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的后山脚下的猎屋被打扫出来,因为年久失修,顶上的蓬草已经稀疏,擅补的人爬上去将茅草铺平再加上了实木压整。
搬迁的大军从山下绵延到山边,有些力气的人都不愿意让儿孙扶,自己杵着拐杖上去,严重些的已经让青壮年抬着架子上去。
姜勤和其他小哥领了任务,需要帮忙缝补一些布巾,好在他之前学过不至于什么也不懂。
火炉边围了一群小哥儿,他们拿着剪刀在布匹上比着长短划拉几下就出现了好几个相似的布块。
“姜勤,你是不是在家很少做这些。”一个穿着淡色衣服的小哥儿兀然和他搭话,他还没反应过来。
半晌他才应道,“嗯,不是很常做。”
“也是,你可比我们厉害些。”那个小哥儿低垂着眼睛,柔声柔气道,“陈蝴和我说你很厉害,起初我还觉得他人傻现在才知道你比我想得厉害。”
陈蝴的名字一出来,姜勤便知道他为什么和自己搭话。
“我其实也没多厉害,你们才是厉害,一会就绣出不少布巾,是我的话一天都干不完。”
小哥儿低头笑了声,“怪不得你能上街卖东西,连陈蝴那个性子也被带得开朗些。”
姜勤闻言傻笑了声,旁边的几个小哥儿很快把剩余的布料绣完,因为是他根据现代口罩设计,刚开始带上去还不太适合,但他们人也聪明,用针一挑就缩紧。
布巾发出去好些人惊讶得很,得知是他弄出来的还有几个汉子跑过来谢了半天,说是明年插秧要来帮忙。
姜勤连连摆手,想跑去厨房,又被几个大娘塞了个饼吃。
猎屋门口的杂草被清理干净,里面的床榻挤满了人,过路的空隙只够一个人还得稍微侧着点身子。
姜勤在炉子面前点火熬药,几个小哥儿浆洗了些蒲草叶放在屋子里,蒲草叶自带清香,屋内太多人聚集气味浑浊有了它能顺畅不少。
“姜勤还需要帮忙吗?”一个女子有些拘谨地走上前问道。
姜勤笑着说:“能给我数一下高热病人的数量吗,然后备一下碗。”
“好。”听到有事情做,女子终于勾唇笑起来,当即便转头出去。
女子数了一圈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同样年纪的女孩。
“一共二十五个,女人这边就我们来喂吧。”女子将碗放下道。
“嗯。”姜勤也正有此意,待药煎成后分好端着进去。
染病之人还小一半,在可控制的范围。几个女子端着药碗过去,姜勤正打算找于策去男人那边,就有几个毛头小子冒出来抢着帮他端碗。
“嫂子,之前是那个陈谷不懂事,回去后俺们都教训了一顿,于哥亲自打得呢,那小子连声也不敢吱。”
“俺们是好人,嫂子若是有事吩咐也叫上俺们。”陈书说着还拍了两下胸脯。
“好。”姜勤笑着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自己可以做好很多事情不需要人帮忙。
晚间有大娘上来送饭,姜勤和几人吃了后下山。
翌日一清早,村间的锣鼓便敲响,于策已经穿戴好准备出去,姜勤不想看他们送神拖了个借口去了猎屋。
通向猎屋的路一并扫了干净,楼下一会敲锣一会吟诵,摄人得很。
他一路走进猎屋,先去看望了一下睡在门边的阿兰奶,摸了下她额间的温度,已经完全退下。
“姜勤?”阿兰奶感受到额间温凉慢慢睁开眼,见是姜勤,连忙想起身。
“诶,阿兰奶别起身先躺着。”姜勤扶着她的肩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呢,喝了你的药我烧就退了,这里面不少人都好了不少,今天陈庆婶子还打算下山挑桶水上来呢。”
姜勤一听笑着说:“好点就好,我还担心来着。”
饶是大家都说好,姜勤心也还一直吊着。
太轻松,退热地太快,仿佛一夜之间恢复。姜勤看着大家感激的神情,按压下心里莫名的恐慌。
一日下来,大家照常吃饭喝水,有些大爷一听说退热了就坐不住都说要下山去。
旁边有几人劝着说再等等缓一缓,说了几遍大爷才又重新坐下。
姜勤坐在屋外的大石头上,遥望远处的月亮,身后偶尔传来咳嗽声和虫鸣,如果没有这一场疫病,他倒想买壶酒喝。
“你怎么坐在这?”于策帮完忙一个错神就看见姜勤一个人抱膝坐在石头上,神情有些忧郁。
“没事,就是出来透透气。”姜勤扯起嘴角笑着,拢了下身上的衣服。
于策找了块地方一起坐着,一时间两人无言。
晚风吹拂着树叶,成片的黑色幕布遮盖上天边,几卷流云绕着月亮滑行,耳边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或许是夜色太过隐秘,于策生出的几分疑惑不□□露出来。
“你为什么要救他们,我以为你会讨厌他们。”
“嗯?”姜勤歪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对你好像不怎么样,从开始到现在,不停地找你麻烦。”于策说话不留情面。
姜勤闻言沉吟了片刻,不在乎地说:“我倒没觉得什么。”
见于策有些不信,他笑了声,“真的。”
他根本不在乎村民们怎么想他或者说怎么编排他,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都无所谓。他一身本领即使穿越到古代依然可以活得潇洒,而人有两面,人有私心,人有局限。
“姜勤!出事了!”一个青年跑过来叫他,眼底的恐慌使面部狰狞。
姜勤心一突,迅速站起身来,跟于策说了声告退后跟着青年离开。
屋内的哀嚎一声声传出,姜勤蹙起眉头快步走进去,入目可见的人们脖间开始起可疑的红疹,面目赤红一片。
“姜勤呐,他们他们...好像又发热了。”一个大娘抖着湿巾帕坐在一边,一幅受惊的模样。
姜勤走过去,掀开衣物,脖间以下皆是红疹。
他毕竟不是大夫,光看就能诊断出是什么病,但周围的人似乎都觉得他什么都行,纷纷恳切地望着他。
“我去瞧瞧。”姜勤走出来,问站在门口的于策,“现在去镇子上哪条路比较近。”
“你要去找大夫?”
“嗯。”
这已经不是他能够诊断得了的。
“镇上的大夫已经忙不过来,据说还蔓延到城里面去了,可想而知现在的情形。”
姜勤揉捏着双手,脑海里回忆起镇子上药房门口的那一幕蹲下身来,现在这场景他得做些什么。
“试试吧,试试你的方法。”于策靠在门槛,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觉得很平常。
“我不是大夫。”姜勤有一点想法,褚生草可治红斑,发热也有可能是由于红斑引起,而产生红斑的原因他暂时想不到,所以他不敢治疗。
话虽是这么说,他还是去和村长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送消息给里正了,说不知我们村,隔壁村已经开始挂了几个白帆,镇里城里都没药。”烟斗里的烟渐渐燃起,“先治着吧,我去和大家解释。”
不知道村长怎么解释的,第二日村长儿子就已经请他治去。
姜勤应承后背着竹篓上山去,褚生草生于高山之巅,不喜阳光,生命力却顽强,基本上都是一簇簇长得,只要稍加注意就能采到。
上山后,姜勤朝着背阴面一路往上,直至头上的太阳移到头顶他才到达。
山巅的风格外大,姜勤眯着眼睛到处找着,终于在一个山坡的下面找到了颜色青色的褚生草。
褚生草不能被阳光直射,采完后他拿了块黑布盖着,不多时就下山去。
因着最近天不错,他又蒸发了一遍药材,隔日便晒好。
村民们感激地接过,连连说了几句好话喝下。
病症在几个小时后退下,额间的高热似乎也无影无踪。
姜勤捏着熬完的药渣,轻轻嗅了一下,脑海里的知识滑过,时间正好掐在可控范围之内。
褚生草确实有用,第二日便有人退烧痊愈,但药草的效果毕竟有限,年纪略大的老人喝下之后只是减轻了症状。
姜勤之后又煎了一贴金银花,烧依旧没退。
他看着烧红了脸的老人默默走出去,屋外的村长杵着拐杖看着他。
“我没办法了。”
良久,村长给风留了一句。
“命数。”
“都是命数。”
几位老人发丧后的几天,姜勤家的大门倏然被打开,有几个拿着铁锹的中年男人走进来,面露凶色。
“几位,这是什么意思。”于策不露声色地走上前挡住姜勤的身子。
“什么什么意思!”领头的壮硕男人吼道:“我还要问你们什么意思!把那破疫病带回村,害我们染上后半死不活,也不知道你们安了什么心!”
“害我娘也...”
“若不是你们带回来的,我娘也不至于!”男人赤红着双眼,握着铁锹的手直颤着,“你别想懵我们,就是因为你心虚才会想救我们的命,我可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你在你家村里干的事情我可都清楚,别想懵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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