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泄密!
姜勤得到答复后回到家里, 心情颇为复杂,平山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 一般人拿不定主意也就作罢, 可那人是县令,这个法子确实有用,若是能做好, 不只是这一代人,更是世世代代人的福祉。
所以他想不明白。
村子一如往常的平静, 连个说话声都没有,门前的草茬换了一波接着一波,苦暑即将过去,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姜勤换上长衣,坐在院子里对着面前的葡萄藤发呆,这几日脑子里一想到县令否定的话, 想做到不在意完全不可能。
就在他郁烦的时候, 村口忽然传来声音,声音洪亮不似普通的农人,有人偷偷打开门探出脑袋去看,见是穿着红黑相间服饰的官差,赶紧开门出来。
姜勤以为是县令又改变了想法, 一听到又人在说这事,当即开门出去。
众人围到村口,这才发现前面几个官差后面有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人上头盖上了白布。
这一望,不消多问就知道是谁。
只是众人一阵唏嘘, 陈厚也没去多久,怎么就没了性命。
村长被陈齐背到面前, 略整理了下仪容才上前道:“几位官爷前来所谓何事,可是县令大人有什么话?”
为首那个挎刀的官差说:“没什么,就是前日子关押的陈厚是你们村的,这不人没了,县令念着是你们村的人,就吩咐给抬回来了。”
说完官差也不多留,直接走了,留一个尸体在这。
陈厚做的事谁人不知,食母之肉可是要下地狱的!哪知道那县令怎么又给抬回来了,既然是县令吩咐,又不能不收,只是没人愿意上前给他抬山上去。
村长自知这层关窍,别说是别的村民不愿意接手,就是他也不愿意碰。
但放在村口也不像样子,村长还是叹了口气,叫自家儿子上前给人收殓抬到山上去。
谁知,陈齐刚走上前,盖在陈厚身上的白布忽然被风吹走,这一下,那副容貌全都暴露在众人前面。
“我的老天!”人群中爆出这一道惊呼,许多人都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地上的人瘦得跟柴不说,那手臂被切得一块一块,脸、身上、腿全都布满了压印,一看就是老鼠咬得,特别是那脸,被啃食得不成样子,乍一看跟恶鬼一样。
青天白日得,光看着就觉得凉气逼人。
姜勤只听得到惊呼,风一吹面前就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挡住,温热的手掌盖住他的眼皮,还来不及多想周围人便连说了几声:“报应报应。”
村长见此赶紧让人把白布盖上,再叫几个壮汉子抬去山上随便埋了,可不能叫人吓到。
壮汉面面相觑都害怕得很,这副样子入祖坟也是不妥当,是以一时没了动静。
村长揉了把手掌道:“抬了去,他们家估摸还剩些东西,你们若是想,便是他们的补偿。”
汉子一听,想到陈厚家确实还有些桌椅板凳灶具,一时间倒也没了那股子不乐意,就是挖个洞埋进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便同意了。
有了这个插曲,抬的人一走,众人火速散开回到屋中,不一会村中就闻见了香火味。
于策还煞有其事的拿出一根香来点着,姜勤闻见了香味有些无奈,他自己是不信这些的,但穿越这事实在有些玄乎,反正是驱邪的,对自己好的话索性不管了。
日子冷了下来,可雨点愣是没下来,雪也没了动静。
大伙都盼着雪下了有水,托水去灌溉农田也许能救,现下这雪也不下,着实有些骇人,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没了雪明年不会又是荒年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众人面上的郁色更加严重,他们能撑着吃草根吃树皮,那是心里还有盼头,盼着冬日里能好些。
这下好了,得知雪也可能不下,盼头没了,有好几个强撑的人彻底垮了身子,没多久门前就挂起了白帆。
一下走了三个,村里人的心情可想而知,只不过这阵子伤心没过多久,又因为家里缺粮食在乎陷入恐慌。
姜勤家里存粮也即将告急,眼见半空的米缸,角落里散落的几根蔬菜,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刚穿来的时候。
没米的危机感一直侵袭着姜勤的心,这天傍晚,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同村长说这件事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访。
姜勤看着村长杵着拐杖走进来,往日里耷拉的眼睛精神了不少,手里攥着一张纸,风吹动着村长的银丝,逼迫感瞬间袭来。
“村长,可有要事前来?”姜勤眼尖地看见那张纸上的东西,心下的预料应验了,那日捡了他东西的果真是陈齐,而那样做必定也是村长嘱咐的。
有了这一层猜测,姜勤的心稍定,大概猜测出村长此次到访是来为了什么。
“姜勤,我知道你有解决旱灾的法子。”村长一步一垫地走上前,分外自然地坐在他身侧。
“村长怕不是在说笑,我何时有了。”姜勤按下心里的不对劲,那张纸除了他无人能解,猜测还说得过去,这般笃定的话有些奇怪。
村长看他这样笑了声,把纸递了过去,“这东西是你的吧。”
姜勤正打算否定,村长忽然伸手制止他。
“不必这么快否认,我知道这东西是你的,就像我知道你能解了这旱灾一般。”村长皱着眼睛又看了几眼纸张,“虽说我看不明白这上面写的东西,但长清说你有法子,我信他,便也信你。”
“长清?”姜勤听到陌生的名字,心下莫名一抖,但他保证自己绝没有见过此人,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
“你不认识也正常,我也快不认识了。”村长怀念似的口吻说了句,而后眉眼一转看着他,“他是我们村的哥儿,也是神算子,什么事经过他一算,都可以明了。”
“他死时同我说,几十年后我们村会有一场旱灾,旱灾连绵几年不消,饿殍遍地,瘟疫横生。但有一解救之法,便是落在东南角上,那处有一新屋子建成,里面的哥儿可解。”
“那时候我乍一听,还不当回事,直到那块地忽然变成于家的,于策又突然娶了媳妇,后来你种出了二季稻谷,我便一直关注着你,你也果然不出所料地在这边建了新屋,也让稻谷产量变多。”
“因此我才敢笃定你能救这场旱灾。”
村长的话如棒槌一样敲击着姜勤的脑袋,若不是他知道古代人并不具备某种神力,他都快觉得他穿过来的事情被发现了。
良久,姜勤才开口道:“我是有解决干旱的法子,说不定还能种出抗旱的稻谷。”
村长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浑浊的眼睛分外明亮,“我就知道你是有办法的,长清也不会骗我!”
“但是,要解决这个困境之前必须先做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村长追问道。
“平山,矮面的那一座。”
姜勤徐徐说来,语调平静却又意外透着残忍。
村长张了张嘴,最后忍下要说话。
矮山那侧是皂水村祖坟之址,几十年来年轻子弟都去往那拜祖,如果真要的平山做田种稻谷,也不知村里会闹成什么样。当然且不说他们村,别的村子同样也是会发怒。
“村长即是让我说,我说了村长又一副为难模样。”姜勤轻皱着眉头道,“本来我是想去找村长商量此事,现在看来也不需要商量,索性大伙一起饿死,再一同抬去山上。”
村长闻言不做声,狠狠地在原地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说:“这事我要再想想。”
“成,村长若是想好了,直接支会我一声,不需要再翻墙撞人前来查看。”想到之前的事情,姜勤的火一起拱了上来,好奇他没意见,不分青红皂白闯入他家,又不惜为了无须有的东西撞人,他意见大着!
村长的脚步一顿,而后离开。
村长走后,好几天没来消息,姜勤也不着急,琢磨着去山上找些东西来,他记得竹子可以存水,一大早便邀着于策一同上山,顺道也带上大米去放放风。
一行人来到山间的竹林,高耸如云的竹林被阳光切成了好几个分块,灰色的竹叶落在地上,脚踩上去发出清脆响声。
大米一跃而过,在竹林里跑来跑去,姜勤拿着竹筒,再那把小刀教于策怎么取水。
小刀敲击着竹面,若是空洞的‘咚咚’声,就代表里面空洞有风;若是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那就说明有水在。
如此,姜勤敲给于策看,而后拿小刀刺入煮面,用力划一刀,里面瞬时有水迸射出来,他赶紧拿竹筒卡进口子接着,清澈的水顺着竹面流淌下来,没过几息便停了。
于策看了眼,大概只有一个指母高,但聊胜于无。
于策学得快,于是两人在竹林里敲敲打打,拿竹筒接着水。一上午下来,也有两大竹筒。
姜勤盖好盖子,确认不会流出来后放入挂在身上,又去看于策的,见也差不多便停了手,在原地松快两下。
竹子长得实在高,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被切割的天空,姜勤眯了眯眼,眼睛落在一个长得小小的竹笋上,想着再过一月就可以来挖,虽说雨水不足小了点,但炒个零嘴吃吃也不错。
采完水,姜勤喊大米回来,两人一狗便这样下了山。
“你确定是姜勤说要挖祖坟吗?”
“确定确定,谁说不是,那天村长从他家出来,面色就不大好。若不是元娃子路过他家听见了,还没个准话呢!”
姜勤下山后就看见一群人站在他家门口,窸窸窣窣地不知道互相说着什么,但看着面部表情,不像是好话。
“等会。”于策拦着姜勤不让他继续往前,却不巧被一个小孩看到了。
那小孩大喊:“阿婆!姜叔在这里!”
第72章 被误解…
孩子的叫声顺利吸引来了一群人的目光, 原本还小声议论的人在发现他后声音立即大了起来。
有个阿公先开了口,“于策啊, 不是我说你, 作为男人还是得管好媳妇,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总得教教吧。”
这话一出立即引起了不少人的认同,好似他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不过细想来,平祖坟这话确实大逆不道。
姜勤沉默了一瞬, 并不搭话。
于策挡在姜勤面前,笑道:“陈阿公这话说得,我家姜勤什么时候说过不该说的话, 怕不会阿公婶子们听错了。”
“哎呦,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元娃子都听见了, 说你要平山什么田什么, 总归就是想坐那不吉利的事情。”
“是啊是啊,我们几个也不是要责备你们,就是觉得有些话不该这么说,毕竟大家能到现在都是祖宗保佑,姜勤你这么说实在不妥吧。”
几个人七一嘴八一舌地说着, 虽说起话来没多尖锐,但就是刺着心里不舒服。
阴阳怪气。
姜勤心底念叨一句,而后探出脑袋来告诉乡亲们,“我说的平山做梯田,而且我那样说是因为, 我发现那种田的形状可以帮助作物更好生长,也更加适合咱们的地形。”
村民们哪里知道这些, 一听姜勤这么说,眼睛里布满了疑惑。
姜勤便用大白话补充道:“就是说这样做之后,旱灾无粮的问题可以解决,大家再也不用吃草吃树叶,以后无论是旱灾或者是洪涝都可以有饭吃!”
话音刚落,众人就像凝固了一样站在原地,好一会人群中忽然爆出一声大笑,接着又带起好几个人一起笑。
“姜勤,你是不是疯了,旱灾自从我生出来开始就没有可解的法子,每回都是饿死了好些人再等老天爷心情好了下雨,才有救的,这下你说你可以,你以为你是神仙不成!”
“是啊,于策你真的该管管姜勤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说他可以求雨了。”
姜勤抿着唇,瞧着差点笑弯了腰的村民,霎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村民们倒是乐了一阵,觉得姜勤被吓傻了,才弄这一出。见他不说话,心底又是嘲笑一番,既然是疯言疯语那自然是不用在意,他们如此想着各自散了去。
人群散去,姜勤拎着竹筒回到家,那些话还不足以让他觉得生气,在古代这个思想是正常的,别说是这,便是放到上辈子他这么干说不定都得逐出家族。
想到此,他又头疼起来,这个法子固然能用,但是怎么用呢,怎么用才能不让村民们的反抗情绪加重,才能顺利的推进这个工作。
答案是无解。
姜勤想破脑袋还是没了法子,只能再度倒回椅子。
“姜勤,晚上吃什么?”于策走上前,见他一脸烦闷,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种地一事他一直没什么想法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姜勤身侧多多安抚,就像城里人说得‘贤内助’。
“想吃土豆饼土豆泥!”姜勤仰起脑袋说。
“好,我去挖土豆,再给你辣椒炒蛋。”于策厨艺精进不少,平日里姜勤爱做些没吃过的,他看着学下来,也能有个七八成,当众属土豆做的最好,所以每次姜勤不高兴都想这道。
“好。”
于策观察了下他的情绪,确定没了之前的沮丧,这才安心出去。
辣椒长在菜园子里,这些日子的天气不好,别的菜园子里的菜多是打焉坏了,也不知姜勤用了什么法子,他们家园子菜都长得不错,虽说小了点,那也不妨事。
于策在田里摘了点,又在地里挖了三个土豆这才准备回去。
“哎呦,你是不知,于家那媳妇真是遭罪,嘴巴真是个闯祸的,还打算平咱们祖宗的山,也不怕得罪祖先。”
“嘁,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毕竟是别的村子里嫁过来,哪会顾及咱们村,你看这不是这么久,连孩子都没怀。”
几声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旁边的围墙里传来,于策脚步一顿,看着门口未关上的门,走上去敲了下,“大娘,门没关上。”
几个大娘坐在一起,忽然听到于策冒出来,声音骤然一停,跟掐住脖子一般瞪大眼睛看着门口。
这坏话背地里说还好,被别人听见还被抓包了,不免让人觉得心虚。
几人匆匆低下脑袋,不敢言语。
于策只是嘱咐一声,一点也没想看见后续,直接转头就走。
姜勤还在家里发呆,讲真他脑袋里浆糊一片,纷繁的思绪太多,抓不住主要的。
门口兀然听见了动静,紧接着未关紧的门就被打开,几个小脑袋从门口冒出来,手里还抓着松果。
姜勤下意识一笑。
那群小孩立刻变了脸色,拿起手里的松果还有些浆果朝他丢过来。
姜勤避让不及,被一个松果砸中,剩下倒是因为小孩力气小,都砸庭院里,离他还远着。
“汪汪汪!”大米比他反应快,在察觉到恶意的一瞬间就冲了上去,挡在姜勤面前,大声朝那些小孩吼叫。
大米生得高大,平日里摇尾巴眯眯笑,看起来倒是乖觉,但若是正经起来,低吼的声音暴露出猛兽的性子。
那群小孩被吓坏了,直接大声哭起来。
“大米。”姜勤见状把大米叫回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没事,都是小孩,我还能被他们欺负了不成。”
“娘!有人欺负俺!”一个小孩大声吼着,大有把天叫破的意思。
姜勤站起来的功夫,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干瘦的人影,手里拿着木柴,也不问缘由便先对着姜勤骂了一顿。
“你这别村的祸害,一天天的不安好心,嘴里打着要帮我们的心思,谁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鬼心思。”
“于策被美□□过去,你以为我们也会?”人影气狠狠地呸了声,“你想平山做什么我们不懂,可别打我们祖先的主意!”
这话说得诛心,别村外村的一顿说,让人听了就徒生怒火。
姜勤正要说,于策却突然从后面走出来,按住妇人颤抖的木柴,道:“大娘,小心伤了孩子。”
妇人抬头一看,见人高马大的于策回来了,气焰顿时削了一半,嘴里的骂声止住,最后哼了一声道:“于家的,你可得管好你媳妇,那话总不能乱说不是。”
不止如此,屋外突然来了许多个老人,手里抄着木棍,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以为要去打虎。
于策转过身子,面上冰冷异常,“几位叔叔伯伯们来这可有事?”
老人握着木棍,刚才有人通知他们说于策出门了,他们这才趁着间隙过来,没想回来的这般快。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人说:“于策,你别听了那人妖言惑众,说什么平山做田,几百年来咱们都是这么过活,哪有干过那事?”
“几位叔叔伯伯,姜勤是好心,并不是成心做那事,你们何不听清楚了再来,或者说你们对旱灾也有别的解决法子?”
几位老人哪里听得懂姜勤的话,可自己也没有法子,一时间被逼的满脸通红。
“一个哥儿,哪会有这么大的法子。”
“就是,我们男人都想不出,他更是别想!”
照这么说,于策头回觉得他们愚昧,如此便随手拿起一根木棍,道:“那我们先试试?”
几人见此退后一步,他们还记得于策凭一己之力干翻了土匪,他们几个老家伙怎么会是于策的对手。
“我们也不是要做什么,就是让你多管管自家媳妇。”
说完几人实在脸热,一窝蜂又散了。
看着人散去,于策这才走进屋子关上门,奖励地摸了下大米的脑袋,走到姜勤身边,柔声道:“你没事吧。”
姜勤揉了把脑袋,现在的情形勉强算是在他的预想之内,群起激愤什么的自古有之,而且那事确实做的不地道。
“没事,吃土豆吧。”
“好。”于策把东西放在厨房里,转头看见姜勤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前额的头发盖住他的神色,一个人孤零零得让人觉得无端心疼。
于策走上前蹲在姜勤身侧,单手握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抚住他的脸庞,看着他眼眶底下的微红,还有什么不懂的。
“我也不懂种地,但是我看见你种出了二季稻,看见你把我们家菜园救活,看见你把葡萄藤养得又大又漂亮,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厉害的人。”于策盯着他的眼睛说,“也许咱们村的人不理解,但是你做的事情惠及后代,所以我支持你。”
于策很少安慰人,也不太会说这类煽情的话,虽然两人到现在已经经历了许多,也滚过好几次,喜欢的话却从未说出口过。但也许就是这只闷葫芦,每次有苦难都挡在自己跟前,每次不会什么却也抢着学,不知不觉中,他被吸引。
“笨蛋。”姜勤抬手擦了把含泪,嘟囔一声后猛然抱住于策。
要说委屈怎么可能没有,上辈子他也是一路顺畅的过去,哪碰见过这种事情,这辈子心知不能如从前一般,那也算是水来土掩般,以他的能力能够解决。
只是言语最伤人心,明明只是几个字,当如刀子一样捅得人心窝痛。
姜勤哭了半晌,眼泪哗哗地流。
于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润心中更是怜惜。心中对村里人徒然生出几丝厌恶。
第73章 捡到一个哥儿?
一阵凉风去了最后一丝夏热, 取而代之的寒冬渐渐将至,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掉落, 地上的绿草也没了踪迹, 就剩一点草点在地面点缀着。
‘平山做田’的事情似乎被村里人遗忘,唯一算是痕迹的东西大概是对姜勤的态度,曾经热络的人群到冷眼相待, 那件本没有做的事情却造成了实际性的伤害。
姜勤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他以为村长在寒冬来临之际定是会来找他, 为了大伙的性命也是为了将来的福祉,结果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他低估了古代人对于祖宗的信仰。
家里的食物不够, 眼见就要入冬,这样下去在冻死之前肯定会饿死的,米缸已经见底, 面粉也不多, 这几日他得赶紧做些馕饼出来,菜园子里的蔬菜有些要移入暖棚里,没有塑料膜的现在只能转移到院子里,再罩着桶子看看。
姜勤再次摸了一把剩余的肉,还剩一只鸡和半边兔子肉, 还有后院的活兔子一只。
“我再去山上猎点回来,它们还未开始躲冬,趁着天还有晴我去看看。”于策和他打着商量,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有些不放心让他一个待在家里。
“嗯,你再去看看能不能抓到兔子, 我记得兔子和兔子之间很容易生崽,如果运气好, 我们冬日就好过了。”姜勤想起兽类专业的同学和他提过一嘴,但他有些不记得,不过这也算是个办法,碰运气看看。
“好,我留意一下。”
“嗯。”姜勤把米缸的盖子盖回去,见于策还盯着他,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担心自己。
“我没事,我可以一个人在家,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姜勤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走到于策面前替他整了整衣服,温声道:“虽说没下雪,但霜气重,上山路容易打滑,记得小心。”
“好。”于策低头瞧着眼前的姜勤,看他白皙的面容染上的绯红,再看淡淡的孕痣,视线往下又落在他肉色的嘴唇上,可能因为刚在说话,嘴唇被粉舌添了水色。
姜勤正忙着嘱咐,少倾也没听到回应,一抬头猝急不防撞入于策火热的眼睛里,里面的灼热实在烫人,他没骨气地下意识退后一步。
眼前的男人似乎被他这退后一步触怒,当即拉住他的腰身,右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压着他亲吻起来。
口腔里的热气互相交缠,鼻息牵扯。这雨点很急,舌尖不顾一切地在里面夺取空气,似乎在寻找什么宝藏。
姜勤被他吻得呜咽一声,双脚不自觉软下来,依靠在于策的臂膀里沉浮。也不知过了几瞬,他感觉到自己呼吸开始急促,一股熟悉的热气升腾而上,手指尖都激得发抖。
“唔于策!”姜勤敲打一下他的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一缕银丝挂在两人唇瓣,无端添了无数暧昧。
姜勤擦了下嘴,脸热得要烧起来,下身不出所料的吐出水泽,他扶住于策的臂膀勉强站稳,看着于策暗色的眼睛,当即捂住脸,觉得又羞又恼。
于策见他炸毛,知道做过火了,颇为严肃地掉转头笑了声,姜勤平时看起来厉害得很,其实有时候很小孩子脾气,压抑久了就会对大人哭,不喜欢在外面亲热,也不喜欢太过花哨的动作。
“我明早就去山上,你记得在里面放好门闩。”过了热乎劲,于策拉回话题。
“嗯嗯,知道。”姜勤蹭了下脸,温度下去后他松了口气,赶忙躲开于策,进去帮他收衣服。
自从搬了新屋后,于策打猎的东西被翻新了一趟,比如这鞋子就是要城里的鞋匠打得,底又高又厚,但走起来完全不打滑,又轻巧。衣服也是用了不沾水的料子,就是怕遇上雨天打湿着凉。
姜勤一一把东西收拾出来,多备了一双鞋放进去,再包上相应的药物,细细数了一遍才安心放在桌上。
翌日清晨,于策赶在鸡鸣声快响的时候起来,及时把鸡仔们放进林子里,看着还在被子里熟睡的姜勤,心下一软低头亲了下,而后掖好被子悄悄离开。
他拿上馕饼,把热水烧上。
大米还窝在堂间,看见他起来走到他身侧。
“大米,你要守住你娘知道吗?”于策热了点碎肉给大米,见它吃得欢腾,摸了摸它的脑袋嘱咐道。
“汪。”
“这才听话。”于策拍了拍,起身把热水倒入水壶中,剩下的放屋子里,等姜勤起来喝。
待一切收拾好后,他关上门用小刀把门闩放下来,他本来想打锁,但想到姜勤可能要去菜园子,便没锁上搁在那做个样子。
等微光从山面而出,鸡鸣阵阵响彻云霄,于策正巧到达山面,黑色的衣服上浮着一层水珠,他俯视山下的房屋,心想姜勤该起来了。
正如他所料,姜勤从暖和的被子里探出脑袋,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摸,冰凉的被面瞬间把他冰醒。
他猛然起身往旁边一看,于策已经拿东西走了。
姜勤揉了揉脑袋,近来他确实没怎么睡好,昨日难得有了点睡意,今早本来说要给于策再理一遍东西,估摸着于策也打着想让自己睡好的念头,这才没叫醒他。
在原地缓了缓,姜勤起身洗了把脸,倒了杯温水看着外头的阳光,心想今天是个好天气。
门闩已经搭上,他也不想出门,早上水泡了个馕饼,中午随便热了盘昨晚剩的菜应付一下,便抱着大米坐在院子里等着于策回来。
没成想,于策没等到,等到一个不速之客。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外面一道柔弱的声音响起。
姜勤听得陌生,走到门边悄悄打开一丝缝往外一看,是一个衣不遮体的哥儿,鼻尖的孕痣十分明显,眉眼间浓稠清丽,给人一种惊艳的美丽。
“请问有人在吗?”
姜勤抿了下唇,想到自己招惹的麻烦,闭上嘴不说话就当做没人在家,也许他就会去下一户人家。
他这般想着就往后退,下一瞬这个刚还在说话的哥儿就在他跟前晕倒了,脸直接朝下砸去,响声让他身体一颤。
姜勤又开了点门去看,又望着周围,发现每一个人,就这么晕倒在他家门口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不知怎么,哥儿晕倒的时候衣领扯开了一大片,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粉白的春光。
见此,姜勤咬咬牙打开门把人抬进去,让他靠在椅子上,然后把他的领子拉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哥儿转醒,迅速看了下周围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地挂在身上,竟然有几分紧张。
紧接着他闻见了饭香,饥饿到痉挛的胃部霎时发出轰鸣声,他朝着旁边看去,看见了一个半人高的狗,而香味就是从它旁边的屋里飘出来的。
他正打算起身,屋子里出来一个人,一个面容清秀的哥儿,脸颊白皙还有点肉色,身形不消瘦,一看就是没饿着的样子。
“你醒了?”姜勤走上去,把碗放在人前的凳子上,柔声道:“我看你肚子一直在叫,猜你饿着了,我就熬了一些稀粥又加了点咸菜,不要嫌弃。”
哥儿盯着那碗稀饭,口水迅速分泌出来。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吃过热东西了,也快记不清饭的香气。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现在这荒年,能给他口热粥喝,于他而言与菩萨无异。
他顾不得碗烫手,端起来喝着,也不需得咀嚼,直接吞了进去。
“小心烫,慢点。”姜勤一见叹了口气,进去给端杯冷水放在他面前。
哥儿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米粥,也不停歇一瞬立即喝了一碗冷水,干瘪的胃部当即缓和了些。
这是这会他才有心思打量起这位哥儿以及周边的一切,是个有钱人家,还盖上了砖瓦房,狗都没瘦看来食物还有些。现在荒年,流民颇多,这人还敢给他开门拖他进去,也不怕他是恶徒。
他哪知道姜勤在决定拖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把刀拿在了身上,还在他身上洒了一层木子粉,若是他有异动,姜勤瞬时就会做出反应。那他现在别说喝热的,自己都变成凉的了。
“多谢你。”他道了声谢,随即介绍自己,“我叫周云,是郡中旁边的流民,和我爹娘走散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就走上了山,然后便看见你家,就想着下来试试有没有人。”
姜勤点点头,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郡中在哪里,但看样子应当是北方,这人的口音有些耳熟,像是东北话。
姜勤不是个热络的性子,点完脑袋,发现那人也没话说了,于是两人之间开始有些尴尬。
“总之多谢你,你要是有想帮忙的可以告诉我,我读过几年书。若是没找到我爹娘,我就去镇上打算盘,不会在你家待很久的。”哥儿怕姜勤觉得自己白吃白喝,又怕他觉得自己常住,便一口道出自己将来的打算。
“好。”这也真是姜勤想问的,他实在不想收一个麻烦来。
两人又没话说,只能待坐在原地。
不久,门前传来动静,转眼门被打开,于策拎着两个兔子进门,乍一眼看见陌生的哥儿还有些疑惑。
“这哥儿突然晕倒在我们家门口,又衣衫不整的我就给捡回来了,你要是介意我们就给一个馕饼让他走。”姜勤走上前,小声和于策商量。
“没事,我不和他接触。”于策多看了一眼那个哥儿,他对这人有些印象,没错的话,这人后来嫁给城里的员外,还和县令关系不错,做出了几件善事,名声倒是不错。
第74章 上门闹事?该打!
“那他怎么住下?”于策问。
姜勤沉思一瞬, 道:“咱们后院不是还有去年的废床吗,正巧搬出来放在旁边的屋子里, 给他留宿一晚, 他应该每日就会走吧。”
说到这他也不确定,可要是长久收留也不靠谱,想了想他走过去问周云, “你打算何时离开,我们的粮食怕是撑不了很久, 所以”
姜勤没说完的话彼此都懂,周云轻轻捏住衣角,面上倒是冷静, “我明日去城里看看有没有消息,若是没有我会自己走的。”末了又补充一句,“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我保证。”
到这里, 姜勤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这个世道一个长相明丽的哥儿出门遇到的危险可想而知,姜勤本就怜惜,沉默了半晌还是同意了。
周云心里紧张地盯着主人家,见他们没有驱赶的意思, 心下狠狠松口气,这家人心思如此之好,叫他这般白吃白喝真是愧疚。
于策把兔子放在后院里,对此他没有什么想法,姜勤既然想留, 那就留下来,左右少吃一口, 况且这人以后还有大造化,万一到时候他们能搬去城里,需要帮忙的事情呢。
是以,知道晚饭做好,周云十分自觉地不去堂间,而是坐在旁边的屋子,也不出声和说要粮食。
但姜勤还是端了碗热稀饭过去,里面掺了点面饼,也算是一餐。
“多谢。”周云红着面皮接过,郑重地再次道谢。
到了晚上,木床上堆着稻草和一层被褥,姜勤也没有多余的被子给他,只能叫他凑合着。
翌日,人也起得早,姜勤起身开门的时候,周云已经拿着竹扫帚在地面扫开鸡粪,又给鸡喂水撒谷壳,连厨房都收整了一遍。
姜勤心觉得这人还真勤快,和周云打了声招呼,他从柜橱里拿出一个馕饼,又烧了壶热水,出来时候,周云弄完已经走进屋子里。
待水烧开,他撕开馕饼一人分一小块,把周云那份端到屋子前,他们两人就在堂里吃。
过了会,周云说他要去城里了。
姜勤点点头,随即想到城门口那群流民,瞬时又叫住他,塞给他一把小刀让他防身。
周云愣了一瞬低头道谢后,急忙转身往城中走。
姜勤在后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转头去兔子窝那里。
眼见就快中午,他正等着试验怎么能让兔子□□呢。
他先检查了几只兔子的性别,抓了一对雌雄兔子来,看着头顶的眼光,再扒开雌兔子看了看,户部粉红,是正要发情的模样。
他记得粉红慢慢过渡到紫红色顶点是最好的□□时机,时间还早,他把雄兔子搁在雌兔子旁边,而后躲远些查看。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看见雌兔子开始有些难耐,紧接着两个兔子开始缠在一起,下面姜勤不敢看赶紧遮住眼睛,急忙跑开,这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期间姜勤去厨房看了下中午吃什么,直到下午他才有时间再次光临兔舍的时候,发现竟然还在,姜勤捂住眼睛蹲下,往后退开。
于策正在削竹子,见状笑了声,“怎么了。”
姜勤捂着脸指了指后院,又做了个手势用气声说:“它们怎么会从中午到现在都”
于策好笑地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好奇怪的。”
过了一个时辰,姜勤再次看了一次,好在已经分开,就是不知道雌兔子能不能怀上,不过过两天就能知道了。
不久,周云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小袋子东西,姜勤没去查看,给他打开门先扫视了一下他的身上,问:“还好吗?”
“嗯,还算顺利。”周云把手里的袋子递到姜勤手上,道:“这是我从城里拿到的,但是我估计还得住几天,你若是觉得麻烦,明早我就离开,这些就当做昨日的报答。”
姜勤掂量了两下,心知这袋米省着点估计能吃一月,现在荒年,周云也不过出去了几个时辰便提了袋米来,里面必定有缘由。
“这袋米是怎么来得?如果是我们还是不用了。”姜勤怕周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得了来,比如武侠小说里的烧杀抢掠什么的,他还是选择问一嘴。
周云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声道:“放心,不是杀人放火得来的,我去城里打听我爹娘的时候,正巧碰上我爹以前的学生,他得知我的境况,这才给了点米。”
姜勤闻言松了口气,面皮瞬间爆红,拿着米倒进米缸,因着刚才的胡乱猜测,他有些心虚,便拉着周云的手说:“刚才的话是我说错了,我们家没接待过什么人,你又拿了这么多米来,我们哪有把你赶出去的道理。”
“你若想住下,就先住下,等你找到了去处再说。”
周云其实也紧张这件事情,听姜勤的话,双方都松快了些,互相对笑一下,一时间关系莫名其妙地拉近了不少。
有了周云在,于策便不怎么在院子里待着,天气好就去山上打猎,天气不好就在堂间编竹子。
周云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尽量不出屋子。
于是院子里就姜勤和大米的身影走来走去。
这日天气不错,于策一大清早就出了门,照例拴好门闩,嘱咐了一遍大米才离开。
却不想他一走村里立刻有人报信,不多时就出现了四五个拿着木棍的男人,面露凶恶地敲着门。
姜勤便是在一阵吵闹声中起身,摸了下被单还有点温热,说明于策没走多久。想到前阵子那些畏惧于策而后走的人,瞬时冷下脸,一把掀开被子。
真当他是哥儿就好欺负得了!
他穿着鞋准备出门,又掉转头去拿了小刀和毒粉,旁边的屋子立刻冒出周云的脑袋,显然也是听到了这喧闹。
姜勤安抚了一下周云受惊的情绪,大米跟着他来到门口,门闩抬起,门扉打开。
面前群起激愤的人影分外熟悉,又是上次那群人。
姜勤瞧着他们手里粗大的木棍,默默握紧手里的刀柄,呵声道:“不知几位前来又有何事。”
“姜勤,我们才要问你擅自放人进我们村是什么居心!”一个穿着布衫的男人举着棍子走上前,“我昨日看见他抱着一袋东西进你们家,说!是不是你故意放那人出去偷东西的!”
这话一出,立刻激起不少浪花,众人似乎立刻找到了愤怒点,朝姜勤怒吼着,似乎已经认定那袋东西就是偷得,并且还是偷得他们家。
姜勤冷视面前吵红了眼的人,“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拿的东西就是你们的?莫不是也学了那卜卦之术?”
“你!”
那几人对视一眼,说是说不过,几人也不想等于策回来对峙,便狠狠心冲上去拉扯姜勤。
“放手!”周云见他们要上来,赶紧拿着竹竿上去捅他们。
因着院门小,还真让他打翻了好几个人。
姜勤也没闲着,手里的毒粉悄无声息地抛撒出去,手里的利刃出鞘顾不上得罪人,用力划过去。
那群人挤在又小又窄的门前,几息下来伤了不少人,有的沾了毒粉的,面上立刻痒起来,不可耐地倒下抓着脸大叫起来。
众人见状纷纷后退一步,不敢靠近门口,他们知道姜勤会医术,正打算再一窝蜂冲上去的时候,无意对上姜勤冰冷的眼睛,手指握紧木棍,一时不敢上前。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暴怒从后面传来,村长在陈齐背上用拐杖指着那群人,“你们真疯了吗?”
村长喘着气从陈齐身上下来,一步一垫的走到他们面前,早就听说有人在盯着姜勤这边,上次的小打小闹他没放在心上,心里虽说存了逼一把的心思,但也不能这么闹!
“你们一个个说得大义凛然,怎么?现在这是要趁着于策不在家上手抢?”村长怒不可遏,“你们本来是上边的,特意跑下边来捉人,不嫌累得慌!”
皂水村原本分为三层,第一层在最上边,平日里不下来和大家一起,之后是半山腰和下边的村口,他们的联系要更紧密些。
姜勤就道这群人怎么看起来有些陌生,原是上边的人。
那群人脸红脖子粗的也不敢顶撞村长,躺在地上抓脸的人都遏制住了自己的吼叫声,可惜全脸的血痕叫人瞩目。
村长身后赶来了一群拿着柴刀的村民,他们个个面黄饥瘦却又坚毅,立刻有半大小子围起那群人,他们这才知道上面人来欺负他们下面人,均有些气愤。
有村长在,那群人不敢再闹,,他们上面本来打算和下面划开村子,但由于人数太少就一直搁置,现在还在用村里的土地,也不好闹过头,赶忙带着躺在地上的人走了。
村里人见此和姜勤打了声招呼,道若是有事再叫他们。
姜勤点头应着,无意望见阿兰奶从边上走过来,正要说话却被阿兰奶制止,两人就这么走进去。
阿兰奶扫了眼周云,点了个脑袋后走进堂间,姜勤也赶紧跟进去。
“姜勤,‘平山做田’的事情闹得很大,我听闻别的村也听到了,都不高兴,上山村的人说是来问那个哥儿的事,其实就是盯着你,想看看你又有什么法子。”
“那些人不高兴归不高兴,心里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所以”
“你的小心些,可不能再露头了。”
说完阿兰奶也不好多待,从怀里掏出几根菜放在凳子上,杵着拐杖走了。
姜勤在原地思考了一瞬,就见周云从门口探出头来小声问他‘平山做田’是怎么回事。
姜勤叹了声而后和他解释道,心里却还在思索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境。
谁想,面前的周云突然和他说:“我有办法帮你。”
第75章 装神弄鬼?
冬日的风吹得茅草纷飞, 跟着几片树叶飞入庭院里,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 姜勤连眨眼睛都舍不得。
良久, 他才张开干涩的嗓音道:“你说你有办法?”
“嗯,我有办法。”周云十分利落地说出口。
姜勤被他的利落打得措手不及,一瞬觉得周云肯定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他开始介绍‘平山做田’是什么,那座山又是什么。
“我知道, 不就是挖祖坟吗?”
听到如此直接的回答,姜勤还在原地愣了几息,“也也是这样, 所以说很难办。”
“你们村之前不是埋了一个谁都嫌的男人吗?那个男人的尸体被老鼠啃得不成样子对吧。”
“嗯,有这事。”姜勤应道,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云停顿了一瞬, 小声道:“你们村‘食母之肉’的事情其实闹出去, 我在来得路上听了不少版本,后来出去我看见村口的名字就知道是你们村子,这种人我估摸着在哪个村子都不受待见,猜出来了。”
这当然不是真话,但咽下周云也能说更多, 只能寄希望于姜勤因为他是哥儿不会过多询问,虽说他突然冒出来还带了这么多米回来。
“哦,是有这人,但这和你的办法有什么关系?”
见姜勤没有探究的意思,周云紧皱的心瞬时放松, 还多看了几眼姜勤几眼,欣喜寻思这人好像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啊,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管的,他继续说。
“有啊,你没听过北边有乌鸦不食肉则判定此人为不详的事例吗?”周云搬过凳子和他道,“既然这人这么不受待见,你又需要铲平那座山,不自然可以借着这事做些文章吗?”
“我想你们村子也忌这种,想个法子让他们以为那人待的地方不干净,自然有人坐不住想迁开,到时候买通过道士算个卦,什么都解决了。”
姜勤听了,觉得竟然有几分道理,这事正的法子行不动,歪门邪道倒是可以试试。
只是,这个办法真不像是一个读过书的人想出来的。
姜勤一时汗颜脱口而出,“你不是说你读过书?怎么不用正当法子?”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姜勤下意识捂住嘴,心里正隐隐约约有些后悔,没成面前这个哥儿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还颇为自得地插着腰道:“自然是读过书才有这法子,一般人想都想不出呢!”
姜勤见此,险些笑出声,确实,一般人想都想不出这装神弄鬼的招数,所说歪是歪点,但有用不是。
“那我们可以开始准备一下,比如怎么才能让大家发觉那边有异,然后心里发毛再买通一个道长来。”周云信誓旦旦地安排道。
“你准备如何?”
“我们去山上哭一阵子,肯定有人会听到的。”
两人这么说着,门扉倏然被打开,于策拎着一个小笼子进来,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两个脑袋挤在一起说什么,他一来,两人一愣眼里闪过惊讶还有点心虚?
于策眼睛一眯,两人在他的目光中渐渐不约而同地移开脑袋。
姜勤到底脸皮薄,低头轻咳一声,转过头对于策笑了下,起身准备走过去接,“你回来了,打了什么来今天。”
于策抬起手,“蛇。”
姜勤伸出的手一顿,默默放下走到他旁边小声道:“回屋和你说。”
“看下家里还有酒吗?把这个一同泡进去。”于策低头笑下,没有和周云打招呼,直接把东西放下去洗手。
周云自觉身份尴尬,赶紧把凳子放回原位,自己回了屋子里。
姜勤诶了一声,见周云回去也没作声,走过来同于策说:“今天上头的村民又来我们家闹,若不是村长和别的乡亲来得及时,我感觉要被他们拽了去。”
“他们拽你?”于策洗手的动作一顿,擦了下手瞬时转过身上下扫视了他一遍,又打算把他扯到屋子里细细查看一遍。
“我没事。”姜勤按住他的手臂,无奈道:“我又不是傻子不会看着躲吗,况且当时周云也在,他也帮我了。”
“没事就好,不然我非得砍了那群疯子。”于策闻言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一直摸着他的手臂确认,“你不知道上村他们脑袋里都不正常,他们在上面就觉得自己比别的人要厉害些,经常做出一些让人厌烦的事情。”
“这次幸亏大伙都在,要是他们挑了个不好的时间,你更得小心。”于策说着又觉得惊心,“我以后不上山了,就在家里陪着你。”
“哪有那么吓人,现在有周云陪我,还有村里的人,我身上还有毒粉和利刃,又不是瓷娃娃,哪来那么多讲究。”姜勤宽慰了一下,拉着他走进屋子里。
待关上门,他才说话。
“周云给我出了个主意,说不定真能干成那事。”姜勤又细细说了一遍刚才的办法,一脸兴奋。
于策听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是他们两个一起上山装设弄鬼,总是不妥,万一真碰上什么事,他一个人在家也鞭长莫及。
“要不我去,你们在山下等着,若是有人上来,便通知我,黑灯瞎火的也不会所有人拿火把上来。”于策怕山上寒气重,姜勤本就是体寒,那里也不适合他。
“你会吗?”姜勤狐疑地看向于策,他可从来没听过于策装哭过。
于策捏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真以为有人会仔细听不成,有个几道响声就得吓尿不少人。”
如此说来也是,姜勤点点头,说起来他自己都有点怕,于策说他去,那
他摸了把鼻尖,那就于策去吧。
装神弄鬼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几日后的一次夜里,于策穿着白衣打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上矮山,后面跟着姜勤和周云两个的小尾巴,再后面冒出了大米的白色脑袋和两颗亮光的眼珠子。
于策一路往上到达山顶,姜勤和周云就躲在山下看着,大米跟着于策上山,位置就这样布置好了。
于策到了顶端之后,便开始扯着嗓子假哭了几声,伴随着周围的鸟叫,颇有些吓人的氛围。
姜勤在山下乍一下听到顿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周围昏暗朦胧的气氛,雾气找中交叉的树枝,如同鬼手一般。
“姜勤你还好吗?”周云正紧张地盯着山下的动静,身侧却传来发抖的动静,他转头一看,姜勤脸色惨白,浑身打着抖颤。他心底一骇,以为姜勤着了什么道,担忧地问道。
“还行。”姜勤打了个冷颤,拿手掌拍了拍脸部,醒了醒精神。
眼眸一扫对上周云担忧的眼神,心底一暖,道:“我没事。”
他只是以为要吓别人,结果吓着自己了。
两人稍定心神,再度盯着下面。
不出所料,虽然于策这声音不怎么样,但这几声假哭叫醒了山下屋舍里的狗,狗吠像接力赛一样,一个接一个叫起来。
转眼就有屋子里点上灯,里面又传出几道训斥的声音。
不至于此,临近山脚的屋舍似乎凝固了一瞬,紧接着灯瞬时亮起来,不多时里面便走出一个身披衣服的人,他站在原地顿了片刻后瞬时跑回住处,也不管院里的狗吠还在继续。
时候差不多,于策从山上下来,三人外加一狗再次悄无声息地回到屋子里,放上门闩,姜勤狂跳的心脏才落回了远处。
谁懂,两辈子第一次装神弄鬼,吓到自己不说,还差点因为跑太快猝死。
几人回到屋子里,姜勤缓了口气双手摊开躺在床上,摸了把脸,“今天我看见确实有人听见了,再去几日应当就够了。”
姜勤说着,第二日又如昨日一般进行,一直持续到第三天,山下忽然有了动静,两三间屋子打开,有三四个男人拿着火棍出来,姜勤和周云急忙躲在树后,而后吹响了哨子。
哨子一路往上,于策只听见了个模糊的声音,又探头看见了微弱的火光,猜测是有人上来了,他声音没停,反而更加凄厉起来。
走上山的几人一边发着抖一边警惕地望着周围,其中一个胆小地问着领头的人,“哥,你确定我们要去看一下吗?”
“废话,这哭声像是个男人,怪道得很,咱们若不去看看,不得天天哭着。”领头的男人说着,心下却有些发虚,这山上到处都是骇人的东西,他们手无寸铁,不过是凭借着一鼓作气,若是真有什么,几个大男人还能怕了?
这么想着,一路上山。
于策见火光越来越近,赶紧缩头往后躲,那几人也不停歇直直往上,就这么和一点也不设防的大米对上了眼。
绿色的眼珠子在黑夜里发着光,那光如飘着东西一样盯着他们,更别提它身后忽然有一缕白色衣角。
就这样,几人在原地凝固了一瞬,随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声惊叫破开了这道黑夜,惊起了无数的乌鸟,四处的虫鸣顿时响起,叽叽喳喳一大堆笼罩在寂静的群山里。
几人一句话也不说,瞪着双目往下跑者,脑袋里一片空白,若说前面还抱着‘斩妖除魔’‘我们都是男人’的念头,现下只剩‘别吃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念想。
声音叠一声地增加,姜勤吓得又是一抖,看着飞驰而过的火把和人影,惊讶了一瞬后再看后面的大米,一瞬间理解了。
他吞咽了一口干沫,与同为震惊的周云对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意思。
这玩意确实挺吓人。
第76章 上山探真假!
待人彻底离开, 于策从山顶下来与姜勤两人会和,远处的灯光熄了又亮, 几人再次回到家里。
姜勤倒在床榻上松了口气, 抬眼见于策正在脱衣服上床,回想起刚在的场景一时间又觉得好笑。
“你假哭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于策脱下衣服丢在椅子上,闻言走来捏了捏他的下颚, 这人眼底的揶揄都快溢出来了,轻笑声道:“你哭起来也挺像回事。”
姜勤仰着脑袋看他结实壮硕的身子, 听到他这句话一瞬有些耳热,转过脑袋趴在床上,“看看明天什么情况。”
于策扫向他发红的耳垂, 心中怜爱之意更甚,也知道他皮子薄没再逗弄,应了句, “嗯, 我到时候出去探探。”
因着惦记着昨日的事情,几人都起了个大早,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于策出门,后面三个脑袋都盯着他的方向, 连不太出来的周云也有些着急得到消息。
于策好笑地看了眼姜勤跃跃欲试的表情,打开门去了村口的方向。
他到的时候还激起了一小层浪花。
“村长,于哥来了!” 几个青年恰巧看到他便转头向围在矮山前的人群大喊。
前方的人群转过身来,见他来村民赶紧叫他过去。
“于策,你来, 这几家人说晚上在山里听到了哭声,像是个男人, 昨天还看见了绿色的鬼影子,今天闹了村子一遭。”村长皱着眉毛,一看就是不信这个言论,“你怎么看咱们祖山里有鬼这事?”
于策一听素日里平静的脸难得有些裂痕,他很快清了下嗓子道:“我没什么看法,但既然有这么多人听着了,肯定就是有这事。”
村长嗯了声,盯着对面被吓得脸色发白的人,头一次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信鬼神之说,但要说山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男人在哭的声音,紧接着再出现了鬼魂,还只有这几人看见,他有些不信。
“那今晚我们就一起看看这鬼魂到底什么样子。”村长沉吟道,立刻下了决定。
众人闻言却又不安,这鬼既然在哭定是有冤情在身,或者是想找人寻仇也不一定呢,他们这样贸然上去可不是惊扰了人家,那就不想在上边要下山了怎么办!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众人不由身子一抖,忙说:“村长,我们不上去吧,万一冲撞上了,岂不是惹了他。”
“是啊是啊,咱们也没有道士,要是惹了上来,咱们村可不过鬼,听说那些鬼啊都吸食魂魄呢!”
几个村民就鬼吃什么,要是招惹了有什么得有什么坏事发生展开了讨论,越说就越吓人。
村长咳嗽一声,严声道:“咱们村男人都出来,怕什么,要是真的一个都逃不了,若是假的”
他的话停顿了一瞬,眼神扫过周围的人道:“咱们就能知道谁在装神弄鬼,做这恶事!”
村长一锤定音,其他人再不依,也只能点头应了,散开后都回到家和自己家人说这事,一时间村庄里弥漫着不少惊悚的氛围,还有人因为一点声响,就连连大叫,这声传得开,又吓坏了不少人。
姜勤在家望着远处的声响,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转头看向于策,小声问:“这真的没关系吗?”
于策帮他洗好豆角丢进盆里,听到姜勤心虚的声音道:“过几天就好了,这事不得不做,再者说你也想不到别的好办法。”
姜勤一想也是,再这样熬下去,大家都得完蛋。
当天夜里,于策拉着姜勤一起上山,周云在后面拉着大米,因着等下有村民上山,于策让姜勤躲在山背面,若是有人上山他也开始哭。
他则在山顶看着人影,周云在山下观察人到哪里,大米跟着周云,人一来它就跑上去通知姜勤。
如此准备好,头顶昏黄的日光渐渐暗沉下来,姜勤的视线慢慢模糊,就在彻底入夜的时候,山下忽然起了一阵浓烟,闻着像是香。
点香了?
“村长,咱们都准备好了,是直接上山还是先拜一拜再上山。”一个带着道符的男人走上前问。
村长瞥了眼他的道符,说:“直接上山。”
众人瞬时凛然,手里紧握住锄头,村长趴在陈齐的身上,小声叮嘱道:“等下听见人叫了立刻低下头,不要直视鬼,那道符放好跑的时候别丢了。”
“知道了爹。”陈齐塞好东西,应道。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上山,几根火把形成一条,微弱的火光蔓延上来。
周云远远看见,立即拍了下大米的背部,大米瞬时绕着前面的里林子奔跑起来,时不时还回望后方。
后面的人正警惕地盯着周边,神色紧张,突然人群里一人发出惊叫,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的暗处,“有有鬼啊!”
众人被他的嚎叫惊到,立即转头望去,果真看见两个绿色的东西一直在面前晃来晃去,若隐若现里面竟然还能看见一丝白色。
前头拿火把的人手抖起来,转身看着村长,希望他能下决定。
村长自然也看见了,心下一惊,但就怎么回去明日村里不用多想,流言定会更加汹涌,到时一点风声草动都会吓个半死。
“继续走,这么多人在晾他也不敢做什么。”村长手心捏着那一道黄符,呵声道。
村长这么说,众人相望了几眼,重新握正火把上山,脚步缓慢多了几丝犹豫,队伍中也因为一点声响而心惊胆跳。
姜勤待在山坡背面,耳边忽得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即坐正身子去看,是大米跑了过来,这就意味着人上来了。
他摸了摸大米的脑袋,让它原地短暂休息了一会,果真看见远处的光亮晕开了黑暗,他轻拍了下大米的背,“快去找于策。”
大米低吼一声,掉头就跑。
姜勤则趴在山背上悠悠地哭起来,声音幽怨凄惨。得益于上辈子看了不少恐怖片,这时候用起来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的哭声一起,人群倏然在原地停住了步子,火把的微光晃动不止。
“村长,咱们真的还要继续上去吗?”
“是啊村长,他出来了。”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村长也被哭声激起鸡皮疙瘩,不止如此,后面好似又有一道声音,一声叠一声地哭,直让人发颤。
周云从山下小心走上来,特意踩在枯树枝上,咔嚓咔嚓地几声又是一惊。
站在山道的人围在一起,眼睛不错地盯着旁边的地方。
于策从山顶下来,身上披着一层白色的床单,奖励地捏了下姜勤的脸颊,让他开始说话。
姜勤点点头,看着于策利索的爬上树,白色床单披洒而下,配上那长发还真的
他慢慢转过脸不去看,等人群再上来些,开始颤颤巍巍地说话。
“呜呜呜到底是谁谁把这东西放在山上”姜勤一边哭一边观察着人的反应。
“这不孝的东西搁一天我都晦气!”
那边人听到了声音脚步顿住,待听仔细了又开始沉思那个男人嘴里说得是哪一个人,就在他们思考的时候,前面忽然闪过一个白衣黑发的人。
“啊啊啊!”一个胆小的男人感觉与那个男人对上了眼神,当即惊叫出声,忙抱住旁边的人,指着对面的树林说:“有鬼有鬼!刚才飘过去了!”
他这一声众人浑身一颤,顺声过去,果真又看见一道影子滑过,这回更近一些,感觉随时都能到他们跟前来。
众人浑身一激灵,有甚者直接拿着手里的符咒丢过去,但无济于事,旁边的哭诉声仍在继续,如影随形。
其中一个人精神崩溃,直接丢了火把跑了,火把坠地发出一声闷响,一道火光瞬时熄灭。
有一个人走了,剩下的人也不顾上村长的话,纷纷大叫跑了下去。
陈齐在第一声的时候就已经低下脑袋,这会看周围人都走了,瞬间冷汗直流,声音都要被恐惧吞噬,但他爹不说走他也不敢动脚。
“爹,我们现在走吗?”
村长一双眼睛望着里面的东西,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刺客的氛围又让他心脏狂跳,最终他抵挡不住飘来的妖风,一拍陈齐。
陈齐会意直接背着老爹跑了。
等人彻底没了踪迹,在树上的于策才下来,姜勤也从后面探出脑袋,几人在前面会和,看着几人脸上的脏污,姜勤没忍住笑出来,其他两人也被他惹笑,周云别过脸一笑,顿时觉得姜勤这人真有意思,怪不得有人让他帮忙多看着点。
翌日不需要出门,一睁眼醒了就能闻到浓烈到无法呼吸的香味,姜勤打开门后立即闭合起来,正想和于策说什么,大门就被敲响。
出来的周云和他对视一眼,当即拿起屋子边的竹竿。
“我来。”于策拢着衣服出来,打开门一看,是阿兰奶。
“阿兰奶?你怎么来了?”姜勤松下口气,走上前问道。
“哎呀,我来自然是有事,你们知道不,昨日那群上山的人真见着了个白衣黑发的男人,那男人还说话来着,说什么不孝之子脏了山什么的。吓人得紧!”
阿兰奶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两个符递给他们,严肃的说:“这符是我好些年前请的,你们快拿着,可不能当这是小事。”
于策心虚地接过道了声谢,阿兰奶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看来差不多了。”于策挥了挥手里的符,对着姜勤道:“你比我可像多了。”
“还行还行。”
有了效果自然可以快些进入下一步,这样就不用再熬夜去山上,也不会再有负罪感。
姜勤侧过脸对着周云,两人笑着点头。
现在开始,下一步。
第77章 危机徒生,穿越身份被揭?
外头的惊悚言论越来越疯狂, 甚至门上都贴满了不知名的符咒,也不知是谁起的头, 乍一眼望过去, 一路上都是如此。
凌冽寒风吹刮着符纸,枯树干干地站立在原地,干枯的树叶飘落在地, 配着昏黄的天气无端显出几分萧条,但那些黄底红字的符纸又让人觉得汗毛耸起。
周云说他在城里认识了一个道士, 要去城里替他们寻来。
姜勤下意识看了眼于策,见他眼里没有任何惊讶后才愣愣地点头。
说实在的,这几天的相处和一起奋斗, 他已经不知不觉把周云当做了朋友,甚至说家里的一份子。但周云突然提出去城里,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周云理由充分, 但他心里总觉眼前这人不会轻易地回来。
“别着急,我只是去请个道士回来。”触及到姜勤眼里的不舍,周云石头似的心悄悄动了一下,他急忙错开目光,认真地说:“我既以答应你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自然不会不告而别。”
“好。”姜勤应了一声再次从屋里拿出石刀递给周云,说:“防身用的。”后又添了句,“早去早回。”
周云接过没有看姜勤的脸,拿起石刀就走。
人影逐渐消失在眼际,姜勤叹了口气等着人回来。
去收拾周云床榻的时候, 他摸着冰凉的被面漫无边际地想到,一如周云来什么也没带来, 一如他离开什么也没带走。
过了几日周云还是没回来,院子里一下空了下来,明明之前他们两人一狗也活得舒适,现在看着院子前的竹椅子竟觉得有些空落落。
这个寂寞没有持续多久,每日烧香的村里某日突然爆出一声大叫,把睡梦中的姜勤惊醒,转眼一看还是个阴天。
最近菜园子里的菜长势不够好,又成了有米无菜的情况。于策看着枯黄的菜叶子,问姜勤后院的兔子怀孕没。
姜勤这才猛然想起,赶紧跑到后院去看,因着临近中午,冬日的午时温度要高些,兔子一般都在这个时候发情。
姜勤拿起一直雌兔子看着它逐渐变成紫红色,再拿只雄兔子往上怼怼。
雌兔子表现出了抗拒的神情,并且有些不耐。
这是兔子正在怀孕的情况!
姜勤心一喜,急忙跑出去找于策,“怀了怀了,再过半个月咱们就能有小兔子了!”
只要有了小兔子,他们就可以小兔子生小兔子,源源不断的兔子肉呢!
“那我们得争取活到那时候。”于策玩笑道,“山上的笋子差不多可以割了,我今天去搞点来,你要不要一起去。”
姜勤正惦记着家里的兔子,想着山上的笋子不多,一时便懒得去了。
“那你待在家,要是有事就敲铃铛。”于策拿起墙壁上靠着的锄头道。
“嗯嗯,知道的。”姜勤答应着,扫向挂在门前的铃铛。
之前因为被人堵了那事,于策一直愧疚觉得自己没早回来,不然不会让他面临那样的场面。所以为了防止那种事情发生,特意做了个铃铛,这铃铛极大,敲起来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
于策再次不放心的看了看,最后在姜勤的催促声中离开。
看见人走了,姜勤打了桶水去后院里,怀孕的雌兔子在高热的过程中会呈现出缺水的状况,他不敢疏忽,毕竟是关乎未来的大事,若是这一只雌兔子好了,他们家说不定比别人能熬得久一点。
喂完兔子,姜勤在后院待了会,确认没有雄兔子去打扰雌兔子,雌兔子也无碍之后这才又回到院子里休息。
于策去的山上离这里不远,现在这会给功夫说不定已经到山上去了。
正想着,他忽然耳朵一动,听见了好几道人声,人声混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他坐起身子,闻声看去,聒噪的声音逐渐逼近,这让他想到了当时上山的人来他们家闹事的模样,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不等他起身去拉铃铛,正如他想的,木门被大力敲响。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村长的声音。
“姜勤你在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勤在原地一愣,走过去打开门来。
门口站着十几个村民,面色苍白,身上挂满了符咒,眸子里闪烁着憎恨。
姜勤被群山似火焰般的憎恨烧着,心下一凛顿时以为他们装神弄鬼的事情被村里人知道了,他的嘴张了张说不出话。
他没说的话被村长代替。
“姜勤,你可知道今日虔婆算出了什么。”村长的眼神里包含着痛楚,似乎算出来的事情他并不想说。
“什么?”
“她说你是夺了山上那男人的魂魄的恶鬼,所以才引得那人哭泣连连。”村长的话出来,周围人的眼神变得更加恐怖,似是胆怯又似是愤懑。
姜勤一愣,他还以为被算出来了,结果竟然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弄得他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觉得荒诞离谱,但触及到村民的反应,又觉得好笑,问道:“村长,我都嫁过来快两年了,若是我真是恶鬼,为什么那人现在才哭?若是我真是恶鬼,为什么没像别的鬼一样恐惧阳光和害人?”
村长被他的话堵住,这确实没有理由证明姜勤就是恶鬼这事,但虔婆的话也不会错,况且这人本就如长清说的一般出现,既然长清能预料到,就说明这人的出现一定不是偶然。
“谁说你不怕阳!”一个男哥儿走出来,指着他大声道:“你可记得割稻的时候,你都是躲在树底下,而且戴着帽子包着严严实实的,别的哥儿都下地帮忙,你倒好,躲在边上。”
姜勤被这无厘头的指控傻眼了,这不是最荒诞的,接下里的话才让他觉得这个事情似乎没办法和他们解释。
“害人,这事我们怎么知道,说起来我从去年开始腿就疼得厉害,万一就是你阴气重搞来的呢。”
“王婆子,你这腿不是常年老寒吗,咋的才从去年开始疼。”一道疑惑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
王婆子气得梗了梗脖子道:“比以前还要痛,肯定是他的错。”
姜勤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村民,一股无力从身体里冒出来。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他既然没办法和眼前这群人说明白,那就不说。
他一边问道一边慢慢后退靠近门边的铃铛。
“我们,我们自然为了防着你作恶,要把你关进思过房!”
姜勤听着背过手拉了下铃铛,清脆的铃铛声大声扩散开,落入水潭的石头,一圈圈涟漪慢慢散开。
面前的人群显然没有料到他这个举措,乍一听到铃铛声在原地愣怔的好几瞬,随即全部人聚集在一起,手里握着的铁锹朝着外面,神色紧张地盯着周围。
“姜勤,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在招魂!”一个人警惕地盯着周围,而变得铃铛声还在振动,树枝上的鸟雀惊叫一声一片一片得飞起来。
他们认为铃铛声定是在召唤什么,比如鬼魂、僵尸等东西。
正在竹林里撬竹笋的于策听到铃铛声后动作一停,立即拿起锄头开始跑下山,寒风吹刮着他的脸颊,头顶枯黄的树叶落在他凌乱的步子间,路上偶尔冒出来的松鼠闻见了暴躁地气息当即躲了起来,探出脑袋看那个眸子里黑漆漆的男人。
于策跳下山坡,带着泥土里的竹叶一路到了家门口。
门口聚集的人呈圆圈状,手里拿着东西,面色不善。
铃铛声渐渐消失,于策握紧手里的锄头走过去,冷声道:“诸位怎么来我家了?”
众人没想到别的没召唤来,把于策喊了回来,看着于策黑压压的眼神,均觉得喉间一哽,下意识转头看向村长。
于策越走越近,村民的脚步开始迟疑而后缓缓后退,给于策让出一条路来。
“于策!”姜勤看见来人忙上前,旁边的大米围在姜勤身侧,见他来委屈地也叫了声。
“嗯,没事。”于策挡在门口,将两拨人分开。
村长沉思了一瞬还是选择说出来,那一番话在嘴边滚了一遍后再次吐露出来,刚才还在旁边应和的人此刻没了声息,剑拔弩张的场面里只剩下村长苍老干涸的嗓音。
于策听完环视了一遍众人,而后开口道:“他是不是恶鬼我相信大家心里一定有数,虔婆的话也不是件件都准的,况且你们也知道姜勤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就这样被冤枉恐怕不妥吧。”
后一句的威胁众人不会听不明白,但想起虔婆的话,又想到祖山上的哭声,他们咬咬牙还是决定不能放过!
“于策,你要理由?你知道那晚的鬼哭得有多凶,而且虔婆算的事情基本没错的,那回说不对劲,瘟疫就来了!”
“我们还是觉得起码先关到思过房里去,若是鬼没再出现,咱们就能排除掉他的嫌疑,不然你怎么知道虔婆的话不准。”
“是啊于策,你不能因为他是你家媳妇就偏心,若是我家媳妇被虔婆说了这话。我把她浸死在塘里都无人说什么!”
这人说得这话周围人十分认同,他们看见于策对姜勤的维护后,心里似乎认定这就是心虚,虽然姜勤为他们村做了许多事,但他如果真是恶鬼,必然是想图什么。
“诸位若是想在我这把姜勤压去那思过房,还得先过我这关。”于策拿起锄头对着外面这群人,眼神凌厉。
村民见状纷纷拿起武器对着于策,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村长紧紧皱着眉,耳边还响着那一道道哭声以及虔婆说的话。
“外来人,外来人居人壳,山鬼丛生!”
片刻后,村长睁开耷拉着的眼皮,看着于策身后清丽的人影,恰逢乌云密布,那人的脸庞却白得发亮,黑色眼珠睁大,眼旁的孕痣像一滴血落在上面,妖致非常。
“姜勤,村里人都觉得你先去住一晚上,打消众人的疑虑比较好,你也知道于策即便能护你一时,也不能护你一辈子。”
姜勤看着村长眼中的惊惧,有些好奇那位虔婆到底说了什么,能让村长都露出这幅神情。
虽然这话不够中听,但有句话说得对,如果他不去,这些人怕是会一直觉得他就是那恶鬼。
思过房他去过,就是一间普通屋子。
“好,只有一晚。”姜勤应道,随即也不管村长和其他人的神情,转头进了房间里拿出防身的药粉和石刀。
“你怎么”于策快步走进来拉住他的手臂,神情里慌张不已,“我可以让你留下,大不了解决完我们搬城里住去。”
姜勤把东西放在身上,听见于策这么说,不免失笑,他怎么不知道于策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只是那个场面,若是他去又得惹出多少事情。再说了他去思过房自然没有所谓的‘鬼’出现,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那道士他有预感快到了。
“我带了东西不会有事,你若担心就在门口等着,一晚上我相信他们也揪不出什么。”
“不是你”于策再度欲言又止,那话就堵在嘴边一直说不出口。
他心底在害怕,害怕眼前这人会走,思过房肯定放了什么驱魔驱鬼的东西,万一,万一那东西把这人驱走了,他上哪去找。
但这些他都说不出口,在姜勤不打算说出口前,他会为他保密。
“相信我于策,我会没事。”姜勤察觉到他的异常,只以为这人十分担心,心下一暖,张开手抱住失魂落魄的人影,低声安抚道:“我只是去一晚上,而且我也想知道思过房里有什么。”
思过房他问了好些人,但都默契地缄默不谈,连最善讲话的陈鱼,问到这里的时候都会别扭的转开话题,这个地方众人似乎又怕又尊敬。
姜勤此前从未遇到过如此的情况,好奇一直藏在心里,现在能有机会一探究竟,何乐而不为。
安抚一顿于策的情绪,姜勤收拾东西出去,跟着人群来到村落中央的思过房,原本木头做的屋子现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黄符,门上面还围了一圈细碎的铃铛,不止如此,还有用笔墨画的看不懂的东西。
姜勤的脚步没有停顿,只觉得这些符咒看着有些奇怪,众人也不说什么,打开门让他进去。
“姜勤”于策在身后叫了他一下。
“没事,明早来接我。”姜勤朝他挥挥手,走进了黑黢黢的屋子里。
他一进去,屋门便被关上,瞬间激起一小撮灰尘,灰尘在空气中飘扬了几瞬而后慢慢坠落。
姜勤看向着急紧闭的房门,冷笑一声而后在屋内环视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右手边的木雕上。
木雕常人身高,他站着正好能对上那人的眼睛,静静对视了几秒后,他看了眼木雕人的衣服。这衣服一看就是做工复杂,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都绣着祥云纹路,腰带围着一个腰带,高挑秀雅的身材把这身衣服衬得仙人一般。
不是寻常人,这是姜勤一眼得出来的结论。
姜勤随即打量起他的面部,看见一条狰狞的疤痕横在面中央,看上去像是刀所割伤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能站在思过屋里,也能让其他人怕成那样。
他开始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线索,但是屋子里干净得很,除了这尊木雕和前面的摆设,几乎找不到第三样东西。
就在他有些疑惑时,外头的铃铛忽然响起来,紧接着一个暗色的人影出现在门窗上。
姜勤迅速按上腰间的刀,紧紧盯着眼前人。
“姜勤,姜勤。”阿兰奶小声喊着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勤走上去靠近门窗,小声道:“阿兰奶我在这。”
门外穿着衣服的阿兰奶小心地盯着周围,听到姜勤的应答后,再凑近说:“你在里面还好吗?”
“还成。”
闻言阿兰奶微叹了口气,道:“你在里面别怕,村里那些人疯癫了,现在还上山抓鬼去了。”
“我正巧没去,担心你便来看一眼。”阿兰奶看着里头模糊的人影道:“你是哥儿在里面也不会有事,长清会保佑你的。”
“村里人也不敢违背誓言,你且在里面待一会等他们抓不到那鬼了,你便可以出来了。”
姜勤闻言神色一动,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长清’是谁?
他迅速反头看向那尊木雕,一时竟和那人对上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涌上来。
“阿兰奶,你能和我说说这屋子的来历吗,还有那长清是谁?”姜勤问道。
闻言阿兰奶抬头看了眼朦胧的月色,混沌中陷入了回忆,等姜勤再唤她的时候,才惊醒过来。
“说来话长。”她靠在门上,松了松脚说:“长清是村子里最聪明最漂亮的哥儿,一出生天上祥云环绕,山林中的鸟儿同时飞出来,喜鹊更是围绕在他们家上方不停地叫唤。”
“村里人都说这怕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说不定是个男孩,长清爹是个穷苦人,一听还上镇上买了一套文房四宝给他那将要出生的孩儿,却没想到生出来竟是哥儿。”
姜勤听到后面的哥儿,察觉到了阿兰奶的遗憾。
“哥儿在我们村子里不受待见,长清爹看见的时候险些晕了,直接走进去想要掐死他,若不是众人劝着这是神仙唯恐造孽,差点就没了。”
“后来长清越长越标志,便是城里的花魁都不及他的千分之一,还未及笄他家的门槛就快被踏破了。不止如此,长清从小就能掐会算,村里人都叫他‘活神仙’,长清也喜欢村里,一直帮着村里做了不少事情。”
“谁知战火初起,村里来了一群盗匪,这盗匪穷凶极恶,早就听见过长清的名号,点名就要他。”
“当时因为长清的掐算,叫大伙都躲了起来,本来躲着也没事,谁知有些个昏了头的还要回家扛米,这才被抓了去。”
“他们些个畜生为了活命,交代出了长清家躲的地方。长清家也因此没了,长清被抓了去。”
“村里抓了不少人,互相指认各家的位置,陆陆续续大多人都出来了。”说到这,阿兰奶咬着牙道:“盗匪要长清算他们怎么拿下耘城,怎么造反能胜,长清不依,那些人就当着他的面杀人。”
“等杀到第十个,盗匪还没说什么,村民们却怒骂长清不救他们,要看着他们死,逼迫长清赶紧算出法子。”
“长清刚说不的时候,有个村民竟然夺了盗匪的刀刃朝那张脸砍去。”
说到这,阿兰奶停顿了一瞬。
姜勤条件反射地盯着那张脸上的疤痕,短短的几句话道出了那时候的不易,他想长清肯定会震惊,一向向着自己的村民怎么会突然掏刀对着他,紧接着大概会伤心吧,伤心他们为了自己而不管别人的死活。
“长清毁了容,交代了妙计,那些人得了就把他丢在地上,搜挂掉粮食就走了。”
“还活着的人将怒气全部撒在长清身上,也被”阿兰奶喉间滚滚,说不出那几句话,“自此,长清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全身衣服稀烂,那些人洗劫了他家的屋子。”
“终有一日,长清熬不住,上吊了。留下了一封遗书。”
“上面写着冤屈和诅咒,许是上天听闻了他的故事,那群人渐渐死的死,伤的伤,村里的稻谷也慢慢种不活了,又饿死了不少人了。众人这才怕了,遵从他的遗言,立了这间屋子又不准随便抛弃掐死哥儿,村里那阵风气才好些了。”
阿兰奶一句一句地说着,却如同刀刃一般捅进姜勤的心里。
他说那个时候,为什么所有人都选择逃避这个话题,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思过房但又不得不崇敬,为什么他们做了木雕却不供奉东西,为什么他明明有名字却一直被叫做‘于家的’,即便他们心里不认可哥儿,却又被迫接受着哥儿。
原来是这样,因为有人在前面替所有因恶俗惨死的的哥儿画上了句号。
“所以你在里面别怕,长清啊最是心肠软,他知道你是冤枉的,一定会保佑你的。”
这话说完,阿兰奶离开了。
姜勤失神地看着木雕,走过去对上他的眼睛,他在想那个时候这个叫长清的哥儿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怎么做出那个决定。
思考的时候,外边忽然火光乍现,马蹄声步步响彻村子。
姜勤顺声望去,看见了浓浓的火光以及好几个人影,还来不及眨眼睛,面前紧闭的屋门忽然被打开。
于策还有那个小孩儿、周云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如同天上神兵降下一般。
于策喘着粗气,走上前看着姜勤,一双利眼上下扫视了一遍,急切地确认他现在的境况。
“我”他刚要开口,忽然发觉自己的嗓子不知何时沙哑。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于策忙不迭开口,伸手替他拂去泪珠。
“没有。”
没有人欺负,是委屈,替长清的哥儿委屈。
姜勤扑入于策的怀里,头抵住他的胸膛,闻见了熟悉的气味,积攒的委屈瞬时爆裂,他呜咽地哭起来。
一瞬间的代入让他不能自拔,他不敢去想那群人到底对长清做了什么。
“没事没事,别哭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周云和小公子来了。”于策抱着他轻哄起来。
过了半晌,姜勤才脱离了情绪,抬头擦干净眼泪,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向于策,说:“你怎么把他们找出来了。”
于策替他擦着眼泪,见他恢复了情绪笑道:“你被关在这里我担心,就想去城里叫帮手,谁知半路碰见了他们,一说原是周云给你找来了道士。”
姜勤哦了声探出脑袋和周云他们打了声招呼,随后他一想,于策怎么会如此着急,那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再看他紧张的眼眸,一个想法瞬间占领了他的心头,嘴里藏得话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第78章 你不是姜勤本人
成片的火光在外面燃起来, 照亮了姜勤疑惑的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暗藏着怀疑以及些许的肯定,目光炯炯似是闪电般击开他的内心, 于策的喉结滚动两下, 移开了目光。
心虚之意溢于言表也无需多言。
姜勤明白了但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只能暗瞪了眼于策,而后探出脑袋去看小少爷和周云。
“你们怎么来了?”
周云这才带着小少爷别过脸来, 讽声道:“我们再不来,你可就要当恶鬼驱走了。”
“也不知道你们村的人怎生这般, 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能被这样污蔑。”周云说完见他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赶紧走上前上下扫视了他,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你怎么会同意进来呢,那群刁民没把你怎么样吧?”
姜勤没好意思说里面有一部分是自己好奇的原因,拉着周云的手说:“没事, 我就在里面待了一会。”
周云自己又摸了一遍这才放心, 一抬眼见他还笑着,气又不打一处来,正要再说,姜勤赶紧撇开脑袋去小少爷那。
“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小少爷今天依旧穿得华丽,小辫子被一个白玉冠绑着, 更显得眉眼清俊可爱。
“我来看看你怎么‘平山做田’,结果一来你竟然被关着了。”小少爷怒气冲冲,显然对姜勤被这样处置不满,但好在人没事,他也只是不高兴了一瞬, 接着说:“别叫我小少爷,我叫郑惮。”
姜勤看他一幅小大人的模样, 笑了声,“好,郑惮。”
几人在这里说着,外头的杂乱声顿时增大,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
姜勤直起身子,走出去。
台阶下的很多,村长依旧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依旧杵着拐杖,神色在摇晃的火光中忽明忽暗,让人一下子未能窥探到他的想法。
只是此时与下午的情形不一样,他们不再是我为鱼肉任人宰割,而成了切鱼的刀俎。那人群被一群拿刀的侍从围在中间,神情没了之前的嚣张,而是带着恐惧。
姜勤出来看了眼周围的人,对上村长的眼睛,随后移开笑道。
“诸位可验证出来了我是否是恶鬼这件事?”
众人盯着姜勤的脸,一时间不敢言语。刚才他们上山寻鬼的时候,山下忽然来了一群人,手拿着大刀,旁边还有人举着火把,将中间那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能有这样的气派,本以为是城里的有钱人,但其中竟然出现了一个捕快。
让人不敢多想。
“那就是没验证出来,诸位还要如何验证,姜勤一定奉陪。”
姜勤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面前,那双眼睛出来的讽笑像刀刃一样刮擦着他们的肉,他们自以为没做错什么,突然被这样对待心中已经起了火气,但碍于周围的侍从,他们又不得不吞咽掉。
“姜勤,这事是个误会,既然你的嫌疑已经洗清,我们也会给你赔礼。”村长忽然开口,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姜勤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掉头对着后面的人说:“我们现在回家?”
“早就想回了,哪惜得听他们说这些没眼的话。”周云打了个哈欠对着郑惮道:“郑小少爷,和我一起回去?”
“好,今晚我住在这。”
两个人一言一语定下了今天的住所,姜勤无奈一笑拉着于策一起回家。
那些侍从见人走了在外围护着,姜勤站在中间看着周围举着火把腰挎大刀的侍从,别说还真有点古代有钱人出行的牌面。
一路到了他家院子,外头的侍从只进来一个,其余的都站在外面守着,行动默契面容严肃,一看就是纪律严明的队伍。
“我家只有两张床,还得劳烦郑惮和周云睡在一起。”姜勤蹲下身来问他,“可以吗?”
郑惮抬头看了眼周云,点点头,“在外行军都一切从简,我来办事自然也是这样。”
“成,那我去帮你收拾东西。”姜勤听他一本正经的说话,掩下笑意和周云一起进了房间。
外面的火光仍然亮着,郑惮本来被安置在椅子上,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被旁边这个穿着粗布衣的男人吸引。
男人穿着长衣,腰间只系了一根粗布绳。粗布盖不住磅礴的肌肉,以及在火光下那一张英气的脸,明明是这简单的装扮却显露出万丈豪气和爽利。
他早就听闻这人的名号,据说在抗匪的时候立了大功,对方的敌首也不是他的对手,接连败在他的手上。再往前听闻又是打猎的好手,镇上的酒楼里大多野味都是他猎来得。
看来这人身手了得,怕是比他府上的武师傅还要厉害些。
“于策是吗,你能收我做徒弟吗?”郑惮走上去抬头看着正在擦刀的男人,男人的眼睛里被冷光布满,配上飞入发间的眉,更显得豪壮。
他自小就羡慕会武术的人,那些将军豪杰更是他他钦慕的对象。眼前这人既然武术了得又擅长捕猎,在外面的生存能力肯定不错,他以后若是参军定然也是需要的。
如此想着,他上前一步恭敬地对于策拱拱手道:“不知阁下是否愿意收我做徒弟。”
于策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刚才正想回绝,现下看见他这般认真的目光还真有点让他犹豫。
片刻后他开口道:“我记得你府邸有师傅吧?”
“有的,但并未拜师。”
于策想起这人未来是国朝最年轻的将军,平定了不少战乱,杀了不少扰乱百姓的敌国人,但却不知为何惨死荒野,最后一个棺木送了回来,当时不少人为之叹息。
看着未来的青年将军坚毅的眼神,于策不由脱口而出:“习武很累,你若是真想学,我可以教你。”
小孩眼睛一亮,当即跪下来郑重地说:“我习武只为保家卫国,不怕苦累。”
于策被这份坚毅打动,而后扶起他的手道:“你既然诚心想学,还得询过你父亲,再行拜师礼。”
“我回家就同他讲。”郑惮迫不及待地说,而后喜滋滋地待在于策身边。
收拾好房间的两人走出来,见状还有点不解,唯有郑惮一个人插着腰高兴,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他有了师傅。
简单洗漱后,四人分别回了房间。
姜勤关上门便开始拖着于策坐在椅子上,煞有其事地拿凳子坐在他身侧,小声道:“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的?”
这个他不言而喻。
于策别开脑袋,轻咳一声说:“一开始就知道了。”
“什么?”姜勤闻言瞪大眼睛,“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他?那你还那么平淡无惊?”
“嗯,他不会这么说话的。”于策转过脑袋看着姜勤,他是不会说出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话,他只会使唤人讽刺房子的破落,只会偷着钱跑出去买衣裳再去勾搭别人,还做着有钱夫人的梦。
姜勤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而后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会怎么说话?你们之前接触过?我记得他是别的村的,你是怎么和他聊过?”
姜勤说着狐疑地盯着于策的眼睛,企图在里面找出真相。
“没当然没有!”于策当即反驳道,他怎么会私下和那人接触。
“嗯?”姜勤的目光逼近,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人。
“我听同村的人说过他的为人,自然知道一些,况且当时你还做出了水稻,一眼我就猜出来。”
姜勤嘁了声,心下却不由暗喜,于策早认出他不是原身,还能喜欢自己,那就是一个完整的喜欢,不是因为他是原身。
掉马就掉马,反正是就他两知道这事。
于策握住姜勤的手,沉思了一瞬抵不过心里的疑惑问:“所以你不是他,那你是谁?”
姜勤闻言沉吟片刻道:“我的名字还是叫姜勤,只是不在这里,在未来,嗯很久很久的未来。”
他想到这个问题忽然知道了为什么于策会那么紧张自己去思过房,大概是察觉到那边一定有什么驱鬼的东西,以为他进去之后会被那些法咒驱离原身的身子。
想到此他抬头看见了于策眼中的紧张和茫然,轻声道:“虽然在很远的地方,但我来了之后就不会走。”
他也走不了,也不想走。
于策揉了揉姜勤的手,将他揽入怀中,哑着声道:“我会护着你,今后不会再出现像今天这种情况。”
于策眸子紧盯着前方,眼神暗得骇人,村里既然这般做法,他也不比再留在村里,正巧他同意做郑惮的师傅,那借着这个由头去城里说不定能彻底摆脱这边的一切。
这事算是这样揭过去,翌日四人集合在院子里开始商量怎么让村里人把祖坟移到别的山上。
“那道士我已找了来,据说是哪座山上有名的能掐会算。不过不晓得这边人听过没,不过现在已经被我们买通,随时可以来村里算。”周云和姜勤解释着。
“但现在这个节点不太适合来,你们一到没给任何人面子,稍后又来一个导师言说要那边不妥,他们肯定能猜到是我们找来的。”姜勤捏了捏手指说。
几人一想确实有些刻意,想了好几个法子都没个好的,于是这件事暂时被搁置下来。
因为昨晚回来得晚,几人都没吃晚饭,早上一起身就在聚在这里讨论方法,说着说着郑惮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起来。
郑惮脸一红,赶紧叫人把马车里面的米袋和肉抬下来放在院子里,“姜叔,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算是我在这里的伙食。”
姜勤远看一眼就知道这米够多,何况还有好几只鸭子和鸡,别说吃两天,就是吃一个月都有多。
但姜勤没拒绝,等人搬进厨房后,他准备给大伙做顿烧烤吃,也是补偿一下郑惮拿这么多粮食来。
“于策,杀只鸡过来。”姜勤扫视了眼家里的菜,转头对于策说。
“嗯。”
于策拿起壶先烧水,看见姜勤正在拿之前串的竹签,小声问:“你又要做那个烧烤?”
“嗯,人多吃烧烤更香。”姜勤应道,数出签子后把蔬菜什么的一应洗好。
等于策拔完鸡毛,把鸡肉剁成块状后,姜勤便把它们浸入调好的料汁当中,顾念着人多,又怕吃得不够。
他又去会炒了两盆面,分给了外面的侍从。
“你这是要什么?”郑惮老早闻见了味道,跑进厨房看姜勤拿着烧着的火棍出来便问。
“烧烤。”姜勤回他,让他让开一点别烫着。
砖块已经堆好,火棍放上去再垫个东西就准备好了。
“烧烤?这是什么?”郑惮走进一看,桌上摆满了串起来的肉块和蔬菜,与以往吃的炒货有些不同。
“等我给你们烤。”姜勤东西放在烧烤架上,让于策翻转,自己则去把角落里的青梅酒拿出来。
人已经围在火堆的边上,涂满油的鸡肉放在火上炙烤,调味和菜籽油的清香瞬时飘散了出来。
饿着的几个人闻见了,口水叽咕响。
待四串鸡肉翻起来,露出烤黄的部分,调味料和鸡肉紧密相连,光看着就馋得不行。
翻转了几圈,姜勤拿筷子一戳,肉柔嫩紧绷差不多可以吃了。
姜勤见大家都紧盯着,赶紧放在各自的碗里,“可以吃了。”
郑惮本还有些估计不太文雅,一直在哪找地方拿签子咬下去,但咬下去的瞬间被爽嫩的口感和鸡肉的喷香吸引住。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个时候还顾及什么礼仪,没吃过的周云更加豪放,吃完之后还会主动把东西放上去烤。
春天酿的梅子酒现在喝刚刚好,口感顺滑也失梅子的酸味,郑惮是小孩不能喝酒,随行的侍从便泡了杯茶给他。
鸡肉的香气飘散开去,守在门口的侍从闻见了都忍不住吞咽口水,端着面前的炒面猛吃起来。
再远些的村民平日里哪敢说吃肉,便是米粒都少吃。这会子闻见空气中的鸡肉味,还在吃稀粥的小孩直吵吵的也要吃鸡。
这下好了,一家闹起来,整个村的小孩都要闹着吃鸡肉。
“吃吃吃!有稀饭喝还想吃鸡肉!老子还在啃草都不说什么!”
家家户户都的吵闹声传出来热闹至极,可别说是小孩,大人闻见了都忍不住生出唾液,但这旱灾的年头谁敢杀鸡,只能多舔两下嘴唇尝尝空气里的肉味。
四个人吃饱后躺在椅子里,压根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只不停地回味鸡肉的香味。
“姜叔,你去城里开饭店吧,我天天去光顾你家。”郑惮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想到他离开之后就吃不到这般美味,赶紧哄着姜勤。
姜勤笑了声没应话,又挑了几个别的话题聊起来。
几人正说着,外头的侍从忽然进来拱手扬声道:“少爷,外头有人拜访,据说是姜勤的手帕交。”
姜勤闻言坐立起身子,神色颇有些疑惑,“手帕交?”
“你还有手帕交?”别人还没说话,周云倒是立刻坐起身子大声道,“你什么时候有得这个?”
姜勤闻言扶额,叫侍从把人放进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衣的哥儿抱着一个小孩走进来,看见姜勤坐在椅子上连忙走了几步,“姜勤。”
“陈蝴?”姜勤惊讶一声,从位子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陈蝴走上前几步小声说:“我听说你被村里人当成恶鬼关起来,又听说你要‘平山做田’移祖坟,一时有些担心你就想过来看看。”
“再说,你当时还给我封了银子,我都还没报答你。”说着陈蝴眼泪就开始出来,哽咽地看着姜勤。
“诶诶诶,怎么就哭上了,这人不是没事吗。”周云一见人抽泣,赶紧站起来道,“所以你来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我来是想帮帮你,我知道你想打那座山的主意,若是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尽管和我说。”陈蝴抬手擦了擦眼睛,对姜勤说。
姜勤正想说不用,谁知郑惮走过来抬头看着陈蝴,“你是说真的?你要来帮我们?”
陈蝴听到声音低头,就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孩正抬头看着他,面容不见羞涩,说话间落落大方,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陈蝴下意识看向姜勤,见他没有阻拦后,本能地矮了一截身子道:“是,我想帮你们。”
“我们正有件事情在犹豫,正巧你来我们就交给你。”郑惮说着拿出一块令牌,“我是县太爷的长子,你既然答应要帮我们就得守住秘密,若是你转头叛离我们,别人我不知道,我自有办法拿捏你。”
陈蝴一看橙黄的令牌,心下顿然一惊,连忙应道。
郑惮收起令牌而后让他回家,明日就会有一个道士去往他家,他只需把道士带进村子,说自己找的就行。
陈蝴疑惑地点点头,但也不敢置喙什么,本想和姜勤再叙叙旧,但触及到旁边那个哥儿的防备后,他还是愣愣地给姜勤道别。
翌日,道士和陈蝴一起来了村里,村民一听那道士能打会算,还是城里有名的捉鬼人更是欣喜。
那道士也是会装,拿出一个罗盘似的东西带着村民左转转右转转最后走到了山前。
“道士爷爷,可是这座山有什么?”
道士拧紧眉毛,突然掏出桃木剑指着对面的山,自言自语了几句而后大喝:“妖魔鬼怪快散开!”
那红色的桃木剑当即烧了起来,众人被忽然的大火吓得后退,道士再度拿出符扔了上去,符瞬间也烧起来。
众人被唬得一愣一愣。
若不是提前知道这是假的,姜勤他们说不定也信了。
躲在人群后的三人瞬时看向郑惮,“你这从哪找来的神人?”
郑惮轻咳了声,“随手找的。”
姜勤眯了下眼,“不会是之前骗你们的那个吧。”
郑惮偷偷移开目光,“”
道士又是一番舞刀弄枪,这才熄了火焰摸了摸胡须道:“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男鬼,却是有冤情,不过他是你们的祖先,哭是因为你们擅自把一个‘食母之肉’的人葬了进去,这才引得他们震怒。”
村民们闻言大震,之前若说还有什么不信的地方,现在一听这个立刻就信了,这件事只有村里人知道,这道士竟然能算出来,定然是他们的先辈告诉他的。
“道士爷爷,您救救我们吧。”
村民当即跪下来叩拜,希望眼前这个道士能想出法子出来,他们可不想被鬼天天嚎起来。
道士故作深沉地闭了闭眼道:“现今只有一种法子,那就是把祖坟迁开,这块地已经脏了,再这样住下去有损后生的造化。”
众人一听均变了脸色,互相看了几眼似乎不敢做决定。
“然,你们不同意,怕是你们的后辈们有难可得。”
人活着可不都是为了后生,有个胆大的人直接问村长,“村长要不我们找个良辰吉日趁早迁了,否则影响后生们如何是好。”
村长的眸子一动反射性看向了后面站着的姜勤,脑子里转了好几下,而后耷拉下脸,面色深沉地看向那个提话的村民,
半晌后,他才开口:“那就依道长所言。”
紧绷的村民这才松下口气,纷纷感谢起道士保住了他们的子孙。
之后他们又问道长移到哪块地比较好,道士掐指一算指了指对面的高山。
村民微蹙眉头,心里划过一句“怎么和姜勤指的地方一样。”不过也只是一个念头,在道长的催促声中,这一遛不对立刻被掩盖下去。
动土的日子一旦被确定下来,村里的众人都拿起铁锹,等着道长再此开坛祭祀后方可移祖坟。
姜勤等人站在后方,目视着那道长在众人面前跳来跳去,众人面上露着严肃,一时竟然觉得有些感慨。
可事实就是如此,前阵子为了不移祖坟闹了一番觉得有损德行,还把人打成了恶鬼。现在只是胡诌诌一下以后子孙有恙,这动土之事就如此利落的办下来。
姜勤小声问于策,“爹娘是不是也在山上?”
于策低下头道:“没有,我是外姓人,是没有资格葬入陈家的祖坟的,我爹娘也在那高山上。”
姜勤一愣,不由觉得荒谬,可想到长清哥儿那事情又觉得他们这样做竟然也符合他们的想法。
愚昧、迷信和凝固在思想里的毒瘤。
姜勤紧握了下手,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些没有意义。
随着道士的一声长叹,拂尘一扫。
“移土动工!”
正式开始!
第79章 迫在眉睫的‘平山做田’
正式动工姜勤并没有参与其中, 简而言之的是所有的哥儿都不允许动土,当然这也省力不少, 因着于家的坟地不在祖山, 所以他们家都不需要去里面挖土。
四人就这样坐在郑惮的马车上,吃着姜勤做得芝麻饼子看着一群小心翼翼挖土的人。
冬季动工吵醒了许多动物,得亏大东西都在深山, 现下又不热,动作越发快起来。
待全部弄完也仅过了半月, 原本繁茂的树林瞬间坑坑洼洼,大部分树木都被砍伐下山,露出干燥的土壤。
姜勤看见黄色的表皮, 从马车上下来,在无人察觉的时候伸手摸了一把,如他所料, 土地的湿润度比下面的要高, 而且上边山峰也受热也更加均匀。
‘平山做田’可行!
姜勤总共待了几天,测量了一下土地湿润度和抗旱情况后,决定让郑惮把这个消息带给县令,他们村第一个改,若是有成效他不信别的村不心动。
“我爹说全看你的意思, 若是你觉得可做,我们可以先出钱帮你租下这座山,有成效后再让他们花钱赎回田地。”
姜勤拍了拍手低头沉思几瞬,最后道:“我相信这片地不会让县令失望。”
“好。”得了姜勤的话,郑惮眯着眼睛笑起来, 赶紧派人去同城里同他爹说。
翌日清晨,一辆辆驼着大批袋子的驴车悠哉哉地停在了村门口, 乍一眼望过去,还真有些壮观。
驴车上下来一个穿淡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头戴巾帽修着长长的胡须,一见便知是读书人的装扮。
“皂水村村长在何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被这一仗势吓到的村民急忙找来村长,还有胆大的躲在边上去看驴车上的袋子。
过了几息,村长走到那人面前,拱拱手道:“师爷前来有失远迎,不知所谓何事,可是县令大人又有什么交代?”
师爷摸了两下胡须,目光扫了一遍面前的村民,而后看见不远处坐在马车上的少爷,他先对少爷拱拱手这才说了话。
“县令听闻皂水村挪了祖坟去别的山上,这便空出了一座山来,想着空着不如用起来,叫我来问问各位的意见,愿不愿意把这山卖予官府。”
“若有愿意卖得,这驴车上的粮食便是银钱,若不是不愿拿粮食也可同等兑换出银钱来,定不会叫诸位亏了去。”
话音落完,众人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互相对视的眼里满出了不信,现在灾年怎么可能会有人出粮食来买那座脏了的山,但事实又摆在众人面前,那一袋袋膨胀的粮食叫人心痒。
姜勤坐在马车同样也听见了这些话,侧头问郑惮:“不是说城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吗?”
郑惮也不清楚,但依稀听他爹说过,“我爹说粮食不能一下全放掉。”
姜勤懂了,那这些粮食实际上还是赈灾粮,只是堆在粮库里,到时候这座山有了粮食,他们收一波后还能让村民拿粮食来换,等于收了两拨粮食。
村民们殷切地看向村长,想要粮食的意思露出面上,有粮食不要是傻瓜啊!
村长捏了捏拐杖头道:“可以,如果他们愿意。”
村长还没说完,立刻有人接过话头同意,有一个人开口陆路休息就有人跟在后面喊同意的话。
师爷笑着摸了把胡须,这个场景尽在县令的预料之中,“各位同意了的话,在旁边按个手印,一户五斗米,诸位拿袋子来便是。”
众人一听立即跑回来,离家近的不到半盏茶功夫就拿着袋子站在前头。
侍从从板车上搬下桌子,笔墨搁在上面。师爷沾着墨汁,一边让记下名字让他们按手印,一边让侍从打开米袋拿米给他们。
后面的队伍为了一个位置吵吵闹闹,被侍从喝了一声后立刻老实下来,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后面排队。
领米的队伍安静,米袋子顺着斗滑入袋子里,领到了的村民乐得眼睛都快没了。饿了这么许久,今晚终于能吃多点米粒了。
一个村落下来,一直捱到了晚上才堪堪把每家的米粒都发了下去。
姜勤他们早回了家,既然山头已经让县令买了下来就可以开始做梯田的事情,梯田的种类颇多,他查勘了几遍最后选择了坡式梯田。
坡式梯田能够减少水土流失,而且在适应位置垒石筑埂可以形成地块雏形,地埂高度增加,内坡度减缓,从而能增加地表径流的下渗量,减少地面冲刷。还有人会在田埂上注重栽桑植果,既能增加高度也能提高水土保持效果,还能够增加收益,有一举多得的好处。
姜勤早早定下了这个方案,现下正值冬日,没有雨水和大阳光且农闲之时,最是适合动土不过。
郑惮得知需要大量人力开垦山地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子递给姜勤,“我这里还有钱呢,雇佣你们村里人岂不正相宜?”
姜勤看着眼山地,村里这些人估摸着是不够的了,第一季稻谷四月必须种下去,这已经临近过年,也不知何时能好。
“还需要一些。”姜勤艰难地开口,却不想郑惮从从袋子里掏出一粒小金子搁在桌面,“这也不行?”
“那我去问问我的同窗,他们最乐意干这事。”说着像是认定这点钱不够,急忙走出去爬上马车,吩咐人去了城里。
姜勤盯着桌上那一粒闪光的黄色,没有错过周围人的震惊,果然不是只有他觉得吓人。
怎么会这么有钱!!!!
郑惮让侍从快马加鞭地跑起来,一路到了城里后不用扶着跳了下车,径直走向对面的府邸。
“小少爷,你怎么来了。”带路的丫鬟柔声问,“小姐刚睡醒呢。”
“我有事情找小婉。”郑惮说着走到院子里,丫鬟进去报后不久有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中走出来,环着手臂道:“有什么事找本小姐?”
“人命大事,快点我找你借钱。”郑惮着急忙慌地走上前,“得用许多钱呢,我还要去许泽他们家。”
小婉一听‘人命大事’,也赶紧跟着郑惮一起出发,路上郑惮一直在解释这个事情,小婉连连称奇而后两人一个个敲开邻边的大门,跟贪吃蛇一般,队伍越来越长。
姜勤看着面前三五百两的银锭子,再抬头看着一群睁着大眼睛的孩子,默然了一瞬,再一次觉得自己穷光蛋一个。
“姜叔,是不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问问。”郑惮说着并不觉得这些银两有多令人震惊,要不是先前请人铸剑花了些,他也不会去找友人。
“没有,够了够了。”姜勤惊得了下舌头,这么多钱别说一个村子,便是三个村子都不在话下。
“那我们开始动工吧!”
“耶!我们可以看挖山了!”后面几个小孩听见郑惮这么说纷纷高兴地挤在一起,他们可还没看见过‘平山做田’的事情呢!
姜勤应着,转头对着周云道:“你算数如何,我们可以发征工条了。”
“好得很!”
姜勤没有直接拿银子,而是先把地形画出来,而后拿皮卷尺去一点点量宽度长度,坡式梯田要紧的还得是每一块田的面积都得严格地划分好,不若如此后续大雨或者是植株生长过剩很容易越界冲塌。
这几日吃得稍饱的村民又回到了大树底下,几个凳子搬在下面坐着,手里拿着去年炒的南瓜子磕得正响,一抬眼看见姜勤拿着一卷东西去山上,样子颇为专业,还有点疑惑。
“你说这于家的媳妇怎么见天的乱走,这被污了的山也敢上去,也不怕那鬼没走把他给吃了。”
“可不是,也就是于策会让他这么干,换个婆家他可没那么好了。”
“可不是,这还不是因为于家每个掌家的婆婆。”
姜勤心里正计算着面积,并没有听到后面议论的话,当然要是听见了,他估计也没有什么表情。
测量面积这事耗费了他半月不止,白色的宣纸上布满了各种数字,别的人不是没拿来看过,但是都没有看懂,只能每天看着姜勤一个人出入深山带来一串数字,再由这串数字得出所需要的工人数量。
周云一共算了三次,再与姜勤核对过两次,堪堪算出了一个模糊的数字。
人数一出,写着‘征工’的布告就发了出去,这东西贴在镇上,来往的人都能瞧见,村里人更是得了一手消息知道这污山要被开垦出来,干活还有银钱拿,听说还包一餐饭呢。
这可乐坏了不少人,这冬日本就闲得慌,更别提有进项,这些个傻大个有钱人家也不知图什么,硬要开那破地。
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没关系,他们只想要拿点钱罢了。
这布告一出,好些人来应征,队伍排得老长,还有人怕来晚了不要人甚至强行插队,差点打起来。
后来应征处当即来了不少带刀侍从,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衙役坐在前面盯着,由此这挤得喘不过气的队伍才有片刻安静。
姜勤不管应征的事情,只提了一点要求就是力气要大一些,这山不好挖,还得按规格,他怕有人因此受伤,于是那边便由于策看着。
姜勤每日来这山,来回爬了四五遍,每个犄角旮旯都巡视了一遍,心里万丈波澜,这些土在这般缺水的情况下,湿润度都能保持正常水准,而且两三日便有绿草冒出来,也可见他的肥沃。
他站在山顶,回望着山下的一块块土壤,握紧拳头。
“抗旱水稻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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