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渣女?
她吗?
三观超正的简以绝对跟渣没有一毛钱关系。
所以是她幻听还是他烧糊涂了?
“你——”
简以正要说话, 却被强震动的电话打断,看了眼屏幕,她放下水杯赶紧下楼去接医生。
傅听岘确实烧得有点厉害, 39.5度,难怪会说胡话。医生给他注射完退烧针,再挂上点滴,整个人的状态恢复一些,体温也逐渐往下降。
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等点滴挂完, 医生测量了温度,说是没什么大碍, 注意观察体温, 如果又烧起来再送医院治疗。
送医生离开,简以呼出一口气,折返傅听岘的卧室。
随着高烧退去,昏昏沉沉的人亦清醒不少。看着简以端着水果进来, 傅听岘双眸怔怔, 半晌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嗓音仍是哑得不行。
“晚饭正在加热,你先吃点水果。”
心有余悸, 简以认真观察他的脸色, “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难受就告诉我。”
四目相对,藏在被子里的手倏然攥紧, 降下去的体温似乎又升了点,傅听岘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淡淡地说:“没事, 你去休息吧。”
简以抿抿唇,可不敢去休息, 万一他半夜复烧,等她明早发现,估计就烤熟了
“医生说每隔三小时要给你量一次体温。”
傅听岘偏头,哦了声:“所以你要留在这——”
简以点点头。
“跟我睡?”
“?”
看着她发懵的表情,傅听岘呼吸微窒,随即笑笑说:“回去吧,我微信给你报体温。”
简以不放心,摆摆手:“别逞能了,万一复烧起来,烧成大傻子,你哭都没地哭去。”
傅听岘嘴角一抽。
他怎么听出一股嘲讽的意思?
简以就是故意的,谁让他污蔑她是渣女。可惜高烧时记忆断层的人完全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话,闻言不高兴地低哼:“傻子哭个屁,傻子老婆才该哭。”
“”
很好,逻辑清晰,看来傻不了。
发过烧的人胃口缺缺,没吃几口就搁下筷子,简以没勉强他,让他吃完药躺下睡觉。
等后脑沾枕时,傅听岘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真跟个傻子似的,这么听话?
简以白天睡多了,实在不困,索性拿电脑过来,躺在床边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办公。
倒不是她矫情,睡过荤觉的人,还会怕睡素觉吗?只是莫名其妙的紧张,毕竟就一晚,万一上瘾了咋办?
见状,傅听岘眸色微沉:“你不睡?”
“我不困,再看会儿文件。”
简以拿遥控调整床头灯光亮度,“你睡吧。”
傅听岘嗯了声,翻身背对她。
——是不困,还是不愿意跟他睡一起?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月光幽静。
简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合上电脑起身,将躺椅轻轻挪到床边。测完温度,她放下心来,听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凝眸注视他的睡颜。
下颌线轮廓干净利落,眉眼的疏离感淡去不少,大概是睡着的缘故。距离上一回如此专注地看他的五官,已经过了两千多个日夜。
那是个意外。
高二时的班级篮球赛,傅听岘带领一班打到决赛,和五班展开最终较量。五班的主力宋遇峥,从入学起就给简以送情书,被拒绝也不放弃,满腔热忱地继续追。少年极有分寸,追求却不纠缠,只是热烈地表达喜欢而已。
拒绝无用,简以只好冷处理。
篮球决赛双方打得极凶,犯规的小动作也越来越多,自然产生口角。下半场时,肢体冲撞愈演愈烈,不知是哪边先动的手,直接混乱地扭打在一起。
等裁判和老师们把一群人分开,两边的主力像疯了似的,还在发狠缠斗,最后自然是伤的最重,一起被送到校医室。
傅听岘胳膊扭伤,宋遇峥更严重,腿差点骨折,都需要留在校医室包扎观察伤势。
教导主任训完话后离开,一班和二班还有课,班主任带着几个同学离开,让简以留下来看着他们,以免两人再动手。
简以本就不放心,自然乐于留下。
校医给两人上药包扎好,将他们分开到不同的观察室休息。简以先看了傅听岘手臂,确定没大碍后转身往外。
这时,傅听岘在背后凉凉道:“去哪儿?”
简以停步回头:“我去看看宋遇峥。”
傅听岘阴阳怪气地哟了声:“心疼啊?也是,毕竟是追求者。”
双手不自觉攥紧。
虽然平时偶尔也会被同学调侃,但听他说的感觉完全不同。
心脏像被人掐了下。
酸酸麻麻,难受得很,又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闭嘴吧你。”
简以故作淡定,“多大的人还跟人打架,丢的还不是我们一班的脸。”
傅听岘噎住:“”
走到隔壁房间,宋遇峥刚打好石膏,躺在床上休息。见到简以,瞬间面露惊喜:“你是来看我吗?”
简以点头:“没事吧?”
“没事!”
在心上人面前怎么能喊痛?宋遇峥摆摆手,潇洒道,“一点小伤而已。”
“那就好。”简以抿抿唇,小声说,“傅听岘他做事冲动了点,你——”
“哦,没事,反正他也被我打了。”
简以神情微僵:可你俩伤的不是一个级别啊。
宋遇峥很兴奋:“来来来,你坐会儿。”
简以本不打算多待,但也不想见那个乱说话的讨厌鬼,便走到窗边坐到沙发上。隔着一段距离,她面朝双眼发光的宋遇峥,深吸一口气说:“宋遇峥。”
“?”
“你人挺好的,但我真的不喜欢你,以后咱能不能当个朋友,你也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好不好?”
少年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熄灭,良久,宋遇峥苦笑了下:“好嘛好嘛,我知道了,以后不会骚扰你了。”
简以皱眉:“我没觉得你骚扰,我就是不喜欢你而已。”
宋遇峥无奈地瘪瘪嘴,“好扎心,你比傅听岘还狠。”
“”
“那就说好了,当朋友。”
“嗯。”简以笑笑,“你休息一会儿。”
见宋遇峥终于放弃,简以也松口气,拿起一本杂志打发时间。落日余晖照拂全身,温暖舒服,她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等醒来时,身上盖着毛毯,床上的人不见踪影,而傅听岘不知是何时来的,靠在沙发另一端,歪头睡着了。
简以屏息,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第一次近距离看他,心跳加速,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咽喉。
很快,长长的睫毛微动,在他睁眼的同时,简以慌忙移回另一端。傅听岘睡眼惺忪地望她,像是睡懵的样子。
简以目光闪烁,轻咳一声,问:“宋遇峥呢?”
“回去上晚自习了。”
“哦,那这毛毯”
傅听岘起身往外走,语气幽幽:“不知道,又是你的哪个爱慕者吧。”
简以窝火,扔开毛毯追上去:“傅听岘,你有病。”
思绪回拢,简以抿唇低笑,伸手轻轻触碰他的脸。
——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
暗恋像是无药可救的病。
饶是做了那么亲密的事,简以心里始终没什么实感。但这一刻,天地无声,她的指腹感受着他的温度,心底涌动着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天光微亮,傅听岘睁开眼,眼帘里印出熟悉的脸。她侧身睡在躺椅上,眉眼间倦色浓重,拿着温度枪的右手垂搭在他的枕边。
知道简以睡眠浅容易惊醒,傅听岘不敢抱她到床上睡,只好拿绒毯轻轻盖到她身上,蹲在躺椅边看着她。
——胆小鬼。
耳畔似又响起讨厌的声音。
傅听岘漆眸微怔,想起当初在校医室时被宋遇峥取笑的事。
因为篮球赛起冲突,受伤后简以就看了他一眼,然后无情地去隔壁探望宋遇峥,并且一去不回头。
她明明拒绝他了。
难不成苦肉计有用?
傅听岘越想越担心,憋着气走到隔壁,见到睡着的简以和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宋遇峥。
他走过去挡住宋遇峥的视线,冷着脸压低声音:“看什么看?”
宋遇峥瞥他一眼,低声回击:“看女神,关你什么事儿?”
“她是我们一班的人。”
“那也不是你的人。”
“”
这时校医过来,扶宋遇峥去换药,傅听岘顺便跟着问校医拿了条毯子。给简以盖好后,他坐在她边上,呆呆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宋遇峥拄着拐杖回来,瞧见这一幕,什么都明白了。
“打架挺牛,还不是胆小鬼一个。”
他拎起床上的校服外套,走得晃晃悠悠,“怕被拒绝吧?”
傅听岘说不出话。
无法反驳。
眸光晃动,简以动了动,一只手从毯子里滑出来。傅听岘回过神,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头用唇贴了贴她的手背。
胆小鬼又怎样?
总比冲动被拒绝的好。
他了解简以,知道她有多干脆利落,如果知道他有非分之想,她是绝不会选择跟他合作的。
她有许多选择。
而他没有-
混乱的周末以傅听岘高烧痊愈告终。
周一一早,简以准时来到简氏,笑着走进大楼,与同事打招呼,脸上丝毫没有被上周风波影响的痕迹。
简怀年来公司开会,假惺惺地安慰了她几句,说网上的议论不去看就好了。简以笑着回问:“如果是立凯呢?如果是他被网暴,爸也会这样安慰他吗?”
简怀年怔住,尴尬地笑了笑,“男孩子当然更没关系了。”
是吗?
你最好是。
简以微笑,她就看他到时会怎么做。
等一天忙碌结束,吴新秋提醒她别忘记晚上的慈善拍卖会。简以点头,掏出手机准备告诉傅听岘一声,毕竟大型拍卖会,最好一起出席。
但又想到今天好像是傅氏的季度会议,他估计开了一整天的会
算了。
大病初愈的人,别又累着了。
以前读书是身体挺好的呀,现在好像挺虚的?
把手机放进包包,简以走下楼,上车出发去拍卖会现场。说来也巧,今天的慈善拍卖会是宋家主办的,宋遇峥搞的排场很大,派专车接每一个参加拍卖会的人。
财大气粗。
很高调。
简以笑,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呐。
快到拍卖会现场时,傅听岘打了电话来,简以接起:“喂?”
“你去拍卖会了?”
“对啊。”
傅听岘声音冷淡:“为什么不叫我。”
“我看你挺忙,这拍卖会我一个人能应付——”
“我过来了。”
简以愣住:“?”
“我马上到,等我一起进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断了。
什么情况?
看不出来,他这么喜欢参加拍卖会的吗?
这时车停下,自动门打开,简以提起裙摆下车。来参加拍卖会的都是熟面孔,简以端起笑与他们点头打招呼。
等了几分钟,她觉得有点尴尬,拿出手机想问问傅听岘到哪儿了。
“简以!”
简以抬眼,瞧见熟悉的人。宋遇峥一身休闲高定,脸上漾着笑,皮肤比读书时黑了点,也更成熟稳重。
“好久不见啊宋遇峥。”
宋遇峥轻啧,大大方方地调侃:“女神就是女神,更好看了。”
简以噗嗤笑出声,“别开玩笑了。”
宋遇峥四处张望:“傅听岘呢?”
“他在路上,应该马上到了。”
闻言,宋遇峥尾音拉长,噢了声:“我就说,看一眼都不行,他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来。”
简以听不懂他的话,蹙眉疑惑:“什么?”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黑色劳斯莱斯刹停,两人一同看过去——
男人下车,薄唇紧抿,克制又隐忍,风尘仆仆地大步走来。
第32章
“到多久了?”
许是走得有些急, 清冽的嗓音透着一丝喘,简以望着他说,“我也刚到, 没几分钟。”
傅听岘神色稍缓,这才看向嬉皮笑脸的宋遇峥,淡声打招呼,眼底的警告意味明显。
宋遇峥眼珠子骨碌碌的转。
同校三年,他一直关注着简以, 他又不傻, 才不会被前段时间的“神仙爱情”骗到。见状忍不住暗自窃喜:娶到女神却得不到女神的心,这可比被女神狠狠拒绝惨多了。
谁让傅听岘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嘿嘿, 该!
宾客陆续抵达, 宋家作为主办方,要接洽的事情颇多。宋遇峥朝简以热情笑道:“我先去忙,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一会儿见!”
故意断开的话颇有搞事情的嫌疑, 简以对此幼稚行为深表无奈, 抿唇笑了笑,“好的, 谢了。”
等宋遇峥走开, 简以迈步往前:“我们进去吧。”
一步。
两步。
三步。
身侧空空如也,简以停下脚步, 疑惑回眸——傅听岘仍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表情淡漠地与她对视。
什么情况?
总不至于还记着高中篮球赛的事,不爽宋遇峥吧?
简以转身走到他面前, 正要说话,一对相熟的夫妻走过, 含笑与他俩打招呼。对外交际,简以了熟于心,笑着挽上傅听岘的胳膊,点头回礼。
“宋家主办的拍卖会历来的竞拍品都是稀有品,傅先生傅太太可有中意的?”
傅听岘回:“看她。”
简以愕然偏头,见他唇角微勾,漾着淡淡笑意。
“”
嚯,变脸还挺快。
来到拍卖会现场,水晶灯璀璨,梦幻异常。宋家历来主办的慈善拍卖会,口碑和专业度受到业界一致认可。
此次采用银河宇宙的主题,现场设置音乐团,将先进科技和古典乐曲融合成一体,巧妙又极富新意。
光影交叠下,两人缓步走向座位。经过中排时,简以眼尖地瞧见许久不见的人,随即停步。
坐在水晶座椅上的人也看见了她,目光闪烁,下意识移动身体,把脑袋藏到身旁男人的肩膀处。
简以弯唇低笑,略提音量唤人:“祝夏。”
祝夏死死埋着头,倒是徐知越闻声望过来,拉起别扭鬼起身走过来。等两人磨蹭着来到简以和傅听岘面前,祝夏仍是躲在徐知越身后,就露出一双眼睛,心虚地望向简以。
“怎么?还想躲我一辈子?”
徐知越直接把人提溜出来,面不红心不跳地跟两人打招呼:“来了啊。”
傅听岘嗯了声,挑眉故意问:“不介绍一下?”
“没长眼睛?”
徐知越伸手大大方方搂过祝夏的肩,抬了抬下巴:“女朋友。”
祝夏面红耳赤,忸怩地拍徐知越的胳膊,嗡声嘟囔,你说这么大声干嘛啦?又挠挠头看向简以,嘿嘿干笑:“以以”
简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用眼神控诉她隐瞒的行为。
青梅竹马好不容易转变成恋爱关系,徐知越护得紧,见状冲傅听岘撒气,“哎,管管你老婆。”
傅听岘掀起眼皮,冷淡地瞥他一眼,低嗤:“垃圾男人才管老婆。”
听见这话,祝夏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掐着徐知越的胳膊不满地嘀咕:“听听,你听听,学着点,以后再管我吃冰激凌你就是垃圾!”
徐知越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好损一狗,居然明着阴他!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全逮着他薅。再看看简以,活脱脱站在食物链顶端,女朋友、兄弟全供着她。
牛逼。
真是从小到大的牛逼。
在三人斗嘴时,简以的思绪还停留在傅听岘说的话里——虽说两人约定在外扮演恩爱夫妻,但在徐知越和祝夏面前根本没有装的必要,他说老婆未免也太顺口了吧?
“以以、以以?”
简以回神,懵懵地啊了一声。
“走什么神呢?”
祝夏戳戳她的手,双颊泛着害羞的余韵,“徐知越说,过两天请你们吃个饭啦!”
“噢,行呀。”
现场的人愈渐坐满,四人亦分开回座。望着相携而走的登对背影,祝夏表情怪异地歪脑袋凑到徐知越耳边,小声问,你觉不觉得这两人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
“不知道,就是说不出的奇怪。”祝夏鼓鼓嘴,“你说傅听岘会不会喜欢上以以呀?”
闻言,徐知越微愣:“啊?不能吧?”
祝夏皱眉:“怎么不能?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姐妹?”
“当然不是。”
徐知越凝神,被祝夏一讲,再结合刚刚傅听岘的话,好像是有点奇怪。但是不应该啊,他和他俩同窗三年,要是真有什么,还会等到现在?
况且,当年同学们私下投票评选柏晟“最不可能成情侣”,他俩可是居于榜首。
“那可说不准,”祝夏眨眨眼,老神在在地道,“万一真的假戏真做,先婚后爱了呢!?”
徐知越勾唇,眼露玩味:“那要不要打个赌?”
“行啊,赌什么?”
徐知越贴着她的耳,低声,“每天三次?”
全身血液直冲头顶,祝夏呼吸窒住,整个人都热烫起来。她咬唇,狠狠踹向他的小腿:“滚!”-
灯光渐暗,正中的屏幕随之亮起,工作人员调试设备,做最后的检查工作。
宋遇峥给他们安排了前排中心位,确实是最好的位置。两人坐下,转头便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周叙,拍卖会即将正式开始,没有时间碰头聊几句,只好点头先打个招呼。
这时,门口一阵喧哗,一对男女携手共赴拍卖会,引起不小的议论。简以定睛一瞧——
是傅凌予和未婚妻唐真真。
唐家财力雄厚,当初傅老爷子为傅听岘挑的联姻对象之一便是唐真真。然而傅听岘自有主张,快速与简以达成共识结了婚,这婚事自然落到傅凌予头上。
傅凌予对唐真真兴趣不大,当初找上简以,一来是为了搅黄傅听岘的盘算,二来是名媛圈的确找不出第二个简以,美貌和头脑兼备。对于他们家族来说,联姻对象的财富远比不上头脑,有基本盘在手,头脑才能让钱源源不断地生钱。而唐真真不过一个花瓶,没有唐家作为后盾,啥也不是。
不过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同样的,唐真真也瞧不上傅凌予。长子嫡孙有什么用?现在掌傅氏实权的人是傅听岘。再加上作为颜控,虽然傅凌予长得并不赖,但与傅听岘压根没有可比性,白玉盘秒变白萝卜,唐真真心里也不乐意。
但既然联姻已成定局,两人对外自然是要同心协力的。毕竟傅凌予还有长子嫡孙的头衔,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呢?
两人光鲜亮丽地款款走来,不在座位前坐下,反而挑事似的径直走向简以和傅听岘。
“听岘,等会准备拍点什么给弟妹玩玩儿?”傅凌予皮笑肉不笑地挑衅道。
好低级。
简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拍什么我都喜欢。”
简以抬眸,弯唇浅笑,“嫂子今晚好漂亮,大哥今晚是不是对那条‘克诺之星’势在必得啦?”
音量不大不小,正好是周围人可以听见的程度。此话一出,便将傅凌予推向高地,如果不应,反倒落一个对未婚妻抠门的形象。
但想想“克诺之星”的起拍价,这是要他大出血啊!?
见傅凌予落了下风,唐真真不甘示弱,“我倒是想给凌予拍几样东西玩玩儿,也不知道他们男人喜欢什么。弟妹给点建议?不过——”
她语气稍顿,眼露精光:“听说简氏最近资金周转不灵,弟妹的流动资金不知道够不够?没事,不够问我借哈。”
提及简氏,简以心脏一紧,面上却依旧淡定,正要开口时,傅听岘抬手轻轻揽住她,撩眼看向唐真真,直接道:“用不着竞拍品,你送几样儿童玩具就行,对吧大哥?”
两人双双脸色变:“”
圈中谁不知道傅凌予有个私生子,但没人会把这事儿拿到明面来说。虽是各玩各的,但毕竟要当后妈,唐真真的面子哪里挂得住?
可又再找不出话来反击。
唐真真怒视悠然端坐的两人,心中忿忿:像他们这样的身家,谁还没点黑历史了?但眼前的两个人偏偏就没有,不玩不赌也不嗑药,私生活挖不出一点黑料。只有一大堆学霸头衔,肯定是读书读傻了。
一个赛一个变态。
凑一对儿,妥妥的变态夫妻!
再说下去不知道又要给他们挖什么坑,周围全是看好戏的,两人挑衅不成,怏怏离去。
唐真真气得牙痒痒:说不过,还比不过吗?她非要砸钱争口气!
水晶灯暗下来,聚光灯锁定台上,主持人上场,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简以看过拍品单,她没什么感兴趣的,但其中有一副Mia Brown的画作,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知道傅听岘喜欢画画,尤其擅长油画,在高中时得过不少大奖。所以她的目标明确——
不过刚刚跟唐真真发生口角,估计唐真真会跟她硬杠,她手上可用的资金的确不多,肯定比不过唐真真
想个什么法子呢?
在简以思考时,三件竞拍品以千万的价格成交。接下来的拍品,便是方才她提到的“克诺之星”。
不出所料,被架上火把的傅凌予没法子,只得叫价。但今日到拍卖会现场的名流不少,纷纷为女伴争面子,于是价格越抬越高。
傅凌予汗涔涔地举牌,实在不想跟了。他在外面养了不少小情儿,开销大,流动资金实在抵不住这么嚯嚯。
叫到七千万的时候,他简直快要窒息。
真的到极限了。
他在心里祈祷:可别有人再跟了!
这时,又有人举牌。“克诺之星”拍卖规则,每举牌一次增加一千万,但举牌人声音淡淡——
“一亿。”
别说傅凌予在心里骂娘,连简以都差点爆粗口。
怎么了这是?
疯啦???
唐真真脸色极差,不甘心输给简以,拧着傅凌予的胳膊逼他加价。傅凌予心一横,决定要赢傅听岘一次,抿唇举牌:“一亿两千万。”
简以舒出一口气,轻扯傅听岘的袖子,小声:“厉害呀!你心理战打得可以的,让他大出血——”
话没说完,身侧的男人又举起牌。
“一亿五千万。”
拍卖珠宝向来是女伴攀比的战场。简以搞不懂他干嘛要争这种输赢,她一点没想赢啊!
一亿五千万,可以做多少投资啊,白花花的钱换项链,多傻的行为。
简以嘴角抽抽。
大冤种竟然在她身边。
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
周遭投来羡慕的眼神,剑桥金融学硕士的心在滴血。没时间跟傅听岘讲话,下一件拍品便是Mia Brown的作品。
刚输一把的唐真真气得冒火,见简以看上这幅画,非要跟她对着争。起价五百万,举牌一次加五百万,几轮叫价下来,作品被喊到两千五百万。
简以转眸,准备停手,傅听岘却偏头与她低语:“不是要买给我吗?继续加,钱不够我给你垫。”
居然被看出来了。
但是!你今天是来当散财童子的是吗?
简以叹气摇头,“我没你那么傻。”
“”
后排一位太太举牌叫到三千万,见简以没再举牌,唐真真自然也不跟了,作品归后排的太太所有。
简以狡黠一笑,心脏落地。
不过边上的男人没看到她的表情,眼底黯淡一片。
接下去的拍品两人皆兴致缺缺,等拍卖会结束,傅听岘来到洗手间,垂眸打开水阀。
流水哗啦,冲刷不掉汇聚在心口的失落情绪。
简以会去拍那幅画,只不过是礼尚往来之举。她是理性至上的人,即便他说给她兜底,也断然不会做超出自己预算的事。
他本就知道的。
那么现在又在强求什么,怪她不像他一样冲动吗?
冲动的前提是在意,她不喜欢你,凭什么为了你冲动?
忽有脚步声响起,宋遇峥笑着晃悠进来,哟了一声:“恭喜啊,拍到了‘克诺之星’,是为了简以吧。”
傅听岘没说话,关了水阀转身,没走几步又听到身后的人开口:“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回头,冷声:“关你什么事儿。”
宋遇峥刚刚在外面跟简以聊天,试探了几句,发现人对傅听岘藏着的心思一无所知。
他了解到一些事。为了娶到简以,傅听岘几乎是拿自己所有的流动资产,去给简氏注资。今天又拍了“克诺之星”,估计最近赚的钱又全花掉了。
都到这份上了,还特么憋着不说。
绝,傅听岘是真的绝。
忍者神龟都没他能忍。
连宋遇峥都看不下去,叹气:“你告诉她啊,即使她现在不喜欢你,好歹也能赚点感动分。”
——真的是,有没有点情商?
傅听岘垂眸,没什么情绪,“没意思。”
勉强换来的感动,除了给她造成负担,没有任何用处。
回到拍卖会现场,宾客散去大半,简以在等他。流光幻彩,她安安静静坐着,胜过无数画作。
见他出来,简以起身走向他,“夏夏和徐知越先走了,后天晚上约好一起吃饭。”
傅听岘点了下头:“嗯,我们也走吧。”
嘀嘀。
手机屏幕亮起。
简以扫了一眼,笑着抬眸:“你去车里等我,我马上出来。”
“好。”-
坐上劳斯莱斯,傅听岘打开丝绒盒,“克诺之星”主钻为鸽血红宝石,无瑕切割抛光,两边嵌合榄尖钻石,沁人心脾的透亮。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丢在一边。
反正她也不喜欢。
这时,简以与钱氏夫妇走出拍卖会,抱着用牛皮纸包着的画与他们道别:“今天真是谢谢你们。”
“哎呀,不客气的。”
见人走过来,王叔适时打开自动门。
简以腾地跳上车,拿出徒手拆快递的架势,刷刷几下子便把包装撕得干干净净:“喏,给你。”
Mia Brown的油画印入眼帘,傅听岘一瞬怔愣。
第33章
车内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微妙。
方才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把画送出去,简以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掌心出了汗,她下意识握拳, 藏住湿黏。
可心跳如鼓,难以掩藏。所幸司机启动汽车,发动机的轰鸣盖过砰砰声响。
除了高中赔给他的那双球鞋,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送他东西。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是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是不喜欢吗?
不应该啊。
傅听岘垂眸足足愣了好几分钟, 炙热的目光好似要将画点燃, 纷杂的情绪搅乱呼吸和心跳,令人无法思考。
是礼尚往来还是特意托人拍下的?傅听岘不敢开口求证。不管是什么,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买来给他的。
这就够了。
“谢谢,我很喜欢——”
握着画框的手攥紧,他既词穷又要掩饰慌乱,“这画。”
目光相撞一瞬, 他立即偏头继续看画, 心思却完全不在画上面。
简以怔住。
真这么喜欢?眼底的雀跃和唇角勾起的弧度骗不了人,看来是送对了。比起高中推拒多次才勉强收下的球鞋, 这幅画买的真值。
思及此, 简以不禁失笑。
三千万买幅画,对于目前财政状况并不充裕的她来说, 真的很奢侈。然而刚刚瞧见他笑的样子,胸腔溢出无限满足——
古有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从前简以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没想到今日她也会昏头。
嗐,色字头上一把刀。
劳财又伤命。
走神之际, 一个丝绒盒被递过来。简以愣了下,打开一看,鸽血红宝石直晃眼,一亿五千万的“克诺之星”,果真是沉甸甸的。
傅听岘平静地说:“给你。”
闻言,简以立马摇头摆手:“不不不,太贵了,你自己留着吧。”
笑话。
三千万的画换人一条“克诺之星”,多少有点坑人骗钱的嫌疑。
简以当即抬手准备还给他,傅听岘有预判似的,掀起眼皮,理直气壮道:“我留着有什么用,你想让我戴这玩意儿出门?”
你还知道这玩意儿不实用啊?
我看你举牌加价的时候喊得挺欢呀!
无奈地眨眨眼,简以提出可行的建议:“我托国外的同学帮忙卖出去吧?”
毕竟在慈善拍卖会拍下的东西,如果在国内流通,多会被人说闲话。但拿到国外则不然,还能卖个好价钱。
“”
傅听岘看向窗外,轻扯唇角喃喃自语,“真是没有浪漫细胞。”
简以没听清:“什么?”
“你留着吧。”
他扭头说,“万一哪天咱们破产了,还能救救急。”
简以嘴角一抽,拳头硬了:“闭上你的乌鸦嘴!!!”
生平第一次,不想跟他成为“咱们”。她好想用胶带把他的嘴给封上,简氏才不会破产呢,她会赚超多超多钱——对,到时候用人民币封他嘴!
傅听岘眸光微动,眼底笑意渐浓。
有多久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简家的事像乌云般笼罩她多年,哪怕隐藏得再好,偶尔流露出的沉郁愁绪骗不过他的眼睛。
简氏易得。
心伤难治。
他多希望她能够一直像高中时那般无忧无虑,哪怕她的眼里永远看不到他也无所谓。
回到江景别墅,两人各回各房。说来好笑,傅老爷子送的别墅像是下了事业蛊似的,只要一进门,简以的事业心顷刻便能高涨几分。
不忘初心。
莫要沉迷男色。
简以将这十个字刻烟吸肺,反复提醒自己。她打开抽屉,将黑色丝绒盒放进去,与小龙虾手链并排放在一起。
凝眸半晌。
嘴角微翘,她莫名其妙地傻笑了下。
别墅另一边的卧室,傅听岘打开储藏柜,将油画放进去。柜子里物品摆放整齐,其中最中心处摆着的黑金鞋盒,异常显眼。
傅听岘伸手将鞋盒拿出来,打开盖。
全球限量款跑鞋,质感极好,黑色细节点缀,加上当年最流行的复古元素,街头韵味和潮流并存。
因为小小意外,她非要赔给他。是赔不是送,她向来不喜欠别人。
他藏了八年。
舍不得穿。
收好放回柜中,鞋盒与油画摆在同一层。傅听岘怔然望着横隔八年的两件东西,眉眼渐次晕开笑意-
翌日午后。
简以从简氏休闲吧拿着咖啡出来时,迎面碰见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简立凯,走近一瞧,眉心眼睑皆有些黑。
像是嗑药磕嗨了。
自从董事会议过后,简立凯愈发肆无忌惮,觉得自己稳坐总经理位置,见到手下败将自然不放在眼里,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便牛逼轰轰地往大门方向走去。
简以时刻关注着简立凯的动向,加上江宁初的人脉,基本将目前简立凯常去的几个“毒窝”摸透。
近来简立凯愈发猖狂,自己吸还不够,拉了不少富二代与他一起。
多拖一个人下水,对他越有利。
纯属走偏门地建立人脉。
警方早就盯上这群人,加上简以提供的相关信息。再过五天,“狂欢趴”开启日,就是简立凯被抓之时。
回到办公室,手机消息音响起。
相熟的董事发来一段录音,简以抿唇戴上蓝牙耳机,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淡漠的眼底愈渐冰冷。
糟糕的情绪持续到下班后,简以毫无胃口,径直上楼回房。泡完澡,愁绪依旧难消,她走到落地窗边,俯看江景。
幽黑江面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多看两眼,仿佛就要将人吸入其中。饶是做好心理准备回来,按部就班、游刃有余地在简氏扎根,却依旧会难过。
她能从容面对秦舒和简立凯,但对简怀年,她没法牢牢压制情绪。
小时候,孟时青沉迷绘画,很少管简以。相较之下,简怀年陪她的时间更多,带她去游乐园、动物园,吃遍京市的儿童餐厅。
近二十年的父女情,切断时怎会不伤筋动骨?
简以强忍着,强行让自己快速从爱转变到不爱和无感,但重压之下,人的心理变化难以加速。
在爱与不爱之间,夹杂着浓烈的恨与痛。
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像尖刀般狠狠往她心上扎。大概需要让痛感到达麻木的程度,才能结束吧?
呆怔许久,简以下楼倒水喝,见到在客厅看电视的傅听岘,她面露诧异:“今天这么空?”
他俩的工作都不闲,回别墅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各自办公,打开电视实属难得。
傅听岘抬眸嗯了声,淡淡道:“阿姨给你留了粥。”
“噢,好。”
秉承不浪费的原则,简以把粥端出来,盘腿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慢悠悠地喝。欢乐的综艺里笑声不断,客厅里两人相对无言,心思皆不再电视上。
简以喝了半碗便放下勺子,傅听岘偏头问:“不高兴?”
以她现在的脸色,估计傻子都看得出来。
“嗯。”
“要不要去兜风。”
“?”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做。”
“行。”
风声呼呼,长发随风吹乱,简以坐在敞篷车里,歪着脑袋微眯双眼,安静地看着宽敞的街道。
车子漫无目的地开,兜了一圈又一圈,时间瓶被月光灌满,路上的车和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
红灯车停。
傅听岘望过来,嗓音沉缓:“感觉好点没?”
简以侧身对上他的视线,点点头。
眼底郁色未散。
明显是在骗人。
傅听岘转眸看向红灯,轻扯唇角,“教你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办法,要不要试试?”
简以:“什么?”
傅听岘微抬下巴示意,“闭眼数秒。”
这有什么难的,试就试。
短红灯只剩最后十五秒,简以屏息凝神,专注地数秒。
五、四、三、二、一。
简以睁眼,红灯正好熄灭,转为绿灯。
傅听岘笑了声,将手里的东西抛给她:“不错嘛,给你个奖励。”
空中划出一道半弧,简以摊开掌心接住——是颗糖。
汽车继续行驶,简以剥开透明糖纸,把糖含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柚子糖融化在舌尖,清香弥漫口腔。
接下来没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简以都闭眼玩数秒游戏,渐渐地,手里的水果糖也越来越多。
愁绪似乎被糖溶解了一些。
傅听岘悄悄看她的侧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然后转弯驶向附近路口中时间最长的红绿灯。
170秒的红灯。
“继续?”
简以挑眉,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闭上眼睛。
安静的空间里,心跳清晰可闻,红灯一秒接一秒倒数,简以在心里默念计数,丝毫不乱。
忽然,身侧的男人开口。
“要不要加点难度,挑战一下?”
简以一心二用,闭着眼微微偏头:“怎么加?”
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后颈,唇上一热,须臾之间,她呼吸骤乱,眼睫轻颤,双眼忍不住要睁开。
“专心点。”
薄唇开合在她双唇间轻蹭,“数对有大奖。”
“哦。”
混沌中启唇,柔软的舌滑入,气息交缠,小半颗未融尽的柚子糖被勾走。吻加深,两人口中的温度、湿度和甜度趋于一致。
在接吻中数秒。
四十、三十、二十九
不对,她刚刚数到哪了?
第34章
柚子糖融尽, 思绪混沌纷乱。
录音和简家的乌糟事如同被海浪拍到沙滩的鱼,暂离清澈海域。海浪吞噬席卷,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数秒失败。
双眼紧阖, 黑暗放大其他感官。简以无意识地回应他,在接吻方面,两人的默契值攀升,换气频率一致,专注投入。
简以的额间渗出细汗, 她欲抬手, 却被抓握住。下一秒,温热的指腹贴上, 替她拭去。
用于思考的血液被冲乱, 注意力亦分散,再重新汇聚于另一处。
直到刺耳的鸣笛声响起,两人才如梦初醒,缠腻的唇分开之时, 甚至磨出一记几不可察的黏糊余音。
光线晃眼, 简以睁眼后适应了几秒,绿灯安静地亮着, 进入倒数计时。车子驶过信号灯, 她的心跳久久无法平静。
一个长红灯加绿灯是多少秒?
“挑战失败,”
傅听岘低低笑了声, 边开车边说,“大奖没了。”
夜风将他的声音吹到耳边,简以全身燥热, 面上却不动声色:“喔。”
对大奖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心情好点没?”
“好多了,你吻技挺好的。”
“”
傅听岘被噎了下, 喉结轻滚,沉声回:“你也不赖。”
他就知道。
音乐节那晚她的主动,不过是因为阴郁的情绪需要一个发泄口。刚刚也是,想帮她分散注意力不假,试探也是真。
荷尔蒙能调动心跳和呼吸,使欲望压过理智,却很难增生情感。所以她能快速抽离,恢复云淡风轻。
简以呼吸平缓:“谢谢。”
她不懂傅听岘为什么要吻她。
纯粹帮她帮她分散注意力?荷尔蒙作祟忽然想接个吻?正好与她接吻的体验感不错,借此回味一下?
想不明白。
不过总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上她了吧?
等等。
喜欢和喜欢上是两个概念。
难不成是因为那一晚,因性生爱?
简以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客观来说,撇去互帮互助,那晚深入交流的体验感实在不算好,简直可以用又痛又快来概括。
所以不可能。
那是因吻生爱?毕竟他俩接吻还挺合拍。
疾风阵阵,发丝凌乱,思绪跟着乱。简以觉得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相当于饮鸩止渴,从一个坑出来,扑通跳到另一个坑。
她抬手抓了抓头发。
——更烦了。
不知不觉,跑车开到柏晟中学附近。贵族学校位于市中心,附近有好几条美食街。傅听岘把车停在路边泊车位,熄火下车。
简以茫然:“怎么来这儿了?”
傅听岘耸耸肩,语气欠欠儿又理所当然,“开车陪吻,不消耗体力?”
“?”脸呢?逼你吻了吗?
“大奖没了,给你个安慰奖。”
“”
简以没想到安慰奖是熟悉的大排档。两人进门坐下,虽然都穿着普通的休闲服,但颜值摆在那,不引人注目也难。
面相和善的老板过来点菜,多看了他们两眼:“两位以前是不是来过?”
傅听岘没否认,嗯了声,“以前在这附近读书。”
老板了然,难怪看着面熟,估计过去常来,他笑问:“吃点啥?”
傅听岘轻扯唇角,点了几样菜。两人都是逆天的记忆力,看着面前复现的烤串小海鲜,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倒不是常客,高中时两人就来过一次。不怪老板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们差点在这里砸了人家的店。
那天帮江宁初打走三个败类后,两人打算送她回家。但江宁初被吓得不轻,即便是出了气,心里还是溢满后怕,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在这种状态下,江宁初不敢回家,怕被父母瞧出端倪。于是抽泣着向两人表达感谢,说自己想在外面呆会儿,让他们先走。
简以不放心,抿唇望向傅听岘:“我陪她,你回家吧。”
“”
傅听岘怎么可能留下她俩自己走。时值饭点,两人一合计,带着江宁初走到美食街,随便挑了家大排档进去吃饭。
打架能手简以不擅长安慰人,酝酿半天憋出一句:“要不明天我再去揍他们一顿?”
江宁初捏着纸巾,摇头哽咽,“不、不用,今天真的谢、谢谢你”
简以挠挠头,“不客气。”
点完菜回来的傅听岘远远瞧见这一幕,简以歪着脑袋,笨拙地给江宁初递纸巾,生涩地小声安慰。
与打架时的凶狠形成巨大反差,但一样让他的心脏强烈跳动。他平复心跳,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座。
“那几个杂碎肯定不敢再来骚扰你。”
见傅听岘回来,简以扭头朝他使眼色,“傅听岘,你说是吧?”
“嗯,他们的手机已经被她摔烂了,不会留下视频或者照片的。”
两人打配合,认真告诉江宁初,这件事情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让她放心。美食加安慰,蜷缩的人总算从阴霾里探头,重新聚集能量。
吃完饭,傅听岘去买单,没想到就一小会儿功夫,又出了事。大概是那天三个人出门都没看黄历,刚打完架,又碰上不长眼的小混混。
醉醺醺的三个混混,进门看见简以和江宁初——两个学生妹,一个纯一个辣,顿时两眼冒光。
简以正慢悠悠喝可乐等傅听岘结账,一只肥腻腻的油手倏然搭上她的肩,另外两个则围住江宁初。
简以当即爆了粗口,直接拿可乐瓶往人手上招呼:“操!”
倒不是害怕,就是烦。
烦爆了。
好不容易才把江宁初安慰好,又被狗东西毁了,真的是气绝。
于是等傅听岘结完账,这头已经火热开打。也许是触底反弹,江宁初不似在小巷里那般胆怯,虽然心里还是害怕,但有简以在,无形中给她壮了胆,她咬唇抄起饮料瓶毫无章法地冲上去助攻。
旁边的几桌客人先是一愣,见俩小姑娘如此勇猛,忍不住起身去帮忙。小混混招架不住,又觉得丢脸,咬着牙拿出狠劲不肯退让。
傅听岘听到动静,急忙跑过去,深吸一口气加入战局。混乱缠斗中,有个小混混掐住了简以的胳膊,下一刻整个人被掀翻,手也差点被掰断。
这特么是学生?
战斗力强的简直可以去收保护费。
这时,大排档老板匆匆从后厨赶来,大声高喊要报警,见势不好,混混赶紧往外跑。小小的店面被打得乱七八糟,老板新开业不久,没赚到什么钱,碰上这一出,实属倒霉。
长叹一口气,老板拿了医药箱出来:“你们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三人面面相觑,冷静下来,一脸歉意,“对不起啊老板。”
虽然是混混的锅,但老板更是无妄之灾。
“唉,做生意难免碰到这种人,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还在读书吧?以后在外面别这么冲动了,万一吃点亏,父母要急死了。”
老板耳清目明,“你们看看,胳膊都红了,快上点药。”
“”
更愧疚了。
简以和傅听岘的手蹭伤了些,涂上药膏,两人掏出钱包,把钱偷偷放进医药箱里
“烤鱼来咯!趁热吃。”老板的声音一如既往嘹亮。
热辣鲜香的味道一如当年,鱼肉滑嫩,简以边吃边环视四周,发现店面扩大了两三倍,不禁弯唇:“好人就该赚大钱。”
傅听岘看她一眼,问:“在国外打过架么?”
“没有。”
简以摇头,顺着话反问他,“你呢?”
傅听岘挑眉,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我,文明人。”
“嗯,去年在Faberge跟人打架的不知道是谁。”
“”
吃完大排档,胃里满满当当,憋闷的情绪消散不少。傅听岘买完单到门口等她,简以洗完手走出去,一眼瞧见站在跑车边上的男人和两个搭讪的年轻女人。
似曾相识的场面,简以顿住脚步。
上一次打完架离开大排档,走了没几步便有女生追上来,先面向简以,大大方方地询问:“同学你好,请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女生穿的是隔壁华乾中学的校服,跟他们同龄,黑长直,长相甜美。简以领会到她的意图,扶着江宁初的手下意识紧了紧,目光闪烁地朝边上退几步,给她留出空间,“不是。”
得到答案后,勇敢的女生松了口气,扬起笑容转身正对傅听岘:“同学,我是华乾中学的,想跟你交个朋友,能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吗?”
傅听岘礼貌拒绝,“谢谢,不能。”
站在一旁的简以:“”
仿佛看见自己表白的下场。
算了算了,还是暗恋保险。
思绪回拢,这回简以听不见搭讪的女人说了什么,只看见傅听岘抬起左手,懒洋洋地晃了下。
连话都没说。
直接给人看婚戒。
拒绝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
年轻女人快步离开,傅听岘一抬眼,与简以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脸色一瞬发沉。简以愣了下,继而迈步走到他面前。
“看到了?”
“嗯。”
傅听岘冷笑:“你就干看着?”
没等简以说话,傅听岘直接解锁跑车,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简以打开车门上车,有点不明所以。
不就是被搭个讪,怎么就生气了?
车子启动,驶入马路。
傅听岘目视前方,莫名地气闷。
高中时他被搭讪,她秒速退半步给人腾地儿也就算了,毕竟当时只是同学。可是今天呢?好歹是领过证的夫妻,她居然站那干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兜什么风,兜一肚子火。
人都要炸了。
车速渐快,简以略懵,小声问:“你怎么了?”
傅听岘松开油门,秉承不开赌气车的原则,直接减速靠边停车,侧身凝眸近盯她的眼睛。
——你猜我怎么了?
简以抿唇,试着猜测:“如果是因为刚刚的事,我觉得你能处理被人搭讪这种小事,就没过来帮忙。”
“被人搭讪是小事,”
无名火越烧越旺,傅听岘气笑了,“那在简总眼里什么算大事?”
本来出来兜个风,心情挺愉快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阴阳怪气地上纲上线,简以觉得莫名其妙,也有点恼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睡觉算吗?”
简以眼皮一跳:“啊?”
——他在说什么?
的确,傅听岘已经郁气凝结,开始口不择言。
“还记得吗?”
他眼底阴沉,一字一顿提醒她,“你把我睡了。”
第35章
你把我睡了。
平平淡淡五个字轰隆隆砸过来, 令简以太阳穴一跳,心脏腾地发紧。
不是,好端端地提这事干嘛?被人搭讪跟这有半毛钱关系吗?
——什么神逻辑!
再一琢磨, 不对啊,怎么能说是她把他睡了呢?那晚的事难道不是你情我愿的么,怎么说得跟她强迫他似的?
简以眉心紧拧,越想越不对味。成年人这点默契没有吗?居然莫名其妙跟她翻旧账。
“注意措辞,什么叫我把你睡了?”
傅听岘:“需要我帮你复盘吗?”
认真的语气像是要复盘什么重大项目, 他思路清晰地说出每个细节, “是不是你先拉我的手?还有房卡,是真丢还是假丢, 你心里清楚。”
“”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羞耻感无限放大,简以全身紧绷。
“要严谨一点是吧?”
傅听岘冷声总结:“那就是你有预谋地,睡、了、我。”
分析地有理有据,简以呼吸窒住, 纤长的鸦睫轻颤, 羞耻与气恼同步暴涨,脑袋一热, 胜负欲叫嚣。
“我睡你怎么了?你很勉强吗?不见得吧?”
双颊涨红, 她气极,“拉个手就硬成那样, 总不是我强迫你的。”
质问三连气得傅听岘脑袋钝痛:“你——”
“你什么你,我有说错吗?”
简以的心脏像落进沸水里,快被烫熟麻木, 她不想再跟他争辩下去,既难堪又没意义。她解开安全带, 伸手去推车门。
傅听岘眼疾手快,啪嗒一声,将车门锁住。
“没吵完,你跑什么?”他扣住她手腕。
简以真的被气着了,区区跑车,锁车门又怎样?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掌心撑在车沿上,直接跳出去,不费吹灰之力。
傅听岘:“”
淦!
他为什么要开跑车?
夜已深,空旷的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昏黄路灯将疾步而走的人影拉得很长。傅听岘拔出车钥匙,推门下车追上去。
“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简以脚步不停,像只炸毛的小孔雀,声音冷硬:“不用你管。”
傅听岘跑到她面前攥住她的手,眸光冷凝,语气却软了下来,“不吵了,先回车上。”
简以下意识挣了挣,没挣脱开,燥怒的火更甚。
“是我要吵的吗?是谁没事找事?”
她冷眼垂眸,阴阳怪气地低嗤,“看清楚现在是谁在拉谁,别到时候有反应了又赖我头上,说我强睡你。”
“”
傅听岘快被气死了,她的嘴是A.K.47吗,瞄准他心脏毫不留情地开枪。唇线绷成直线,他面无表情地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车你开回去,我走。”
说完转身长腿一迈,大步离去。
简以懵怔地看着车钥匙:什么情况,怎么就变成他走了?
眼看傅听岘越走越快,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简以咬唇折返回车上。明明是他挑事儿,演变至此,搞得像是她把他丢下一样。
太可恶了。
简以很想直接开车回别墅,管他呢!但跑车启动后,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扭转方向盘掉头
一分钟不到,跑车追上冷峻的背影,简以减缓车速,默默跟在他边上。情绪烦闷,她别扭开口:“上车。”
男人闻声顿了下脚步,只一秒,又继续往前。
没看她一眼。
“?”
这都什么事儿啊?
简以无语凝噎,瞄准转弯的时机,直接偏转车头堵住他的去路:“傅听岘——”
男人被逼停脚步,抬眸直视她。
“如果有人这样子搭讪我,”
他表情淡淡,像是在问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你还觉得是小事吗?”
简以呆滞地扫视车头与景观花草围成的封闭三角,目光最后停在被环住的男人身上,对视片刻。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她从傅听岘的眼神里读出的意思是——“今天你能冷眼旁观着我被人搭讪,下回你就能看着我被人睡。”!!!
完了完了,她一定是被傅听岘弄魔怔了!
没等她说话,傅听岘迈步绕过车尾,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简以真心服气,也明白了他对被搭讪这事儿的在意程度,轻叹一声,她说:“知道了,以后有人搭讪你,如果我看见的话,会过来帮你的。”
“嗯,对不起。”
“”
从咄咄逼人无缝切换到情绪稳定地道歉。
你干脆去学川剧变脸得了。
简以抿唇倒车,平稳地驶入宽敞的道路。夜间起风,温度稍凉,简以摁按钮合上车盖。
风声被隔绝在外,车内空气安静,呼吸可闻。
吵架后的尴尬感明显。
沉寂半晌,傅听岘忽然开口叫她。
简以应声:“嗯?”
“给我颗糖。”
“哦。”
数秒游戏赢的糖全放在薄外套口袋里,简以随手拿一颗递过去。傅听岘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外层的糖霜融化后,柠檬糖的酸味弥漫口腔,又密密麻麻渗透全身。
回到别墅,两人无言搭电梯上楼。本是各回各房,但踏出电梯时,简以出声唤住身侧的男人,眸色沉沉,像是做了一番深思熟虑。
“那晚的事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补偿你——”
“怎么补偿?”
简以抿唇:“一次换一次,或者你提一个我能做到的要求,都行。”
傅听岘将双手背在身后,隐忍的青筋凸起,难受地想死,又不得不忍住,不能再跟她吵架。
吵一次就够呛了。
呼吸滞缓,他嗯了声,嗓音低哑:“知道了。”
回到卧室,简以往床上一趴,身心俱疲,脑子乱得跟浆糊似的。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冲动了,现在弄得两个人尴尴尬尬。
难受死了-
接下去几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格外怪异,比她刚回国那会儿更客套疏离。
这时候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五天时间不长不短,简以将证据资料全数提供给警方,终于迎来简立凯被拘留的消息。
听闻儿子吸毒,这对简怀年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打击。震惊痛心之外,他当即花费心力封锁消息——至少不让简氏内部的人过多议论。
简以冷眼旁观这一切,直到简怀年找上她,拜托她帮忙。
窗外风清云舒,简以偏头深看一眼,勾了下唇,眼底却无笑意。见状,简怀年急道:“小以,你有没有在听爸说话?”
“嗯,在听。”
“那你——”
简以动作利索,打开手机调出录音,按下播放键。清晰的对话声,令简怀年听之色变。
「小以被网暴的事,是立凯做的不对,但我能怎么办?」
「我就立凯一个儿子。」
「小以是优秀,可她现在毕竟是傅家的人。」
字字句句皆出自他口,无从抵赖。
“小以,我”
简怀年脸色由红转白,又恼又羞愧,“这件事是立凯对不起你,爸爸也做的不对,但警方已经澄清了,就算过去了。可是现在立凯被拘留,事情很严重——”
“所以呢?”
简以冷笑打断,“爸是让我以德报怨么?”
“毕竟是一家人”
牛皮袋被甩到桌上,厚厚一叠照片滑出,简怀年犹如五雷轰顶:“小以你——”
“我给爸两个选择。”
简以言简意赅,“一,更换集团总经理,明天正式发人事任命书,这些照片就留存在我这;二,为简立凯保留总经理的位子,今天下午六点,京市各大媒体会发布消息,到时候外面的人怎么议论立凯,恐怕难以控制了。”
“你就完全不顾简氏的股价?”
简以笑:“股价大跌,爸猜董事们会做什么?”
这是第一次,父女俩正面交锋。
简怀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只温顺的绵羊?四目相对,他将她脸上的冷意尽收眼底。
简以遗传到她妈妈出尘绝艳的容貌和她外公的聪明才智,简怀年时常在想,她究竟哪里像自己呢?
此时此刻,他恍然大悟。她不似她外公那般温和心软,她遗传了他的果决狠厉。
不知该喜还是悲?
简以面露冰霜,她当然希望在最快时间里坐上总经理的位置,但心底某个角落却生出一丝希冀。
选二,不是说网上的谩骂没什么吗?
至少,别那么双标。
可惜事与愿违。
不到五分钟,简怀年妥协道:“明天你搬上楼去吧。”临走前,他更是目光深深地盯着牛皮袋,嘱咐她,别让媒体肆意报道出去。
办公室陷入沉寂,简以心口五味杂陈。她得到了目前最想要的,往前迈了一大步,却仍旧无法开心起来。
但江宁初很高兴,第二天乐呵呵地冲进总经理办公室,逛了一圈:“终于!”
“正式撕破脸了,”
简以笑了笑,“后面的路会更难走。”
江宁初再也不是当初缩在阴影里的小女生,能力和成功让她变得从容自信,“怕什么,冲就完事儿。”
再怎么样,她都不是孤军奋战。
临近傍晚,祝夏发信息过来提醒她不要忘记晚上聚餐。上回在慈善拍卖会时徐知越说好要请客,但因为出差耽搁了,这才拖到今天。
简以回复:记得的。
下班走出办公室,吴新秋唤住她:“简总,这是我老公做的牛轧糖,您尝尝味道。”
简以接过漂亮的包装盒,弯唇笑道,“谢谢,你也早点下班。”
吴新秋已经显怀,但体力和精神非常不错,每天上班动力十足。望着简以的背影,她无声叹气。
她曾经十分羡慕简总,高起点的人生是打工族可望而不可即的。但这段日子跟着简总,看着她每天既要处理文件,又要监督新项目进展,偶尔还要挤时间跑生产产区。
一个人连轴转,几乎是拿命在拼。这也就算了,但简董的偏心她看在眼里,实在过分。
叮——
微信消息跃入屏幕。
吴新秋收拾东西准备下楼。普通打工人也有平凡的快乐,不知道简总的婚姻怎么样,毕竟是老板的私事,她也不好问。
希望简总能在婚姻中得到点慰藉。不过豪门联姻,利益结婚的婚姻,大概也难。
唉-
走出简氏大楼,简以想取车出发,却诧异地望见熟悉的车。
几秒后,迈巴赫开到她身侧停下,她打开车门坐上去,问:“怎么过来了?”
傅听岘说:“晚上徐知越请吃饭。”
她当然知道徐知越请吃饭,但完全可以分头行动。那天兜风过后,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丝尴尬,像薄冰般难以消融。
“恭喜,升总经理了。”
“谢谢。”
落日像颗咸蛋黄,铺洒余晖,简以怔然望着,忽而想起董事大会那天清晨,傅听岘与她一起吃早餐,提前预祝她成功。
如今心想事成,却没人再提当初的庆祝约定。
适逢红灯,傅听岘停车,望一眼她手里的盒子,问:“拿的什么?”
简以回神,噢了声,“助理老公做的牛轧糖你要吃吗?”
“嗯。”
读书的时候也没见他喜欢吃糖呀!
最近几年的新嗜好?
简以拆开包装,拿一颗给他。然而绿灯亮起,傅听岘没接,“我先开车。”
“哦,好。”简以收回手,拨开糖纸自己吃。
傅听岘:“”
——喂我一下会怎样!!?
聚餐的地点是京市有名的私房菜馆,平时需要提前两个月预约,但徐知越有投资,算老板之一。
五人聚餐,两对加上周叙,全是认识多年的熟人朋友。
既是徐知越请客,话题自然围绕他和祝夏打转。青梅竹马打打闹闹多年,冷不丁变成男女朋友,祝夏适应了好久,才敢大大方方面对朋友们。
有点小尴尬嘛。
尤其是在简以面前,以前她不知道骂过徐知越多少次真香打脸了。
相较之下,徐知越就不要脸得多,他理直气壮地说:“本来就是早晚的事,小时候我就说过,你肯定要当我老婆的。”
在座的另外四个人:“”
差不多行了。
私房菜已经够腻了。
但徐知越才不管,摆出谁请客谁最大的架势,秀了一晚上。直到快吃完,他去接工作电话,众人才舒了口气。
祝夏和简以去洗手间,趁此机会问她:“你和傅听岘什么情况呀,我看着怪怪的。”
“没情况啊,”简以睁眼说瞎话,“哪里怪了?”
祝夏撇撇嘴,“反正就是怪?上次拍卖会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今天晚上更奇怪了——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先婚后爱那种?”
“”
简以指尖微蜷,撇开眼,“怎么可能,你别乱讲,没有的事。”
冰冷的流水冲刷双手,皮肤的温度却愈渐升高。
留在包厢里的两个人也在交谈。
傅听岘和周叙自小认识,加上周叙的性格与大大咧咧的徐知越完全相反,心思细腻,在高中时就看出了他的心事,傅听岘自然没瞒着他。
周叙脸色平静地说:“听岘,何必呢?这么多年了,强求而来的真是你要的么?”
傅听岘沉默不语。
周叙低叹:“高中时你就知道她的心思,缘分的事勉强不来,倒不如放下。”
傅听岘垂眸。
放下?
难道他不想吗?
如果时间有用,如果不是简家出事,他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冥冥中注定般,他并非想要锦上添花,也知道她不会稀罕。
正因为是雪中送炭,他才会迈出那一步。
周叙眸色微沉,亦不再说话。片刻后,傅听岘抬眼问了句:“你跟温怡怎么样,现在还有联系么?”
幽深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周叙淡淡摇头。
见状,傅听岘便也没再多问,毕竟是两人的私事-
晚餐结束,五人道别。
因祝夏和周叙的话,简以和傅听岘的情绪都有些不平静。回程路上,两人默然不语,却时不时地偷看对方一眼。
——先婚后爱,可能吗?
——强求真的没结果吗?
终究是傅听岘先忍不住,在红灯时偏头,沉声问:“上回你说的一次换一次,还作不作数?”
简以微愣一瞬,随即点头,“今晚吗?”
“嗯。”
搭在腿侧的手攥紧,简以心跳凌乱,呼吸发颤,竭力冷静道:“可以,我方便的。”
“”
傅听岘漆眸沉凝,望着她淡然的侧脸。
永远。
她永远这么冷静。
不管他说什么,想做什么,她都是平静接受。因为不在意,所以什么情绪都没有是吗?
傅听岘闭了闭眼,喉结轻滚,声音低沉:“如果我说现在呢?”
简以诧异转头,不可置信,“现在在这里?”
“嗯,可以么?”
惊讶之余,简以稍稍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呢?
“你开玩笑的是不是?”
她缓和神色,笃定地说,“我知道你有洁癖。”
音乐节那天,在两人失控前,他都记得拖她进浴室。高中三年,她清楚地记得他的每个习惯和癖好。
他有洁癖和强迫症。
难搞得很。
闻言,傅听岘眸光微顿,随即低笑一声。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
他松开刹车踩油门,转换路线,直接驶入附近幽深而隐蔽的小巷。车子停下时,简以望着两边的墙,表情发懵。
寂静的空间里,落锁的声音格外清晰。
傅听岘解开他和她的安全带,熄灭车里车外所有灯。车座后移,他直接倾身拦腰把副驾驶上的人抱过来。
车高有限,他把掌心覆在她头顶,免得让她撞到车顶。
“啊——”
简以下意识小声惊呼,直到脊骨抵住坚硬的方向盘,她才堪堪回神,“你,我”
不知道说什么。
心脏跳到嗓子眼,她莫名结巴起来。
黑暗的车厢内,只剩一缕从天窗透进来的月光。
“你有多了解我?”
简以隐隐约约见他勾了下唇,嗓音愈发沙哑:“洁癖是么?你确定?”
狭窄的空间让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简以感受到他的反应,下意识往后退。可是无路可退。
脊背不小心蹭到车喇叭。
“嘟——”
鸣笛声倏然一响,尖锐刺耳。
简以被吓到,身体颤抖,本能地往前。
扑到他怀里。
第36章
夏日炎热, 空间狭窄,车内空气愈渐闷热稀薄。
简以的耳朵不偏不倚贴在傅听岘的心口处,隔着薄薄的衣料, 强烈有力的心跳震动耳膜。
同时攥住了她的呼吸。
温热的掌心贴上后背缓缓轻抚,如同过电般激得简以全身肌肤颤栗,她慌乱地抬手撑在傅听岘的肩上,支起身子。
微弱光线笼罩两人,简以动了动唇, 眼底印出他滚动的喉结, 双手下意识握紧。黏腻的呼吸似被无形的线连接,起伏汹涌, 节奏混乱又趋同。
无需言语。
皮肤贴蹭, 似要擦出星星火光。
身体反应最诚实。
傅听岘眸色漆浓,简以眨了下眼睛,喉咙紧涩地出声:“那——”
就做吧。
没说出口的话被吞噬融化在滚烫的气息里。
的确是交换,连主动权都被拿走。摁着后颈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皮肤, 令简以不自觉贴他更紧。
简以这才意识到, 音乐节那晚他还是收敛的,此时此刻动作强势、连接吻都凶狠的人才是真正的傅听岘。
感官无限放大, 指尖到头皮都是发麻的状态, 皮肤渗出细密的汗。空气稀薄得快要让人窒息,傅听岘腾出手降下一点车窗。
温凉的夜风从窗缝飘入, 缺氧的人稍稍缓解。双唇暂时分离,汲取新鲜空气,简以双眼蒙了一层水雾, 润湿的唇却觉得干渴难忍,细汗凝聚成小汗珠, 沿着侧脸滑至脖颈。
车座靠背往后倾斜,简以微微偏头喘.息,余光瞥见男人姿态慵懒,胸腔起伏着,即便情.欲.缠.身,也能掌控全局,搭在她侧腰的长指甚至在悠悠画圈
狗得彻底!
简以蹙眉拍他手背,傅听岘低笑一声,直接扣住她的腰,支身凑过去。炙热的薄荷气息靠近,简以不自觉缩肩——
唇上的痛麻感还未消散,再来怕是要被咬破。
难得见她这副模样,傅听岘眼底笑意更深。他仰首吻上她的颈,跳动的脉搏接连他的心脏,他头一回深切体会到与她亲密无间的滋味。
简以惊愕地僵住,不是接吻,却比接吻更灼心。濡湿的舌尖轻触她的肌肤,脖颈快要烧起来,细汗越聚越多
——洁癖是么?
——你有多了解我?
简以跨坐在他身上,下巴微仰,手指插.入他的黑发,以此作为着力点。呼吸滞缓难舒,傅听岘用切身行动告诉她,她有多不了解他。
几乎是本能反应,简以咬唇扼住细碎的声音,垂手去寻他的皮带扣。冰凉的金属已被磨得发热,她勾住想要解开,却被傅听岘摁住双手。?
简以懵怔抬眸,对上一双同样被欲.色浸染的眼睛,更是不解。
“今天就到这里。”
傅听岘嗓音沉哑,“算半次。”
半次?
简以整个人快要烧起来,她拧眉挣开他手,狠狠圈握住,怒气高涨、呼吸急促:“半你个头!”
喉结上下滚动,巨大的海浪倾覆而来,傅听岘忍到极限,难以抑制地发出一记沉闷低哼。
简以再度伸手、动作急切,嘴里不高兴地嘟囔:“装屁装。”
傅听岘面露无奈,又一次制止,“车里没套。”
“”
简以停手,像被泼了盆凉水,攥拳咬牙:“那你是想怎样?”
闹呢?
这特么好玩么?!
简以今天穿了条宽松的西装短裤,傅听岘亦能感知到一波又一波的涌动浪花,他皱眉思索,却想不出帮她的办法——
嘴硬也改变不了事实。她没说错,他确实有洁癖,但对她免疫。他喜欢她因情.动而出的汗,却嫌弃自己湿黏的手。
未洗净的手指不可以碰她。
嘴巴亦是。
一时情绪上头惹出火,这下真的难收场。
将人抱回副驾驶,傅听岘给她扣好安全带,沉声说:“回家再继——”
“用不着你!”
“”
简以瘫靠在椅背上,眼里的各种火能把边上的男人烧成灰,人难受得要命。如同接近沸点却被撤去火的水,不冷不热,煎熬万分。
两根操纵杆印入眼帘,她目光沉沉地怒视,忍不住骂他:“傅听岘,你有大病。”
“嗯。”他挂挡倒车。
“脑子有问题。”
“嗯。”
“”
拳头打在棉花上,更难受了。简以不再说话,闷头生气。等回到别墅,她无视来拽她手的人,直接甩开冲回房间。
浴室雾气蒸腾,简以站在花洒下,拍打淅沥水花——狗东西狗东西狗东西!
洗完澡,简以翻出小蓝,纾解余热。自婚礼那晚后,她已许久不曾用小蓝,莫名觉得变了滋味。
明明是适宜的温度、贴合的尺寸和可掌控的震频,却怎么也不得劲。
脑袋里全是那根“操纵杆”。
嗷呜一声,简以丢开手里的动手,扯过被子把头埋进去,裹得死死的。
见鬼了。
真要命-
翌日早晨,简以顶着黑眼圈下楼,碰见同样脸色一般的傅听岘。
“早。”
“哼。”
简以没好气地甩脸,坐到餐桌边吃早饭。傅听岘自知理亏,闷声坐下,默默给她倒了杯豆浆。
简以不搭理他,当他是空气。
“”
傅听岘垂眸,憋半天憋出一句,“给个道歉的机会?”
简以抬眼看他:“怎么个道歉法?”
见她终于肯说话,傅听岘松了口气,轻扯唇角:“看你,我都行。”
闻言,简以搁下筷子,认真思考起来。傅听岘喝了口豆浆,也不催她,耐心地等。
片刻后,简以开口:“你也让我弄半次?”
“咳咳咳——”未吞下的半口豆浆呛在喉咙里,傅听岘神色复杂,耳根泛起可疑的红。
简以原想着过过嘴瘾,没想到话一出口,心跳如鼓,悔得差点咬断舌头。她没敢看傅听岘的反应,听咳嗽声就心知一二。
应该是尬到了。
她起身,目光闪烁地说,上班去了。
而后心虚地快步溜走。
直到走进简氏大楼,迈入办公室,简以的心跳仍无法平复——她和傅听岘之间,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简以呼出一口气,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到午休时分,她接到祝夏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去玩密室逃脱。
“”
简以一口回绝,“不去。”
祝夏撒娇:“老徐叫了周叙和傅听岘,哦,还有傅听岘的堂妹也来。你也来嘛,我们刚好三对,六个人可以玩最高难度的主题!”
被祝夏磨得没办法,简以只好答应。挂了电话,她看一眼时间,决定不吃午饭,省出时间工作,才能准时去赴约。
让简以不解的是——
谈恋爱真的有那么开心?她看祝夏和徐知越最近几乎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跟她聊天也是三句话不离老徐,不腻味吗?
不懂。
超出母单的认知范围了。
临近黄昏,简以终于看完最后一份文件,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拎包出门。走出简氏大楼,又是似曾相识的情景。
还是那辆黑色迈巴赫!
傅听岘的胳膊悠悠搭在车沿上,微扬下巴,示意她上车。暖风吹拂脸颊,简以的目光扫过车内,心口一痒,莫名觉得异样。
心理作用,她总感觉若有似无的味道仍未消散。
于是,她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
傅听岘表情一怔,随即倒车入库,下车去坐她的车,动作一气呵成,令简以侧目咋舌。
“正好,我也懒得开车。”
“”要点脸吧你!
盛夏来袭,气温越来越高,饶是太阳落山,温度也不见消减。行人纷纷穿上清凉的夏装,吊带短裙,靓丽显眼。
六个人直接在密室逃脱馆碰面,祝夏和徐知越穿着碎蓝情侣装,非常扎眼,傅念霏一身粉嫩的吊带连衣裙,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甜美,周叙也穿着潮牌衬衫,更显阳光干净。
只有简以和傅听岘,穿的素色T恤,明显没打扮过。
“绝了你俩,长得好看了不起是吧?”徐知越吊儿郎当道。
傅听岘挑眉,斜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徐知越轻哼,搂着亲亲女友往里走。而傅念霏,眼睛黏在周叙身上就没下来过,意图明显。简以与傅听岘并排走在最后,见状压低声音问:“霏霏喜欢周叙?”
傅听岘嗯了声,“很多年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简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傅周两家交好多年,傅念霏喜欢周叙也很正常。
“那周叙呢?”
傅听岘轻叹,摇头:“他对念霏没那个意思。”
简以抬眸望过去,看得清楚。肢体语言骗不了人,即便傅念霏挽着周叙的胳膊,周叙的身体也是往另一侧倾斜着的。
他抗拒傅念霏的触碰,又不好意思推开小姑娘,造成尴尬。
密室逃脱的主题是祝夏提前预订好的,最刺激的“槐树之下”主题。进入馆内,专业的工作人员将干净的眼罩分发给他们戴上,再让他们互相搭着肩,引领他们进主题房门。
黑暗中,工作人员边走边读着注意事项:“不允许殴打NPC哦。好,几位停步吧。”
随着吱嘎声响,房门被合上,广播里传出机械的男声:“你们可以摘下眼罩了。”
简以摘掉眼罩,缓慢地睁开眼,还没看清周围地场景,身侧传来尖叫声。
“啊——!!!”
耳膜差点被震碎,人影直往她身上窜,她被撞得重心不稳,朝边上栽倒,直接磕在凹凸不平的石面墙上。
她倒吸一口冷气,痛得皱眉轻嘶。
大家都才睁开眼睛,没反应过来,先被傅念霏的鬼吼鬼叫吓一跳。简以微微弯腰查看被撞的小腿,傅听岘眸色一沉,快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
“痛不痛?”
他用指腹轻轻触碰白皙小腿上的红印子,沉声说,“我先带你出去。”
另外四个人也围过来,面露担忧。难得聚在一起玩儿,简以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所幸没伤到骨头,只是皮肉痛而已。
“没事没事,继续玩吧。”
傅念霏愧疚得要命,又被傅听岘瞪了一眼,眼眶通红:“嫂子,对不起。”
“没事,你放轻松点儿。”
有一种人天生不适合玩密室逃脱,天生胆小的傅念霏,要不是为了能跟周叙多相处,她才不想玩儿呢!
查看完简以的伤,大家放下心来,继续找线索。密室被石壁环绕,上方有条看不见尽头的通道,悬挂着一个逼真的骷髅头。
方才傅念霏一摘眼罩,迎面看见骷髅头,视觉冲击下,恐惧被无限放大,才吓得失了态。
这会儿大家都看见了。
祝夏虽不像傅念霏那般胆小,但也是害怕的,直往徐知越怀里钻。傅听岘下意识看向简以,只见她上前扯下那只骷髅头晃了晃,丢到一边,兴奋地高声喊:“这里有把钥匙。”
“”
不愧是你。
用钥匙打开通道门,简以挥挥手,走,我领头,你们跟上哈。
宽敞的通道,两人能并排往前爬。简以和傅听岘带头,中间是周叙和傅念霏,最后跟着祝夏和徐知越。
通道内冷气骇人,阴森可怖的凄楚哭声和若有似无的阴笑此起彼伏,傅念霏被吓得直发抖,开始呜咽抽泣。
简以和傅听岘相视一眼,停下来扭头安慰,“别怕,只是音效。”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更大了。
没法子,只能先爬出去。
通道连接的密室是一间古老的停尸屋,除了一盏烛光外,没有别的照明物。傅念霏快撑不住了,窝在周叙怀里哭个不停。
这时,广播又响了。
「请派一位最勇敢的小伙伴,去棺材底下拿物资。」
简以抬眸对上傅听岘的目光,问:“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你留在这。”
“行,那你小心点。”
两人移开棺材板,傅听岘翻身跳进黑洞,脚步声越来越远。虽然知道是游戏,但简以的心莫名地揪住——
早知道还不如她去呢。
不多时,广播再度传出声音。
「请派另一位勇敢的伙伴,出门去神庙楼,将点燃的蜡烛取回来。记住,在途中蜡烛不能灭哦,否则需要重回神庙楼点燃。」
这几条支线任务里绝对会有NPC出现,傅听岘已经下去了,徐知越上前一步,“那这个我去吧。”
但是祝夏牢牢抱住他的胳膊,“我怕”
简以迈步说:“我去吧,你俩照顾好她们。”
“不要!”祝夏拉住她,“你也别去,我、我们不玩了,这个一点也不好玩”
屋外风声诡异,祝夏听着就起鸡皮疙瘩。简以拍她的肩,安抚道:“没事,都是人啦,别怕,我马上回来。”
说完,简以转身走出门。
祝夏不知道马上是多久,手机和手表被工作人员收走,没人知道确切的时间。直到傅听岘从棺材底下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布包裹。
微弱的烛光下,只剩四个人。
他眉心一跳,问:“简以呢?”
“她去另一个支线任务了。”
傅听岘声音顿时冷下来,目光如剑,看向徐知越:“去多久了?”
徐知越小声回答:“你下去没多久她就出去了,到神庙楼拿蜡”
没等他说完,傅听岘拔腿往外跑,一头扎进诡谲的风里,空中荡着冰凉的雨丝,拂过脸颊,让傅听岘想起刚刚在棺材底下,碰到的两个NPC——冷不丁冒出来,真有点吓人。
他们居然让她一个人去做任务!
脚步加快,造型怪异的神庙楼近在眼前。忽然,里面传出一记惊呼——是简以的声音。
傅听岘呼吸窒住,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第37章
不得不说, “槐树之下”的确是极恐的密室主题。
逼真的冷雨和妖风无所不在,简以抱臂疾步往前,终于踏进沉香扑鼻的神庙楼。比起残破昏暗的停尸屋, 这里相对明亮些,四周环绕铺开一盏盏蓝色的灯。
大大小小的神龛别致而诡异,寂静无声的氛围较刺耳哭声更迫人心神。
简以屏息上前,拿起正中心位的神龛台上摆放的小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蜡烛在深井之中——
井底镇压着蒙冤的孤魂。」
“”
绕过神龛台, 地面的小灯顷刻变为绿色, 布满青苔的古井印入眼帘。简以走到井边,俯身往下看。
漆黑一片, 不知深浅。
似有若无的铁锈味飘上来, 令人蹙眉。
单线任务里一定会有NPC,而卡片内容更明显地提示,告诉她NPC就在底下。说明井底的东西必然恐怖至极,否则不会有明晃晃的提醒。
简以攥了攥拳, 随便拾起地上的小碎石丢进去。啪嗒一声, 声响很近,看来是有支撑的平地。
她想拿一盏灯做照明, 可惜小灯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如此设计的意图便是让玩家直面黑暗。
行吧。
简以调整好呼吸。
害怕吗?
当然会害怕。她又不是神, 只不过是个胆子大一点的人而已。是人自然会恐惧害怕,会被各种情绪影响。
但人生有时候就像单线任务一样, 害怕却又不得不做。变故和危机来得猝不及防,怕和哭没有丝毫用处,她只能咬牙向前, 独自面对魑魅魍魉。
跳下井,有块粗糙的台面作为支点, 连接着一条不规则的石梯。简以深吸一口气,鼻腔注入浓浓的铁锈味,抿唇往下走。
凉风钻入衣袖,裸露的脖颈似有羽毛飘过,微痒,肌肤秒起鸡皮疙瘩。被NPC抓住手腕和脚腕时,简以全身血液凝固,惊惧但却发不出声音。
如同回到那日董事会议现场,被简立凯扼住咽喉。
“松开吧,意思意思得了。”
即便灵魂在恐惧颤抖,躯壳和声音永远沉稳如山。连NPC都为之一愣,没见过这样的玩家,上一场进来做单线任务的高大男人,在井底也吓得连连尖叫。
难道场景不够恐怖,需要重新设计了么?
冰冷的手松开,简以找回呼吸,软着腿往光源处走。鲜红的神龛幽幽立着,有一支燃着的红蜡烛,与桌面融为一体。
边上放着一根白蜡烛。
她抬手拿起,借红蜡烛的火点燃它,随即转身快步折返。期间又遇到两三个NPC,等走到台面,她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借助石壁的凸起点爬出古井,简以小心翼翼地护着火焰,却在走出神庙楼的那一刻,被风吹灭。
小小烛火熄灭。
只剩一小圈黑烟,消弭于空中。
再度回到井里,恐惧感不减反增。强撑的能量快要消失殆尽,她的平淡反应让NPC很没存在感,不服气地努力作势,时不时跳出来吓她。
然而简以死咬着唇,铁了心把恐惧封在心里。
第二次拿着蜡烛站上台面,她正欲迈腿爬上去时,下方石壁处突然勾出藤蔓,缠住她的脚腕。
“啊——”
细密的软刺吸附在皮肤上,不会伤人,像条黏腻的蛇,紧紧缠绕不放。惊恐到达临界点,实在让人崩溃又无力。
“简以!”
倏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无助的人仿佛在漆黑深渊里寻见光亮和希望,她仰起脖子,提高音量颤声回应:“我在这!在井里!”
傅听岘跑到井边,胸腔剧烈起伏着,下颌线紧绷,眼底情绪翻滚,他伸手:“快上来。”
简以蹲下去解藤蔓:“等等,我的脚被勾住了。”
傅听岘单手撑住井沿,准备往下跳,“我来帮你。”
这时,机关卡扣触动,井盖缓慢移动,似要将古井封住。简以心脏一紧,没有时间解另一只脚了。
她出不去了。
“你别下来!”
她直起身踮起脚,抬手举起蜡烛,“蜡烛给你,你回去找他们。井底应该还有别的路。”
烛火晃动,印出她的清澈鹿眼。
慌乱的眼神里蕴着坚定,正如她这个人,脆弱又坚强。
完完全全的矛盾体。
傅听岘一秒都没犹豫,在井盖合拢前,凝眸一跃而下。
混着清冽柠檬气息的疾风使微弱的烛火熄灭,咔哒一声,井盖牢牢封锁,光线和声音全部被隔绝在外。
密闭无声的黑暗古井里,简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搂住,紧紧箍进怀里。
耳畔是他的心跳声,起伏强烈,震动她每一条紧绷的神经。
“别怕。”傅听岘说。
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简以无法想象,如果一个人被关进井里,她会怎样?
硬着头皮找出路?
或是直接放弃,让工作人员带她出去?
总而言之,不会像现在这样,心脏像浸泡在柠檬汽水里,酸酸涩涩,莫名有点想哭。
小时候在游乐园迷路,被简怀年找到的那一刻;看野狼狗打架吓哭,趴在外公背上听安慰的记忆;与此时此刻,是一样的感觉。
久违的心安,让人忍不住想落泪。
傅听岘揉了揉她的后脑,继而松开她蹲下,在黑暗中摸索,帮她解开勾缠在脚腕上的藤蔓。
“没事了。”他站起身,轻轻搂住她,“往下走?”
“嗯。”
黑暗能够掩藏情绪,简以用指背蹭了蹭眼角,与边上的男人脚步一致缓缓向下走。他的胳膊搭在她肩上,简以的脸颊后知后觉开始发烫,她小声说:“我不怕的,我都下来两趟了。”
傅听岘嗯了声,加重力道搂紧她,“我怕。”
“”
简以懵懵:怕,你还跳下来?
“所以你保护我。”
简以回神,点点头,“那我在前面带路?”
“带什么路。”
傅听岘握住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理直气壮道,“抱紧点。”
“?”
“别让NPC碰到我。”
“”
话是这么说,但等两人走到井底后,傅听岘揽着简以,几乎将人包裹在怀里,掌心压住她后颈,遮挡她的视线,不让NPC触碰她吓她。
许是多个人的缘故,NPC也收敛不少,出来扑腾两次便隐身了。
来到神龛前,熄灭的蜡烛再度被点燃。两人缓步在井底找出路。
两人一起和独行的区别很大,浓重的铁锈味淡了不少,身侧萦绕的气息让简以心脏落地。
傅听岘一手牵着简以,一手举着蜡烛照明,很快找到一道隐蔽的门。但是门被铁锁锁住,需要找到钥匙。
摸索一圈,终于找到一条黑漆漆的窄暗道,傅听岘把蜡烛递给简以:“我进去看看。”
简以看向暗道,上前一步:“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等我。”
傅听岘挑眉,用最拽的语气说出最怂的话,“不行,我怕NPC过来吓我。”
说完,直接跳进暗道里。
简以悬着心等在出口处,不多时,暗道里传来一声闷哼,她心口窒住,大声喊:“傅听岘!”
里面立马传出回声,“我没事。”
很快,傅听岘拿着小木盒跳出暗道,举到她面前晃了晃,“看,钥匙。”
简以敏感地注意到他背在身后的左手,皱眉问:“你手怎么了?”
傅听岘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侧身转移话题,“没事,走吧。”
简以抿唇,伸手拽过他的胳膊看,傅听岘停住脚步,倒吸一口冷气。
“嘶——”
冷白的皮肤被划出一道长痕,不深,但也见了血,渗出些许小血珠。简以垂眸盯着伤处,情绪翻涌,沉默不语。
傅听岘解释说:“在暗道里蹭了下,问题不大。”
闻言,简以腾地抬眼,拧着眉语气急促,“我是不是说让我去?你干嘛自作主张?还有,为什么要跳下来?拿着蜡烛去找夏夏他们不就没事了吗!!”
恐惧和后怕混杂,搅动着五脏六腑,连同心脏狠狠抽疼,最后化为满腔无名火——
傅听岘何必陪她困在这里?
人的磁场会互相影响,在几年前,简以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幸运有福的人。果然是真的,跟她一起玩密室逃脱,也会流血受伤。
傅听岘愣了愣,“我——”
剩下的话被截断。
简以扑上去,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用力抱紧,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眼睛酸涩,她不不自觉地轻蹭他温热的皮肤。
傅听岘整个人僵在原地,一瞬变成不会思考的木桩子,任由她抱着,难以动弹。
刚刚跳下井时抱她时的紧张感不及现在的千分之一。
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洗发水的味道,多年不曾变过。他轻嗅,抬起僵硬的手,安抚她微颤的脊背,然后用脸轻轻贴一贴她柔软的头发。
半晌过后,耳尖被灼了下,他偏头低哼一声。
简以眼睫轻颤,嗡声问:“手,很疼吗?”
“没。”
傅听岘不愿意推开她,沉声解释,“火烧到耳朵了。”
简以反应过来,马上松开手,低着头:“对不起。”
然后飞速拿过他手里的盒子,取出钥匙开门,喊他一起走。从密道出去后,傅听岘还在持续后悔。
悔得肠子青。
为什么不让她多抱会儿?
烧耳朵而已。
人没一个耳朵会死吗?
不会啊。
千载难逢的机会,没了。
密道出口与另一个房间相连,推开门,见到另外四个人。殊途同归,这家密室逃脱馆的设计果然有点东西。
历经整整两个半小时,精疲力尽的六个人总算从槐树边上的洞口爬出来。两个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迎接他们:“恭喜你们,顺利闯关啦!各位的东西在外面,这边走。”
离开前,老板递上纪念品和优惠券,“欢迎下次再来玩儿,凭券可以打七折哦!”
“”
倒也不必,不会有下次了。
一场密室逃脱下来,祝夏和傅念霏快要虚脱,主要是被吓得不轻。而简以和傅听岘挂了彩,原本打算好的聚餐也只能暂且搁置,各回各家调节休整去。
回别墅前,简以绕路到药店买药膏药酒,两人坐在昏黄的路灯下擦药。
傅听岘拿棉签快速擦完药,本就不是什么大伤口,估计明早就能结痂。反而简以被撞伤的小腿,有起淤青之势。
简以倒了点药酒在掌心,咬唇揉捏小腿,疼痛让她无法使劲。见状,傅听岘接过药酒,在她面前蹲下身:“我来吧。”
暖热的掌心贴在小腿肚上,缓缓揉按,简以蹙眉:“唔——”
傅听岘抬眸:“疼?”
“有点儿。”
“得把淤血揉散,你忍着点。”
“”
奇怪的对话让简以的脑袋里冒出些有颜色的片段,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傅听岘仰头对上她的眼神,莫名读出她的想法。
同频的点非常古怪。
他挑眉,轻扯唇角:“少看点片吧你。”
简以瞬间脸红,没什么底气地反驳,“你瞎说什么!”
“装屁。”傅听岘语气拽拽,表情欠揍,“以前我们班里流传的种子至少有一半是从你地方传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简以震惊。
柏晟中学的教育采用中西结合的方式,在性教育方面做得十分好。从柏晟毕业的人,没几个会有性羞耻的。
性不该是遮遮掩掩、被避开的话题。与其让未成年人瞎猜,去网络上胡乱看,不如好好教育引导,比谈性色变要好很多。
傅听岘低笑:读书时,他的眼睛和耳朵是围绕她转的摄像头,哪里有关于她的话题,哪里就有他。
学习、竞赛、八卦他全部知道。
简以嘴角抽抽,忽然惊醒,猛一拍腿,眯眼看他:“你也看过,对吧?”
呵。
所谓高冷系禁欲拽哥,还不是会看片?
傅听岘:“”
擦完药,两人并肩回车上,简以的肚子咕噜咕噜发出轻微的响声。中午没吃饭,到现在连着两餐空空,再加上体力消耗,果然饿得有点晕眩。
傅听岘:“去吃饭?”
简以摇头:“累死了,回去随便吃点好了。”
“那明早要不要去吃个豪华早餐?”
“哪里?”
“明天带你去。”
“行。”
夏风温暖,将长发吹乱,拂过男人的肩。夜色美好,空气中泛着药酒的味道,却有点甜丝丝的。
两人的影子黏在一起,被拉得很长。
但豪华早餐还是没吃成。
当天晚上,傅听岘接到助理的电话,行程有变,有个商务合作提前,需要飞到国外去谈。简以将药膏塞进他的行李箱里,与他道别。
这趟出差足足有半个月之久,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是在爱尔兰,傅凌予和唐真真的婚礼现场。
简以提前一天抵达,傅听岘在婚宴前赶到,两人在庄园外碰头。在东南亚毒辣的太阳洗礼之下,傅听岘多少晒黑了点。
简以眨眨眼,狡黠一笑,轻啧:“黑了。”
终于把话还给他。
舒坦了。
傅听岘勾唇笑笑,自然牵起她的手,“切,你白死了。”
简以拽着他的手,将他的衬衫袖子往上扯,长长的伤口早已脱痂,只留下淡淡的红印子。
“好了哎。”
傅听岘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小腿处,“你腿呢?”
高跟鞋微转,简以将星空长裙往上提了提,露出白皙的小腿,嘿嘿笑:“完美。”
傅听岘喉结微滚:“”
——臭美。
几百英亩的花园,相临麦格河,超大的大理石宴会厅。傅唐两姓联姻,排场盛大无比。唐真真对拍卖会上的事耿耿于怀,铁了心要把简以给比下去。
简以根本不care,反正不是花她的钱,唐真真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呗。她就愉快地吃个席,然后闪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
席间去洗手间时,她撞上在补妆的唐真真。唐真真一身艳丽的敬酒服,轻蔑地看向简以,呵笑一声。
简以懒得理她,打开水阀洗手。
唐真真其实老早就看不惯简以。名媛圈的异类,学习好、洁身自好,总被富一代拿出来与自家孩子对比。
真是烦死她了。
更何况,她还抢了本属于她的傅氏总经理夫人位置,和那条“克诺之星”!
唐真真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气,非常不甘心。
“简以,装什么呢?”
她双目瞪圆,尖酸刻薄道,“简氏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你不就是靠不上你那没用的爹,只能另找个男人靠呗。”
“傅听岘东拼西凑,掏空自己的流动资金来娶你,你是不是觉得你很神气啊?”
简以愣住。
那笔注资款,是他东拼西凑来的?
当时她就有疑问,那么大的数额,足以与城西徐家给她的条件持平。他才接管傅氏一年,哪有这么多钱?
不过傅听岘拽得二五八万,一脸“爷有的是钱”的拽样,才让她打消疑虑。
见她不语,唐真真继续夹枪带棒地攻击:“没话说了吧?所以别每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装给谁看呐——”
“唐真真,梦幻婚礼有趣吗?”
简以打断她的话,冷笑给出直击,“自已掏钱给傅凌予填漏洞,是不是更有意思?”
一句话KO。
唐真真着实没想到傅凌予有那么混,会在外面欠那么多债。可她已经跟他领了证,只好帮他还,否则唐家的脸面也要跟着丢。
没想到简以居然知道。
耀武扬威失败,唐真真咬牙蹬腿,怒而转身离开。
简以亦关掉水阀,擦干手脸色沉重地走出洗手间。没走几步,身后有人温和出声唤她:“小以。”
她停步转身,看见秦舒温柔地笑对着她。
所以刚才秦舒也在洗手间?
自从简立凯聚众吸毒被抓,拘留结束后被拉去强制戒毒。秦舒心碎不已,她早知道儿子染上毒瘾,但又劝不住。
立凯被抓的事和简以脱不了干系,从简以回国开始,秦舒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的。
果然。
她出手了。
秦舒恨死面前这个害她儿子的女人,又不得不保持体面。如今简以在公司如日中天,她拿她没办法,但——也不想让她太好过。
对上带刺的眼神,简以没什么表情:“有事?”
“你很恨我对吧?恨我抢了你妈妈的位置,更恨立凯抢走你的爸爸。”
秦舒弯唇,眼尾勾起,唇边漾开优雅的笑意,“刚刚唐小姐的话说得很对,你不也是靠男人么?”
“靠你老公的钱,在简氏做人上人。那就别装成独立女性的样子,把自己包装成什么女强人。说白了,小以,你只不过是高级点儿的合法金丝雀罢了。”
“不也跟我一样吗?”
简以冷冷看着她。
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脏的心?
没等她说话,身后传来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她当然跟你不一样。”
第38章
话音落, 人已走到她身边。
简以垂眸,唇畔泛起一丝苦笑——
多么经典的桥段,霸总撑腰一顿精彩输出, 啪啪打脸反派。实则更印证了唐真真和秦舒的话,如今的她不就是靠别人么?
傅听岘偏头深看她一眼,随即望向秦舒。
“想听?给钱啊。”
他姿态慵懒,语气狂妄,“听脱口秀还得买门票呢, 我这给你讲不得收费?”
秦舒傻了。她都准备好说辞来接他的茬, 没想到人直接一个急转弯,给她来了个回旋镖,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从容不迫的神色骤变, 秦舒紧紧皱眉,扭头就走——
神经病!
“你发什么呆呢?”
简以抬眼对上傅听岘的目光,还没从懵圈中回过神,欲言又止:“你怎么”
“我怎么?你理她干嘛。”
傅听岘拽住她手, 悠然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跟这种没有道德的人说不着,思想都是歪的, 逻辑能对?”
稍顿半息, 他捏了下她的手,正色道, “你别被她那些狗屁不通的歪理给绕进去,她是在CPU你。”
“”
简以愣了下,小声纠正他, “是PUA。”
“噢,是吗?反正就那个意思。”
简以何尝不知道秦舒的意图, 可知道是一回事,完全不去想是另一回事。尤其在唐真真告诉她关于注资款的事之后,她很难控制自己不想。
回到酒席上,简以再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思,而是不自觉喝了一杯又一杯红酒。脑子急速运转着,将各种数据整合,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财报分析、方案建议、协助拿项目截至目前加起来,都无法与九位数的注资款相当。
傅听岘看她眼底沉郁不断灌酒,终于忍不住摁住她的手背:“够了,别喝太多,吃点菜。”
简以没意识到喝了多少,闻声便听劝不再喝,只是红酒的后劲上头,人已经开始有些晕眩。
见状,傅听岘眸色一沉,起身提前离席,带她回房间休息。
庄园内的总统套房,宽敞豪华,视野绝佳,浴室设计新颖独特,有符合人体工学的看海按摩浴缸和舒适的干湿蒸房。
简以泡了个澡,洗去身上浓重的酒味。虽然头晕,但她没醉,相反,思绪异常清晰。
换上睡衣吹干头发,她走出浴室。
傅听岘坐在沙发上,听见脚步声抬头:“过来把解酒药吃了。”
简以走过去,喝水吞药。傅听岘站起来,也准备去洗澡,“去睡吧。”
“傅听岘。”
简以唤住他,直接开口,“我想问你关于注资款的事。”
栀子花的味道混着淡淡红酒香,拂过傅听岘的侧脸,他沉眸微愣,呼吸一紧,没接话。
简以瞬间了然,唐真真的话是真的。她咬了下唇,继续问:“你真的不怕亏本吗?”
如果他资金充足,选择与她联姻,可以说是长远考虑;但如果是东拼西凑,就太冒险了。
难怪当傅凌予来找她时,他说多1%都不可能。
原来,那笔注资款是他全部的流动资金。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选错。”
傅听岘注视她的眼睛,实话实说,“现在我也没有资金紧张的问题,别多想,早点睡觉。”
浴室水声淅沥,简以坐在商务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剩余的工作。处理完便静静发呆。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关于流动资金的问题,可不是一句不紧张就没事了的。充沛的流动资金能够抵御各种风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呼吸急促、心悸难耐,耳畔嗡鸣不停,握着鼠标的手没由来地发抖,胃部像被凿打般抽疼
许久未曾有的感觉倏然席卷而来,她试图抵抗,努力让自己不思考、放轻松,却毫无作用,反而引起反效果,大脑运转不停,想要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减少他的损失,或快速让他得到多一点的回报。
数据更迭。
投资和回报在天平两端各不退让。
傅听岘洗完澡出来时,见她闷声坐在电脑前,忍不住皱眉:“怎么还不去睡?”
清冽的声线穿过嗡鸣传入耳中,简以十指紧蜷、腾地站起来,语气急切:“我帮你看财报吧?或者有什么需要数据分析的项目,你给我,我帮你做。”
多一点,再给他多一点回报。
傅听岘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丢开擦头发的毛巾走过去,认真回答:“不用,最近没有需要你帮忙看的数据文件。”
简以紧抿唇,心理压力让她喘不上气,她迫切需要做些什么来反馈,“那市场调研方面呢,我也可以——”
“不用,都不用。”
傅听岘打断她的话,绕过办公桌握住她的手,嗓音沉缓,“先睡觉好吗?”
睡觉?
对,她还有一个价值。
简以调整呼吸,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好。”
她行动力十足,直接拉着人快步走进卧室,将他往床上一推,跨到他身上,捧住他的脸俯身去吻他。
夫妻义务,性价值。
能还一点是一点,九位数的注资额,这点价值连利息都算不上。
她如同一个机械AI,尝试计算出每一项可供交换的筹码,尽量不让他亏太多。
傅听岘懵了几瞬,直到她扯开自己身上的浴袍,一边毫无章法地吻他一边去解他的浴袍。
他回神,一把拽住她发抖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然后快速替她拢好浴袍,系上腰带。
“简以,不需要这样。”他的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嗓音干涩低哑。
简以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那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还能给你带来什么?
联姻的前提是互惠互利,她的价值远不够,虽然时间漫漫,但她也想尽快给他应得的回报。
卧室的沙漏摆件匀速落下金沙,分秒流转,剧烈的生理反应有所缓解。在傅听岘去握她手时,她下意识缩回手,往边上走两步,跟他隔开些距离,坐到床尾处。
“对不起,我没有要侵.犯你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悸,解释:“我有轻度焦虑症。其实回国以后挺久没发作了,今天听唐真真说你把流动资金都给了我,忍不住就多想了。”
傅听岘唇线紧绷,每一口吸入肺部的空气都是沉甸甸的,五脏六腑被挤压得钝痛难忍。
“吓到你了是不是?”
见他不语,简以侧身看向他,抿唇说,“别怕,只是偶尔才会这样,不会伤人的如果下次再发作,你别理我,把我推开就行,差不多15分钟左右就能恢复正常。”
傅听岘心脏窒麻,起身走到她面前,用力把人摁到怀里。眼底沉痛一片,哑声说:“我没怕。”
四年前,简以的外公去世,简家和简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傅听岘飞到英国偷偷看她,更托了在剑桥读书的朋友注意她的情况。
但简以始终冷静,得知父母离婚,母亲的股份被转移,得知秦舒和简立凯的存在,都未曾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刻。
只是不再爱笑,整个人如同一条沉寂的河流,将自己裹藏在平静的漩涡里。
傅听岘在耶鲁选修了心理学,知道人在面临重大变故时,情绪会有一系列变化,而简以则不然,她依旧上课、运动,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说明她在压抑,拼命压抑自己。
即便偶尔用拳击的方式发泄,但也远远不够。情绪积压到一定程度,怎么可能不产生心理问题。
自从两人结婚以来,傅听岘感知到她的焦虑症状。她喜欢在强压下工作,沉浸在过度疲劳的状态下,三餐不定时,对自己吹毛求疵等等,实在太过明显。
他尝试着改变她的习惯,确保她的早晚餐能按时吃下去,带她去拳击馆,放松神经,在潜移默化中调整她的状态。
焦虑症急不得,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
可是今天真正看到她深陷焦虑心理时的样子,他才深切地体会到,那是多么痛苦的感觉。
她一个人在英国时,有过多少次焦虑崩溃心悸?
简以呆滞几秒,侧脸紧贴在他的浴袍上,感受到他劲瘦的腹肌,才平复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他是在同情她么?
思及此,她挣脱他的怀抱站起来,垂眸不自然地说,“我没事。既然你没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那我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随便找个借口,她迈步欲走。
“等等。”
傅听岘叫住她,屏息沉声,“帮我吹个头发?”
简以微怔,随即点头:“好的。”
吹风机的热风赶走耳畔密集的嗡鸣声,傅听岘坐在床边,略低头,简以盘腿坐在床上,认真地给他吹头发。
他的发质偏硬,她抚着他湿漉漉的黑发,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不再钻在某套逻辑的死胡同里。
湿发被吹干,蓬松黑发穿过她的指缝,她轻轻地抓握,莫名感觉有点治愈。眼眸定住,她后知后觉地认清一个现实——
无论过去多少年,哪怕再努力不去触碰心底,掩耳盗铃般自欺欺人,都无法改变她依然喜欢他的事实。
且不减反增。
关掉吹风机,松弛的神经唤起倦意,简以钻进被窝里,朝傅听岘笑了笑:“困了,今天谢谢你。”
傅听岘将被角扯平,低声,“睡吧。”
夜渐深,入睡的人呼吸均匀绵长。傅听岘靠着床背,仰头望向天窗外。漫天繁星闪烁,仿佛触手可及。
满眼星空恍若昨日。
“我是高二一班的简以,很高兴我能代表全体同学在此发言”
“最后,我想代表同学们向家长和老师们提几点小建议,希望我们能够创造出更好的学习氛围!”
自信张扬的模样犹在眼前,耳边回荡着她自由洒脱的发言。
傅听岘轻轻躺下来,侧身凝视她的睡颜,眉心蕴着化不开的愁绪。忽然,她皱眉挪动身子,睡得不太安稳。傅听岘下意识抬起手,正好给她空间,挪进他的怀里。
“唔。”
小声的呓语,片刻消散在空气里。
傅听岘小心翼翼地搂住她,闭上酸涩的双眼。心跳的频次趋于一致,他低头吻在她的发顶——
咸湿坠入栀子花中。
第39章
一夜无梦。
宛若置身于温柔的柠檬草里, 舒适宜人。紧绷的肌肉和神经在充足的睡眠中舒缓放松下来,电量不足的精神像是充满了能量。
简以睁开眼睛,瞬间懵逼。
她的脑袋枕在傅听岘的胳膊上, 鼻尖触着他的肌肤。这也就算了,更离谱的是,被窝之下,她的一条腿挤进他的双腿.间
诡异的姿势。
她居然睡得还挺香!
要不是确定她是一个人安分地先睡的,简以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焦虑症发作疯魔地把他给强睡了。
还好还好, 她和他浴袍齐整, 身上也没什么怪异的感觉。
她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体,试图把腿抽出来。
一寸。
两寸。
三——
腿上一紧, 男人本能的力量, 夹得她小腿肚发麻,连带呼吸也滞住。
简以抬眸,对上傅听岘惺忪的双眼,他无意识地抬手, 掌心正好抚过她的后脑, 两人同时愣住。
太亲密了。
像极了正值蜜月期的新婚夫妻。
“呃,”简以目光闪烁, “你夹我腿了。”
傅听岘迷糊地唔了声, 松开腿放她出去。他不是个睡醒就能迅速恢复清醒的人,需要几分钟缓冲的时间, 所以刚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脸,他有些恍惚, 还以为仍在梦里。
直到抽离的腿蹭过他的某个部位,然后始作俑者掀开被子, 溜得飞快。
他完全清醒,又僵又疼。
晨起反应加各种情绪交杂,让他缓了好一会儿。
简以刷完牙时,傅听岘才进卫生间,拧开水阀挤牙膏。并排的水池,宽大的双人镜,两人一起洗漱,时间在这一刻慢下来。
傅听岘望着镜中闭眼涂洁面泡沫的人,心脏倏然变得柔软。清晨的阳光透进落地窗,照在她身上,温和明亮。
与第一次见她时别无二致。
简以冲干净脸,随手抽一张洗脸巾擦干水分。抬头看向镜子时,余光与镜中人的视线相撞。
她的心猛地一跳,胡乱扯话:“是上午的航班回国吗?”
“嗯,11点半。”
傅家统一订的回程机票,傅听岘走到她边上,问:“想不想再玩儿一天?”
简以凝视他的眼睛,看出他的想法。她摇头笑笑,“你想帮我是吗?但焦虑症一天可治不好——”
“谁要帮你治了?我又不是医生。”
傅听岘把两人的漱口杯摆放好,用过的毛巾也叠成方块,“纯想玩而已。”
简以抿唇思考,随即垂眸:“可是我没时间。”
“真没时间吗?你看一下行程表,是真的有紧急工作,一天内不处理完就会产生损失的那种,有么?”
简以咬唇。
他一针见血,她的确不是没时间,她只是不允许自己休息。她恨不得一天做三天的事,三个月完成一年的工作。她焦虑、紧张,生怕时间不够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总想着快点拿回简氏。
她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在英国时她就定期去做心理咨询。她的焦虑症状并不严重,因为她能理智调节。但越理智,越无法完全摆脱焦虑。
循环往复,她与焦虑共存。
傅听岘抬步走到门边,“还是那句话,看你。你想回国一会儿吃饭午饭我们就出发去机场——”
“我想去玩。”简以抬头。
她想试一试,想回忆一下无忧无虑地玩是怎样的感觉。于是在出门时,她关掉了工作手机。
两人沿着海边公路一路北上,欣赏鬼斧神工的海景。适宜的温度,温暖的海风拂面,简以望着海岸线,心绪放松。
好几年没有真正放松过,从外公过世后,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努力地读书、收集资料,在回国前做好各种准备。
她不敢停下来,也不能停。所以她拼命逼自己,让自己变成不停转的机器人,最好连喜怒哀乐也抹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日复一日,她生生把自己逼出焦虑症。
停下车,两人在海边漫步,与周围成群结队的游客一样。简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重重舒出一口气,随即偏头说谢谢。
“有必要这么客气?”
傅听岘轻笑,“就算没结婚,我们不也是老同学?”
简以弯唇点点头,“对,老同学。”
这时,一个金发的白人游客举着相机走过来,请他们帮忙拍张照,独自旅行的人想照一张全身照很不容易。
简以欣然答应,拍完后金发女人接过相机,笑着说:“Do you want to take photos?You are well matched!”
简以笑了下,眼珠骨碌碌的转,用英文回答。
——好的,不过我们只是同学。
金发女人喔了声,拿着简以的手机往后退几步,蹲下把摄像头对准两人。傅听岘瞥她一眼,幽幽抬手搭住她肩。
简以一瞬挺直脊背,肩膀有些僵。
“老同学,你紧张什么?”傅听岘故意呛她。
简以呼吸一窒,随口反击,“怕你吃我豆腐。”
“你真好意思说。”
“行了行了,赶紧拍。”
“”
咔嚓咔嚓几下。
两张笑脸定格。
金发女人把手机还给简以,下一刻便看向傅听岘,笑着问他要联系方式。简以傻眼,猝不及防的走向。
傅听岘狠狠瞪她,用眼神控诉她嘴瓢的行为,然后准备开口拒绝。
有上次的经验教训,简以反应巨快,立刻说:“Sorry,I was just joking,he is my husband.”
傅听岘愣住,眼底泛起惊讶的光。金发女人笑着说没事,热情地送上祝福,然后与他们告别。
“你干嘛?良心发现开始做人了?”
简以切了声:“傅少爷不喜欢被人搭讪,我不说话,等会儿又冲我撒气,直接把我丢在这里也说不准。”
“屁。”
他什么时候丢过她!
上回吵架还不是把车钥匙给她了。
瞎说八道!
此时此刻,简以觉得身心无比放松,大自然的治愈能力强的厉害,她感受着心脏正常的跳动,呼吸也是正常的平静,一点儿也不紧张急促。
“傅听岘,谢谢你。”
她说,“不是客气。不管是昨晚还是今天,真心感谢。”
傅听岘停步看向她,扯了下唇,挑眉说:“别把自己当成什么异类。焦虑就焦虑,现在的社会生活节奏那么快,有心理问题的都市人多了去了。你不也知道我有强迫症,关锁至少三遍,物品必须按顺序摆那又怎样,没影响到别人不就行了。”
简以叹气:“可我昨晚差点把你——”
“你打住。”傅听岘没忍住笑,“你羞辱谁呢?还你把我,你能把我怎么样?强上我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简以脸涨红,慌忙环视四周,急声道,“神经病啊!说那么大声!”
傅听岘耸耸肩:“强迫症属于神经官能症的一种,你说神经病也没错。”
“”
靠,还真有人把有病当成什么骄傲的事。
永远理直气壮。
永远牛逼轰轰。
简以忍俊不禁。
这几年,她习惯了一个人解决问题,总觉得自己的焦虑情绪会影响到身边人,所以刻意减少与朋友们的联系。久而久之,她已经快忘记了,以前的简以是什么样的。
重回车上,两人往最近的一个小镇开。
简以偷偷看他,忍不住问,高中时的我是什么样儿的?
“学霸,校花,女神。”
傅听岘偏头看她一眼,“我怀疑你是故意问的,想炫耀是吧?”
“我没有!”
“三年收了多少情书心里没数?”
傅听岘压着心底涌动的酸意,装得若无其事,揶揄道,“平安夜有学长给你搭蛇果树,情人节有学弟在操场给你摆爱心蜡烛,高三快毕业的时候,隔壁班的俩傻缺还为你打起来了。还用我举例吗?”
简以皱眉:“不用了!好尴尬”
情书的数量她确实没数过,那些公众场合的表白行为也让她相当尴尬。她又不是想问这些。
顿了顿,她屏息抿唇,“那你呢?”
心跳倏然漏拍,傅听岘凝神说:“学神呗,如果不从商的话,我觉得你能超越爱因斯坦。”
简以:“有点过了。”
“实话。”傅听岘减缓车速,表情认真,“既然你现在从商,成为全国首富只是时间问题,冲一冲,世界首富也不是不可能。”
“”
说不震惊是假的。
简以不知道傅听岘心里对她是这样的评价,从听见他说不喜欢她以后,她就下意识以为他是讨厌她的。
原来站在同学角度,他是欣赏她的。
只是没有男女之情罢了。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废话,别说九位数,你以后肯定能赚十位数、十一位数、十二位数。”傅听岘语气笃定,“我可不是瞎说,同窗三年,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你绝对行。”
真切的彩虹屁简直让人飘到云里。简以恍然想起当年,帮助江宁初后的一段时间,放学后她都会偷偷跟在江宁初后面,防止几个混蛋又冒出来欺负人。
有一天,她发现傅听岘也跟在她身后,看来他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后来两人被江宁初发现后,她垂着头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事的,我们是同学。”
因为这句话,江宁初春心萌动。
简以觉得太正常不过了,谁能不心动呢?
当年巷口的风与如今的温度相似,简以望着他的侧脸,与少年的轮廓相融合——
她不再极力压抑情感。
喜欢是无法扼制的。
暗恋就暗恋吧。
因为傅听岘太值得了。
两人走过小镇,吃吃喝喝,享受风和阳光,看潮起潮落、看黄昏落日。最后玩儿累了,他们走进一家特色酒吧。
爱尔兰是黑啤酒的出产地,复古的红砖装修亮眼,超酷的旋转楼梯设计,地道的爱尔兰民谣乐队,音乐和酒碰撞,氛围满点,有人翩翩起舞。
点完酒,傅听岘到外面去接一个工作电话。简以坐在二楼,欣赏乐队表演。一曲毕,乐队主唱起身拿麦,用蹩脚的中文说:“我有两位认识了很多年的中国朋友,我们的友谊从大学开始,至今已有三十年。今天我想唱一首歌,愿我们的友谊再延续三十年、六十年!”
前奏响起。
很熟悉的旋律。
周华健的《朋友》。
酒吧里的客人全部安静下来,专注地看着这场感人的演出。年过五十的主唱,唱功极佳,虽有些咬字不清,但情感到位,令人动容。
简以沉浸其中,忽然豁然开朗。
暗恋多年,酸涩、不甘、难受、放不下,她尝遍其中滋味。但今天知道傅听岘对她的欣赏后,如同拨云见雾,她不再庸人自扰,更不想奢求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不见天光的暗恋,多少人只能远远地看喜欢的人一眼,有些人甚至连认识对方的机会也没有。
相较之下,她其实很幸运。
同窗三年,他们有不少交集。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并没有讨厌她,相反,他对她有欣赏,更不吝于对她的赞美。因缘巧合下,他们结了婚,未来的日子也会一起并肩作战。
他们是老同学,是战友,也许还会成为一生的朋友。
简以茅塞顿开,多年的暗恋仿佛得到升华。
终见天光的暗恋或许能修成正果,亦或许会在磨合中冲淡爱意,最终分道扬镳。换个角度想,朋友要比爱人稳固太多,可以相伴携手走三十年、六十年,甚至一辈子!
相比爱意汹涌的一时愉悦,简以更希望时间长久。
朋友身份实在是太好了。
她越想越激动,眼睛里泛起雀跃的光。
傅听岘走到酒吧二楼时,瞧见她带笑的侧脸,也不禁勾起唇角。像是心电感应一般,简以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充满酒香的空气里交汇。
“傅听岘!”简以站起来,兴奋地朝他招手。
这么高兴?
捡到钱了??
傅听岘愣了两秒,随即迈步走过去。简以将玻璃杯满上,深吸一口气递啤酒给他,“傅听岘,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微红的白皙小脸满含笑意,可爱的酒窝晃眼又勾人,傅听岘有点懵:“?”
醉了?
简以继续说:“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并肩作战,无话不谈!就像他们一样,几十年以后也能一起快乐地喝酒。”
傅听岘顺着她的目光望下去,小小的舞台上,三个小老头眼含泪花地抱在一块儿,共用一个麦克风,声情并茂地唱着朋友。
歌曲到了尾声,情感几乎满溢。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傅听岘收回目光,接过酒杯,百思不得其解,他就去接了一个电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以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太过激动,组织不出完整的语言,索性举杯去碰他手里的啤酒杯。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说了,话都在酒里,你懂得!”
说完,她抬杯仰头,一饮而尽。
第40章
在温暖热烈的BGM包围下, 傅听岘表情克制,漆眸沉沉望着眼前沉浸在音乐和友情氛围里喝嗨的人,眼底情绪翻涌。
朋友。
他细细品琢这个词。
青涩少年不懂如何表达爱意, 斗嘴、揶揄、装酷,他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
天知道与她分到同一实验小组时他有多兴奋,周日在实验楼外等了整整一天,在值班老师锁门离开时,他追过去拦人, 却在她跑来时悄悄隐身。
秋日凉爽, 他藏在保安亭后面的树荫处偷偷看她,额头冒了不少汗, 不知是跑步的原因还是其他。
到体育馆冲完澡, 他掩耳盗铃般拿了个篮球,才快步赶往实验楼。
她聪明优秀,自信好胜,会因为一次考试失利而拼命努力。
那几个月的周末, 是最温柔美好的时光。
实验楼外云卷云舒, 乍雨乍晴,全与他无关。在一方小小天地之中, 她手里的电流表连接的是他的心跳, 酒精灯燃烧的是他的呼吸,浪漫的“硫锌”雨在他脑海炸开
她眉眼认真、专心致志地做实验, 而他心不在焉地胡乱接导线,余光里全是她的侧脸。
第一名和第二名,他们轮换着来。每次大考后放榜, 是他与她的名字挨得最近的时候。
后来一次巧合,他们救下同班的女同学。也因此, 他们之间有了更多的交集。他想,相比普通同学,她应该把他当成朋友了吧?
同学、朋友、男朋友、伴侣与她吃完大排档那天,他已经开始思考两人的婚房该如何装修。
——离谱却真实。
直到某次体测前,他帮周叙回教室拿落下的铭牌,却听见班里女生们的讨论。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在私下议论交流,再正常不过了。
有女生说:“听说昨天又有学妹给傅听岘送情书和巧克力了耶,不过还是被拒绝。你们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呀?”
“谁知道。学妹学姐还有我们同级的,他都不喜欢,你们说他是不是有对象啊?然后对象不是我们柏晟的。”
“看着不像啊。”
“那可说不准,可能是青梅竹马,暗恋什么的呢!”
“”
女生们热络的聊天,只有简以安静地坐在窗边座位上,认真做题。不多时,有社牛同学往她的方向看过去,调笑着问了句:“简以,作为‘最不可能CP’的女主角,你怎么看?”
平时同学们就爱互相打趣开玩笑,简以一向是笑笑,不发表意见。但这次,她淡淡出声回应。
“跟我没关系。既然是‘最不可能CP’,你们以后就不要把我和他放在一起讨论了。”
自始至终,她连头都没抬。
傅听岘站在教室后门边,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桶冰水,冰冷彻骨。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听出她语气里隐隐的烦躁。
青春期里的女生讨厌被人议论,尤其是和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就那么讨厌他?
是不是与他接触和说话,都会让她厌烦恶心?
傅听岘攥紧拳,无声离开。自此,在班里,他刻意避开与她讲话,不再给她造成困扰。
可是他仍旧忍不住。忍不住偷偷看她,听她给同学们讲题,关注她的成绩和准备去留学的国家。
毕业那天,他思虑再三,还是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说出来,至少不留遗憾了。
可是当他来到同学聚会的包厢,却不见她的身影。有同学说她来了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走了,他心脏一紧,胸腔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借故离开,让司机开车去了简家门口。
夏日炎炎,车内冷气充足,可他的掌心还是洇出黏腻的汗,一如那年秋日。短短几个字,他编辑良久。
「简以,有时间吗?我在你家门口。」
心跳停拍,呼吸窒住,他郑重地按下发送键。下一秒,瞳仁震动,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净——
“JY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酒吧开启灯光秀,音乐摇摆,浓酒催人醉,舞台上的三个人唱嗨了,唱完朋友紧接着继续唱干杯朋友。
简以乐呵呵地收回视线,转眸望见表情怔然的人,含雾的双眼涌上疑惑:“怎么了?有紧急工作么?”
清悦的声线撞散那年夏日的记忆,傅听岘回神,摇头:“没有,没事。”
简以眨眨眼,噢了声,“那你喝呀!”
啤酒花和麦芽香融合,黑啤滑入咽喉,清纯温和,气泡在胃里噼里啪啦炸开,酸甜苦辣,滋味复杂。
离开酒吧时,简以有些醉了,确切来说,是身心放松后的倦懒。傅听岘背起她,踏着湿滑的石板路,伴着月色穿过喧闹街道。
被激发了音乐魂的简以,闭着眼睛在哼歌。
「让我们数着星星一起老去
让我们肩并着肩笑看风雨
别迷失在爱里
为一棵树哭泣
而放弃姐妹温柔拥抱的森林」
温热的呼吸伴着酒气拂过耳朵,傅听岘神经紧绷,神情微僵:“谁跟你是姐妹。”
简以低唔了声,从善如流,迅速切歌。
「彼此为着目标相距
凝望夜空往日是谁
领会心中疲累
来忘掉错对
来怀念过去
曾共度患难日子
总有乐趣 」
傅听岘:“”
得,又变兄弟了。
暖风吹散歌声,困倦的人贴着他的颈窝呼吸绵长。傅听岘扯唇轻笑,自言自语般低喃:“真要跟我做朋友?”
停顿片刻,他自问自答,“——也不是不行。”
从同学到朋友,他用了八年。
那么再过八年,他能否往上再晋一级?
比八年久也没事。
他有的是时间,只要她愿意给他机会。
心脏雀跃跳动,胸腔震动,仿佛又回到元旦晚会那一天,少年张扬高唱,将爱意隐藏于黑暗里。
今日亦是如此,低低吟唱多年未让她知晓的心事。
「常在暗恋你想你等你
我的眼神泛滥着爱情
能令天知道他知道
应知道都知道
偏偏你未知 」
情感到位,粤语标准,不过依旧五音不全。睡梦中的人脑袋轻轻动了下,傅听岘赶紧打住,心跳如鼓。
下一瞬,柔软的唇轻触他颈上的肌肤,梦呓如小猫般呜喃。
“唔,好、好难听。”
“”-
爱尔兰之行收获颇多,最重要的是舒缓了压抑的情绪。
回国后,简以抽空回了趟简家,将那只薄荷绿皮箱拿到江景别墅。她不再钻牛角尖,她坦然面对曾经酸涩的青春记忆。
而简怀年和秦舒,为简立凯的事奔波费了不少心。尤其是简怀年,像是苍老了十岁,疲惫不堪,根本没有心力再与她交锋。
唯一的儿子前途迷茫,他怎么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打压女儿。
凡事留一线。
实则在为自己留后路。
简以趁此时机,整改简氏许多部门。营销中心和电商部,从前被简立凯弄得最乌烟瘴气的两个部门,在她和江宁初的共同努力下,完成了一次大换血。
邱玄军之流离开简氏,部门架构调整,薪资体系、绩效全部重新制定,引进业绩规划系统,杜绝职场猫腻,公平划分销售区域。
果真被傅听岘说中,她开始顺风顺水,盘活了简氏的业务和资金流。而在忙碌的工作中,她开始有意识地规律一日三餐。
虽然偶尔仍会焦虑,但她逐渐适应和平衡时间,不再过度逼迫自己。
盛夏亦接近尾声。
在祝夏的甜品屋开业那天,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祝贺她生意兴隆。清凉甜品摆满桌,简以、祝夏、江宁初、傅念霏四个人围着水晶台面,玩起了塔罗牌。
徐知越苦逼打杂,帮女朋友收拾门外的庆贺花篮,跑进跑出累得要死。傅听岘和周叙坐在另一边开着笔电处理公事。
但某些人难以集中注意力,时不时地往不远处瞥一眼,目光在小酒窝上停留一息便收回,然后垂眸低笑。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周叙愣了下,随即小声问:“你和简以现在?”
傅听岘坦然回,“现在挺好的。”
“你告诉她了?”
“没。”
傅听岘摇头,眉眼含笑:“她说要跟我当朋友。”
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说的那句话。
「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他不是贪心的人。
这就够了。
周叙凝眸望向女生堆,视线落在简以脸上片刻,随即偏头露出温和的笑,“挺好的,恭喜你。”
这时,傅念霏惊呼:“哇哦,嫂子,有人在偷偷喜欢你耶!!”
简以没玩过塔罗牌,对星座之类的都不太信。但听到傅念霏的话,她下意识往窗边的办公区域瞄了一眼。
视线意外相撞,两人同时愣住,随即快速移开目光。欢声笑语掩盖了砰砰砰的心跳,一人面上发烫,一人耳根泛红。
众人皆以为是暑意作祟,除了周叙。
在初秋到来前,情侣们迎来了七夕情人节。虽然如今每月都有情人节,更有520等新潮节日,但七夕仍是国人们心目中最传统的情人节。
是以,当简以早上踏进简氏大楼时,瞧见前台被花束盖住,上百束花堆在一起,浩浩荡荡。她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会心一笑,她迈步上楼。
总经理办公室与助理办公室相连,她瞧见精心打扮的吴新秋,轻轻叩门:“晚上有约会呀?”
吴新秋的肚子已经大起来,穿着定制的孕妇连衣裙,舒适又美丽,她闻声笑着站起来:“简总早。”
“别站了,坐着坐着。”
简以走进去,笑说:“今天你提前两小时下班,早点跟老公过节去。”
虽然怀着孕,吴新秋一点没耽误工作,有时周末还来加班,十足的工作狂。简以变着法让她休息都没用。
闻言,吴新秋皱眉吐槽道:“别提了,我老公蠢爆了,订餐厅还定错时间,定了明天的位置。”
简以噗嗤笑出声:“那你们晚上回家过?”
“对啊,只能延后一天过了。”
吴新秋笑,“不过新裙子还是要穿的,仪式感嘛!”
简以赞同地点头。
“对了简总,Michael先生大约十点到公司,资料我放你办公桌上了。”
“好的。”
情人节跟她没什么关系,干活要紧。这位Michael先生,是她在剑桥读书时认识的一位学长,没想到他与周叙私交不错,正好简氏有个项目在找合作人,周叙在中间给她牵线搭桥,今天Michael过来,没什么问题应该能把合同签下来。
这时,手机震了下,她捞起一看,是位合作商送了两张情侣豪华海鲜套餐的电子券给她。
日期正是今天。
简以抿唇,沉思许久。
撇开情人节,请朋友吃个晚餐没什么吧?
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简总,Michael到了。”
简以起身,“好,我们下去吧。”-
下午四点,凉爽的宾利车内。
傅听岘唇线紧绷,怔怔盯着旁边的深黑礼盒,表情极其凝重。连前排驾驶座上的王叔都忍俊不禁:“傅总,你是去给太太送花,不是去打架。”
那年载他到简家别墅外的人也是王叔,所以他的心思根本瞒不过过来人。傅听岘轻咳几声,缓和神色纠正,“我是去给好朋友送花,撑撑场子。”
光看傅氏集团今天每个部门的收花盛况,他能不去么?堂堂简氏总经理,怎么能失面子。
必须去!
王叔瞥一眼后视镜,忍不住揶揄道:“我家孙子前几天早恋被叫家长,他跟他爸狡辩,说和女同学是朋友。未成年人没办法,已婚的成年人还玩这套?挺新潮嘿!”
“”
走进简氏大楼没几步,熟悉的身影晃过,与助理等人陪同一个年轻的外国客户参观。
不过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简以的眼神好像有点怪?
没多想,傅听岘欲上楼去她办公室等她。
忽然,手机铃响起,是周叙来电。
“喂,听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傅听岘拿着手机,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下去。挂下电话,他沉吟半晌,随即走到前台,把礼盒交给工作人员。
“傅总不上去吗?”许是节日烘托,前台行政没忍住,多问了句。
“不了。”
在傅听岘离开半小时后,简以将Michael送下楼,婉拒他的晚餐邀请,把人送上商务车。她没多想,外国人大概不太懂中国的情人节。
舒出一口气,她转了转发酸的脖子,与吴新秋一起走进大门。见她忙完,前台行政起身:“简总,这有您的花。”
“?”
简以走过去,“我的?”
行政笑着说:“是呀,刚刚傅总来过。”
傅听岘来过?
怎么没跟她说一声?
“他人呢?没上楼吗?”
“傅总好像有点忙,放下花就走了。”
简以微怔,捧着礼盒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转身去搭电梯,身后的谈论声此起彼伏。
“哇塞,那个包装盒我就在国外见过一次,超贵的!”
“何止是贵,法国的花艺大师Carver,听说脾气怪得很,有钱都不一定能在他那儿订到花。”
“”
回到办公室,简以仍有点懵怔,心脏跳得飞快。七夕情人节,傅听岘送花大概是为了给她撑场面,毕竟两人结婚,要是重要节日没表示,难免引人议论。
可是没必要订Carver的定制礼盒她解开丝带,打开盖子。
粉金渐变的玫瑰,像阳光下少女害羞的脸。
她捂了捂发烫的脸颊,耳朵也热。缓缓神,她拿起手机拨电话过去,漫长的嘟声后,忙音响起。
他在忙?
若换作平常,简以肯定就不打了,但今天——她咬唇,又拨了过去。
依旧是机械的嘟声,她垂下眼,等待忙音响起,电话却忽然接通了。可对面没反应,只有沉沉的呼吸,给她一种他不小心按到接听键的错觉。
“傅听岘?”她轻轻出声。
大约十秒后,“嗯。有事?”
低沉的声线拂过耳膜,简以愣了愣,才问:“你在哪儿?在忙吗?”
“我在机场。”
他沉声回,“要临时出趟差。”
“”
喉咙像被棉花塞住,简以声音低哑,“哦,那你出差顺利。”
在她准备挂断时,电话那端的男人却忽然唤住她。
“简以。”
他停顿几秒,“你找我有什么事?”
简以觉得气氛不太对,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异,她想了想,还是如实说:“有个合作商给了我两张豪华海鲜套餐的劵,本来想约你今晚一起去吃的。”
“今晚?你约我?”
好奇怪的语气。
有必要这么诧异么?
你都送花给我撑场子了,我回请你吃顿饭怎么了?而且还是免费的,不用钱那种,不吃白不吃!
“对啊,不过你要出差就算了,工作要紧嘛。”
简以呵呵笑了下,“我给我助理吧,刚好她和她老公没订到餐厅。”
“等等,你先别给。”
“?”
“有个电话进来,你等我两分钟。”
“呃,好的。”
两分钟眨眼过,简以蹙着眉,总觉得傅听岘非常怪!不过电话进来,她收起思绪,接通。
这回,对面的声音明显轻快不少。
“不用出差了。”
“?”
傅听岘脚步匆匆,似乎走得很快,语气微喘:“合作方跟老婆生气,临时敲定的会谈时间。”
“啊?还有这种事?那现在——”
“现在跟老婆和好了,就跟老婆过七夕去了。”
“”
简以脑袋懵懵,傅氏集团还有这种不成熟的合作方?
“晚上在哪吃?定位发我。”
第41章
简以问:“你自己开车吗?还是王叔送你?”
“没开车, 王叔送我到机场就去接老婆过节了。”
傅听岘无所谓道,“你发定位给我,我打车过去。”
“”
你这老板当得可真与众不同。简以看了眼时间, 快到下班高峰期,又加上特殊节日,估计高架一会儿就得堵,她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起身,“我过来接你。”
电话那头呼吸微滞, 过了两三秒才装模作样地说, “那多不好意思,一来一回太麻烦了吧?”
无语。
狗男人居然开始装起来了。
电梯移门打开, 简以走进去, 一尘不染的金属面中出现一张灿若桃花的笑脸,翘起的唇角微僵,她抿唇移开目光,指甲掐着掌心、羞窘感愈甚, 语气不禁急躁起来:“别废话!哪个出口?”
“T3。”
“嗯。”
坐上车, 简以摁下启动键,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后, 才沉稳地去踩油门, 把车开出去。
一路无阻,大约二十分钟后, 越野车减速驶入机场通道。骄阳西沉,落霞漫天,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 由远及近渐次清晰——
他站在石墩边,身形笔直挺拔, 余晖铺洒,为他增添几分慵懒。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他没有玩手机,而是安静地等着。
饶是看不清他的表情,简以的心脏仍是狠狠跳动。他戴的墨镜还是前不久她送的,因为那次在机场看他挺喜欢,她就去订了同品牌同系列的男款,也是隐藏的情侣款。
高中时送他的那双球鞋,她也自留了双情侣款,可惜他没穿过。时隔多年,他终于戴上她送的墨镜。
眼底泛起雀跃的光,她的心动一如当年。
暗恋一时爽,一直暗恋一直爽。
内心丰富地饰演独角戏,是独属于暗恋者的乐趣。
大概是正好赶上航班抵达,出口处人群涌动。某些人无论站在哪儿,都是引人侧目的存在。不少人看向他,与同行的人悄声讨论是否遇到了什么明星,大胆一点的则欲上前问号码。
招蜂引蝶。
简以蹙眉,脑海里莫名冒出这个词。
站着的男人警惕心很强,注意到周围的目光,便将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左手无名氏的婚戒折射晚霞,异常晃眼,直接将走近的路人逼退。
简以忍不住弯唇,轻按喇叭踩下刹车,打转向灯缓缓靠边停车。傅听岘偏头望过来,随即长腿一迈,大步走到车门边,拉门上车。
盛夏将过,暑意未消。热融融的风随人一并涌入车内,凉爽的空间顷刻升温几度。
傅听岘额头渗出不少汗,干净无褶皱的高定衬衫亦被汗洇湿了些。简以将纸巾盒递过去:“怎么不坐在里面等?”
三十度的气温,搁那凹什么造型。
既招人又受罪,图啥呢!
傅听岘摘下墨镜,没答话,抽几张纸巾擦汗。重度洁癖人表情沉重,浑身湿黏,难受得要命。
见状,简以取出湿巾拆开,侧身抬手:“我帮你。”
微凉的掌心抚上黑发,另一只手捏着湿巾替他擦拭。冰冰凉凉的触感从额头辗转往下,夹杂着清幽的淡香,如同秋日细风撩动心弦。
傅听岘不自然地移开眼。
他怎么可能冷静地坐在里面等?
从听到她说要来接他的那刻起,他的心就直冲九霄云外,栓都拴不住。站在出口外等她的34分钟,每分每秒都是雀跃跳动的。
他忘了炎热,甚至感受不到汗水。
直到见到她。
冷气拂面,傅听岘悄悄转眸看她认真的眉眼,忽然觉得这身汗出得真值。她的指腹划过他的脸颊和脖颈,喉结上下轻滚,湿黏汗水被拂去,心口燥意却徐徐攀升。
简以把湿巾丢到车载垃圾桶内,又用纸巾给他擦一遍。傅听岘不抽烟,酒也喝得少,饮食健康规律。即便出汗,身上的味道也不难闻。
距离拉近,简以竭力按捺着躁动的心跳。专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充斥鼻腔,她并不陌生。
每次接吻时都能紧紧将她裹缠。
“好了。”
她回身舒气。
给他擦汗倒是让自己出一身汗。
唉。
傅听岘压根没看她,自顾自掩藏情绪,故作客气道,“谢谢。”
赶上车流高峰期,好在简以提前规划了路线,绕路再走几条无名小道,愣是没被堵住,直达山顶餐厅。
新开业的餐厅,主打豪华海鲜,每样食材都是当天空运抵达,品质极佳。
停好车,两人走进餐厅,出示电子券,忙碌的餐厅经理瞥见人影,赶忙疾步走来,礼貌颔首:“傅先生,傅太太。”
“你好。”
所谓情侣套餐券,不过是合作商拿来做人情的,八成会被送出去,压根想不到人两口子居然亲自来了。
餐厅经理汗涔涔,十分紧张,机灵地请示老板后,便笑盈盈地开口,说是请两人去楼上的包厢。
套餐券不过是普通大厅位,虽然七夕佳节,餐厅客人爆满,但老板深有远见,空了一间包厢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真就用上了。
闻言,简以却没动,“不用去包厢,我们在这儿吃就行。”
经理汗颜:“大厅相对比较喧闹,包厢环境安静,您与傅先生的用餐体验会更好些。”
傅听岘轻笑,“没事,我们喜欢热闹点。”
“”
行吧,或许是有钱人图个新鲜。
经理点点头,不再勉强,走到一边嘱咐领班亲自照看他们,确保两人的用餐品质不受影响。
七夕节气氛浓郁,大厅里几乎每桌都是情侣,有的桌上摆了玫瑰花,有的则是放着精致的蛋糕。
脸上皆洋溢着甜蜜笑容。
不过气氛再好,傅听岘仍是心事重重,眼底愁绪难消。简以收回目光,抬眼瞧见他的神色,终于憋不住了:“你今天有点怪。是有什么事吗?”
傅听岘呼吸滞住,目光闪烁,“没有。”
简以才不信,“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不太对劲,到底怎么了?”
“”
还不是因为你。
傅听岘轻咳一声,装得若无其事,“真没事,可能是天太热,有点中暑。”
“噢。”
说话间,海鲜陆续端上桌面。
豪华刺身拼盘、老虎斑姿造、鲜活乱跳的虾、纹理清晰的牛肉船鹅肝入口即化,厚切三文鱼软糯,鱼肉几秒烫熟,入口鲜甜滑嫩。
除去套餐券里的餐品,老板特地嘱咐,将限量的龙虾和新品赠送,让他们品尝给意见。
简以最喜欢吃鱼,拿着筷子大快朵颐。
见状,傅听岘皱眉:“又没吃午饭?”
“吃啦!不过没吃多少。”
简以咽下虾肉,重重叹气,“太忙了今天,根本没时间。”
傅听岘沉眸,到底没忍住,试探地问:“接待客户?那个剑桥学长?”
“对啊。”
“谈得怎么样?”
“挺好,估计明后天能把合同签下来。”
“那怎么不请人吃个饭?”
“?”
简以终于听出一丝怪异,搁下筷子抬眼,“今晚请他吃饭?你认真的?”
鹿眼转动,示意他看周围,脸上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傅听岘扫视四周,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又怎么了?吃顿饭而已。”
简以无语,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莫名烦闷,早知道不约他吃饭了,净说她不爱听的。她低哼:“避嫌懂不懂?这种节日被记者拍到上个热搜好看么?公关部的人不在背后把你和我骂死?”
“也是,那明后天再吃呗。”
“饭是肯定要请的,不过我就不去了,让李总帮我招待,他比较老道。”
傅听岘挑眉:“为什么不去?”
“Michael学长以前追过我室友,Stella说他人挺多情的,也不管女生是不是有男朋友或者结婚了,男女关系有点子乱。”
简以耸耸肩,慢悠悠地剥虾,“不过人家的私生活也跟我没关系,我就拿到合同搞钱就行,至于私交嘛,就没必要维系得太紧密了。”
她看人一向准。
打过几次照面便知道值不值得深交,若非如此,她也不需要周叙牵线搭桥了。
傅听岘:“”
心脏倏然落地,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似乎是闹了个乌龙,估计周叙收到的消息不准,把简以和Stella弄错了。
总而言之,好在他多问一句,没有憋闷地跑去外地出差,否则就真的成傻逼了。
“你笑什么?”
简以觉得这人今天绝对不正常,阴晴不定的,方才还沉着脸像被人抢了八千万似的,现在又仿佛捡到钱一样勾唇傻乐。
“没什么。”
傅听岘压下唇角,扯开话题,“海鲜真不错。”
“傅大少爷,你一口都没吃。”
傅听岘哦了声,慢条斯理地卷袖子,“现在要吃了。”
“”
海鲜入肚,饱腹感令人满足。小提琴演奏曲悠扬迷人,灯光缓慢变幻,大厅的主题不断切换,从幽静深海转换成潺潺小溪。
置身其中,不仅色香味齐全,亦能收获满满的感官体验。
不多时,一个手捧红玫瑰的男人出现,站得离两人的位置不远,眼神紧盯另一侧的位置,手微微发抖。
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暖光下的情侣座上,一个年轻女生安静地在吃甜品。
她弯唇,压低声音,“哎,等会儿应该有惊喜求婚。”
傅听岘偏头望一眼,低笑:“嗯。”
“可是他看上去好紧张。”
饶是不断深呼吸,男生的手脚依旧在发抖,简以担心他可能都走不到女生面前。不过她也只是心里想想,哪知道傅听岘直接转头小声喊人:“嘿,兄弟!”
男生看过来,目光呆怔,往他们边上走两步,“您叫我?”
虽然年龄没差多少,但傅听岘周身散发的矜贵气息无法忽视,男生下意识便用了尊称。
傅听岘客气地让人坐下,直入主题:“等会儿要求婚?”
男生额头冒汗:“对。”
“很紧张?”
“嗯。”
傅听岘给他倒了杯餐酒,“喝两口。”
等男生喝完,他扫一眼距离,给他规划路线:“从这里出发,绕过中心吧台,从那条直廊小道走,正好是你女朋友的视野盲区。记住,在她左边停下,免得她太激动,往右转容易碰翻酒杯。”
清冽沉稳的声线安抚紧张的神经,男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傅听岘:“再检查一遍戒指。”
男生机械地照做,“戒指在的。”
“嗯,出发吧,加油。”
“好!”男生自信地站起来,“谢谢哥!”
简以目瞪口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求婚策划人呢!
有模有样的,他是对求婚很有经验么?
简以不禁蹙眉:“你很懂求婚?”
“知道单身人士平常在做什么吗?给别人提供建设性意见。”
傅听岘轻嗤,“徐知越从高中起就天天发神经,光是表白都策划了好多年,简直了。”
“”
不过求婚嘛,倒不是帮徐知越想的。
毕竟他都想到新房装修了,求婚怎么可能落下?他构想过几十种场景,策划方案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对求婚场面,他自然了熟于心。
很快,热烈的欢呼声响彻全场。男生单膝跪地,女生双手捂着嘴,眼里闪着泪光。求婚的话简单真挚,女生接过玫瑰,男生为她戴上求婚戒指,两人在好友的包围下紧紧相拥。
简以以为到这就结束了。
没想到男生还不忘感谢傅听岘,脸颊泛着酒红,拿着麦高声喊话:“谢谢那边的大哥和嫂子,祝你们七夕快乐!”
“”
两人齐齐被尬住。
教别人很有两下子,到自己时直接傻愣住,只能摆出尬笑点头示意。
这时,有情侣认出他们——
“他们好像是傅氏和简氏的豪门夫妻耶!”
“有钱人也坐大厅吗?”
“你懂啥,人家是体验生活的。”
“真般配啊,这是豪门联姻文学照进现实?”
“”
眼见拍照的人越来越多,餐厅经理急急赶来,将两人带到顶楼目前未对外开放的观景台。
“不好意思啊,傅先生傅太太,我让人把餐点拿上来。”
“不用了,我们吃得很饱,再这儿站会儿就行。”
意外的情况,使两人不得不晚些再走。经理给他们送了两杯无酒精饮料,是餐厅的新品,酸酸甜甜,适合餐后饮用。
顶楼有一套不错的音响设备,经理为两人开启,傅听岘连了自己的蓝牙,点开张学友的经典歌单。
简以噗嗤笑出声:“你这算不算是夹带私货?”
“切,那你选,你想听谁的歌?”
简以眸光一顿。
因为年少的喜欢潜藏,她也在不经意间听了多年的张学友。如果傅听岘是夹带私货,那么她是不是算爱屋及乌?
“选不出来,就听这个呗。”
傅听岘微扬下巴,“张学友,永远的神。”
山顶里天空很近,两人靠在缠满霓虹灯的栏杆上,晒月亮。
歌曲一首接一首,从《如果这都不算爱》到《你最珍贵》,又缓缓切入《每天爱你多一些》。
杯已空,不含酒精的饮料也能醉人。
简以笑了笑,理性地说:“这歌词不写实。根据恋爱的脑神经机制,热恋不可能一直维系,通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不可能每天多一些。”
傅听岘偏头,眸色深浓,“是吗?可我觉得很写实。”
“你那是对偶像的盲目崇拜!”
“”
稍顿片刻,简以又点点头,“好像也是,有些人可能会这样。比如我表哥表嫂,还有徐知越和夏夏。”
“嗯。”
心潮涌动,音乐为夜色增添一份朦胧。
简以忽然开口:“傅听岘。”
“嗯?”
“如果我说,我是说如果,”她心跳如鼓,“如果你心里的那个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会怎么办?”
话题忽然深入,让傅听岘猝不及防,呼吸亦发紧。
他抬眼注视她的目光,半晌后启唇回答:“不会,她不会不好。”
“”
就这么爱是吗?真是无敌恋爱脑。
简以不说话了。
酸甜的气泡饮料在胃里轻轻炸开,让她非常难受。
让你多嘴问。
活该!
傅听岘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握了握空气,才出声试探:“那你呢?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他又酸又好奇。
到底那个小蓝是什么人,能得她青睐?
简以心脏跳停,缓了缓才抿唇含糊道,“就,很好的人呗。”
知道她没有在大学谈过恋爱,傅听岘还是故意问:“在一起了没?”
“没有。”
简以失笑,抬眸与他对视,苦涩又无奈,“人家都不喜欢我。”
“?”
傅听岘拳头硬了。
他做好了听她暗恋往事的准备,没想到却得到这样的答案。
难怪她没有在大学谈恋爱,原来不是暗恋,而是被拒绝了。
世界上居然还有不喜欢简以的人?
到底什么人啊?
脑子绝对有病。
见她愈渐落寞的神情,傅听岘心脏揪紧,酸麻了。
“有多好?”他问。
“就很好很好啊。”
好个屁!
“现在还喜欢?”
话题怎么就不知不觉扯到这上面来了?
简以不想回答。
她气不顺,烦爆了。
傅听岘呼吸酸闷,视线飘忽不定,飘了一圈又落到她的侧脸。良久,他又开口,嗓音沉哑:“那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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