二人带上侍卫,很快回到大营,远远瞧见豹子,猎狗一大堆,已由驯兽师拎好聚在一起,栅栏车上满是猎到的野兽。
四处欢腾,唯有十七公主蹙起眉。
苏涅辰晓得她看这些动物被囚禁,心里怜惜,勾头道:“公主,你说我这五只兔子能得第几?”
霜雪瞅了眼,“一共有多少人参与,你就是第几。”
“公主也不安慰我。”
对方嫣然一笑,神色俏皮起来,“驸马爷,你别丧气,虽然拔不得头筹,但咱们可以得到一对悬珠,东桑国进贡的宝贝。”
悬珠价值连城,外国使臣送来时满城轰动,据说阳光下腾五彩光华,夜色又可白如明昼,皎洁如月。
此珠子还能带来吉祥,天下最尊贵之物。
皇帝一直珍爱,居然会赏人。
苏涅辰不解。
霜雪瞧对方满脸吃惊,笑眯眯像偷到宝贝的孩子,“驸马不信啊,说起来还要多亏你。”
接着将打赌的事讲一遍,苏涅辰哦了声,“原来公主早猜到臣要输,即便如此也要太子赢啊。”
她觑眼瞧去,无数兽车里数太子与上官梓辰的最多,粗略估算一下,难分胜负。
猛地发现赤金绣麒麟旗帜下,一排排囚兽车里赫然锁着梅花鹿,此乃珍惜品种,算起来以一抵百,而那金麒麟正是自家标志。
不肖说肯定是玲珑的杰作。
这丫头虽然没属性,但悟性极高,身手也快,从小长在草原,对于动物的习性比自己还清楚,抓几只野兽不在话下。
今日又是猎狗又是豹子,简直如鱼得水。
看来自己会赢啊!她无奈,正对上霜雪一双水粼粼眸子,急切地问:“算好没有,太子应该最多吧!”
“公主是不是很喜欢那对珠子?”
“当然,想了好久呐。”
苏涅辰没搭话。
狩猎仪式进入最后一环,兵部开始清点猎物,各将士围炉而坐,喝酒吃肉,都在议论谁能高中鳌头。
篝火点起,借着风势呼啦啦燃起,若星火落了地,一片欢腾。
兵部侍郎崔岩来到帐内,拱手一拜,“陛下,狩猎结果已出,太子猎物最多,得了头名,其次是尚书省侍郎上官梓辰,再者便是大将军苏涅辰。”
皇帝招手让霜雪过来,笑得眼尾皱纹叠起,“好女儿,果然有运气,这对悬珠是你的了!”
“孩儿多谢父皇。”
一边的柳贵妃失望地嗳气,但心里明镜似地,太子得第一,公主拿悬珠,陛下心里舒服,她撒个娇就行了,还能真气。
皇帝拉过贵妃的手,“爱妃别难过,悬珠没有,还有雕金凤冠,赏给你,聊以慰藉。”
柳氏嘴甜,娇娇施礼,“多谢陛下,悬珠如此名贵,本就该属于天下最美的公主,我还跟着沾光呐。”
“爱妃最会讨人喜欢。”天子心情舒畅,吩咐道:“宣太子,上官梓辰,苏涅辰来见。”
崔岩领命,皇帝依次赏赐,众臣下跪谢恩。
“苏将军今日发挥不好,失掉素日水准。”天子抿口茶,乐悠悠玩笑,“以往凡是苏老将军来狩猎,头名可没让出来过。”
苏涅辰起身施礼,“陛下过誉,臣今日已尽力,本来我就不善打猎,太子才是实至名归。”
前方的太子冷霜檀起身,“将军过谦。”
他早清算过,自己与上官梓辰的数量不相上下,但苏涅辰的猎物珍贵,明显多过任何人。
居然最后赢了,一头雾水。
旁边的上官梓辰抿口酒,笑意荡在嘴角,“太子与将军都谦让。”面向皇帝,故作好奇,“陛下有没有瞧见外面的梅花鹿,真是漂亮得紧,以往难得见到一两只,这次居然让苏将军足足抓获十几只啊!”
存心挑事,十几只梅花鹿还不得头名,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天子若有所思,霜雪正欲开口,却见苏涅辰笑了笑,云淡风轻。
“上官侍郎太看得起臣,十几只梅花鹿不假,但可不是我打的啊,大部分乃太子猎物,只不过太子兽车装满,借用臣的而已。”
说罢举杯向冷太子,“殿下射猎精湛,臣自愧不如。”
对方也举杯,两人十分默契,相视一笑。
上官梓辰不再搭话。
春日狩猎轰轰烈烈,返程路上,冷太子招来贴身太监承欢,问:“梅花鹿怎么回事?”
承欢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材细长,一双伶俐眸子盛满笑意,低声细语:“殿下,这还不明白啊,全是驸马爷给太子的礼物,依奴说咱们就安生收下。”
冷太子点头,冷峻的眉毛舒展,“驸马爷会做人,罢了,只要能压过尚书省就成。”
父皇太软弱,娇纵出一帮臣子,尤其是尚书令,他早看不过去。
“将府里的汗血宝马送去,多谢少将军美意。”冷太子吩咐道,半晌又抿唇笑:“还有对凤钗也一并送去吧,反正也是给公主。”
他与霜雪都是皇后所生,比别人亲许多,当初皇帝有意公主和亲,冷太子差点披挂上阵,还好出了个苏涅辰,倒是把硬骨头。
他本就对她高看一眼。
承欢领命,趁夜来到苏家。
几匹骏马归槽,一对栩栩如生的凤钗也到霜雪手中,挑眼瞧花窗外月色不明,院落一片漆黑,叹口气。
苏涅辰,又不在。
心里有数,狩猎场上明明只逮住几只兔子,怎会位居前三,那些梅花鹿还真难讲。
肯定又去处理这档子事,她有的是耐心,将凤钗别入发髻,躺在榻上安心等。
杏花小栏杆,冷月淡无声。
约摸三更天,听得门口一声响,她闭上眼,翻身装睡。
苏涅辰进到屋子,先探头瞧公主安安静静,才利索换上中单,轻手轻脚往榻上爬。
还没挨到边,只见床上人往外挪了下,直接占上大半边,明显不给自己留地方。
她勾头瞧她,依旧是副睡着模样,长长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公主睡了吗?”小心翼翼地:“臣——”
啪嗒一声,冷不防扔过来条帕子,正打在脸上,刚好借题发挥,“哎哟!”
霜雪不信自己有这个本事,一打一个准,依旧不睁眼。
苏涅辰捡了帕子,明白对方生气,大概猜到缘由,乖乖认错。
“公主,我回来晚了,请担待。”
态度倒真诚,苏少将军别的不会,赔礼道歉的本事越来越登峰造极。
成婚没几日,天天听对方赔不是,她知道她心里仍有芥蒂,虽然平日顺从自己,但心口始终没打开,一切全碍于皇家威严,何时能亲口承认是女子,卸下这半边面具,才算交心。
她不喜欢她谨小慎微的样子,既然已经成亲,就该没有尊卑,哪怕平日里吵闹都好,比现在强。
霜雪翻身而起,“担待,哪有次次担待你,搞什么鬼!”
总算坐起来和自己说话,苏涅辰松口气,想她天不怕地不怕,却有点莫名怯对方。
“夫人,我都招了,狩猎时玲珑也在,这丫头喜欢闹,也很精于此道,抓获不少梅花鹿,我就索性送给太子,刚才去给玲珑盘缠,她明日就回边境。”
“你挺会做人啊,才回来就晓得和太子拉关系。”
苏涅辰笑:“我是在拉关系,但不为太子,是讨好殿下啊。”
“讨好我?”她不信,眉毛一挑,生气也像撒娇,“就会甜言蜜语。”
“不是公主打赌要那对悬珠,太子无论如何都要赢啊。”
霜雪哎呀一声,气得竟把这件事忘了。
苏涅辰顺势上榻,满脸笑嘻嘻,“好冷啊,公主,春天都来了,怎么还冷得很呐。”
“冷就去旁边的暖阁住呗,让丫头烧起来。”霜雪往里躺,将绣凤的锦被拉一拉,盖住半边脸。
苏涅辰钻进被窝,想起母亲说人生气过夜不好,怕公主忍出病来,翻身瞧对方背影,寻思说会儿话吧,别那么快睡。
“公主的被子暖和吗?”问得有点傻,顿了顿,“我的不顶事,漏风。”
这样讲更傻,她一个在边关露宿的将军还能怕冷。
烛火已经灭了,满屋盛满月光,青白色打在锦被上,红浪一翻,苏涅辰还没来得及反应,柔软身体便落入怀,温暖馨香,对方鼻尖碰上她嘴唇,“将军,现在暖和了吗?”
信引,茉莉花的信引,在轻纱帷幔里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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