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爱慕我!
这话一出, 姜勤险些笑出来,他还当这位叔父能说出什么话来, 结果这道德绑架直接上了一个层次, 比之前王桂花那个还要更甚。
后面闻讯赶来的乡亲和村长也恰好听到,一群人差点绊倒,这什么狗屁亲戚, 有事找不到,旱灾有难了就跟苍蝇闻见肉一样找上来。
还说让别人家紧紧, 他家多吃点,旁人听着都气得发抖,更不要说站在他们面前的两个后生!
“叔父这话说得不对, 什么叫我们家没小孩,你算错了,我们也有三张嘴巴等着吃饭呢!”姜勤说着摸了下自己的肚皮, “怎么叔父不紧紧自己, 让着点你侄子一点。”
“可怜我孩儿还没出生便差点被夺了粮食,这简直要逼死我们两个啊!”姜勤早知道后面的村民来了,便悄声碰了下于策,演了这场戏。
那头的两头脑袋一懵,互相看了两眼, 均不相信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再看那人狡黠的笑,心中明白这是不给了。
“你!你叔父还能害你不成,你有没有孩子你当我眼睛看不出来?”妇人被姜勤的话气急,这一脸嘚瑟样, 还真当她眼瞎了不成!
男人浑浊的眼睛一动,看见了两人身后的村民, 心下有了算计,当即按下自己媳妇激动的手,而后放声大哭起来,“我对不起你啊,于策,是我没良心,当年你爹娘去了,你有那么小,那么困难的时候我却没来瞧你。”
男人说着用力捶了下自己的胸口,眼睛里冒出眼泪,配上一幅乱糟糟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怜的样子,“我不是不来看你啊,是因为我媳妇有了头胎实在离不开人,那个时候又闹饥荒,我又得去山上挖野菜,是我疏忽没看顾上你!你就原谅我吧!”
这一出戏让姜勤大开眼界,再一次刷新了对恶毒亲戚的认知,他的眸子盯着眼前这位跪在地上哭天喊地一幅窝囊样的男人,耳朵一动听见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大约猜中了这人的转变。
这样想着,他突然捂住腹部靠在于策身上,眉头紧皱也跟着叫唤,“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啊!”
后面的村民刚有些软和的心肠在听到姜勤这几声痛叫时,立刻狠起来,这什么亲戚,明知道自己侄媳妇有了的情况下还说这种话,这不是成心要逼死人家吗。
“我呸!说一大堆还不是要粮,你要是真愧疚,就不用时隔十几年来找人家,还正好是旱灾,你别以为俺们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赵大娘第一个冲上去挡在姜勤面前,言语间颇是嫌恶。
“就是!还装可怜,真当俺们眼瞎啊!你要是真为你侄子侄媳妇好,就应该自己掏腰包拿钱出来给个见面礼不是,还扯着嗓子叫,活该你吃不上饭!”另一个大娘接过去话头骂着。
姜勤一边靠在于策身上哎呦哎呦叫,一边给这两位大娘的仗义发言点了个赞,就该这么骂!
本还想哭得更大声的男人一听当即停住了哭叫,瑟缩了下身子从地上起来,装作可怜的样子道:“这位大娘,我是真的没法子才做出这个决定,不然我断然不会来啊!”
“如今既然于策有了自己的媳妇,侄媳妇还有了,我们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怎么好意思继续问呢。”男人说着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眼角的泪,“只是可怜我那两个孩儿,还不到三岁就要吃谷壳拌粥,这几日更是拉屎都拉不出,就怕哪天”
男人话一顿,紧接着一头啜泣起来一头给身侧的媳妇使眼色,妇人会议也跟着哭起来,两人一唱一和,愣是给周围看傻眼了。
是啊,他们家也是有孩子的,这旱灾来了,吃稀粥都难,那拌着稻壳的米粥大人吃下去都得难受一阵子,更别提小孩了。
哎。
姜勤悄无声息地往后扫了眼,果真见有几人露出心软的神色。
他无声地笑了下,呵,这就心软了。
当年于策那么小就没了爹娘,周边的亲戚肯定都撒手不管,能活着长大实属不易,若真的比惨,谁有小时候的于策惨。
到旱灾没米吃饭了,这才想到远在山村的于策,若不是他在,凭他们几句话,要是不拿谷子出来,岂不是要被喷到体无完肤。
一想到那种境况,姜勤的火气无端涌上来,后知后觉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心疼,他心疼于策的境遇,心疼于策小时候,心疼于策可能面临的事情,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心疼,他也生气。
“叔父竟然遭遇竟然如此凄惨,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不是。”姜勤垂下眼眸,装作难过的神情,继而趴在于策的胸口痛哭起来。
对面的男人见此露出得意的笑,自认为自己的话天衣无缝,这哪里不是孝道最大,这两个小辈再怎么傲横,到头来都是要乖乖听话的。
“你们知道就好,其实也不怪你们,是我们也不想麻烦你们,如今是真的走投无路,不然以我们做长辈的怎么好意思问你们。”男人认为姜勤这么说就是妥协,而他呢,作为长辈,自然要捡一些好话给他们说说。
姜勤心底冷嗤一声,哽咽道:“叔父能这么为我们着想我们感激涕零,但我们也没有粮食了,若是真给你的话,我们还得找别人凑凑,不若,你们去每家每户问问,或者是去田里看看有没有。要是有就当我们借的到时候再还就是。”
这话一出面前的人点点头觉得有理,村民们本来点头的动作一顿,立即反应过来。
对啊!面前这两人就是来问粮食的,谁知道真是他们缺还是有人眼红他们村子找这两人来打探来了!他们自己家粮食都不够,还来问他们要粮食,这两人也配!
有些稻谷还没收完的富户一听,当即不乐意了,被借是小,这要是被看见了,传出去他家粮食多,到时候要是真有盗匪来,不是第一个就盯着他们家?
不成不成,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这一句。
“你这个外村人,来我们村本就居心不良,现下又要威胁我们村的人要粮食,更是罪加一等!”一个青年急切切走出来,分外不客气地抓住男人的衣领,“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男人哪被这么对待过,一看是年轻人,一时被吓破了胆子,还有什么敢说的,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人要我这么做。”
“呵,你还想我们信你的话,刚才还哭着喊着要粮,现在又跟破了胆子似得,心术不正就是说的你这种人!”青年转头对于策道:“于哥,这人不是好人,你们可别心软,要不我帮你把他丢出村外?”
于策低头搂着姜勤,摸了摸姜勤气红的脸蛋,眼底闪过一丝愉悦,听到青年的话后,只抬头看了眼神色苍白的男人,薄唇轻启:“我和他并无关系,你要做什么与我也无关系。”
说完便拉着姜勤的手走了,后面的村民忙让出一条道,之后恶狠狠地盯着地上那两人。
两人察觉到村民骤然变化的神色,还搞不清状况就被人抓着打了一顿丢出去。
于策搂着姜勤的走了一段之后,蹲在他前面,“上来,我背你走。”
姜勤抽了下鼻子,翁声道:“干嘛突然要背,我又不是走不了。”
“我怕你一路掉眼泪回家,这一条小道上全长芽了。”于策一本正经地说。
姜勤闻言瘪了下嘴,想到那个场面又忍不住笑出来,“那我们就一点点把他们挪回家。”
“好,我来挖你来种。”于策笑道。
姜勤哼哼两声趴在于策的背上,视野猛然晃动,他双手抱着于策的脖颈,把脸蛋贴在于策发热的后颈,缓和了半晌才开口道:“其实我只是有点生气,不是想哭。”
姜勤不想让于策觉得他很软弱,但又羞于说出那份心疼,只能慢慢解释。
“嗯,我知道。”于策把他往上颠颠,他知道姜勤是想到了别的,是心疼他,是想帮他讨回公道,这些他都知道。
“你知道啥,你啥也不知道。”姜勤嘟囔一声,继续靠在于策后背。
于策的步子一晃一走,慢慢悠悠地,树林中的风徐徐吹来,散开了那股燥热,他闭上眼睛想着要是那人再敢来他就让那人好看,到底怎么好看法他还在想,可想着想着,又在熟悉的气味里慢慢睡着。
感受到身后人缓和悠长的呼吸声,于策的步子微微一顿,脚步慢下来,虫鸣许是知道了什么,渐渐没了声音,路边的小草也悄悄缩回了身子,唯恐自己吵醒背上的人。
家里的门没关,大米闻见了气味从院子里跑出来,一看家自家爹爹睡着了,也不叫唤,绕着两人跑了一圈后,跟在于策身边一起走回家。
烈烈太阳照着三个人的影子,优哉游哉地打了个哈欠缓缓移下山坡,挂出一群橙黄的晚霞。
于策把姜勤放在床上,脱掉鞋子给他擦了把脸。看着眼睑还露着红痕的人,抬手摁了摁那块地方,心下淌出一片暖意。
他走出去,看见大米正窝在廊间玩草,蹲下来摸了摸狗头,头一次觉得这狗长得也不赖。
他知道他有些兴奋,全身上下的血液好似今日才像活了一般,他甚至想跑上山,告诉山上每一棵树每一株草,告诉他的爹娘。
他有家了,他真的有家了!
不仅如此,他还有一个很好的媳妇,一个会心疼他的媳妇,一个爱慕他的媳妇!
而他亦然如此!
第62章 去挖藕咯~
往来的风里不知檐下男人的躁动, 它依旧不疾不徐地吹着,刮走一片枯叶又留下一缕清凉。
六月一过, 这天气还没任何的反应, 高悬的烈日,地面晒得开始龟裂的土地无意不宣告着今年缺水干旱的处境。
有人去水库看了,少了一半, 再这样晒下去铁定全没了,这事严峻, 村长去了一次镇上得到的结果是所有村子都一样,没有水不仅如此还有人一季稻谷都没种出来,闹了饥荒。
村长走到水田里, 看着裂开的田地,愁得头发都花白,旱灾没水怎么救得活呢。
这边还愁着, 姜勤那边气氛却欢快, 他待在家准备做糯米团团吃,外边干旱的事情他早听见了,但他还没把握能做出抗旱水稻,试验田的结果还没有得出,笔记的东西还未计算, 现在说出解决办法无异于吊根胡萝卜在驴头前,光看吃不着。
“姜勤,你在家吗?”一个哥儿敲开大门,从外面探个脑袋进来。
“在。”姜勤应了声从厨房里走出来,见着人还疑惑了一瞬, 拿过布擦干净手后道:“陈鱼?”
“嘿,你还记得我呢!”陈鱼不见外地走进来, 手腕里搭着一块红布,瞧着喜庆不像是普通农家人穿得。
姜勤收回视线,从屋里搬个凳子出来让他坐着,拿了点零嘴出来摆着,笑道:“你怎么有空来了。”
“我要成亲,想着让你帮我看看嫁衣,还有就是想你送嫁。”陈鱼紧张地扣住喜服,“村里的哥儿小的小,孩子都生完的也有,但我想着你刚有,正是好兆头,我娘也说你聪明,说不定你生出来的小孩也聪明。”
“我这么一想,若不是我快成亲,还想让你小孩帮我滚床呢。”
陈鱼的话如棒头一样敲击着姜勤的脑袋。
玩大发了。
他昨天演戏的事情于策是知道,所以他毫无压力,可他忘记后面那一群村民也听见了,如此说来,他有了的消息应该全村知道了。
姜勤扶额一默,他该怎么和眼前这个满面红晕的哥儿说,他根本没怀,他昨天是演戏的。
看着因为他没话说哥儿越来越苍白的脸,他这么说的话,估摸着也不会信吧,只会觉得他是拒绝。
“行。”姜勤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他建房子的时候多亏他们家出力,没道理他家嫁人不去。
“多谢你!”陈鱼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连忙拍了拍心脏,“我还怕你不来呢。”
“你是不知道,你现在在村里名声有多好,我每次见你都觉得和我们不同,害得我心脏狂跳,比我结亲都吓人。”
陈鱼一连串的话打过来,姜勤一愣随后笑起来,说起来,来这边这么久他还没加过性子话痨的人,莫名他觉得有点亲切。
陈鱼本就是自己能自己乐起来的性子,一看姜勤一点也不嫌弃他啰嗦,本来知道收敛的嘴唇一下没守住,‘啪啪啪’自动张开。
“姜勤,你知道吗,村子靠树丛的那家哥儿这次又怀了”
“不止不止,还有陈霁你晓得吧,他也有了好像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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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策正在村外训练那些青年,休息的时候有个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野梅子递给他。
于策以为又是学费便推拒道:“交一次就够了。”
谁想对面的小伙子笑着摇摇头,塞到他的手上小声道:“哥不知道,刚有了的哥儿孕吐可严重了,得拿梅子压着,现在梅子可不好找,我们几个翻了好久才得了这几个。”
于策低头一看真是青梅,又看有几个鬼大的小伙子在这人后面东张西望,大抵才出来什么意思来。
接也不好接,不接就得把昨天姜勤假装的事情说来,到时候解释起来又是件麻烦事,况且他听老人说,说有了说着说着便会真有了。
想到这,想解释的心又卡住,装作无意地收下,回家给姜勤,如若他要和全村说,到时候再做打算。
之后没练多久,于策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回家自己做一把弓箭来,明日开始就练那个。
坐在地上的小伙子们一听,乐得跳起来,试问谁看见于策之前射箭的风姿能不喜欢,能不向往!
“哥,这弓箭随便是什么都行吗?”一个穿着短衣的瘦弱青年问,若是大弓箭他们家买不起。
“都行,自己用得顺手就成。”于策没有一点偏颇地说,他也不能让他们自己去买,小孩玩的竹弓也行,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猎物,让人痛就算达到目的。
众人还有点紧张,要是买家里人肯定不同意,但既然于策这么说,他们就知道怎么抉择了。
“是。”众人学着侠士的模样双手拱拱而后散开。
于策回到家大门没关,里面的声音传出来,不是姜勤,他的眸子一动侧身看去是一个没见过的哥儿,正拉着姜勤说这话,一碗水搁在边上,姜勤听着他的说,偶尔笑出声来。
他看了眼不好进去,正想走边上等着突然门里伸出一个脑袋,大米的眼珠盯着他,朝他小声叫下,“汪汪?”
于策蹲下身来摸了下它脑袋,凑到它耳边说:“你娘是不是忘记咱爷俩还在外面了。”
大米耳朵动动低头拱了下他,“汪。”
“那咱们出去,正好你娘最近天热吃不下饭,我们去摘点菜来晚上吃‘拌三鲜’。”于策把狗叫出来,带着它来到一处泥潭里,这里还有几片荷叶,有几个老人家也卷起裤脚在里面掏着什么。
于策让大米把自己衣服看住,他脱了上衣,把裤脚卷到大腿部,赤脚走进去。
此时正是夏日,寥寥几株荷花开着,下面的淤泥晒着有点干涸,这边偶尔有蛇经过,没有经验的人不敢下池子,但他不一样,他老手,蛇应当看见他就跑。
于策走进去伸手往下面挖着,这边藕也不多,全看运气。
他看了眼边上老人的篓子,已经有两三根看样子长得不错。
水里浑浊,于策伸着手下去左右滑动,突然他碰上一个硬的东西,再往下一摸,是藕节没错了。
挖藕要小心,要是一碰上就用力拔,一般藕不会出来,人会下去。
他弯下腰用右手慢慢松动着下面的淤泥,左手握着藕节晃动着,不多时,藕节松了,他一个用力将藕拔出来。
一根手臂长的藕节露出泥面,这旁边没水,他随手抹了几下便丢上岸,大米看见闪躲开而后拿爪子按住,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于策挖了两根就出来,身下全是泥巴,他还想伸手去摸大米,却没想大米看见了大叫一声直跑开。
于策看他吓傻的样子,低头一笑把藕节捡起来走去菜园子里挖萝卜、摘黄瓜,采完这三样后他才慢慢悠悠走回家。
陈鱼还没走,嘴里还在说着村里不知从哪听来的事情,说到兴奋处还要拉着姜勤一起分析,经历了这一下午,姜勤发现比他穿过来这一年知道的事情还要多,差点连王桂花家鸡蛋藏哪都知道了。
于策站在门外听着,再看一眼自己脏不垃圾的身上,难得注意了一下外貌,他与大米对视一眼,而后默默走到边上的高墙,小声贴到大米的耳朵处道:“让你娘别唠嗑了,他夫婿还在外边等着呢。”
说完拍了下大米,推它过去。
大米也是灵慧,快速跑进去一眼没看正在说话的陈鱼,贴着姜勤的小脚就是一蹭。
姜勤被它庞大的身子蹭得一歪,忙问:“大米怎么了?”
“汪汪汪!”大米拱了拱他的手,急切地叫着。
“它怎么了。”陈鱼的话一停,看着一个硕大的狗在眼前,颇有些壮观。
“可能饿了。”姜勤盯着它的眼睛,大米呜咽一声,他又扫向它的身子,看见了沾在皮毛上的泥巴,一瞬间,他好像心领会神了大米没说的话。
“陈鱼,今天就到这吧,你成亲之日我会来。”
“啊”陈鱼慢半拍点点头,随后拿着衣服离开。
姜勤见人走了,从椅子上起来,跟着大米来到左边的墙壁处,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于策满是泥泞地抱着两个长藕和几个萝卜黄瓜站在墙角
“你这是挖藕去了?”姜勤一愣,忙叫他进去。
“嗯。”于策进去后把东西放下,自己赶紧拿着衣服进澡房冲洗一下。
现在水难打,桶子得进很下面才能打到水,姜勤想到他身上的泥巴又想笑又无奈,给他打了一桶水进去。
澡房里冲出来一堆泥巴不说,竟然还有一条小鱼,姜勤盯着在地上蹦跶的鱼,转头又给他打了一桶水,让他把头发一起洗了。
天晓得,这哪里是去挖藕,简直是进去游泳了!
晚上于策把藕切成片,其他的刮成丝给姜勤做了一道‘拌三鲜’,味道不错,鲜辣鲜辣得,几日不见好的胃口一下就打开了。
他们正吃着,村里忽然打起钟来,钟声急促像是再催命一般。
姜勤的筷子一听,两人看向燃点火把的草场,快速把饭吃完走出去。
村长站在草垛上,下面是闻讯赶来的村民,他们人手一只火把,看着村长严肃的脸色心底打着鼓。
“刚刚里正派人传来消息,城外聚集了不少难民,据说是因为北地的那伙盗匪从北地来了咱们这边,县令已经紧急去求援救了,但是不知道盗匪有多少,会不会分散开,于是叫我们周边村子都警醒着。”
“所以,今晚我们必须加强防范,修陷阱!”
第63章 打陷阱,挖毒草!
这话一出, 村民无不认同,只是心底还是开始担心若是陷阱被攻破, 他们应当如何。
一阵冷风从远处刮过来, 有人打了个抖,下意识看向村口,村口的尽头是一座山, 彼时已经黑夜,望着远处的山影, 如同巨兽的嘴巴,好似随时要将人吞没。
“于策,能交给你吗。”村长从草垛上下来走到于策面前, 沉着声说。
“嗯。”于策察觉到周围人看向他的热切目光,握了握姜勤的手而后应了下来,除了他也没人能够设障。
皂水村的黑夜被一支支火把点燃起来, 山间安静像是知道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往日喧闹的虫鸣都开始噤声。
于策拿根树枝在地上画着陷阱的构造,分别和村民们解释如何开展,同一时间,姜勤带着哥儿、女孩们上山摘毒草,毒草碾出汁水涂抹在箭矢和陷阱里, 用处之处得多摘一些,他一边给大家示范如何采摘一边停住大家不要受伤。
两边都忙得很,村长站在村口的位置上,耳边是无端而来的风声,他却从这里面听见了厮杀声。
“长清, 我们村安稳多少年了,你怕是都数不清了吧。”他喃喃地看着前方, “我也数不清。我只知道老了,老得好像马上就要躺下了。”
耳边的风声依旧滑过耳畔。
“爹,他们准备好了。”陈齐带人上山伐木,木头已经陆陆续续被运下山来,只等他爹一声令下,彻底凿开一个口子。
“大齐,这次事情之后,你开始接手村里的事情吧。”村长转过身,看向他年轻壮实的儿子。
“爹?”陈齐愣了一瞬,随后又有些慌乱,他自小就知道以后是要接村长这班的,只是他觉得还有点远,他还没做好准备。
村长摇摇头,“没有你推拒的份了,这次你必须接下。”
陈齐看着自家爹勾着的身躯,想说的话渐渐吞下,喉结滚动发出干涩的声音,“好。”
上山的男人把木头扛下山放在谷场,拿着锯子割成尖头形状,通向村里的必经之路上一共挖了三个大坑,每一个大坑下都树立这木头尖。
姜勤带着人把毒草磨碎涂抹在一条绳子上,借助草的遮掩拴在两旁的树上,这主要是阻挡马匹的前行。
一晚上,锯子声不停歇,不论是谁都在为村庄的安全出自己的一份力,毕竟谁也不想自己长大的地方最后被恶人践踏。
山间的雾气渐起,晨曦的微光从后山而来,姜勤累得差点直不起腰,好在大家都一直在坚持,他们一共涂抹了三百只木箭,甚至他还把这些毒草做成了药粉,只要利用得当就能给那些人致命一击。
太阳冒头,众人不敢喊累,遍地的狼藉和制作的陷阱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山上需要防范的事情,不过那边山高还不急。村长也跟着熬了一夜,眼底的乌青又覆了一层上去。
“先回去歇息,等醒了再来收拾,顺带把陷阱试一遍。”
“是。”
由村长发话,早就站不住的众人立刻卸了力,脚步发软地三三两两向家走去。
姜勤一听休息,一屁股墩直接坐在地上,捶了一晚上毒草,手臂已经发酸,后面凳子也不够,就蹲着捶,这会子别说走,就是动一下就跟针扎一样。
“起得来吗?”于策走到他身侧,看着正在晒太阳的木箭,自知他昨晚累着了。
“有点难。”姜勤试着动了动脚,立刻被扎得嘶哑咧嘴。
“我来吧。”于策说完就伸手将人稳健地抱进怀里,似乎一点都没受熬夜劳累的影响。
“等下!”突然腾空姜勤吓一跳,急忙去看周围的村民,见大伙都背对离开,他这才松口气,随后心安理得地靠在于策的胸口。
“你也累着了,要好好休息。”姜勤摸了摸他的脸,话说着心疼,却在怀里拱拱寻个合适的姿势躺着。
“嗯。”于策掩下笑意,还十分贴心地替姜勤遮挡刺目的阳光。
到了家,姜勤已经在怀里睡着,于策脱掉脏污的衣物,将人放在床上,随后打湿毛巾替他擦干净,又帮他捏了捏手臂和腿部才去收拾自己。
大米昨晚都被关在屋子里,一觉醒来没见到人还有一直叫唤,后面看见了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
“大米,忘记给你做饭了。”于策去厨房给大米拿了点吃的放下地上,揉揉它的脑袋,洗了把脸囫囵脱掉衣服钻进被窝。
村长走回家坐在堂间的椅子上,陈齐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子,却看见他爹还不睡便上前问道:“爹,你不睡吗?”
“陈齐,盯好姜勤的一举一动,这次旱灾也许他会有办法。”
“什什么?”陈齐的瞌睡因为这句话被吓回去,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又看着他爹一脸正经的模样也不像是假的之后。
他吞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问:“爹,你这是从哪知道的。”
他爹的目光的看向隔壁的思过房,答案不言而喻。
陈齐当即吓晕,忙把他爹抬回屋子里,热切地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爹,你快睡,别想多了,这是白天。”
他爹还准备说什么,他直接一把捂住他的嘴,冷汗从后脊背冒出,抖着张嘴道:“爹,您快别说了,求您了。”
随后他立刻跑回屋子,同样累了一天的他媳妇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还以为怎么了,问半天也问不出个屁,懒得理会他的失神,自己拉起被子盖着。
村庄的热闹慢慢消失,整个村庄陷入了安静之中,连路边的狗也垂下了脑袋。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姜勤迷瞪地睁开眼,全身的酸软好了点,他伸了伸筋骨,一转身发现于策竟然还在睡着。
这事稀奇,谁叫于策每次都起得早,便是之前累了一宿也没耽误这人早起,没想到这次却懒了下,现在还睡着。
姜勤捂着嘴偷笑一声,凑过去看于策的脸,前阵子晒黑的地方慢慢白了回来,但还是大麦色,眼底的青黑也被盖过去。
他盯着于策硬汉般的脸,准备伸手碰碰睫毛,没成想下一瞬就被于策的手捉住了手腕。
于策倏然睁开眼,一双锐利的眸子如箭矢般看过来,在认出人后,那双眼睛里的冷意才慢慢融化,露出笑意,揉了揉他的手腕,悄声说:“姜勤,别偷袭,我有自然反应怕伤着你。”
“好吧。”姜勤抽回手缩进被窝,两个人互看了好几眼,适时胃部空空唱起歌来。
于策听见腹鸣低声笑起来,摸了把姜勤的脑袋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去。
不用多说,于策肯定是去准备晚饭了。
姜勤想着刚才的氛围莫名笑起来,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也不足以消散心中的愉悦。
晚饭蒸起来得耗些时间,趁着这个时候,于策把柴房里的斧子什么的都拿出来打磨,家里的可用工具不多,除了这些他还得给姜勤找一把适用的兵器。
这让他想到村里有一户人家之前参过军,还遗留着战场上的刀柄,稍微一思量,他和姜勤说了声出门,径直往那家人走去。
那家人也算是个富户,距离不远,屋子修得也不错,在一群茅草屋里特别突出。
于策敲了敲门,问:“陈大叔你在吗?”
“谁啊!”里面的人立即应道,打开门来见到是他脸上疑惑了一瞬。
于策惦记着家里的饭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陈大叔,之前你说你家有一把兵刃是吗?我想买下它,您开个价?”
里面的人一愣,像是没猜到他会说这个。
呆了半晌才回话,“是有,不过你也知道现在这东西是保命用得,钱不钱都是无所谓。”
于策会意地点头以为他不想卖,“是晚辈叨扰了。”
他准备走却又被叫住,陈大叔一脸局促地说:“其实卖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于策脚步一顿转头说:“但说无妨。”
“我们家现下都不太使这玩意,留着也是留着,你若要送你也成,但那土匪要来,我们不敢拼,就想着村里属你武功最好。”陈大叔停了一下继续说,“若是之后在上山逃跑的时候,你能多关照我们一点亦或是先救我们,你看怎么样。”
于策闻言当即便道:“我还有媳妇,估摸着”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优先带我们先走。”
“成。”
陈大叔松了口气,跑进里屋拿出一个封着的匕首递给于策,“这刀锋,见过血得小心使着。”
于策点头接过,拔出来看了下,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下寒气逼人,果真是好刀。
回到家,饭正好熟,于策把刀放进柜子里,等晚点交给姜勤,再教他如何使用。
因着许久没吃饭,姜勤抱着碗便开始吃,空空的腹部不过一息就被填满,他打了个饱嗝瘫坐在椅子上,天际的月光冒出来,圆溜溜得没有一点云层的遮掩。
转眼就十五了。
姜勤掐算着日子,二季稻的下秧时间在即了,他得早些弄出办法,不然等冬日来临,情况只会更差。
翌日清晨,修整好的村民陆陆续续走到谷场集合,再如那天晚上一样分成三波出去,陷阱不仅要试验还得再加一些,毒草还需要采摘再研磨,箭矢只能多不能少。
村里的活计还在继续,隔壁村闻言后也开始紧张起来,一片连接一片,都害怕这无妄之灾。
可无论怎样,只要盗匪还在,这种忙活就一刻也不能停歇。
这边紧锣密鼓,却不知另一头的战火已然燃烧,战事像引线一般开始席卷整个南方地区。
第64章 嫁人送亲,盗匪来袭!
“大哥, 咱们下一次要去哪。”一个身上挂满粮食的壮汉来到一位穿着粗布红衣满是胡茬子的男人面前,讨好地问。
红衣男人名为杜成, 是由北地最快干旱的地界而来, 因为武功高强沿路收了不少人,渐渐地队伍就壮大起来,甚至还打出了点名号。
杜成坐在粮食袋上, 双目看着远处的山脉,“下一个座城听说护卫多, 我们绕开去右侧的耘城,听闻那边山清水秀,稻谷硕大得出名, 皇帝老儿亲自提的名,咱们抄了这么多地方,还没去过皇帝赐名的地方。”
说着他起身看着跪在地面上的村民, “你们运气好, 俺们要赶路懒得和你周旋,不过要想活命,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入夜后,一个骑着驴的青年从村里出发直直的往耘城而去,而后不过一盏茶, 一群骑着马的壮汉挥舞着火把紧跟其后。
远处的耘城还在酣睡,夜里城墙上有些寒意,士兵们分散在城墙上目视前方,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城内笼罩上一层安宁, 没有察觉到猛兽的来临。
而几十里外的皂水村却格外热闹,明日村里有大喜, 村长为了安抚大伙的焦躁,特意出了一罐好酒,众人有酒喝欢呼一声,纷纷来给那做喜事的人家帮忙。
翌日清晨,大伙赶来布置,有经验的大娘直接走进屋内拉着新娘子的手直唠叨什么,屋里屋外沾满了人分外热腾。
姜勤早上做了糯米米团团,吃过午饭照例拎着一刀腊肉过去祝贺,到的时候门前都摆上了桌子,桌边坐满了人,小孩抱着喜糖绕着桌子跑来跑去,炊烟缕缕升起吹出来让人口水直掉。
两人把腊肉递给前面迎客的陈鱼的哥哥,于策便去外头,姜勤掀开帘子进去,这时候陈鱼还没穿上喜服,正盘腿坐在床上吃起来,旁边坐着几个生了孩儿的哥儿,一边看着小孩一边又忍不住叫陈鱼停手,小心等下吃撑了穿不下喜服。
“哎呀,现在不吃点,等下穿完就更不能吃了。”陈鱼不停把最后一点饼子吃下,往旁边随手擦干净又说:“你们忘记成亲的时候饿得两眼发黑的样子?我可还记得呢,从那天起我就说成亲的时候一定要吃饱饱得!”
他说着看见门前一亮,是姜勤来了,忙招呼他坐过来,“姜勤你可算来了,他们一群人不放过我让我别吃了,你不知道这做新娘子可惨了,这会不吃点,晚上都不能吃,晚上干那事我不得饿死!”
“诶,陈鱼!”旁边坐的小哥儿一见他说话不把门,忙想叫住,结果还是让他漏出来,他眼睛扫向姜勤漂亮的脸蛋,像是嫌陈鱼丢人一般忙掩面不说话。
姜勤哪见过这么话多的人,好笑地看了眼陈鱼,把糯米团团搁在旁边。
他还以为陈鱼会想陈霁一般为了避免上厕所不吃东西,所以做了点容易饱腹得来,没想到这人比他想得还要远,一早就吃好了,这倒是让他没想到。
“诶,你拿走干嘛。”陈鱼眼尖一下就看见姜勤手里拿的东西,他正满怀欣喜地等着他给呢,怎么一下提走了?
“你都吃饱了,还吃作甚。”姜勤看他急切样,又放回到他旁边,劝道:“我做的糯米团团,不过你快别吃了,这个压肚子得很。”
陈鱼打开一看,有几个圆滚滚的饭团子似得东西在里面,一捏软软得,别提多喜欢,哪还听得进姜勤的话,直接拿出来一口一口吃起来。
“真好吃真好吃!”陈鱼最喜欢吃东西,可偏是不胖,这可嫉妒死不少人。
到了时候,陈鱼也不敢吃了,赶紧起身穿上喜服,可穿着众人忽然发现这人肚子撑大了,硬是围不上腰带,一大片里衣敞在外面。
姜勤看着他鼓着脸吸腹的样子别过脸笑,旁边好几个哥儿帮他勒住腰带,大声叫他吸气吸气。
好一阵忙活,腰带好歹是算系上了,陈鱼累摊地趴在床上,媒婆撩开帘子走进来,看着一群正在擦汗的人,困惑了一瞬赶紧拎着人坐在凳子上,帮他梳妆。
姜勤本来也要出去,陈鱼硬是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出去,一脸依赖样子让他新奇,他们拢共没见过几面,突然这样亲昵他还有些不习惯。
“姜勤,你嫁人那日也是这般吗,吃得饱饱的坐在这梳妆然后等着夫婿背出去?”媒婆正给开面,陈鱼忍着痛问。
“嗯。”姜勤心虚地应着,那日嫁人他根本没印象,但看姜家的模样,大抵不会是这样的和睦,穿到的时候,胃部疼得他发软估摸着更是没吃好,所以情形应当不好。
“那我不怕了。”陈鱼一听安下心,姜勤这么厉害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他还有啥好害怕的。
等陈鱼开好面,姜勤就出去了,陈鱼娘和他道谢后包了个红包给他们陪着的人。
姜勤接着说了句喜庆话去找于策,因着陈鱼家不大,又是村子里的喜事,席面便开在外头,夫家也抬桌子抬酒来并在一起。路上人多,看了好几桌才看见于策。
“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姜勤坐在长凳的另一侧,这边桌子没什么人,热闹得都在别的桌子。
“给你占得。”于策把洗好的碗放在他面前,面上打趣地笑着。
姜勤这会还没理解,等于策走了正是开席了他才知道了那层揶揄的意思。
他看着面前七八岁大的小孩,那些小孩也同样睁大眼睛看着他,相顾无言了好几瞬,还是最大的那个小孩先开口,给他倒了杯水说:“姜叔,于叔说你不会喝酒,和我们坐在一起最适宜。”
姜勤看着这孩子一脸郑重的模样,又低头看着那碗清澈的水,哽了一下,温柔道谢后,抬头望向不远处正在和人喝酒的于策。
正巧于策也转头来看他,举起酒碗抬手干杯。
姜勤微微一笑,眼神盖不住想骂人的冲动,合着因为酒量不行他就得坐到小孩桌吗。
鞭炮声乍然响起,小孩子们立刻站在凳子上瞧着。
陈鱼被一个满脸通红的小伙子背走了,席面还在这,众人也只是遥遥相望恭贺了好几声便开始喝酒。
姜勤望着一抹红色渐渐消失,心绪飘扬到那日成亲的夜晚,想到于策当时对他的爱答不理和自己制定的约法三章,不免觉得好笑。
毕竟谁能想过了一年,他竟然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于策,换了砖瓦房,种了花还养了条狗。
喜事冲淡了众人许久绷紧的神经,空了几日的树下又坐满了人,孩子不再拘在家中开始顶着叶子到处掏鸟窝,挖螺。
姜勤没闲着在家,头戴着于策给他做的草帽出门,田里杂草从皲裂的地里疯涨出来,他绕过来到试验田里,水稻混着刚长出来的草一眼让人分辨不出。
他照常利索拔掉,拿出水浇灌进去,一亩地里也就这块没有皲裂严重,隐隐约约还有点生机勃勃的意思。
他掏出本子,手伸入土下感受了温度记录下,又从怀里盖上了层什么,随后再试了遍温度。
他依次换了好几个法子,数据一一记录在纸上。
这头专心致志,却不知后面有一束目光正在盯着他。
姜勤试完了想的办法,还是觉得不妥,他蹲在原地想了会还是没有新的思绪,便起身打道回府。
路上的小孩多,他小心绕开脑袋里想着田里的事情,没注意到有个人走过来,于是两人正巧撞上,他一下没防住直接跌倒在地,坐在树下的大娘一见赶紧上来扶着。
“诶!陈齐,你走路不看路啊,人有孕的哥儿哪经得住撞!”大娘气得恨不得踹他,“这要是把人孩子撞掉了,我看你是想害命!”
陈齐赶紧低着脑袋,他根本没用多大力气,哪里知道小哥儿这么不禁撞,一下就到地下去了,拉都拉不住。
“对不住对不住姜勤,你没事吧,我刚走路没看见。”陈齐也怕他孩子掉了,急得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全。
姜勤从地上起来,他刚在确实错神了没看见,也不能赖人家,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见大娘的怒斥,姜勤想起来这茬还没过,赶紧接过话头,“没事大娘,就是没注意摔了下,不疼的。”
好说歹说这才安抚好大娘,也接了陈齐的道歉,走回家。
大娘又忍不住说了陈齐几句,陈齐赶紧点头应下,等人群散去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看了几眼。
姜勤走回家坐在椅子上才觉得屁股疼,揉了好几下也不见舒服,心叹了口气,正准备从衣服里拿出刚在的纸张,一摸发现胸前空空如也。
姜勤倏然睁大眼睛,将衣服一件件脱下也没看见纸张的踪影。
“怎么了?”于策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姜勤一脸深沉的模样问。
“我的东西不见了。”虽说手稿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但兀然不见还是让他不舒服,纸张在衣服里绝不会突然跑了,估摸着就是刚刚相撞的时候掉了。
如此想着,他立即穿上衣服回到刚才的地方,空地上连片叶子都没有更别提纸张了。
他问了一圈树下的大娘,得到了否定答案后。
那一瞬,他莫名想到了那日陈实翻墙盗蓝莓时,火光中村长分外深沉的眼眸。
事情还未下定论,没有证据指明就是陈齐拿了他的手稿。他按下心中的怀疑,每次出门到田里都格外谨慎地注意身后。
这事还没个着落,镇上忽然派人告诉大伙有盗匪已经进入耘城,让大伙惊醒,若是发现第一时间通报上去。
是夜,山林里忽然传来声响,睡在床榻上的于策倏然睁开眼睛起身看向窗外。
第65章 冷箭射出
那一点动静渐渐被忽起的风声压住, 于策不放心地起身打开窗户,在一片寂静黑暗的树林中, 似乎一切动静都情有可原。
他紧紧盯着远处, 忽然一缕火光闪过,只有一瞬便被捕捉到。
于策瞳孔一缩,双眉紧皱, 回身叫醒姜勤,自己则穿上衣物戴上弓箭前往村庄里敲钟的地方。
姜勤迷瞪地听于策说完话, 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立刻穿衣下床,从床底拿出前日于策给他的匕首,又背着打得弓箭往谷场跑去。
清冷的月光浇洒在地面上, 山间下来的风无端激起冷意,姜勤下意识打了个抖,说不明白是害怕还是没做好准备, 他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架。
不久, 沉闷的钟声响起,一声接一声,敲响了寂静的夜晚,也敲响的人们刚安定的心,烛火一盏接一盏的点燃。
这一声钟响大伙就知道什么意思, 也不过几瞬,谷场就站满了人,他们都拿着趁手的东西,有的面容严肃,有些甚至开始流泪。
村长被陈齐背着出来, 大声说:“女孩和哥儿先赶紧上山去,不要待在村子里。”
“其余人一面守着前面, 一面去山脚下看着有没有人,以火把为信号。”村长说的极快,队伍里的人立刻动起来。
姜勤吞咽了下口水,看着于策已经带着人去村口,自己也转头和其他人一起往山上跑,修的洞终究没用上,他们还是想阻止一番。
后山有一处坡度陡峭,再上面有一个也不知是何时留下破旧佛堂,不是今日跟着大伙一起跑,姜勤也不知道。
上山的路艰难,姜勤看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姑娘跑得踉跄,跑过去接过小孩,拉着她一起往上。
一群人就这样踩着月光,一点点往上。
山下的男人们严阵以待,火把已然熄灭,他们站定在树丛两侧,盯着前方的动静。
于策找处小坡半蹲着,弓箭拿在手中,箭矢搭上,箭头闪烁的寒光照亮他冷毅的眼。
风吹拂着前方的草丛,周围瞬时安静下来。
“大哥,你确定这村里有粮食吗?”之前跟在驴后面的一群队伍,已经悄然接近耘城,却没进入耘城而是选择了一处村落。
杜成看着前面黑漆漆一片,久违的心里有些没底,他以前也是读过书的,若不是前阵子有个道士给他算他有王侯之相,说不定他也不会造反。
但既然恰好被算过,后面还真让他单枪匹马地闯出来了。由此他信命,更信心里的感觉。
“不对劲。”杜成皱着眉头,不踏实的感觉越来越重,这和前头的村子不一样。
旁边人一听,冒火地转过头看向被反绞手跪在地上的一对夫妇,微弱的火光一照,赫然就是那日来问粮食的于策叔父和婶子。
“你们不是说这个村里都是些老弱之人?怎生瞧这不像!”为首的黄先当即拔刀架在那人的脖上,怒视道:“你莫不是在框我们!”
“不敢不敢”男人吓得一愣歪着脖子躲开这寒气逼人的刀,大声呼道。
“黄先,再等等,等到天亮看看。”杜成走上前拿刀撩起男人的下巴,看清他惶恐不安的脸,笑道:“相信你也不会做出什么让我们不高兴的事情对吧。”
男人被他的笑吓破了胆子,马不停蹄地点头示意自己绝对会听话。
片刻后,两人就被丢到一侧草丛里,身边还有一个守着的人。
男人低头不敢言语,妇人流干了泪低声骂道:“我说了这伙不是好人,偏你不信,还以为自己攀上了好去处!”
原是他们两个被丢出皂水村后,一路想化一点粮食回去,没想到在路上听闻了有盗匪来的消息。男人闻言竟然打上了要跟随这支队伍的心思,自想比梁山好汉,结果呢,人家根本不屑看顾,这才落得这副处境。
真应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远处的于策手腕不敢松懈,一个不错神的盯着前方,但许久除了风吹草的声音半点动静也无。
下面的人有点待不住,抬头小声问:“于策,你确定来人了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别是你看错了。”
于策冷眼看过去,“若是不信,你拿火把过去瞧一眼便是。”
那人一噎,不敢再说,谁人都知道村里现在就靠于策顶着,而且于策打猎出奇好,警惕性肯定比他们强,这会这般谨慎定是有情况。
他想想又重新趴回去,眼睛看着前面。
于策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想明白,现下对面既然决定不过来,那就是想等,具体等到什么时候,他们不清楚。
于策不想错过这个时候,叫人盯住后下了山坡走到村长身边。
“他们在对面,好像在忌惮什么。我们现在有时间,不如派人去镇上请官兵来,正好全缴了。”
村长眼珠子一动,掀开眼皮望向周围的青壮年,叫出腿脚较快的两人,进屋写了封信后让他们交给县令。
两个人互相看了眼领命,带着镰刀和竹箭跑上山。
姜勤他们快步跑到山上,真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小佛堂,佛堂隐在静谧的山间,一层朦胧的月色披过来,有如天上的霄宫。
上来的人多,姜勤跟着几个大娘一起把佛堂收拾了一下,让有孩子的人家进去,他们这些就在外面坐着。
姜勤在原地缓了口气,发软无力的双腿总算好了些。坐在他这个位置望下去,依稀还能望见村庄的轮廓,下面没有火光,情况应当还不错。
休憩了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拿药粉在周围撒了一遍,晚上虫蚁多这地又偏僻湿润,总归要避得。
风起了一整晚,天光从远处渐明晰,天上不晓地上,阳光如往常日一般照着,晚间那一缕清风也失了踪迹。
除去对面的盗匪,这一整夜无人敢闭眼休息,转眼天亮,对面黑漆漆的草丛一瞬敞亮开,果真露出几个壮汉的衣服影子。
众人精神一抖,齐刷刷的脑袋望向上头蹲坐的于策,心底惊叹不已。
“大哥,怎么样,可以上了吗。”黄先看了眼对面的情形,小声问。
“再等等。”杜成远瞧着对面安静的村庄,连鸡鸣都没有,不像话。但具体怎么样他又推测不出来。
待到太阳越过山脉在头顶时,杜成咬咬牙对着后头整装待发的兄弟们说:“干他丫的,不管了,先上了再说!”
随后他站起来,挥舞着刀柄道:“兄弟们!耘城第一把火让我们烧了这个村子!”
“好!”
他的队伍大概五六十人,堵在前面这一条道上倒也显得壮观,想着拿下这个村庄就又有好酒好菜美娇娘使,心头瞬时燃起热血。
杜成往后退一步遣人往前跑去,他是将帅没道理往前冲,他就这么跟在众人身后,忽然也就一瞬,前面平坦的地面猛然下陷。
带头在前面的人倏得下落,眨眼间就传来一声声痛叫声,这凄厉的叫声叫周围人一颤,村庄里的人握紧兵器看着有人掉下去高兴地小声欢呼。
有人掉下去,杜成及时刹住脚,身后的人也不敢往前。
他拿刀柄一点一点敲过去,发现竟然有个洞,洞上铺着干草树叶,洞下满是木头尖尖,他的士兵掉了三四个下去,运气好的只穿透了腿部,运气不好的全身扎成了马蜂窝,当即毙命。
歹毒!
杜成咬咬牙,看着平坦的路一时有些踌躇不决。
“大哥,我们还去吗。”黄先见到死状吓了一跳,往常他们洗劫村庄哪碰得上有人反抗,一看他们人多壮硕又拿大刀,都乖乖地伸脖子等宰。
“去,为何不去,我正要看看这里有何能人。”杜成豹眼一眯,“叫人折树枝,让那一对夫妇往前扫,替我们移了这障碍。”
“还是大哥聪慧!”黄先闻言双眼一亮,立刻吩咐下去。
不多时,被解绑的两人手里拿着长树干一点点往前,身后是大批拿刀的盗匪,均躲在那两人身后。
路过第一个坑的时候,妇人吓得一抖更加憎恨旁边这个男人,要不是他贪就不会这样。
前面的人还在一会对面怎么不上,接过下一瞬就看见一堆夫妇拿着东西上前,这一望更是震惊,一排脑袋再度同时看向于策。
“于策,这是你叔父婶子吧。”一个大爷小声问。
于策凤眼一眯,轻应了声,见他们即将要扫第二个陷阱时,手指紧扣住箭,手腕慢慢收力,对准两人身后拿刀的人。
树叶刚触碰上陷阱,箭矢如流星一般飞出,众人还来不及眨眼,就见对面一个男人倒下,本来严谨的队伍此时散落的不成样子。
有于策开了好头,对面的人似乎还有顾及一时不敢上前。
于策再次搭箭而放,‘噌噌蹭’几道弦声,对面瞬时倒下几个,剩下的人乱成一锅粥。
见此,他扬声对着那一对夫妇道:“避开树叶往前跑。”
两人一听,也不管会不会被抓到立刻看准路跑起来,几支箭羽擦着他们耳边过去,后面的惨叫声不绝入耳。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似乎看低了自家侄儿,要不是他不计较,自己早没命了。
杜成看着倒下的人,气急攻心拔了到站在路口,对着那边人道:“奶奶的,有本事单枪匹马,放暗箭算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一道箭羽又飞驰而过,杜成一刀劈开,对着后面人吼道:“快点给我上,老子帮你们挡箭!”
后面人互看一眼碍于杜成的狠厉,咬咬牙赶紧拿起树枝往前走去,虽说倒下几个,但还算是顺坦。
于策眸子一变迅速收箭,单手撑地下来,对着村民厉声道:“把毒草一放就回撤!”
第66章 姜勤设计,盗匪被抓
前面设下的洞全都被树枝刮擦掉, 那些匪徒小心绕开洞口朝村口而来。
夫妇用力跑进村民的保护地界,而后随着指示一路往上不敢有一丝停留。
拿着毒草灰的村民立刻上前来, 接着忽起的风向上一抛, 而后掉头就跑,对面的人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本想取巧看能否一搏, 没成想也是个聪明人,他们这样打铁定完犊子。
于策护着人往前, 自己带着几个年轻小伙子断后,箭矢一支一支地向前射去,旁边的小伙子也拿着竹弓搭着木箭射去, 虽然准头不好,但上面摸着毒草汁,一碰上人, 那一块皮肤再经过阳光一照, 便会被烧得发烫。
就这会功夫已经伤了不少人,杜成拿刀劈开箭矢,一双眼睛盯上了前头正搭弓的壮硕男人,那男人一身黑衣,长发被绳子捆住, 眼睛锐利冰冷,动作又是利索果敢,周围人隐隐约约以他为大。
旁边躲着一群小伙子,手腕不稳经常射空。杜成叫人冲过去破开,他则去会会那个头子。
于策冷眼瞧着架势不对, 赶紧叫人往后退,正想再射忽然眼眸一转, 刚在那位红衣男人竟然已经移到跟前来。
于策屏住呼吸将弓箭立着,弯腰躲开他的拳头,而后以弓箭为点,提力踹了回去。
这道力气用了十分十,那人却堪堪后撤了几步。
周围的喧闹声越发强烈,于策分神看了眼旁边的人,见那群年轻小子已经后退,松了口气更加专注地对付眼前这人。
山下的打杀声逐渐传到山上,众人皆脸色一白,纷纷躲进佛堂,半点声音也不敢冒出。
姜勤也惊得一身冷汗,两辈子头一次碰见这事,不能不怕。但再怕不能往后退,他看着身侧的孩子,捏了捏拳头走出去。
这里离山下还有点远,一下也上不来,不仔细看压根不知道。
有了这个方便,他窝着身子在佛堂周围转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药草或毒草,接过还真让他找了不少。
姜勤小心割了一大堆抱回到门口,叫几个有力的大娘和哥儿锤烂出汁水届时可以抵挡。
自己则拿着几株□□花揉碎成汁水涂抹在刀柄上,而后又找出十几支木箭,浸泡在里面,少倾后捆在身上,下山探探情况。
山路崎岖,幸亏之前于策逼着他练马步,因此下山起来腿部还算稳健,不至于翻下山坡。
临近山腰,打杀声更加强烈,姜勤躲在树丛后探头望去,看见有两个壮汉正和一个青年打着,那青年明显不敌,瞬时就被压住捆好,这个状况不少见,旁边也同样是这样。
姜勤心一紧,突然看见那些壮汉皮肤上的红斑,猜测毒草已经飘上去。
他看了眼日光,从身后掏出涂满汁液的木箭,对着前头正掏刀砍人的家伙。
姜勤准头不好,一支木箭堪堪射入男人的手掌,男人痛叫一声,转头就开始看周围的人。
这个位置不算隐秘,姜勤不敢多待立即顺着坡度往下找了棵大树挡着身躯,过了两瞬那人没看见人,当即要拔木箭。
姜勤背过头深呼吸数着数。
“一、二、三!”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惊呼。
“老三!你怎么了!”
姜勤转过头,立刻再次搭箭欲射,不巧正对面撞上一个人,那人本打算撒尿,一看见他,裤子都没来得及穿转头大叫:“这里有人!”
姜勤一惊,当即对准他而去,□□花和毒草混在一起会增加心脏跳动频率,再加上日光照射产生的灼烫感,不出一息便会暴毙而亡。
好在那人手上并无抵挡之物,又拎着裤子不好行动,这一下还真让定住朝原地倒去。
姜勤不敢多待,急忙往上再换一次,被叫来的人发现了踪迹,拿着刀就奔上来。
“奶奶的,有种别跑啊!”
姜勤踩着叶子急速跨过草丛,那群毕竟不是真的生活在山间,跑不远就累得够呛,不熟悉地形的当即滑落下去,这一下竟也损失了几个人。
见状,他心头起一计,想起他们在山间也绕过绳子,上面萃满了毒药,只要沾上皮肤就浑身无力。
姜勤拉住树干刹住脚,在原地站定往后看踉跄着走路的男人,大笑一声后讽刺道:“你们这些鼠头狗眼的畜生,爬个山路都爬不稳,四肢怕不是没长成吧!”
那几人一听,还管什么会掉下去摔死,全都眼冒火星,怒视着眼前这个哥儿,“兄弟们,抓住他,让他看看我们的威风!”
说着便上前跑来,姜勤神色一凛,他们一动,他便往后跑。
绳子在不远的地方,还得过两个棵树。
他一边观察着人有没有跟过来,一边提防着有没有东西从旁边窜出来。
就这么一路提心吊胆到了放绳子的地方,一根黑色的绳子隐藏在树丛之中。
姜勤当即停下来,笑道:“怎生如此之慢,是这两条狗腿子不好用了?”
被姜勤激怒的人更加愤怒,提着刀便来,也不管刚才前头的陷阱。
姜勤赶紧跨过去在不远处等着,那几人果真没了分寸,直接朝他扑上来,嘴里还叫着:“等我抓住你了,非叫你尝尝爷爷的根子。”
没成想下一瞬,奔跑的步伐便被一根绳子拦住,后面的人刹不及时,三四个人连翻带滚地摔下,最前头的人小腿被绳子剐蹭到,因着夏日穿得单薄,绳子瞬时撕开布匹沾上皮肤。
不等别的人喊叫,压在最下面的人痛叫出了几声而后没了气息。
滚下山的人抱着断腿惨叫,剩下的几个还想起身,姜勤一人一支箭毒晕了他们。
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姜勤松了口气往下走去,一眼就看见于策正在和一个红衣男人打斗,而不远处的村口竟然出现了一队黑衣男人,走近了些盔甲有些发亮,像一道游龙涌进来。
姜勤心下一震,以为是这支队伍的增员,可再走近他才发现个个拿着长矛且训练有素,不像这伙子盗匪。
正想着也无用,他赶紧拉弓帮于策,于策似乎瞧见了他,引着那人背对着山面,于是那人竟也没看见他。
姜勤盯着于前方,一只手用力拉着弓,这么远的距离想戳进肉里几乎不可能,他也没那么大力气,只能祈祷毒汁沾上皮肤让那人短暂眩晕,于策趁机拿下。
箭矢急速飞驰而过却在中途卸了力气,箭头打弯地降落,于策一看急忙转身避开那人的拳头,一只手抓住即将落地的木箭后端,另一只手扣住那人手臂,借力翻身,将木箭用力嵌入那人脊背。
“日你奶奶!”杜成暴怒正欲用力将人掀下,却没想到脊背传来一阵刺痛,转眼间刺痛感席卷全身,击垮了身子。
他脚步一软,单膝跪在地面,瞪着双目看着眼前人,“你用了什么诡计!”
于策沉着脸拿过他腰间的绳索,将人用力反剪起来。
官兵迅速冲上来,将剩余的残党一同剿灭。
有正经队伍的加入,没费多少力气就全都控制住,只是在缠斗当中还是有村民不幸丧命。
村长一直在后方瞧着,见人都收拾了,便让陈齐背着自己出去。
队伍后方出现了一个身穿胄甲的中年男人,两眉如剑,眼眸似鹰,一看就知是积威已久的模样。
村长走上去,那人还未下马,只是四处巡视了一番,方才下马。
“不必多礼,本侯只是路过耘城,恰巧听见有盗匪前来,便顺手收了。”男人说着走到于策那边,看着跪在地上的红衣男人,眼里滑过兴味。
“杜成果真是你,我一到耘城就听那县令说有人特意上报有盗匪要来,但是久久不见人影。”
“这玩法我只从你这见过。”男人说着甩了他一鞭子,赤色的衣服当即裂开,麦色的肌肤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可见用力之深。“之前的仇我正没地方报呢,现下你倒被个农家汉子擒住,看来是合该撞在我手里。”
杜成抬眼看见男人,低头一笑,“张峰,你少他娘吓唬老子,要杀要剐随便你来。”
名为张峰的人也不多说,叫人拿了去,这才正眼瞧着面前这个身长八尺的壮硕汉子,看了几瞬视线往下,瞅见了那人手里的拿的弓箭。
“好弓,你能擒住这厮,看来有几分本事在身上,要不要加入军队。”张峰视之又起了招揽的心思。
于策摇头推辞了一番,那人才收了心思,可能觉得无趣,拿了人便带队离开。
山上的人听闻盗匪已走,欣喜的下山来,没成一看山下乱糟糟的场面,心一梗,忙去找抵抗的家人。
一时间村里笑得笑、哭得哭,忙成一团。
姜勤走上前,看着于策不小心刮伤的脸,抬手给他抹去血痕,小声问:“还有别的伤吗。”
于策一双眸子仍然亮得骇人,他正想再问,这人却忽得伸手抱住他。
姜勤闻着这人身上的味道,拍了拍他的背部,“累着还是害怕了?”
虽说这话问得极为奇怪,但姜勤还是下意识代入了自己的情绪。
于策闻言低头笑了声,将头埋入姜勤的颈窝,其实自己也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只是当他和红衣男人缠斗时,姜勤忽然出现,就像荫蔽已久的天空忽然出现一道光,让人觉得心惊的同时又觉得安稳。
仔细想来,刚才那一幕确实让人害怕,若是姜勤被别人发现捉住,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后,他又猛然拉开,对着姜勤严肃地说:“以后不要冲下来,我会解决,一切有我。”
姜勤想想大概懂了他的心情,看着他脸上冒着血还保持着训人的模样,他只好忍下笑意,决意不说这人看见他的时候,那一双眼有多亮。
第67章 这怎么喝得下?!!
盗匪被皂水村的村民抓住的消息如同这太阳一下, 几乎村村皆知,县令听说褒奖了一番, 还亲自给村里的祠堂题了字。
这可乐坏了不少人, 毕竟哪家村子由他们村子这般厉害,那可是官老爷,自此村子里的人走起路来都抬头挺胸, 说起话来又得文绉绉来一句。
“县令还给你调令了?”姜勤抱着西瓜坐在凳子上,接过一张白纸, 上头赫然是任命书。
“嗯。”于策根本无意愿,接过之后就随手丢了若不是姜勤好奇,现下早就没了。
“我看这俸禄还成, 就是在城里这点就不够看了。”姜勤咬了口西瓜,鼓着嘴对于策说:“怪不得你不想去,说不定得倒赔进去。不过谁知以后会不会发达, 城里人多热闹, 我再做些东西也许咱们还真的成富户了。”
于策闻言无奈地戳了下他脑袋:“你真的掉钱眼里去了,这个任命书不过是县令看那侯爷夸赞了我一句,便想卖个好,我即便去了也没机会升。”
“现下太平时候,过不了多久就有赈灾大使下来散粮食, 我这武生去了也是白吃饭,还不如在村里自在。”
于策分析的条条是道,姜勤一想也是,相较于过分热闹的城里,他还是喜欢他们温馨漂亮的院子。
这件事散去后, 众人又重新开始担忧起这荒年,于策口中所说的赈灾大使没一个有消息, 姜勤还笑道:“哪哪都缺粮食,怎么又会散下来。”
没成想几日后,城里还真有了这个消息,村民们大喜,看好时间,天不亮就出发。
姜勤自然不免俗,想到前世购票时候的拥堵,头天傍晚吃好饭,烤好饼多带了件衣服就拉着于策一起去排队等粮食发放。
果真不出姜勤所料,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竟然还有人拖家带口拿着被子放在前面睡着。
“我们到这来。”姜勤看准了棵树,在棍子上写好字插在土里,就当是在排队,而后找了棵树靠着。
这种人多,还有拿块石头搁着当人排队,所以他们也并不算突兀。
等熬到了天亮,发放粮食官吏出来,统计好人口和所在村里后,才开始掏米。
这米一放便有人不满,一个人才一斗米,一户五口之家竟只拿到了一小袋子,那人正想说道说道,立刻就有官兵来将他遣走。看见拿刀的官兵,即便再有怨言也不敢吐露,后面排队等的人看见了,刚在的说话声也彻底消了。
轮到姜勤,一问是两口之家,竟连斗子都没用,直接拿个海碗捞了两碗作罢。
姜勤瞪大眼睛嘴唇还未张开,于策便搂着他离开,侧身道:“身后有人在盯着。”
姜勤下意识反头,真见一个穿着红袍带着乌纱帽的中年男人站在城墙上,目光深沉地盯着下面的百姓。
只需要一眼,姜勤就知道这人是赈灾大使。
回了村子,昨日还喜气洋洋的村民们看着大伙手里的米袋子,愁云四起。
最迟八月就该下稻,看着天热得土,秧苗下去了就是死,更别提长收成。
没有苗种,大伙的日子开始紧巴巴得过着,巧妇无米之炊,村里的炉灶都少用了些。
姜勤端着稀米粥放在桌上,看着于策一脸震惊的样子,赶紧说:“家里的米不剩多少了,要一直撑到明年开春,相比有难度,咱们还是开始苦一点吧。”
于策看着浮在水上的米粒,再看着外面撵鸡的狗,再望向远处的山脉,喉结滚动几下道:“我明日就去打猎,不必如此清苦。”
“可也不能吃肉当饱啊。”姜勤坐下非常自然地拿勺子吃起来,边吃边称赞这味道好极了。
于策见他这样还能说什么,端起面前稀得像水自称为粥的东西喝起来,根本不需要勺子,直接灌下。
姜勤拢共没做多少,于策又惦记着姜勤,平常吃三大碗米饭的人现在喝了一碗稀粥就放下碗不吃了。
比起姜勤家喝稀粥,别的人家已经把稻壳掺和进去,现在掺着也好省点米给冬天,不然冬天不吃饭容易冻死。
谷壳掺多了的结果就是拉屎拉不出,肚子很快膨胀起来。
有个人受不住竟然拿木棍捅自己,可愣是没用,最后不得已求到姜勤这里来。
姜勤哪懂医术忙叫人去镇上,结果那人直接跪倒在地央求他赐药不然就一头撞死在这。
“大叔,你就是撞死在这我也没法子,这药哪能乱吃。”
“于家媳妇,真不是我扛不住,实在是镇上太远,我这一去铁定死在路上,你就看见咱们同村的份上,救救我吧。”那人实在痛极,说着大哭起来。
这哭声惹来了不少人,一听大伙都摸着自己硬的似石头的肚子问姜勤有什么通便的东西。
姜勤不敢给,便想关门谢客,谁知村长竟也从后面出来,红着脸问:“不如给点吧,去镇上这么些人,也不成事。”
最后姜勤实在无法,说了好几遍抵不过有人在地上打滚,便说金钱花可以通便,这一说人群如潮水散去,长在路边开着灿烂的金钱花瞬时被采摘一空。
姜勤叹了口气关上门,转头刚想说话,就听于策说:“我们家不吃这谷壳,你别想掺进去。”
姜勤一愣,看着于策骤然清瘦的脸,晚上默默多添了半勺米。
干旱这事还没解决,隔壁却出了件大事,陈厚家无米,那人饥饿难耐竟然央着自己母亲割肉于他。
这事开始没人知道,直到陈厚他娘端着衣服出来河边洗衣,一时晕倒过去。众人抬人时看见她腿上的血迹,胆大的大娘掀开一看,惊呼出声。
村长闻讯立即赶来,看着被血浸透的布料,咬着牙叫人把陈厚拖出来。
陈厚一声破烂衣服,全身脏污不堪,嘴里吧唧几下似乎还在回味什么。
胆小的哥儿见着,想到陈厚吃人肉的情景忍不住干呕一声。
“陈厚你可知道你这是造孽!”村长气得拿起拐杖就打过去,直将人打歪了身子。
那陈厚也不惧,甚至还懒洋洋地朝旁边的哥儿、姑娘吹口哨。
村长见状不欲再说,叫人捆好交给县太爷,自有律法处置。
听到这,那陈厚才有了反应,一双鱼眼干瞪着,“你凭什么把我交给官府!这是我娘愿意的,我可没逼她!”
不说还说,一说众人气不打一处来,这陈厚娘老来得子,自然宠爱非常,可这般精心养护竟将人养歪了去,吃喝嫖赌不说,平日在村里也没个正行。
之前都是同村,不去招惹就行,这会都到这份上,哪个还敢留他在村里。
村长知道这层道理,叫人堵了嘴捆起来送去镇上,而后又叫人照顾一下陈厚娘,几家出点米看是否能熬过去。
那偌大一块肉没了,又是夏日里,看命了。
姜勤当时恰巧跟着于策在竹林里撬水喝,一回到家听闻此时大为震惊,可想到那人行径,又觉得合理。
只是单关押在狱里,真是太便宜了这人!
一番怒骂之后,姜勤平了情绪,觉得陈厚远离兴许是件好事,不会每次经过他们门,就看见陈厚那黝黑的眼神。
这日,姜勤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木架子上的葡萄藤不惧旱灾长成了长条,一根根好似瀑布一样挂着,头顶的太阳也不能伤害它分毫。
姜勤在藤下纳凉,不然觉得有一处花盆歪了去,他一贯强迫症,想着便起身去挪开,却不想一挪开发现了一处小洞,洞口一路看过去,竟是陈厚他家!
姜勤汗毛一竖,忙叫于策前来。
于策低头一看,那边有一个纸团,纸团里还有为散开的药粉,药粉随着洞口的风吹过来,落在叶子上。
姜勤平日里爱侍弄这些花草,每每都低头嗅一嗅,这药粉看去了一半,估摸着进了姜勤的身子。
于策按压下心里的恐慌,拿着药粉就说要去镇上,更是拉着姜勤的手看了好一阵,确认了好几遍还是赶着驴车去了。
大夫也是热心,一听这事,忙接过药粉放进水里试探再取少量轻嗅。
“这是掺了老鼠药和夹竹桃粉,对平常人可能痛几日,对有孕的妇人和哥儿最是要害,闻久了容易滑落胎儿,更是造成不孕。”
于策一听当即怒火丛生,一时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姜勤,又让大夫给她诊脉。
好在姜勤今日发现了,之前也因为种稻的事情有阵子没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勤心里也后怕不止,但又得强装镇定安抚住于策,对那陈厚又骂了一轮。
于策表面应着,心底暗自有了成算。
他让姜勤在茶楼吃点东西压压惊,自己则揣着银子出门前往县衙。
上辈子他记得县衙边上有一个支着馄饨摊的老人,是县令的爹,因着在这起家便不想放手一直不咸不淡地坐着。
于策找到摊主,点了份馄饨,随后故作脆弱地拉着摊主吐露了一番,其中不乏有真情实感,摊主闻言也大骇,跟着他一起骂了一顿。
待气氛到了合适的时候,于策这才收了眼角不存在的泪,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从桌子上推过去。
“这位大爷,在下知道您是县令的爹,如此本不和规矩,但在下心中恨意难消,只能找您老人家碰碰运气,看是否我也有进去探望的机会。”
“这厮不仅割母肉食之更是心思歹毒想谋害我家,我只能除此下册麻烦您通融一二。”
许是于策这话真打动了老人家,那老人家当即收了摊子,银子也不要,领着他进了牢狱。
第68章 钓龙虾咯~
牢狱在县衙门后面, 有老人在,一路上无人敢阻拦。
不一会, 两人就来到一处昏暗的地下, 门口守着的衙役一见老人连忙迎上前来,“哎呦,爷爷您怎得来了。”
老人不和他们客套, 指着于策说:“有个小兄弟想来看看昨日被关押的人,这不央求到我这, 我与这小兄弟也是有些缘分,想着帮一把子。”
“几位,不耽误时间吧。”
衙役忙说不耽误, 衙内本就无多少事,现下又闹饥荒,关押的人更是断了几天粮, 都病恹恹的躺在地上, 也没了以前的猖狂,他们的活计也就更是松快。这回县令他爹有事相求,哪有拒绝的道理。
虽说这般想着,引着那欣长男人去开门时,还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心里琢磨这人有什么能耐竟能让老人另眼相看。
一路到了关押陈厚的地方,衙役悄声说:“兄弟快着些,也不要做的太难看。”
于策拱手道了声多谢,从怀里掏出两个银裸子递过去,衙役一见赶紧接过去, 轻咳一声不再说什么。
木门落锁,于策看着里面浑身脏污的男人, 脚跨进去,蹲在陈厚的身侧,见他没醒,便从怀里拿出一把石刀,刀尖一点点划开手臂,鲜血瞬时冒出来。
陈厚被疼醒了,睁开浑浊的眼睛一看是于策,全身一震,再看自己的手臂已经被划开好几道血痕,忙想躲开,可浑身因没有进食而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将他的手臂划成一块一块,如错落的棋盘。
“于策,你这是为何。”陈厚哪经得过这种疼,发着抖问。
于策不回话,划开后用力挑起一块肉拔出来,忽视身下人爆出一声凄厉的痛叫,将这块肉放在陈厚的嘴唇那,等血水一点点润开他的唇瓣,才说了话,“不过想试试你如何割别人的肉,以为你真不疼,没想到这般不经用。”
空气中不知何时起了尿骚味,于策冷嗤一声,把肉全都塞进他的嘴里,任由石刀刮破嘴唇,喉间,一时间血水占满了石刀。
“陈厚,做畜生也得有个畜生样,你害自己人我当不管,你怎疯了竟敢害我家。”于策想到大夫的叮嘱,眼眸一暗,手上更是收不住力道。
“唔唔唔”陈厚疯狂挣扎起来,无力地手抬起来握住于策的手腕,妄图使他停下。
嘴里的石刀不知不觉已经绞烂了他的舌头,那块属于自己的肉好似要进去胃部。
一想到此,他就恶心不止。
瞧着眼前这人疯狂的眸子和刀柄露出的寒光,陈厚此时才醒悟于策根本不是什么善茬,之前在姜勤面前表露出的温顺都是假象!
“唔!”陈厚睁着眼,双目瞪大,喉间一个滑动,竟真的将肉吃了下去。
察觉到此,于策才慢慢松了力道,淡淡地道:“吃了自己的肉是什么感觉?”
“呕!”陈厚双手用力扣动自己的喉间,顾不得嘴里的伤口一直探进去抠挖。
于策冷笑一声,那他的衣服把沾血的石刀擦干净后,从腰间掏出引虫粉,抬手往下一倾倒,褐色的粉末慢慢往下飘落,落在这人的全身。
做完这些,于策才算解了气走了出去。
外面的衙役坐在桌上喝酒,见于策出来就当没看见一般,他们不是没听见声音,只是收了银子便默默闭上嘴。
门口的大爷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不想再扯上关系。
于策出了门,径直去找姜勤。
茶楼门口聚了不少人,一听原是有个说书先生在讲故事,他绕开人群走进去,远远一瞧,姜勤正伸着脖子去看台子上的说书先生,前面的茶点还剩些,面上颇为高兴,嘴角就没下来过。
于策看他高兴心底那股愁云也霎时不见,走过去坐在姜勤对面。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姜勤听着正乐,见于策来赶紧放下花生问道。
“见了个老朋友。”于策那些花生替他剥开,又倒了杯茶给他。
“哦。”姜勤也不是要刨根问底,听见了答复便没多想,捻了个梅子又听起来。
两人听了一轮,又在茶楼吃了饭,这才回了家。
村里因陈厚的事情心气就没有顺过,每日耳提面令自己小孩陈厚的事情,导致小孩子都每日来陈厚家砸石头。
陈厚娘的伤口太大,又正是夏日,刚伤的时候也不曾医治过,等他们抬回来的时候,伤口处都臭了,还长了不少蛆,这副模样吓坏了不少人。还是胆大的赵大娘,拿刷子给刮下来。
姜勤磨了一些止血粉,可还是不顶用,晚上直接烧了起来,高热了几天灌药也灌不下去,众人便知这是到了。
村长来看过一次,叹了口气让村里人帮着打一副棺材板,送了去。
就这样,等连续高热几次后,陈厚娘终是不抵丧了命。众人替她换了衣服又盖上白帆,挑了个日子抬去了山上。
因着陈厚家就只有儿娘两人,这次一下全失了,村长便叫人封了门庭。
姜勤是个唯物主义者,可每次路过那人家里,都觉得瘆得慌,也不知是何缘故,想想也许是两个屋子挨得太近。
于策看他几次没睡好,又听村里人念叨了几次,便去庙里请了符纸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由,此后姜勤就好了些。
历了这件事情,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前阵子的怒骂好似一阵云烟轻易就被风刮走了去。
日子紧巴巴得过着,镇上的米价又高了,村里人人自危,更不敢多吃,山上的野菜早就挖了干净,甚至还有人打起山上叶子的主意。
姜勤打着算盘,计算着家里还有多少粮食还能撑多久,这算盘不打不知,一打还真的吓着了,紧着点竟然能到冬日。
冬日寒冷,下雪融水说不定有解救之法,再者说,他之前去山上看见山间有小溪从上而下,想必肯定有活水。
若到时真有解救之法,只有便围田为梯田,重挖田地,比引水下山要强百倍。
只是真要这么做,他观察过村边的三座大山,只有一面能做,而那一面上都是已过之人安居的地方。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直不敢言说的原因。
古人以死者为大,这等冒犯之事不易于杀人诛心,重则更是要逐出村子的。
思及与此,姜勤叹了口气,一时间犯了难,只能等情况再糟糕些,有这么个机会,兴许会有转机,而在此之前,他必须保证他和于策能安然到那个时候。
转眼到了九月,田间的绿草疯涨到了半人高,村民们都得去拔出来,免得这些草吃了里面的营养。
外头的饥荒闹得实在吓人,村口也封了几日,抵抗盗匪挖得陷阱还没填上,就这样放着,为得就是怕晚上有别的村的偷子溜进来。
姜勤把地里的土豆挖出来,再种下许多,这都是保命用得,全都放在自家院子里,外头人也不知道。
这日到了中秋,因着过节总算有了点喜意,小孩们不懂什么是苦,有饭吃有的玩就是最快活得。
姜勤回想起去年的中秋,他们摆的好酒好肉一时间馋得慌,但最近于策去山上打猎,都没见着什么猎物,家里的肉就少了。虽说在节日,但也不敢奢侈。
他在原地打转几圈,忽然想起什么,拿砍刀削了一支小竹子,又在外边草丛挖了挖,找出几只蚯蚓,拉根线吊在两头拉着。
绝妙的钓龙虾神器!
他赶紧进去叫于策,两个人一起去河边钓龙虾。
“你确定你这个能成吗?”于策不知道龙虾是什么,但看姜勤只拿根小木棍再吊只蚯蚓,如此简陋的工具真能搞到肉?
“等下你就知道了!”姜勤乐得不行,也是他迟钝这才想起来,上辈子他和家人可是在河边掉过不少龙虾,一般都是就地取材,只要方法得当,一下子能出许多。
不过也只试过一次,城市污染严重,里面的龙虾都得小心。但这个时候就不同了,这可是古代,哪有什么水污染。
姜勤领着于策来河边,河道干涸,但还是有点深度,下面的岩壁上攀附着不少螺丝,不远处就有小孩拿着枝头在撬。
他蹲在岸上,给于策演示了一遍。
绳子往下一放,蚯蚓在转动,入了水后水面盖过。没等多久,竹子就有下垂的倾向,姜勤知道时间到了,稳了稳快速提杆,只见一支黑皮东西迅速出了水面,落在地上。
“黑甲壳?”于策一看,这个东西他知道,每回下水碰上这东西都得避开,不然夹到肉得疼一周,不是没有人吃,但那壳实在是硬。城里边倒是有人收这个,不过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拿着个赌,有斗鸡自然也有斗黑甲壳的。
“你们管这个叫这名字?”姜勤把龙虾放进篓子里,再把线放下去。
于策想说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叫这名字,而后一思又咽下去,说:“这个可以吃?”
“嗯。”姜勤想到麻辣小龙虾、油爆小龙虾,嘴里的口水差点流出来,看见于策狐疑的眼神,他难得补一句,“非常好吃!”
姜勤掉了十几只上来,又摸了一小箩筐螺丝回到家,把螺丝倒进水里冲洗,龙虾也要拿刷子刷干净。
于策就这么看着姜勤十分淡然地拿着那黑色壳虫,丝毫不见害怕,甚至还低声安抚,让它们松开钳子。
这个场景前所未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于策竟然有些流汗,忙把大米叫过来,于是一人一狗就这么坐在姜勤旁边盯着,耳边还是姜勤低哄的声音。
第69章 吃麻辣小龙虾咯~
一人一狗好不容易看见姜勤把那名为‘龙虾’的东西洗干净放进盆里, 螺丝也吐泥出来,姜勤也给弄干净了, 一齐把他们端进去。
于策和大米对视一眼, 眼里均有些好奇,便搬着板凳一起进去。
“于策,去摘一下红辣椒、大蒜、生姜来。”姜勤把油倒进锅里, 看他坐在灶前生火,便使唤起来。
于策得了令, 生好火拿铁皮堵在洞口后,去菜园子里一次给他摘了回来,洗干净切好放在旁边。
彼时油锅里的油已经热了, 那黑壳虫子进入油锅里,滋滋滋炸了一顿后竟然呈现出红色,见火候差不多, 姜勤一刀面铲起东西全都抛下去, 炒开之后又添了点酒进去,最后再加清水没过龙虾盖上锅盖等一盏茶时间。
这个时候,他把混着米的水放进炉子里开火烧着。
渐渐得,锅里的味道从锅盖的缝隙里飘出来,一点一点钻进鼻子里。
于策闻见这香味霎时津液分泌, 许久没吃到肉腥味,这一闻见恨不得白吃三碗饭先。
一盏茶后,姜勤掀开锅盖,白色的水蒸气散开,露出里面红色的龙虾和褐色的浓汤, 那虾个个硕大不说,裹着汁水蜷缩在一起叫人看着就饿。
姜勤闻到只觉得怀念在烧烤摊的日子, 这一盘盘龙虾端出来,配上冰爽的啤酒,那叫一个绝配。
这味道让两人的腹部发出轰轰叫,姜勤把龙虾铲出来,就这那点底汤爆炒了一盘螺丝,锅也没洗,小白菜也这么混着底层的油水炒着。
三道菜被端上饭桌,粥也冒着泡熟了,今天是中秋,粥格外的浓。
于策盯着那碗龙虾,拿筷子夹起一只后端详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吃起。
“我教你。”姜勤看他这样笑了声,用手拿起一个龙虾,掐头去尾地取出虾仁,放进于策碗里,“试试?”
于策盯着那白肉,夹起快速一吃,软糯的肉夹杂着辣汁在舌尖迸射开,他眼睛一亮,便是那猪肉鸡肉也没这样好吃过!
于策学得快,还有姜勤在旁边指导,竟也知道一开始先嗦汁,再掐头去尾。
因为水不丰,螺肉并不肥,只能说嗦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中秋家里没有多余的面粉做月饼,大伙都东西应付一下,等以后有了再准备得好些。
一顿酒足饭饱,姜勤舒坦地伸了伸身子,这么久以来也就今天吃饱了,真不容易啊。
这头姜勤他们吃的不错,甚至还打算去钓的时候,另一头别的人家,看着桌上勉强凑出来的饭菜,叹了口气,又将身上缠绕的腰带系紧了些,把多的饭给小辈们,自己端着水喝一喝作罢。
这事姜勤不知道,村里也不会特意去宣扬谁家谁家又没吃饭,只是看着邻居日渐消瘦的模样便知不好过。
经了之前的事情,姜勤除非上山,现在已经很少出门,自然不知不觉中与村里脱开了联系。于策又是个不管外头的,是以两个人在自己家生活得还算不错,偶尔上山打个猎,还能吃口荤腥。
直到有次姜勤去菜园子,一时兴味去河边走了一圈,发现前阵子还有些水的河道现下已经干涸,里面的东西全都暴露出来,那些个螺丝只能看见零星几个,其他的全被搜刮走。
姜勤一愣,转头往村口走去,榕树下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落下的树叶,随手摸一下几凳,手指上布满了一层灰。
一看就是许久未来的样子。
这不太符合村里人的做法。
姜勤起身四处逛逛,发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里面也听不到声响。倒是门口的绿草不多,但细细看来又觉得奇怪,草长出来一般都是会连根拔起,不然留下隐患下次会疯涨。
但他这一次看,发现好几家门前的草都留着茬,不像是为了阻路而清除掉,更像是留着等它长起来再来收割。
这想法一出,姜勤险些惊震到,于是他走下去,敲开了阿兰奶的门,里面半晌还没传出声音,他看着门前的草茬,朝里面喊了声推开门。
门后的枯树叶寥寥几片落在院子内,他踩着走进去,发现阿兰奶一个人躺在椅子上,面容消瘦,连骨头都清晰可见。
许是听见了声音,阿兰奶缓了会才睁开眼睛,见是姜勤露出微笑,哑着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我是想来问问阿兰奶最近还好吗,吃饱饭了吗?”姜勤哄着,走上前摸了下冰凉的碗壁,里面的水已经没了,底层还有些污垢,像是没冲洗过。
“吃饱了,吃饱了。”阿兰奶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基本都是气音,是没力气的表现。
姜勤大概猜出来了,把阿兰奶抱起来驮在背上,一路往家里赶。
“于策,煮两个鸡蛋和一碗稀粥来。”姜勤一进门大喊。
“好。”于策也没问什么,直接进了厨房。
灌着喝下后,阿兰奶睡了两个时辰才慢慢转醒,身上忽觉得有些力气,嘴里也不干,肚子里暖呼呼得不似平日里的闹腾。
当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时,睁眼一看到远处正在打络子的姜勤,混沌的脑子里忽然记起了点,心一紧急忙起身。
又担心自己吃得太多,气得走过去拍了姜勤一巴掌,“你这个蠢货,我要是饿死了那是活该,你做甚把你的粮食给我吃!”
一想到那两个鸡蛋和米,更是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你可知道村里户户都没粮,自从前半月有人上别人家讨粮食后,谁家不怕有人上门,这些天来,哪有人家出门,就怕遇上个亲戚!”
“你倒好,还给我喂鸡蛋米粥!”她抹了把眼泪,“我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何苦浪费这口粮食。”
姜勤正好说话解释,又被阿兰奶的话头盖过,她指着于策,“你都是要当爹的人,看着姜勤胡闹你也胡闹不是?要是没了粮食,出不来奶,你当孩子怎么长得好!”
于策见状摸了把鼻子,给姜勤使了个眼色。
姜勤笑着拉着阿兰奶坐在凳子上,小声道:“阿兰奶你是不知道,其实我家还有好些粮食,今儿看别家门口的草,我才知道村里没粮了。”
“这不我就想到你了,一去看吓一跳,赶紧把你背回来。”姜勤观察着阿兰奶的脸色继续说:“两个鸡蛋不打紧,我们家就两张嘴,能吃多少。”
阿兰奶听到姜勤说的那草,叹了口气道:“那草就是给人吃的,刚长的嫩草给小孩,后面长高的是大人的。这个吃法已经吃了几天了。”
其实姜勤猜到了,上辈子也听说过,但真的亲眼见到还是有些震惊。
“那村长呢。”
阿兰奶斜看了他一眼,“村长家前几日被围着的事你也不知道?”
前几日他好像和于策上山打猎去了,还得只兔子,不舍得吃现在在后院养着。
姜勤摇摇头。
阿兰奶叹了声天可怜见,道:“村里没粮,他们想让村长舍些自己的出来,但你也知道,村长家好几张嘴,怎么拿得出,那会一直在哭闹,还有人捧着自己饿得跟柴的小孩出来哭。”
“那场面看着都流眼泪,后面村长做主掏了一袋米自己分,结果没想到为了这一袋米差点打破头了。”
姜勤大骇,他记得村长在村子里很有威望,为什么他们敢上前逼迫,可转念一想,平日里有得吃还好,没得吃看着家里饿得快死的家人,总会做出一些事情,那落草为寇不就是这么来的。
阿兰奶看他这样知道也不好受,她也不好多待,便起身欲走,没想姜勤一把拉住她的手突然严肃地说:“阿兰奶可知如果有天挖了侧面那座山会如何?”
“那不是”阿兰奶惊呼出声,“那事祖宗之地,哪敢有人挖,你也是,怎么会想到这个!”
“就是问问。”姜勤扯着嘴角笑道。
“这可不兴问啊,咱们村一直以孝为先,每年都得去山上拜拜祈求保佑才行,是以村里人都十分看重。”
姜勤见阿兰奶要走,塞了几个馕饼给她,阿兰奶推拒不掉只好接下,又忍不住嘱咐道:“你那话和我说说便罢,可不能同别人说,听到了也要不好的。”
这怎么个不好法啊阿兰奶没说,但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二。
这事棘手。
不等他这边想好怎么去说,村外又发生了事,半夜有人进村不小心掉坑里去了,一早上就听见了叫喊,血流了一地。
村里人这厢出来一看,竟是村里某户的亲戚,可这个时候来走亲戚,还有什么猜不着的,众人又纷纷关上了门。
那户人家把人抬了回去,看着那一个大窟窿连连叹声,后面窟窿的血没止住,又来找姜勤。
“这个伤我治不了,你还是去医馆吧。”
“我要是能送医馆早送了,现下我听说镇上没粮的人一大把,饿死的都堆在路边上,那医馆早就不开了!”
姜勤闻言才惊觉自己确实许久未去镇上,也没收到什么消息,这乍一听才知镇上兴许比村里还严重些。
不过这也不能怪,镇上的吃食全靠米店,米店如今收不到粮,自然卖得贵,有钱的还好,没钱的村里又没种地,就只能等死。
姜勤想法过了几道,面上无惊无波,“我救不了,你抬别出去吧。”说罢,也不管那人的哭喊,他立刻关上门。
脑海里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冒出头来,也许他可以进城问问县太爷,能不能采了他这个法子,有县令开头,村里人总不会反抗不是?
第70章 去找县令咯~
自从存了去城里找县令的想法, 姜勤就一直惦记着。
天气又热了几天,眼见村里人个个面黄肌瘦, 皮包骨, 他再也做不住,起身去了城里。于策不放心,也跟着一起。
往城里的大道上, 原本长得青草全部被拔了干净,道路上偶尔还有个茶摊子, 现在也不见了踪影,枯树叶落在边上,无端显露出萧瑟的场景。
继续往前走, 城门前一段路上坐满了破布衣衫勉强遮体的人,面容消瘦蜡黄,眼窝凹陷进去只露出空洞洞的眼珠, 被这么一路盯着, 姜勤不禁打了个冷抖。
“给点吃的吧。”一个小孩突然跑过来跪在姜勤面前,双目含着泪。
姜勤被他逼得脚步一顿,倏然紧握住于策的手腕,小孩身形矮小瘦弱,脸颊凹陷, 整个人跟一片树叶一样,好似风一吹就飘了去。
“给点吧,哥哥。”小孩跪着向前,逼得姜勤不得往后退一步。
“滚开!再不走小心我揍你!”于策微揽住姜勤的肩膀带着他往后,两眉紧皱一双锐利的眼神直直盯着那个小孩。
小孩察觉到于策的怒气, 瑟缩了下身子,自觉得不是于策的对视, 眼底闪过一丝愤怒,而后再垂着头离开。
姜勤见不得小孩子这般丧气,正想叫住,于策忽然用力捏了下他的肩膀,使他被迫回过头。
“别动,旁边全是人盯着,我们只管凶一点,他们才不敢上前。”于策附唇到姜勤的耳边,小声道:“看左边那群人。”
有了于策的提醒,姜勤不动声色地看向左侧,左侧那头的树底下坐满了人,还有些站着,但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他们这边,仔细看来他们手里好像拿着些什么。
随着走动,姜勤发现不止左侧,几乎四周的人都盯着他们,这让他有一种掉入蛇洞的感觉,一丝凉意从脚底滑上来。
那个小孩约莫是个引子,因着有于策在,他们只来了一个打探情况,如果他同意了,估计就知道他身上是有粮食,周围的人便伺机而动,抢夺一番是小事,被不小心杀了才是大事。
他就是说于策平时也不是个会容易动火气的人,怎么刚才怒目视人的模样。
于策一路上谨慎地盯着周围的人,搂着姜勤快步走到城墙。
城楼前摆上了栅栏,城门半闭着,门前的守卫个个提枪表情严肃。
一见他们来,立刻有两个穿着红衣盔甲的官兵上前来,呵声道:“是谁!从哪来!来做什么!”
于策闻言双手举着上前,大声说:“官爷,我两是皂水村的村民,这次来是有事来找县令大人。”
两个官兵互看了眼,虽说对这两人没印象但皂水村他们是听过的,县令前阵子还褒奖过他们抗匪有功。
“可有籍账?”一个官兵走上前,这回语气温和了点。
“有的。”于策从怀里拿出两个拿布包好的籍账递了过去。
官兵接过后拿起,对着两人看了几眼,对后面的人点点头,把东西送了回去。
给了入城的银钱,两个人顺利地进去。
进去后,才发觉城里也萧条得很,往日两边摆满的摊位都已不见,大道上连个过往的行人都没有,空有穿堂风。
姜勤头一回见到如此零落不堪的城里,暗自惊讶几番,跟着于策前往县衙。
县衙门口的巡捕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看见他们才懒洋洋起身,对着他们摆摆手,“快走快走,我们没有米,也不接案子。”
于策笑着上前拱拱手,“诸位官爷,我们来找县令有要事相商,可否通融一二?”
“要事?”巡捕喃喃几句,上下巡视了他们好几眼,突然嗤笑一声,“要什么事?就你们两个农家奴,还有要事找咱们县令商量,怕不是饿傻了吧。”
后面几个坐着的听见了,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农家奴可不是什么好的好词语,在当今更是侮辱至极的词。
“你!”姜勤正欲上前理论,却被于策拦住。
“官爷何必出言侮辱,我们求见县令自然不会让几位官爷难做。”于策说着还拿出一小串铜板出来,悄无声息地想递送过去。
那人一看接了过去上下掂量几下,朝身后人笑道:“这两位倒是知趣。”
“好了,你们既然这般知趣,我也不为难你们,现在就滚吧。”官兵把钱收了去,也不通报反而大摇大摆地坐回去,周围人见此更是爆出好几声笑。
“劝你们滚远点,知道叨扰官差是多大的罪名吗!”
姜勤握紧拳头,这些人分明就是懒得进去通报,收了钱也不办事,半点诚信也无。
就在姜勤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不知何时来了辆马车,马车的窗口里探出一个脑袋。
“你怎么在这?”
姜勤听到熟悉的声音反头一看,原是前几月在城里走丢的那个孩子。
“我来找县令。”姜勤说。
“你找我爹?”那小脑袋又伸出一点,“那你为什么不进去?”
姜勤一愣,之前他是知道这小孩家非富即贵,还真没想过这人会是县令的儿子。
“他们不让我进去。”有了这一层微弱的关系,姜勤立刻指着前面懒散的官差。
小脑袋一听缩了回去,下一瞬帘子就被掀开,不顾前面的下人自己跳下来,走到他身侧,仰头看着他。
“我带你进去。”小孩的眼睛扫过那群人道:“想必他们不会阻拦我吧。”
被这么一告状,那群人哪还有心思坐着,全都站起来来到小孩身边,弯着腰讨好地笑道:“小公子哪里话,这县衙不是您想来就来?”
“他们还收了我的钱。”姜勤小声和他补充道。
“是吗?”小孩伸出手对着那群人说,“拿来。”
吞了钱的人被别人推出来,大声道:“这人就是不老实,没听见小公子的吩咐吗?”
那人被说得哑口无言,现下也不是解释的机会,盯着小公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小贯钱递给他。
“嗯?继续。”
“小公子,他就拿了这么多!”那名官差立即叫道。
“嗯?”
官差听到又添了点进去,小孩这才作罢,把钱丢给姜勤。
“走,我带你去。”
两人跟着小孩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一处院落,中央的桂花开得极盛,走进便能闻见浓密的桂花香,外边那种情况,这棵桂花树却依旧开得极为艳丽,不难想县令的日子应当过得不错。
答案也果真不出他所料,姜勤进去的时候,看见那位县令正站在窗边,手拿着毛笔对着对面那棵树细细描着什么,听见了动静也没转身,一丝不苟地抬手画着。
小孩慢慢走到桌边,双手攀着桌面,小声道:“爹爹,有人要见你,你先别画了好嘛。”
县令听闻手没抖,直到那一笔彻底落完,这才抬手搁在笔,拿清水净了净手,才转过身来。
“两位前来所谓何事?”
姜勤悄悄观察了几瞬,而后拱了拱手道:“大人,小民有解救旱灾之法,不知大人可有兴趣一听。”
县令双眸紧盯了姜勤几下,似是不信背着手走到桌后,坐在给自己倒了杯茶才说:“说说。”
姜勤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他昨日画的图纸递了上去,“大人,这是小民画的图纸,我观察过我们耘城的地貌,发现大多都是四面环山,一面低矮呈凹状,也因此地貌,农户们耕种面积普遍不是很大,产量也不多。”
县令拿起看了看,听到姜勤的话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而后又掩盖下去,“继续。”
“我的意思是,与其继续用少量的面积去种稻,还不如平山做田地,这一来耕种面积变大了,二来也是山面阳光足,雨水也好下,即便是现在这个天气,若是真想引水下山,也能省力不少。”
县令听到‘平山做田’这四个字,眼里多了一点笑,抬眼看着姜勤,“你这想法不错,可你怎知之前无人试过这个做法?”
姜勤沉思了一瞬道:“我自认为对梯田的认识没有人比我更深刻,而且梯田最重要平山表土回田,想必要做到平山这事就不容易,应当也不会再继续尝试后续的做法。”
县令一听,笑出声来,把那张纸丢给姜勤,“你说的不错,‘平山而田’早就有人提出来了,不过都停在平山这一步。”
“你也是村里人,知道山上都是什么,猛兽不说,大多都是祖宗之处。之前有农师来指出过,你猜怎么着,他一说就被人打了走。”
“所以说,不行。”
“可”姜勤还要说什么,县令便转了话头,对着突然上前那纸看着的小孩说:“你怎生和他认识。”
小孩听着纸,撇了撇嘴道:“还不是那次你搞大阵仗,差点丢了我那次。”
县令这才恍然大悟,对两人更是和蔼,可偏是不提田地之事。
姜勤见此,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离开前对着县令说:“若是大人有意,也可来皂水村找我,我名姜勤,一问便知。”
如此两人便离开了县衙,门口的官差看着他们顺利出来也不敢阻拦就这么看着。
屋内子,还拿着纸的小孩皱着眉对自家爹爹说:“爹爹你明明早就动心了,为什么不应承了呢。”
“而且瞧着这个比那些劳什子文士提的还要有用得多。”
县令站起身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胡须笑道:“惮儿,做事看人都是一样,不能过早暴露出你的喜好,这事瞧着可用,但其中的阻碍也可想而知,若是真想破了这规矩,还得谋而后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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