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铃兰一出来,刘氏便迎了上去,“殿下如何说?”
白铃兰摇摇头。
刘氏轻叹一声:“殿下不会真的对那婢女…”
白铃兰立刻打断了刘氏:“绝无可能!”
“可他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若是以前,可能还是因为轻衣的原因,可如今轻衣不在了,他又为何还是如此抗拒呢?”
白铃兰斩钉截铁:“那是因为他不晓得女子的好,等他真的遇到一个真正温婉聪明又美丽的大家闺秀,他便晓得了!”
“那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白铃兰眯眼:“有些事,可由不得他!”
第二日一早上,绮兰就被开门的的动静给弄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了个身。
白眼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蒙蒙亮,时间还早。
他挥了挥手,示意进来的侍女先出去。
两个侍女点头退下。
白眼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冬日的衣裳繁多,他穿了好一会才穿好。
正准备出门,但是却莫名回头看了眼绮兰。
床上的人睡的正香,白皙的脸上是粉黛不施的美丽。
白眼俯身低头,自然而然朝她的额头印去。
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收回了动作,转而又伸出手,替她掖好棉被方才离去。
侍女见白砚出门,已经是穿戴整齐的样子,纷纷面露诧色,又听见世子吩咐:“再加一倍炭火。”
白砚上完早朝,正要随着诸朝臣一同离开。
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内监,叫住了他。
白砚随着小内监一同来到了皇帝的寝宫。
明黄色的床帘里隐隐约约看得见人影。
皇帝听见白砚的声音,甚至忍不住起身颤颤悠悠道,“砚儿,是砚儿来了吗?”
一旁的侍人上前打开帘子,扶着皇帝坐了起来。
皇帝一片苍白,眼珠子浑浊,看上去比那天出宫迎接的状态差了许多。
皇帝喘着气:“快,坐来我身边。”
白砚不卑不亢的坐下。
“这几日,朕不在,辛苦你了吧?”皇帝说完,又咳嗽了两声。
“臣行分内之事,算不上辛苦。”白眼轻描淡写道。
皇帝哼笑了一声,“欣儿跟太子有多难对付,朕还能不知道?你好不容易回来,权力还没握稳,前有狼后有虎….”
皇帝一口气上不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砚看着他,眼底是难以察觉的凉薄。
皇帝咳得直翻白眼,他看清了帕子,神情微不可察的一变,他不动声色的掖好帕子,又说:
“朕听白三说,给你选的那些适龄女子你都不要?”
白砚:“臣现在一心国事,无心情爱。”
“可朕怎么听说,你宠幸了一个婢女,还为那婢女大发雷霆,仗打奴仆?”皇帝脸上带着轻松地笑,可眼神却如同鹰隼一般,牢牢的盯着白砚。
白砚四两拨千斤:“一个婢女而已,不过放松取乐罢了。”
皇帝眼带深意:“最好如你所说,朕知道的事情,董妃不见得不知道。”
“臣明白。”
皇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比太子有出息,很有朕当年的风范。”
白砚面不改色:“陛下糊涂了,臣如何能跟太子比?”
皇帝嗤笑:“别跟朕在这打马虎眼,你以为朕去了,太子能放过你?”
“陛下受天恩庇佑,定能四海长青。”
皇帝突然正了脸色:“你可是还在怨朕?”
白砚;“臣不敢。”
皇帝哼笑:“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杀朕都敢。”
白砚的眼角微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臣惶恐。”
皇帝半天也没吭声,盯着他瞧了许久,忽然又道:“你像皇姐,不像朕。”
白砚立刻伏首,语气惊道:“陛下慎言!”
皇帝颇为不在意,“又不是什么秘密,最好全天下都知道,哈哈哈哈哈。”
皇帝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像是在笑自己此生得偿所愿。
白砚藏在袖袍里的手不自觉
攥紧。
皇帝又道:“白砚,朕不想看你被太子追着打,朕想给你一个机会,翻身的机会。”
皇帝定定的看向眼前的人,文能定国安邦,武能征战沙场,性子内敛克制,寡情少爱,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他怨他又如何,这是他生之而来的使命,等他到了他这个位置,便知道孤家寡人迫不得已的滋味。
白砚垂眸不吭声。
皇帝笑着咳了两声:“你应该很清楚太子即位后你会是什么下场,这些日子你也应该感受到压力了,朕要把宋阁老的女儿许配给你,只有宋阁老,是唯一能够帮你跟太子抗衡的人。”
皇帝又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令牌,交到白砚的手上:“朕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便是这个了,其余都要看你自己。”
“三日之后,朕会让人举办宫宴,你必须到场。”
“要么应天受命,要么死于无名。”
皇帝说完,重新躺回床上,脸上闪过一丝苍凉。
此时虽是隆冬,外面一片萧瑟,但是在宫中晚宴上,仍旧是落英缤纷,万紫千红,里面摆放了各种珍奇名贵的花,一朵就价值千金。
虽然今日过后,这些花都会挨不住这冰冷的温度,零落成泥,纷纷枯萎死去,可它们的使命便是为这些大庆朝最顶级的世家小姐公子们提供短暂的色彩与芬芳。
这是由宫中举办操持的宴会,邀请了各家适龄儿郎女子,宴会目的不言而喻。
更是有传言,说是邀请各家的适龄男女,可实际上,是为了给刚回京不久的国公世子白砚相看的。
毕竟,陛下非常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不仅陛下关心,整个京城的人也都很关心。
年纪轻轻就惊才绝艳,身处在京城的政治中心,更是长着一张过目不忘的脸,在一众优秀的世家子弟中都显得格外显眼突出,最顶级的青年才俊,不外乎如是。
之前众人碍着轻衣殿下的面上,不敢对其过于觊觎,可如今轻衣殿下不在了,他又回归了最热门的夫婿人选首位,地位无可撼动。
宴会上的人已经到了大半,不少人交头接耳着,猜测白砚会什么时候过来。
毕竟众人上次见他,还是在三年前。
众人本以为,自三年前轻衣殿下薨了之后,白砚便大受打击,自此一蹶不振,更是请辞去所有的职位,从此消失在大众视野。
原本京中最受关注的世家儿郎突然销声匿迹,众人还纷纷惋惜哀叹了许久。
谁竟不想,他竟然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深受圣恩,丝毫不减当年,如今在朝中的气势,更是隐隐盖过当年。
等白砚真正的踏入场中的那一刻,几乎是所有的目光集于他一身。
他身着玄色镶着金边的朝服,长身玉立姿态挺拔,那本是一张清冷脱俗,不染尘世的脸,但是却因为这身朝服,沾染了些许的烟火气,倒显得几分真实起来。
举手投足间矜贵优雅,清冷如月,不愧是轻衣殿下舍了命都要保护的人。
白砚的一举一动都是宫中最标准的礼仪,丝毫不差,他往属于自己的位置而去。
一个同样身着朝服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董思语阴测测在他身边道:“上次没有弄死你,真是可惜…”
董思语话没有说完,侧目而视白砚,眼中阴冷不言而喻。
白砚神色不变,连余光都没有给董思语一个,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董思语神情愈发的阴鸷。
两人的交锋引起场中的注意,众年轻小辈交头接耳,讨论着这大庆最年轻有为的两位政治中心人物,论模样,肯定是白砚更好,可若是论家势,白砚就不如董思语了。
毕竟董氏三代辉煌兴盛,而今还有一个在宫中当皇贵妃的姐姐,太子还是自己的亲侄子。
此时,皇帝还没来,宴席之中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也有几个世家女子鼓起勇气上前与白砚攀谈,她们都知道这场宴会的目的,于是都鼓足了气,想要在这场宴会中替自己博得一条路。
但是上前攀谈的女子无一不被他的冷淡所劝退。
众人根据自己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想方设法与之寒暄,但却都只能得到冷淡中夹杂着不耐的回应。
一时间,竟没有人再次靠近白砚。
白砚坐在席位上,上手交叉在胸前,姿态端庄,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场内,似乎丝毫不在乎这场宴会一样。
宋沉渔几经思量,端起一杯酒,走近了白砚,神情轻微的拘谨忐忑:“世子,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说。”
这时候一个侍女上前来送果盘,果盘呈上来之后,她依旧维持着送果盘的姿势,挡在宋沉渔跟也不曾离开。
宋沉渔下意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但是白砚却更快速的打断:“你说。”
绮兰放下盘子,想夺回自己的手,但是仍旧被紧紧攥住,丝毫动弹不得。
她抬眼看向白砚,狠狠的瞪了他一下。
白砚依旧面不改色,桌下的手牢牢的抓紧她的手腕。
两个人的手腕在桌子下交缠,桌子上面风平浪静。
“当年的事情,难道你都忘了吗?”宋沉渔眼中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白砚眉心微动。
宋沉渔:“我听我爹说,这次宴会上陛下会为你赐婚,你怎能如此?不过才三年,轻衣姐姐去了才不到三年!”
“与你何干?”白砚抬眉,语气冰冷。
“你这个负心薄情的人!你配不上轻衣姐姐!”宋沉渔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引来数人侧目。
“你不能答应陛下的赐婚!否则就是对轻衣姐姐的背叛!”
绮兰不耐烦听这些,一脚踩在白砚的脚上,对方吃痛松手,绮兰趁这个间隙,一溜烟的就走了。
第52章
董思语带着一群人离开了人群中心。
一道冒冒失失的人影跑了过来,撞在了他的怀中。
董思语顿时不耐:“把人拖出去…”
砍了两个字就噎在了喉咙里。
入眼是一张极美的脸,跟娘亲一样的美。
董思语生生压下杀气,声音僵硬道,“怎么到处乱跑?宫中跑这么快很容易冲撞到贵人。”
绮兰指了指不远处梅花树,“能不能帮我摘下树上最顶端的那朵梅花?我家小姐要用来酿梅花露。”
董思语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宫中最老的一株梅树,花盛开的也极艳,树不算高,但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爬上去确实费劲。
绮兰沮丧着一张脸:“可是树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董思语一向阴鸷的脸此时竟显出了一分温和:“你是哪家的奴婢?”
“秘密。”绮兰眨眨眼睛。
董思语缓缓道:“你且在这里等我。”
绮兰懵懵懂懂点点头。
两人一番对话,看呆了董思语身后的人。
大人没一刀砍死这个女子,反而还耐心跟她说了许久的话!大人是中了邪不成?
接着众人便看到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大人居然屈尊降贵爬上了树,只为给那女子摘最顶端的梅花!
绮兰跑到树下,仰头道:“上面好高,你怕不怕?要不要我接着你?”
女子的话天真浪漫,她伸出手,像是真的要接住随时可能掉下来的他。
透过粉的白的花瓣,董思语看到人比花娇的那张脸,他摘下那株红梅,“那你就接好了!”
他轻轻的摇晃了一下梅树,千朵万朵梅花花瓣纷纷扬扬,如梦幻般落下,然后他就看到那女子十分欣喜地喊道:“好香啊。”
绮兰的视线准确与董思语对视,她指了指手掌心的梅花,得意道:
“接到啦!”
董思语下了树,将那枝梅放在绮兰的怀中。
绮兰吐了吐舌头,“再不回去主子就要骂我了,我先走啦!”
董思语伸出手,似乎还想说什么话但是却没说。
“主子,可要去查一下她的身份?”身后的人上前道。
须臾,董思语摆摆手。
绮兰没跑多远,就被一个人拉到阴影之中。
他的声音低沉,“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绮兰眼睛一转,“你管我跟谁!”
黑暗里的一双眼睛如同一张密网将她牢牢网住,手腕里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白砚缓缓道,“理他远些。”
绮兰翻了个白眼。
他又问道,“你来做什么?”
绮兰想要挣脱开他,却并不回答。
“白铃兰带你来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很快猜出事实真相,手却不放开。
“怎么你能来跟别的女子结成姻亲,我就不能来?”绮兰挣脱不开,只能睁大眼睛瞪着他,一脸忿忿。
“所以你就来了?”白砚像是突然乌云转晴,脸色变得很好。
绮兰仍旧是瞪着他,看到他舒坦的模样她就不舒坦,于是想要故技重施。
她刚想咬上去时,却被白砚捂住嘴,接着迅速的躲进一旁的走廊后。
皇帝的仪仗队远远而来。
白砚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看向怀里的人,还在挣扎,脸上气鼓鼓的,想要凶狠的瞪他,可是杏眼睁大了就变得圆溜溜的,反而显得可爱。
若是仪仗过来的话肯定会发现。
白砚剩下的那只手捉住绮兰的两只手腕,而后他压在她的身上,避免她再挣扎乱动引人注意。
白砚凑到她的耳边:“别动。”
绮兰这才安静下来。
她看向身上的人,他一脸专注的看向前方。
她突然伸出舌头,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
白砚立刻看向她,眼神变得浓郁。
绮兰略带示威的看向他,又勾了一下。
白砚声音变得低哑:“再胡闹你会后悔的。”
绮兰根本不受他威胁,她能后悔啥,她最后悔认识他。
于是继续诱他难受。
嘴上的手突然松开,绮兰正要喊出声的时候却被一双唇封住了声音。
唇舌交缠,细细密密的吻过她口里的每一处,大手抚在她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的抚摸顺着头发往下。
绮兰仰着头,被迫接受着压倒性的亲吻。
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咽下,她的身体也逐渐软成水,不再挣扎。
那双灰色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前面的仪仗队,经过的时候带着绮兰的腰挪动,悄无声息的躲开了侍卫的审查。
白砚松开她。
绮兰挣脱开他的怀抱,“不要脸!都要跟别人说亲了还来亲我!”
白砚难得好脾气:“你听谁说的?”
绮兰:“刚刚那女子!还有白三小姐!她们都说了!”
白砚不出为何,就轻笑出声。
绮兰看了更生气了,又骂他。
白砚直接一把抱起绮兰,轻车熟路的把她带到一个房间,而后对侍女叮嘱道:“看好她。”
在两人看不见的不远处,一个身影缓缓的露了出来,那赫然就是宋沉渔!她攥着手,似乎是被刚刚见到的场景惊异到。
白砚重回宫宴之上,没过多久,内监尖锐高昂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接着众人便见到董妃搀着皇帝入了场。
众人拜倒一片。
“平身。”皇帝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而后坐稳在中央之上。
“今日邀请诸位前来,全图一个喜庆,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宴,大家不必拘束,随心所欲便好。”
皇帝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谁又能真的当成家宴。
董妃在一旁接着话茬:“陛下难得在宫中宴请,大家可一定要尽兴才是!”
台下谢恩的话语此起彼伏。
宋阁老更是举杯:“臣等愿陛下早日康复!”
皇帝放下酒杯,有意无意道:“宋阁的女儿想来应该是去年及笄的吧,她满月的时候朕还去看过。”
宋阁老:“回禀陛下,正是!想不到陛下竟还记得如此清楚,她这次也随臣前来了,渔儿,快来给陛下娘娘行礼。”
宋沉渔款款走了出来,对着上方的皇帝盈盈一拜。
皇帝眼中满意之色更甚。
“沉鱼落雁之姿,品性温良,跟世子真是般配啊!”
宋阁老听这话连忙跪下!
场中之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帝突然说这话的意思,难道这是要点鸳鸯谱了吗?
台上的董妃脸色几经变幻。
“正好世子也到了年纪,未曾婚配,我看不如这样,今天朕就当这个媒人,做主全了这对璧人!宋卿,你看如何?”
场上寂静无声,宋阁老不自觉看向场上那人,灰色的眸中是胜券在握的冷静,想起昨夜的书信,宋阁老稳了稳心神,一声哀嚎:
“陛下,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臣恐不能答应啊!臣与内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承欢膝下,臣还想多留渔儿在身边几年,这么早嫁出去,臣舍不得啊!还望陛下看在臣与内子爱女心切的份上,收回成命吧!”
宋阁老话中带着泣泪,令人闻着伤心,听者动容。
董妃也适时插话:“陛下,这桩婚事,我看也不合适,毕竟世子与轻衣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指不定他到现在还没忘记轻衣呢,此时赐婚,恐怕也不太合适吧”
董妃话里有话,倒是让在场许多想要与白砚结亲的人冷静下来。
但却没想宋沉渔此时却主动站了出来:“父亲,女儿钦慕世子殿下许久,不在乎这些事情”
宋阁老看向宋沉渔,惊声:“渔儿”
宋沉渔看向一旁无悲无喜的白砚,他像是对一切都意料之中一样,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女儿早已经仰慕世子许久,愿为连理,但凭陛下成全。”
皇帝的脸色这才好转:“既然如此,宋卿你也不好棒打鸳鸯吧,这年轻人相爱,可不是你能管住的。”
宋阁老脸色变换,似乎没想到意外出现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他不自觉又朝那人看去,却看见他依旧波澜不惊。
“陛下。”白砚终于开口,缓声道,“臣心中已有所爱,再将宋姑娘许配给臣,恐怕是不合适。”
董妃捂嘴笑了起来,“说起心中所爱,臣妾倒是想起前些日子听闻的,殿下前些日子宠幸了婢女,甚是恩爱,不惜仗杀奴仆,莫非殿下所说的心中所爱是那个婢女不成?”
董妃话语一出,全场安静了几瞬。
皇帝不满道:“董妃你在胡说些什么?”
董妃故作惊讶:“啊,陛下莫非您不知道这回事,我以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呢!不信您问问世子!”
众人的目光聚焦于白砚一人之上,那人端坐在宴席上,神情冷淡,似乎丝毫不受董妃这番话的影响。
毕竟谁都知道,他想来洁身自好,钟情于轻衣殿下,甚至为了她请辞宫中所有事物,隐姓埋名三年,又怎会去不顾礼法宠幸一个婢女?如今用心心中有所爱的借口来拒绝这门亲事,不是更加证明了,他心中不忘轻衣殿下吗?
过了须臾,却听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看向董妃:“娘娘方才不是说臣不曾忘记轻衣,怎么又扯到一个婢女身上了?”
董妃面不改色:“那谁知道呢?毕竟有些事情又并非空穴来风。”
“够了!”皇帝明显有些怒道,今天的这场赐婚明显已经被搅黄了。
皇帝突然剧烈咳嗽了几下,身边的便慌乱做一团。
没过一会,内监就宣布,圣上身体抱恙,先行离去,诸位可自行离去。
白铃兰已经气疯了,她按捺不住要去找白砚。
方才她在女宾的席位,眼睁睁的看着她五哥拒绝了一门好婚事。
而且还是以轻衣为借口!
轻衣已经死了!一个死了的女人能有多重要?能比得上宋家滔天的权势吗?
她搜寻一圈,却早已经不见了白砚的身影。
第53章
绮兰等了许久,才等到白砚来找她。
绮兰瞪他:“你还知道来找我?”
白砚轻步朝绮兰走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小醋坛子。”
绮兰不高兴道:“你有病?”
白砚只是笑,也不反驳她。
“刚刚有些麻烦,于是久了些。“他解释道,而后拉着绮兰往外走。
“走吧,一起回家。”
绮兰跟着他一路往外,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宫人。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白砚不欲给他眼色,但是董思语却主动走了过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为了轻衣殿下放弃了宋家的姻亲。”
“可惜。”董思语歪头一笑,话语里充满了无限的恶意,“没有宋家,你就等着死吧。”
白砚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懒得多说,要上马车离去。
董思语却赶在他之前,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白砚身后的绮兰,话语里带着些暗示:“你这侍女生的不错。”
白砚眉间微不可察一动,这才开口说了句:“不自量力。”
一句话瞬间引燃了董思语,他面色扭曲,但是却又竭力忍耐住。
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眼神如同恶鬼,
“姑且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两个上了马车,绮兰好奇的问道:“刚刚那人是谁啊,他好像跟你很有仇的样子。”
白砚轻描淡写:“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绮兰又试探道:“可我见他身上穿着一品朝服,身后跟着大群奴仆,地位应该不低吧?”
白砚定定的看向她:“你对他很感兴趣?”
绮兰立刻无所谓的笑笑:“只是好奇罢了,他竟然当街拦你,想来应该是个厉害角色。”
过了会他又问道,“你之前在宫中遇到的是董思语?”
绮兰悄不可查的顿了一下,而后十分轻松道:“谁是董思语?”
白砚盯着她看了几瞬,似乎是在勘察她话中真假。
半晌,白砚道,“就是刚刚那人。”
绮兰:“哦。”
“你离他远些。”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男子说话。”
绮兰听这话凑近了他,一脸打量,“怎么?你吃醋啊?”
她凑近看了那张如同冰天雪地的脸,带着戏谑与打量。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吃醋,她也想象不出,她问这话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给他添堵。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爱答不理的,直接忽略人说话,反而抓住她的手腕,眼中墨色渐浓。
“罗绮兰。”他低声喊道。
瞧他这么模样,绮兰突然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你不会是因为我拒绝了姻亲吧?”
白砚警告性的看了绮兰一眼:“我劝你少自作多情。”
绮兰:“哦。”
想来也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为了她拒绝姻亲,他是为了那个叫什么轻衣的,把人家放在心里三年,又为了她拒绝陛下的赐婚。
“轻衣是谁啊?”绮兰问道。
白砚轻轻的瞥了她一言不说话,这反倒让绮兰心底更加痒痒起来。
这个闷骚放在心里三年的人,那会是什么模样?
“你说啊,我好奇。”
白砚注视着她的一双眼,问道:“你很在乎吗?”
其实也没那么在乎,就是很好奇,能让他埋在心底的女人,还为之放弃了一桩婚事。
绮兰长长的“嗯”了一声,感受到对方一眼不眨盯着自己的视线,又道:“有一点。”
白砚蓦然轻轻一笑,如同冰天雪地盛开的花,好看的有些不真实,看得绮兰有些迷花了眼。
“她不重要。”
“你是你,你不需要在乎她。”
莫名其妙的,她当然知道自己跟她是两个人。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姻亲?”绮兰不理解。
白砚定定的看着她,而后认真道,“我不需要姻亲来作为逐利的筹码,有没有宋家我都能赢。”
眼底是一览无遗的强大的自信。
绮兰轻轻的切了一声。
马车行到一半,白砚突然问她要不要下去走走。
绮兰在国公府许久,当然想出去透透气,于是当即点头。
京城的繁华远非闻洲城还有滁州可比,繁华闹市,十里长街,看得绮兰眼花缭乱。
白砚带着她一路来到闹市里的一栋茶楼,茶楼在巷子里面,反倒十分幽静。
茶楼里有伶人呀呀的唱着小曲,别有一番趣味。
绮兰坐在二楼的雅间,透过窗子往下看,便能看到台上伶人的表演,那伶人生的唇红齿白,十分的俊美,一手琵琶谈的出神入化,配合着嘴里的江南小曲,即养眼无比,又格外的妙趣横生。
“喜不喜欢?”
听到身边的人问道,绮兰转过头,眯着眼睛,“喜欢!”
这环境,这表演都深得她心。
身边的人又到了杯茶水,递给绮兰。
绮兰眼睛专注的看向台上,接过茶水尝了一口,满嘴苦涩,随后就摆到了一旁。
这个伶人实在是貌美,她都看不够,眼见一曲末了,绮兰找到一旁的仆使,“这个伶人弹的分外的好,深得我心,能不能把这个伶人叫过来。我想要同他探讨探讨?”
仆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而后退下。
绮兰一转眼,便不见了白砚。
他也没说去做什么,就直接不见了,应该是趁自己听曲子的时候离开的。
房间里只剩下绮兰一个人。
此时正好无人,若是她
但是又想起柳琴还在生死未卜,绮兰就压下心中的想法。
正在这时,白砚进了门。
“你做什么去了?”绮兰自然的问出口。
“评弹结束了吗?”他反而问道。
绮兰点点头。
正在这时,仆使带着伶人一同进了门,仆使行了个礼。
“姑娘,您吩咐的,我把璞玉带了过来,若是想听什么曲子,您尽管点。”
伶人夹着嗓子:“承蒙姑娘喜爱。”而后又抬眸,欲语还休的看了绮兰一眼。
绮兰不自觉的看向白砚,却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却好似有些深沉可怖。
绮兰干笑了两声,“我也只是想听个曲子而已。”
仆使开口:“那您先点着,小的就先退下了。”
白砚神情淡漠:“我们不需要,先下去吧。”
仆使犹疑的看向绮兰。
这是两个人都下去的意思还是?
绮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你,不是你们。
仆使明白了意思,就一个人离开了,剩下璞玉还在屋子里。
璞玉坐好,正要抬手弹琴,但是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听不懂话吗?”
虽然语气平淡,但是却莫名的有种难于抗拒的威慑力。
璞玉惴惴不安的看了二人一眼,感受到如同实质般及其有压迫力的视线,终究是抵抗不住这气势,轻声告退。
见璞玉出去了,绮兰十分的不高兴:“我就是想听曲子,是你带我出来的,我现在想听曲子,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这个谎话精!伪君子!”
一连串骂人的话想也不想甩了出来,白砚听进了耳朵,但是却又好像没有完全听进去。
白砚绷着声音道:“我给你弹!”
绮兰更不高兴了,“我不要听你弹的,我要听他弹的,你谈的能跟人家比吗?”
白砚眯着眼,身上的气息变得十分的危险:“你再说一句,我哪里不能跟人
家比?”
“哪里都不行!人家弹的是靡靡之音,你会吗?你就会成天弹些酸掉牙的高山流水,然后一堆伪君子来捧臭脚,难听死了!呕!”绮兰边说,还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若是大庆那些名家听到绮兰这般评价,想必要气晕了过去。
这种市井粗鄙不入流的曲子,他肯定不愿意弹!他们喜欢琴的人最讲究心性与德操,觉得这种不入流的曲子是对人格的侮辱,对琴道的大不敬。
可绮兰不爱阳春白雪,就喜欢市井粗俗。
就像她不爱烹茶品茗,只爱小糖水一样。
在徐老爷还有柳琴面前,她还会维持形象装一装,可是在白砚面前,她装都懒得装。
绮兰故意抱胸,示威性的打量着白砚。
然后她就看见白砚关好了门窗,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一串熟悉的曲子在指尖倾泻而出。
绮兰快乐的边听边小声哼唱着《十八摸》,心情愉悦的坐下了下来,随手拿起一碗茶送入口中。
舌尖没有意料之中的苦涩,反而是熟悉的廉价而稀薄的酣甜。
绮兰突然想起他半途的离开,又看向那人。
他的眉目低敛,神情专注,像是在做着什么极为严肃的事情。
绮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好像发现了,他对她似乎格外的容忍。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雪,两个人直接在茶楼用膳。
茶楼的完善准备的十分的精致,都是一小碟小碟的点心,正好绮兰在宫中也不曾吃饭,肚子也饿了起来。
上菜的仆使多说了几句话,“过两天便是除夕,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我们店给二位送了壶竹叶青给二位暖暖身子!”
绮兰一愣,竟然快要到除夕了。
以往的除夕,她都是跟柳琴一起过的。
想到了这里,她便主动倒了两杯,一杯给白砚,一杯给自己。
绮兰喝着小酒,“今年的除夕,府里打算怎么过呀?”
白砚一饮而尽,又看向她,“你想怎么过?”
绮兰想了一下:“我想要热闹一点,然后要很多的人,想要很多很多的祝福。”说完又给他倒了一杯。
白砚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京中除夕禁火,向来冷清。”
意思就是她想要的那种热闹场景好事别想了。
两个人难得这么平静的坐下来一起,绮兰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给他倒酒。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喝了一大盏,绮兰的脑中已经有了一丝迷蒙,她定睛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依旧清明。
绮兰咬了咬牙,又唤人多加了一盏。
最后喝到自己人都发懵的程度,对方依旧面不改色。
绮兰气的把酒杯一甩。
不喝了,回家!
上马车的时候人都晃晃悠悠的,还是白砚把她抱上去的。
路上绮兰听到好几次他想要同她说话,但是她都装睡装听不见。
回家之后,她晕到不行,味道是极其清爽可口的竹叶青,但是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绮兰迅速洗漱完上了床,白砚也同她一起。
黑夜里,白砚捂着她的手脚,绮兰也不觉得冷。
迷迷糊糊要睡去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的人说:“我不喜欢轻衣,心里也从来没有过她,我与她的那些事情,不过都是世人自以为是的猜测罢了。”
他好像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语速也比平时慢了许多。
长长的呼吸绵延在黑夜之中,带着些轻微的酒气。
过了一会,绮兰又听见他说:“但是,我心中确实有一人。”
清清浅浅的语调在黑夜中响起,如同雨滴打在竹叶上,清脆动听。
绮兰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感受到身边人吐出的酒气,绮兰试探的问道:“白砚,柳琴在哪?”
回答她的只只有平稳而缓和的呼吸。
第54章
第二天早上,绮兰难得起了个大早,看见窗前在更衣的身影,绮兰凑上前,整理着他的衣襟,
“我帮你。”
白砚的动作暂停。
绮兰替他系好腰封,又拿起一旁的配饰,香囊,一一戴好。
他的喉结动了动:“今日怎么这么主动?”
绮兰眯了眯眼:“就不许我主动吗?”
然后她就听见轻轻的笑溢出声。
绮兰把他推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开始替他梳头。
细细长长的头发,如同丝绸一般的丝滑,绮兰一把握在手里,而后仔细认真的束好发。
正在绮兰端详着欣赏自己的杰作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拉到怀里。
他摸了摸她的眼睛,又理了理她鬓角的发,给人一种他十分舍不得她的感觉。
绮兰勉强闭着嘴,吞咽下一个呵欠。
“好了,去睡吧。”他起身。
绮兰摇摇头,“我送你出门,你等等我,我马上换好衣服。”
绮兰正要转身去换好衣服,却被他拉住。
“想要什么都可以说,不必如此。”
在绮兰正要说之前,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除了那些惹我生气的话。”
“想跟你一起去外面过除夕。”
白砚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怔然,没有想到竟是这个请求。
绮兰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好不好嘛,你可是说了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眼前的女子好像与以前他认识的她重合,灵动,生动,活泼,会对他闻言细语,会朝他撒娇。
虽然明知事情有异,但—
“好。”
得到他这句承诺后,绮兰又放心大胆睡回了榻上,还有些温热的余温。
晚上的时候送青过来,说大人今晚要应酬,会晚些回来。
绮兰主动吩咐道:“给我备马车,我去接世子。”
送青一脸犹豫。
绮兰不悦道:“怎么,我去接他都不行吗?”
送青思虑了一会,又道:“奴去准备马车。”
绮兰到的时候,白砚还未曾结束,她嫌马车里无聊,于是拿了手炉站在马车外面等。
轻若鹅羽的雪花落下零星,到了地上之时又立刻消失不见。
寒风雪夜之中,星光点点。
等了一会就看到白砚从酒楼中出来,步履有些匆忙。
他看到绮兰,上前摸了摸她的手,又说道:“怎么出来了?冷不冷?”
身上带着些微的酒气。
绮兰摇摇头,又说:“来接你。”
“上车吧。”
这时候酒楼中又出来三两人,步履蹒跚,身着朝服,看见白砚,顿时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世子!难怪你刚刚急着走,这是有美人来接你啊!”
几个人晃晃悠悠上前,想要看清绮兰的长相。
但是绮兰却被白砚拉到怀中,挡住了面容,白砚的声音清浅,带着淡淡的威仪:“时间不早了,各自回家吧。”
几个人讪讪,收回了打探的目光。
等到白砚的马车离去,其中身量较高的一人方才若有所思道:“这不会就是世子宠幸的那位婢女吧?”
“想来应该是了。”
“也不知是何等绝色,让世子宝贝到了这种程度,瞧都不让我等瞧一下。”
“哈哈哈哈哈,你这就不懂了,这叫金屋藏娇。”
“这还是第一次见世子如此在乎一个女子,就连当年的轻衣殿下,好像也不曾如此亲近世子。”
身量较高那人眸中愈发的深意了。
白砚在马车中闭目浅憩,他看上去十分疲惫的样子,一向白皙若冰雪的脸浮现几丝不正常的红。
他的手一直握着绮兰的,即使上车了也不曾松开。
手心的温度滚烫,绮兰试探的问道:“你还好吧?”
白砚稍稍半阖着眼,喉咙里发出浅浅的一声“嗯。”
过了会,他问道:“为什么想到来接我?”
绮兰反问道:“你不喜欢我来接你吗?”
白砚嘴角微微扬起,不说话。
但是手中的力道却加重,突然一把把绮
兰拉到了怀里。
双眸对视,呼吸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他定定的看着绮兰,眼神专注认真,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逐渐下移,到了那张粉嫩如花朵般娇艳的唇上,他的呼吸重了一瞬。
手掌压下她的后脑勺。
他轻轻的含着绮兰的唇瓣,像是在品尝着美味一般。
亲的很浅,动作也很温柔,吻的十分的缠绵流连。
他的手抚在绮兰的颈间,那是人最脆弱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
过了许久,他才挪开,眼神移到绮兰鲜红的唇上,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绮兰倚在他的怀中,半天才意识到是对她问话的回答。
她抬眼看他,却发现他的脸愈发的绯红,冰雪般的眼眸都显现出几分艳丽。
“你脸怎么这么红?”绮兰觉得不对劲。
这酒中加了料吧?
绮兰常在风月场,很容易就联想到某些方面。
想想也清楚,他们这些官员应酬,哪能不叫些伎子助兴。
上面的人闷笑一声,而后凑到她耳边,“我没有碰别人,看都没有看。”
“是你的。”
“只是你的。”
他贴着她的耳廓说话,又含上了那一双晶莹剔透的耳瓣。
绮兰便浑身一瘫软。
他又带着她的手,一步步往下,直到炽热滚烫。
“帮我。”他低声道。
绮兰下意识想抽开,但是却被他牢牢禁锢住。
他又贴在她的耳边重复道:“兰兰,帮我。”
下车之后绮兰的脸都是阴的,站在原地,看向白砚的目光都显得尤为不好惹。
白砚捏了捏她的脸,直接一把将她抱起去了房中。
他在她的身上大汗淋漓,绮兰咬着牙,承受着一波波的冲击。
耳边偶有烟花炮竹的声响,还有孩童们的玩闹之声。
绮兰突然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道:“除夕的事情,你可不能忘记。”
他抬起她的腿,折叠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放心,不会。”
早上的时候,绮兰还未睡醒又迷迷糊糊起身,听见他在她耳侧低语:“今晚等你。”
绮兰这才又躺了回去。
等白砚完全出去后,床上的人又突然睁开眼。
“浣遥!去请三小姐!”
白铃兰到的时候,绮兰已经穿戴好了,她坐在中央的椅子上,模样不卑不亢。
“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我们按计划行事。”
白铃兰心中还是十分疑虑:“你确定要离开国公府?”
站在白铃兰的角度,她实在是不理解绮兰为何要逃走,毕竟她一个奴仆,在国公府吃好穿好,还有五哥的宠爱,说是为世间女子羡慕都不为过,可她偏生还想着从五哥身边逃走!
虽然她并不喜她,可她也是实在不理解。
绮兰平静道:“我确定。”
这国公府有什么好的,在别人看来是富贵荣华,无限恩宠的象征,可对于她而言,只是一座无趣的牢笼。
只要她有钱,有自由身,在哪里不比在这过的痛快?
白铃兰不懂,她也无须同她解释。
她一个人想要逃出国公府已经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还要找到不知所踪的柳琴,绮兰没有办法,只能把心思打在白铃兰的头上。
她故意无理取闹让白砚仗则奴仆,不过是要让她看到白砚对她的重视罢了,以她维护他哥哥的样子,定然是不会让眼睁睁的看着他沉迷宠幸一个婢女,所以她把她带去宫宴,想让她看到白砚与人赐婚的场景,想让她知难而退。
不过她却是想错了,自己对于赐婚一事根本心中无波澜。
令人没想到的是,白砚直接拒绝了赐婚,白铃兰气的暴跳如雷,绮兰知道这是一个契机。
她找到白铃兰,谎称白砚拒绝赐婚皆是因为自己。
不管她信不信,又或者是信了多少,她肯定不能再眼睁睁着看着自己再留在国公府。
在白砚的眼皮子地下,她不敢做些什么,可绮兰主动找到她,这就不一样了。
白铃兰不敢得罪她哥哥,明目张胆的送她走,只说若是得了好时机,她自会帮她一把。
如今,这正是好时机!
绮兰平静的点点头:“我们快走吧,时间不等人,我还要去找兄长。”
白铃兰反倒犹豫不决起来:“我五哥最是清醒理智的人,大事大非他分的清楚,并不会因为男女情爱而误事,若是我放走你,说不定因大失小,反而惹了五哥嫌弃”
绮兰不耐她这般优柔寡断,厉声道:“不过就是个下贱的婢女,你送走了又怎么了,你是他亲妹妹,他难道还能因此与你生了嫌隙不成?”
白铃兰一瞬间被绮兰的气势震慑到,一时失语。
绮兰又柔和了语气:“你若留着我,就是个祸害,你五哥人再聪明冷静,也遭不住我天天吹枕头风作妖啊,你想我还只是个婢女,若是你五哥再与我这样不清不楚,不是给他的名声抹黑吗,又如何能找到一个能够助力他的好妻室?”
白铃兰觉得她这样贬低自己有些奇怪,但是绮兰每句话却又都说在了她的心坎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我帮你!”
为了避免引起府中人的注意,绮兰扮作白铃兰的侍女,一同去找柳琴,两人将府中上上下下搜寻了个遍,也不见柳琴的身影。
绮兰越来越急,脚步越来越快,神情也愈发的的肃穆,身后的白铃兰甚至都跟不上她。
入了冬,天就黑的快,府里很快就亮了灯。
白砚此时应该下了朝,去往他们约定的地方了。
绮兰手中的的汗愈盛,柳琴到底在哪?
他到底被藏在哪里了?
为什么整个国公府都找不到?
绮兰猛的回头,身后的白铃兰猝不及防刹住脚,“怎么了?”
“你们家有什么特别隐蔽,适合藏人的地方吗?”
白铃兰细细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答道:“没有其他的了,那些地方我都带你去看过了,剩下的就是五哥的院子,他的院子我少去过,也不是很熟悉。”
话音刚落,绮兰便如同一阵风,径直冲向白砚的书房。
开门便是正在打扫的送青。
送青甫一见来人,立刻道;“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绮兰拔下金钗直接冲了上去,语气无比的阴森:“说!柳琴在哪!”
第55章
朝中同好都发现了,世子今日心情非常的好,跟人说话也比往常多了几个字,一惯不耐冷淡的表情,今日竟多了几分离奇的耐心。
这位主自小战功显赫,见过的大场面,受过的嘉奖无数,但是那张脸上从来就没有过别的表情,近日还是头一遭如此明显而且外漏的喜悦。
众人趁着这当口,都上前与之寒暄了几句,想套出世子近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但是这位主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牢固,面对众人的套话与打量,滴水不漏,也没有套出任何信息。
众人扼腕哀叹。
连董思语也都察觉到了白砚的喜悦,忍不住上前阴阳了几句:“当心乐极生悲!”
白砚并不理会他,一等到下朝后,就迫不及的赶往约定的地方,连脚步也比往日轻了三分。
下了马车,径直来到桥头水榭,白三问他可要先去轿中等着,外面风大。
他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她很快便会来。”
想让她来的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他。
白□□下,不再言语,站立在一旁陪大人等着。
天色渐晚,空中也飞扬起轻柔的小雪,落在肩膀还有睫羽上面。
只是那早该到之人却依旧未到。
白三再次忍不住上前,“大人,可要卑职派人去府中催促,许是姑娘忘了时辰。”
“也可。”他迟疑着轻轻点点头,“也不必催促,随她的时间便好。”
白□□下,找人去府中通知姑娘。
转头回来之时,远远的看见大人捏着一个花灯,花灯上写着话,喃喃自语,“她定会很喜欢。”
白三赶紧挪开视线,不敢再看。
时间缓慢的溜走,冬夜转至漆黑,桥头水榭上依旧人肉攒动,看上去热闹了一整夜。
派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始终未得到回应。
天色将明,坐在台阶上的人睫羽都结成冰雪,身边的花灯铺了一地。
他缓缓起身,他挥了挥手:不必演了。
桥上,水榭之中,闹市之中的人便纷纷
停住,收起了手中的动作。
“就这样吧。”他轻又长的吐了一口气,阴影中的脸竟显现出几分沉郁冷峻。
手中的花灯也被他扔在了地上,那花灯上还写了几个字,仔细一瞧,便看见力透纸背的笔迹写着:希望兰兰平安喜乐。
放眼望去,所有的花灯上都写了不同的话语,只是时间太久,里面的灯早已经熄灭,花灯零落一地,无人在意。
日出黎明,他似乎有了几分疲惫,连那一直挺拔笔直的身影也显得有几分颓丧。
身边的人迟疑的上前:“大人,不继续等兰姑娘了吗?要不奴再去派人催她?”
良久,白砚揉了揉太阳穴,气息中仿佛带着一股青木潮湿的味道:“不必了。”
她不会来了。
小摊贩,路人,情侣,公子小姐们全部散去,今晚他们的表演也全部宣告落幕。
本来听说是一位大人为了讨一位女子的欢心,特地让人准备的,却没想到那女子却一直没来,反倒让这位大人枯等了一夜。
江面上乘喜船上的花,经过了一晚的寒风逐渐失了娇嫩。
听说大人是想得到神明的祝福,于是自己重新派人做的乘喜船,又派人准备了花雨。
祈求上天会赐福与他与那位姑娘。
可假的就是假的,神明不会赐福与他们,那位姑娘也不回来。
那位大人等到的也只是一个平凡而又寒冷的冬夜。
地上的积雪慢慢的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众人领了丰厚的赏钱便急着回家了。
只剩白砚一人在原地,宽大袖袍下的手被冻到僵硬发紫。
他挪着身躯一步步往回走。
你说你想要热闹喧哗,想要数不清的祝福,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想着那个人呢?
绮兰不曾找到柳琴。
她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怎么就这么难呢?
过了许久,她看到那个披着风雪而来的影子,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无力感顿时全部化成了怒气,她冲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柳琴在哪,你把他藏哪了?”
他低眸,轻轻拽开绮兰就在胸前的手,牵在手里,轻声道:“是不是有事耽搁了?没关系,反正还有下次。”
绮兰想甩开他的手,但却怎么也甩不开,她再也忍不住:“你是不是有病,我问你柳琴呢?”
白砚牵着她,自顾自的说:“明年也是,还有之后的很多日子。”
绮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你是不是疯了!”
他不说话了,一双灰色的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眼底情绪滚烫。
“你到底把他藏哪了?!”
“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对他,有什么仇怨你冲我来啊!”
他终于像是听见了进去,这才正色道,“别再提起一些不相干的人,好不好?”
绮兰愤声出口:“你说谁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我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
他半垂眼帘,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可绮兰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捏碎了。
绮兰忍着疼痛,看着他:“白砚,你这样是图什么呢,非要把我关这里,好玩吗你?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他似乎面上不解。
“你家世清贵,应该找一个跟你一般的的世家女子,你与我在一起,只会玷污了你的名声,不利于你的政途,你懂吗?”绮兰企图跟他讲明白。
“那又如何,我不想要别人。”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
绮兰知道了跟这人说话是无用功,于是指着他的鼻子开始骂人,用尽平生恶毒之语,但是他依旧无动于衷,听着她怒骂。
绮兰最后骂累了,坐下来抱着膝盖痛哭。
他坐道一旁抚摸她的脊背,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
绮兰哭的双眼发肿泪眼朦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哪了?”
“错我不该见色起意,去撩拨你,错在不该与你纠缠不清,逢场作戏,我真的错了。”
每多一句,灰色眼底便多一分暗色。
他全身僵硬无比,但是依旧柔软的摸了摸她的发旋:“别说一些不开心的话。”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执著于我不可?就因为我睡了你吗?”绮兰控制不住嘶声力竭,又推开他。
她蓦然站了起来,大喊:“让你去试试别的女子,你又不去,你让我怎么办?!”绮兰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疯狂道:“你若是想报复我,可以让送青,白三,或者是你身边随便一个人来睡我!如此就当我们两清行不行?”
白砚侧坐在一旁,双手摩挲着膝盖,绮兰的角度,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沉默的格外的久。
绮兰以为他被自己说心动了,于是又道:“那边这样,我睡你一次,你让你的人再睡我一次,我们就算是两清了,你也莫在纠缠我,你把柳琴还给我吧,我保证带着他远走高飞,再也不打扰你了。”
白砚起身,冰冷如雪的脸上突然扬起唇,“你为了柳琴宁愿这般?”
绮兰愣住。
他唇角的笑容透露出些许诡异,“那我便让你见见他。”
他居高临下的吩咐,“来人,把柳琴带过来!”
绮兰感觉到他此刻不太正常,
没多久,白三便奉命前来,他手上拿着一圈黑布,奇怪的是并不见柳琴的身影。
绮兰心底浮起不好的预感,她质问道:“你把柳琴弄哪了?他人呢?”
白砚掀唇一笑,对白三吩咐:“给她看。”
白三手里的一圈黑布便仍在了地上,滚了一圈,黑布散落,露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
一看便是男子的手臂,手掌中央还有个腐烂结痂的伤口。
“啊!”绮兰瞳孔一缩,而后控制不住尖叫。
“你把他….你竟敢把他…”绮兰眼中的不敢置信旋即转变为怒火仇恨,她死死的盯着他。
怒火冲到天灵盖,让她一时理智丧失。
“我杀了你!”
她抽出金簪,扑上前想要朝他刺去,但是却被白三制住。
“你为了他,要杀我?”他咀嚼着,眼底带着浅淡的不可思议,没有大的情绪起伏,不像是疑问,更像是在平稳的阐述一件事情一样。
绮兰怒火中烧,“我杀的就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绮兰想要上前,但是却被白三拦住。
白砚挥挥手,示意白三下去。
白三眼带犹豫,但却还是没有违抗命令。
眼前一旦没了白三,绮兰眼睛也不眨,直直朝他刺去!
他像是愣在原地一样也没有丝毫的躲避,直到刺入胸膛——
他半点眉头不皱,只是看着眼前的绮兰,抓紧她的手,再往里深了一分。
感受到手里的滑腻温热,绮兰不由得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顾胸上的伤,注视着绮兰,缓缓道,
“罗绮兰,我也受伤了。”
绮兰一步步后退,而后倒坐在地上,嘴里喃喃,“你这个疯子!疯子!”
白砚曳着衣摆,一步步上前,而后把她抱到院子里的火炉前。
外面寒风瑟瑟,大雪飘飘。
两个人环抱着,看着院落里下不停的雪。
绮兰出神的想,他若是这样流血流尽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身后的人气息虽然不稳,但却一直都在,直到黎明的第一墨曙光来临。
“新年快乐。”他低声说道。
此时的绮兰已经熟睡,他颇有些费力的起身把她抱回房,又出了房间。
新年的第一天,大家都忙着回去过节,府中甚是冷清,也少了许多的人。
白砚走在回廊之中,身形轻微的晃悠,他循着记忆里的路,朝那处而去。
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的头发花白,比上次见他,要苍老许多。
只是白石语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锐利,他一眼不眨的盯着白砚胸口的大片深渍,脸上疯狂之色聚集。
他缓缓地走近他。
半路,却突然听见白砚开口:“不想死就赶紧滚。”
语气淡淡,杀意比白石语却要浓重数十倍。
白石语立刻收起疯狂之色,只是在原地狠狠的盯着他。
等到白砚走过之时,他恶狠狠的诅咒:“贱种!所有人都盼着你死!没人会怜惜你!”
白砚脚步一顿,而后又状若无人的继续前行。
第56章
白铃兰听说了发生的事情,迫不及待的赶往祠堂。
五哥已经很久没去那里了,他每次去那里都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这次好端端的,为什么又….
难道是因为那个婢女?
白铃兰心道不妙,到祠堂的时候,发现五哥已经进去了,外面守着白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五哥怎么进去了?他不能进去!”白铃兰说着就要破门而入。
她想起以前五哥每次进祠堂…
白三没有给白铃兰这个机会,他拦住了她:“三小姐,莫要为难属下。”?
白铃兰在外面心焦无比,“你让我进去,我去看看他!”
白三僵硬着一张脸:“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白铃兰低头咒骂了一句,在门外焦急地等待了起来。
直至日落西山,祠堂的门才打开。
白铃兰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五哥!你怎么样了?”
来人眼底满是红血丝,脸色苍白如纸。
胸前一片暗渍让浓重的血腥味让白铃兰大惊失色:“五哥!你怎么受伤了!”
白砚像一个无事人一样,挥开白铃兰,淡淡的吩咐道:“更衣,去上朝。”
晚上回来之时,送青一膝盖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人,姑娘她….”
白砚眸色微动,疾步而行,直到锁秋苑。
一打开门,入眼所及之处便是散落成一地的衣物,帷幕后隐隐约约可见三个人的人影交缠。
一听见开门声,里面的两个人便抱着衣服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衣不蔽体,模样倒是唇红齿白,其中一个人还是六指。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与恐慌。
看见白砚也只是低头匆匆跑了出去,路过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却正巧看到他也看过来。
那波澜不惊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骇人的杀意,两个人被吓了一跳,急忙出去。
白砚一步步上前,掀开帏幔,便看到了榻上那人。
一如既往的美的惊心动魄,脸上一脸餍足,她呈大字样的躺着,身上覆着完全不能起遮挡作用的轻纱,轻纱勾勒出身上起伏的曲线,隐隐还见那幽深之处。
她轻轻撩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因为得到了满足,显得心情特别好,见他进来,还特地起身打了个招呼:“你来啦。”
这一起身,白砚就看见了她脖间的红痕,他的瞳孔缩了一下。
绮兰见状,更是走上前去,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在他面前展示着自己的身上的痕迹。
一副绝美的躯体,美丽至极,即使是最难以克制的时候,他都不忍心用力对待,此刻却布满了红痕,都是不属于他的印记。
那双眼里充血看上去极为可怖,可是那张脸上却依旧是冷清如霜雪。极为割裂的组合在一起,看上去颇为诡异。
他的下颌线绷的愈发的直,长身玉立,站得笔直,看上去依旧优雅体面至极。
绮兰一步一步走近他,身上的轻纱摆动。
她围绕着他,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道:“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刚刚结束,不然你还可以一起加入我们。”
“他们都不如你,可是他们有两个,也算勉强弥补了。”
“你比他们都温柔,可我就想尝尝不一样的,你知道的,我生性放荡,且水性杨花。”
他一掌握住那不纤一握的腰,一手将她身上的轻纱撕得粉碎。
裸露的皮肤触碰到冰冷的衣物,绮兰忍不住瑟缩的一下。
不经意间跟他四目相对。
那双灰色的眼里爬满了血丝,几乎要将那冷清的灰全部盖住。可是那张脸上却依旧是冷清如霜雪。
极为割裂的组合在一起,看上去颇为诡异。
他出神的盯着她身上的痕迹,眼中猩红更甚。
那浓烈的红把绮兰都吓了一跳,看的她有些头皮发麻。
他侧开头,想要移开目光,但视线却依旧牢牢的粘在她的身上。
他左右侧了侧头,却只显得动作愈发僵硬,脖子上的青筋更加的凸起,根本无法摆脱掉眼前所见的一片红。
眼中的猩红跟各种情绪叠加翻滚,最终融合成看不见的疯狂与偏执,但却压抑在冰川之下,翻滚怒号着要冲破冰面。
他一下又一下的摩擦着她身上的痕迹,声音僵硬但是依旧镇定:“以后别这样了。”?
绮兰不敢置信他就这个反应,她像是一圈打在棉花上:“你是瞎了还是聋了?”
他只是抱着绮兰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有种诡异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我带你去清理。”他一把抱起她,像是抱小孩的姿势,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牢牢禁锢住她。
绮兰想要挣扎但是却动弹不得。
他抱着她来到了浴池,专注细致的清洗着她身上的痕迹。
每一处都洗的干干净净。
绮兰哼笑:“别自欺欺人了,这又洗不掉。”
身上的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愈发的刺眼。
他沉默了一瞬,缓缓亲上那些痕迹,直到一个更神更大的痕迹覆盖掉原本的。
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凶,越来越用力。
两个人太多次了,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身体。
她不想这样,咬紧了嘴唇,继续刺激他:“你也不嫌脏,这可是别人….”
绮兰剩下的话还未曾宣之于口,就突然吞咽的回去。
他的动作变得极为的凶猛,仿佛带着惩罚般的性质。
巨大的拍打声让皮肉都泛红发烫,绮兰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撞烂了。
她咬牙骂道:“你用的着….用这么发…泄吗?你…至于…至于用…这种方式折磨….我吗?”
“有…有病去治….去…治行不行?”
“你贱….不贱?啊?你贱不贱?”
到最后晕了过去。
他这才缓慢停了动作,轻柔的环抱住了她。
冰川破裂,那些所有的偏执,疯狂如同风暴一般统统泻出。
他迷恋亲吻着她的嘴唇,而后低喃:“是我的。”
“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绮兰醒来之时,已经是晚上了,屋子里空无一人,她全身酸痛的像是要碎裂了一般。
腹中空空如也,她唤了几声,也不曾见有人过来。
出乎意料的安静。
绮兰勉强拿了狐裘大氅,跌跌撞撞出门,发现屋外也都没人。
她一路前行,走到了浣遥的屋子前,所幸浣遥在里面。
“浣遥。”绮兰虚弱的喊道。
浣遥似乎是没想到绮兰会突然出现,连忙把身边的抽屉一关,将手中的东西藏在了背后。
“姑姑娘,你怎么来了。”
绮兰装作无事人一般走近了浣遥,“大家
好像都不在,晚膳也没上,我想找你,于是便过来了。”
浣遥勉强笑道:“那我马上去叫人送上来。”说着,急急忙忙的要出门。
路过绮兰的时候却被绮兰一把抓住:“你今天是”
绮兰的话还没说完,浣遥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绮兰意识到不对,立刻掀开了她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尽是狰狞可怖的鞭痕!
“是谁做的?发生了什么?”
浣遥立刻甩开了他的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这么明显的鞭痕,怎么可能是自己弄的。
绮兰立刻明白了过来,咬紧了牙:“是他”
浣遥抚在绮兰的手背上,安静道:“别说了姑娘,他不想让您知道,装成不知道对大家都好。”
“走吧,我去叫人传膳。”浣遥拉着她往外走。
一开门便是几个奴仆抬着两床草席路过,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让绮兰恶心的快要呕吐。
待看到草席上的东西,两具被扒了皮的尸体血肉模糊的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两个人更是恶心的在一旁干呕。
奴仆抬的不稳,一只手掉落了下来。
是六指。
绮兰再也站立不住,扶着柱子,在一旁干呕起来。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到底是不想让她知道,还是不想让她知道的过于直白?
绮兰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哽在脖子,她再也顾不得冲向书房。
房里那人正提笔处理着信件,一见绮兰便道:“你来了?”
像是无事发生。
“我房中的人都去了哪里?”
白砚一怔:“新的人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到,我让人安排了。”
绮兰盯着他:“我说我房里原来的人都去了哪里?”
白砚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你确定想要知道?”
绮兰噎住了,一步步后退,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视线有些崩溃。
白砚见状,轻叹了一声,“罗绮兰,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我的容忍,只会对着你一人。”
“滚你妈的!爱给谁给谁!”
绮兰冲出门,门外浣遥在等着她。
“对不起。”她握着浣遥的手,眼睛里泪珠子不断的往下掉。
“没关系。”浣遥温柔的说,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回走。
大雪纷飞,两个人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音。
浣遥突然问道:“国公府不好吗?你就这么想要离开吗?”
她想起府上大年初一请了伶人过来表演热闹,绮兰把众人挥退,说要认真看表演,没想到竟是趁这时档与伶人
为了离开国公府,她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绮兰环视了一下四周,“哪里好了。”
像一个谷大的囚笼,把人桎梏起来,一言一行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浣遥一脸复杂:“你若是真的惹怒了世子,命都可能丢掉。”
看着绮兰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浣遥忍不住再次提醒。
“别看大人对你纵容,可实际上他是从战场上回来的。”
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根本就不会把人命当回事,绮兰对他来说也只是随手可以覆灭的一根草芥罢了。
绮兰摇摇头,自从昨天以后,绮兰就莫名笃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即使她把这天都捅破了去。
他若是要杀自己,早在昨天就把她杀了,可他没有。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难道还会在乎她做了些什么别的吗?
这次他也没把她怎么样,不就正好证明了吗?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他只会从别的地方来拿捏我。”绮兰恨的牙痒痒。
比如柳琴,比如锁秋苑的人。
第57章
用膳之时,窗外一阵声响。
浣遥起身去外面查看,留绮兰一个人在屋内。
她正准备提筷用膳之时,后颈一阵剧痛传来,接着她就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在一个很大的地方,周围金碧辉煌,耳边隐隐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她就是砚儿府上那个婢女?”
“回陛下,是的。”
苍老的声音不屑的哼了一下,“红颜祸水。”
遂即又咳嗽了一下,皇帝的精神气立刻又焉了回去,他挥挥手,“抬下去。”
接着绮兰就感觉自己被抬到了一个极其冰冷地方。
她勉强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冷的她骨头缝里都在打禅。
她从地上蜷缩起来,保住了自己。
“有人吗?”
“有没有人?”
她虚弱的开口,但是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回到屋没见到人的浣遥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急急忙忙找到了白砚,失声道:“世子!姑娘不见了!”
白砚拿笔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我与姑娘在房中用膳,忽闻得窗外异想,于是出门去查看,一回来就发现姑娘不见了!”
“砰”手中的狼毫笔突然被折断,白砚:“白三!”
“拿我的令牌,封锁城门,去给我把人找到。”顿了顿,“不惜一切代价。”
府里的精锐还有暗卫全部出动去寻找绮兰,但却一直没有回信。
一直到深夜,书房里的灯都还亮着,白砚坐在椅子上,双手置于膝,维持了动作许久,像是石化了一般。
晕黄的灯光下,有种莫名的寂寥之感。
终于,门口传来响动,他迫不及待的看向门口的白三,只是白三身边却空无一人。
白三行了一个礼仪:“大人!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不曾找到姑娘。”
白砚死死盯着白三,眼底血丝密布,闻言又闭眼躺了回去。
屋内良久的沉默,连一丝呼吸的的声音都听不到,白三差点以为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白砚摩挲这膝盖,良久,“不,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
白三:?
白砚拿上大氅起身,语气迅速而又清晰:“调军令,抽三百人,随我进宫!”
白三脸上大惊失色,白砚调这么多人是去找人还是去逼宫?
他不要命了?
白三看着白砚冷峻肃穆的侧脸,不敢提出质疑,只能奉命行事。
皇宫已经宵禁,夜晚静谧之极。
但此时白砚却带着一群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宫。
皇帝的寝宫里灯火通明,他看着眼前跪在地上之人,简直怒不可言;“那女人在你心里的位置果然非同一般,你竟为了她敢忤逆朕!”
白砚不卑不亢:“还望陛下将她还给臣。”
皇帝没想到在他心里,这个女人的地位如此重要,不禁让他联想到了别的事情:“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拒绝了宋佳的联姻不成?”
白砚不说话,即为默认。
皇帝气的心肝痛:“你懂不懂你的使命,你的肩上背负着整个大庆,背负着江山,还有黎民百姓,你若是心思都在一个女人身上,你拿什么跟太子争?这天下你还想不想要了。”
白砚双膝跪下,再次磕了一个头。
皇帝见状,以为是他听进去了,缓和道,“一个女人罢了,你若是想要朕也不是不能给你,但是你要听朕的,答应跟宋家的联姻,朕厚着脸皮再去跟宋阁老说一说,到时候你娶了宋家的女儿,再抬了这女人做侍妾便是,你看如何?”
皇帝提出了最折中的办法,等待着白砚的答复,这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他没理由不同意。
白砚抬起身体,神情肃穆:“臣恐不能应。”
“臣答应过此女,一生一世一双人,臣此生非她不可,不会有别的人,还望陛下成全。”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皇帝两眼一黑,急怒道:“你休想!”
白砚起身,脸上阴影明灭:“那陛下就别怪臣用别的方式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抵在皇帝的颈间。
“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大惊,“你!你!”
皇帝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忽见窗外人影憧憧,刀剑声响。
皇帝:“这都是你的人?你这是要逼宫?!”
白砚:“臣是迫于无奈,臣只是想知道她在哪。”
皇帝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枉朕以为你是个可塑之才,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因为一个妇人,不顾多年谋算,朕错看了你!”
“那也比您哄骗□□亲姐
,为了巩固权势又将她送予权贵强。”白砚声音平平。
“你!”皇帝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又咳嗽了很多声。
这时候白三带着人进门,“大人,人找到了!”
白砚缓步走入漆黑的冰窟,迎面而来的是极致的寒冷,可他面色没有一点异样,反而像是习惯已久。
他举着火把步入黑暗,小声轻唤道:“兰兰?”
“兰兰?你在哪里?”
绮兰脑子昏昏沉沉,以为自己被冻成了冰雕。
冷,太冷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睡去,一睡去就在也醒不来了。
她拼命的掐着自己的大腿,直至发红,发紫,掐出血,都不敢闭上眼睛。
到最后她的手指都被冻僵,掐也掐不动了。
意识半醒半灭之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这个声音极为动听,像是听过了无数次一样。
她拼尽全力,勉强从喉咙间发出声音,可惜声音小的如同蚊呐,她想要再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着急绝望的时候,那个人好像捕捉到了她的声音,下一秒,她被人环抱住,温暖与寒冷同时侵袭了她。
她听见那一向波澜不惊的声音第一次失了冷静,声音颤抖的断断续续的,
“兰兰,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兰兰,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
白砚抱着人重新走入殿中,吩咐了句:“传太医。”
皇帝看他的目光仍旧是一脸复杂。
“你不是朕的骨血,朕可没有你这般妇人之仁。”
一旁的白三听的心惊肉跳。
皇帝:“你会毁在这个女人手里的!”
白砚轻抬眼:“不劳陛下费心。”
外面董思语闻风赶到。
这白砚不知发了什么疯,带兵进宫,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好的借口。
不管他进宫意欲何为,等他跟宫中之人两败俱伤之时,他再以救驾之名进宫,届时坐收渔翁之力。
他打好了算盘,在外面大声喊道:
“乱臣白砚!你胆敢行刺陛下,意图逼宫,来呀,将所有人给我拿下!”
屋内的白砚跟皇帝齐齐听到了声音,皇帝脸色陡变。
董思语进宫,说明他早就收到了消息,可此时才进宫,说明了他就是打着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意思,不管他死不死,白砚都会被打成乱臣贼子,若是他死了,董思语扶持新帝登基,他若是没死,他也会从此失去对朝堂的控制,再也无法牵制董家。
短短一瞬,皇帝心思转过数轮,深知此刻凶险至极。
他看了一眼白砚,还有那与皇姐如出一辙的眉眼,终是强撑着身子,大声道:“董思语,你大半夜进宫,意欲何为!”
“陛下!臣是来救驾啊!臣收到消息,白砚狼子野心,意欲逼宫行刺啊!”
“朕不过想与世子抵足夜谈,顺便召了士兵一同探讨治军之法,你在谈杯弓蛇影什么?还是说,你打着救驾的幌子,实际是想行不臣之事?”
董思语闻言立刻跪下:“陛下明鉴,臣万万不敢!”
董思语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如此包庇白砚,连他逼宫的行径都可以容忍。
“那你还不退下!小心惊扰朕与世子长谈!”皇帝怒喝。
“是!”董思语满脸恶毒与不甘。
他这么大声仗的来,没想到却是无功而返。
“谢陛下。”白砚站在原地,行了一个礼。
皇帝颓然的闭了闭眼:“这是朕最后一次帮你,就当是以前欠你的,但是朕以后再也不会出手,你自己的选的路,走死了也别怪我。”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看透天命的凉薄。
“臣不后悔。”
“臣不会输,也不可能输。”他抱起绮兰,一步步往外。
董思语原地停留了一会,正要离去之时,却发现寝宫的门大开。
白砚抱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瞧那身影应该是个女子。
董思语心下讽刺,说什么要长谈,这么快就出来了,这是连做样子都懒得做。
没想到皇帝竟糊涂到了这个地步,连白砚这般行径都可以容忍。
如此这般,他是更留不得了,董思语心中暗道。
见他走近,董思语阴测测道:“你运气真是好,又让你逃过一劫。”
白砚目不斜视的走过,怀中的人遮盖着黑袍,十分隐蔽的样子。
董思语不经意间就看到了他怀中人的半张脸,莫名有些熟悉。
董思语的目光又放回了他的身上:“你给我等着,迟早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一句极尽恶毒。
白砚回到府中,此时的御医也等待多时。
御医诊过脉后,白砚问道:“她如何了?”
御医也不知道这女子跟他什么关系,只能斟酌着用词:“这位姑娘在冰窟呆了许久,伤了心神,这才陷入了昏迷,能不能醒来,全看天命了,臣开一个方子,也只能勉强吊住一口气。”
“没别的办法么?”
御医叹了一口气:“她在冰窟中呆的太久,如今能保留着一丝意识已经是奇迹了,别的”御医摇摇头,“还是别妄想了。”
“只要你能治好她,不管什么,我都可以应允你。”
御医:“世子,这不是奖赏的问题,这姑娘身子就这样了,您就是请上大罗金仙也没法子啊。”
白砚捏了捏眉心,声音疲惫道:“你开方子吧。”
御医见白砚身上如此明显的颓丧,想了想,又多了句嘴:“或许世子可以尝试在这姑娘耳边多说说话,身边重要之人在她耳边说话,她兴许能听见,听见就能与外界产生联系,说不好就醒来了。”
御医退下,白砚重新看向榻上那人,她此刻紧闭着双眼,看上去睡的十分的安详。
她原本冰冷苍白的脸,因为室内的温度重新恢复成了红润,看上去与平时别无二致。
白砚走上前,坐在她的身边看了许久。
又重新替她掖了被子,叫人将书桌搬到房间里,他在一旁处理公事。
一直到深夜,他才放下笔。
他和着衣衫躺到她的身边,一直睁眼到天明。
绮兰还是未曾醒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想起御医说的话,他抱着她去了地牢,里面关押着柳琴一人,他形容狼狈,失了一只胳膊,面容十分的苍白。
两颊也深深的凹陷了进去,脸上胡子拉碴的,完全看不出了曾经清风倚栏头牌的痕迹。
白砚一步步下楼,声音节奏规律。
柳琴不需要睁眼也知道是他过来了,这里也只有他能来。
他一如既往的讽刺道:“怎么?她又惹你生气了?你要来折磨我?”
“你就算把我囚禁在这又如何,你永远也得不到兰儿的心,你能够禁锢住她一时,却抓不住她一世。”
“我们早在小时候就私定终身了,我们互相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她的命是我救的,我们在一起了八年,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柳琴重复的说着已经说了上百遍的台词,这次罕见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睁眼看向那人,却发现这一次他还抱了一个人过来。
看清白砚抱着的人,柳琴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兰儿!兰儿!”
他激动的想站起来,但腿上却使不上劲,他狼狈的倒在了地上,用勉强能动的手臂在地上一步步朝白砚爬去。
“你把兰儿怎么样了!你把她怎么样了!”柳琴几乎是嘶吼着开口。
他拼命的摇着地牢的栅栏,用头撞在上面,企图可以挣脱掉枷锁,模样宛若一条疯狗。
白砚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抱着绮兰坐在一旁,耳边不停回旋着柳琴的的嘶吼。
他低头,凑在绮兰的耳边,低声到:
“兰兰,你要是再不醒来,柳琴就要死了。”
怀中之人面色红润,娇艳如花,双眸依旧紧闭,无动于衷。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温柔缱绻,像是爱极了这个感觉。
“白砚!你放开她!你放开兰儿!”柳琴歇斯底里的咆哮。
白砚像是恍若未闻,指尖一步步往下,挪到她的脖颈,直至胸前,再挑开她的衣襟。
柳琴眼尖的看到了他的动作,顿时目眦欲裂,连声音都喊破了:“畜生!你敢动兰儿半分,你就不得好死!”
白砚根本不理会柳琴的尖叫与咒骂,他把绮兰放在大背椅上,背对着柳琴,牢牢的挡
住柳琴的视线。
他重新看着椅子上的人,那平静无波的冰川消失不见,眼中只剩下浓郁到快要烧起来的痴迷与疯狂。
柳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牢门,可是他依旧挣脱不开这个地方,他甚至连站也不能站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伏在兰儿的身上,行禽兽之事。
他的眼中几乎要沁出血泪。
白砚眼中的火烧的越来越烈,身后的声音也愈发的绝望与悲戚。
等到最后那一刻,野火烧却所有的克制与体面,嘶吼与咒骂突然消失,他仰起脖颈,喟叹了一声。
一切重回平静。
他低下头,重新吻上那一双唇。
所有的爱与温柔重新回归,回归在了这个吻里。
冰川寂静无声,沉默无言。
他侧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你更爱的是我对不对?”
“你看只有我能让你快乐。”
一连好几日去地牢,但是绮兰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反倒是柳琴已经奄奄一息,他便放弃了用柳琴唤醒她的法子。
他抱着她一同办公,上朝,应酬。
她的事情他都不假于人手,他每天喂她喝药,替她宽衣解带,帮她洗漱,温柔至极。
他知道她爱漂亮,于是每天起的更早,帮她梳好头发,把她放进马车里,一同去宫中,他也知道她喜欢染丹蔻,等她指甲的颜色浅了他就亲自帮她调颜色,细心的上丹蔻。
他每日抱着她上下马车,吃饭喝水都不离半步,府中之人见了,心中惊诧但也不敢多嘴。
白铃兰看看不下去他这般疯魔之态,想要把绮兰的身体偷走,但是白砚看的紧,一直寻不到什么空挡。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间隙,让人将绮兰偷走,但也很快被白砚发现。
他直接拿剑指着白铃兰,冷声问道:“她在哪?”
白铃兰不敢相信自己的五哥对自己指剑,声音都变形:“五哥!她只是一个外人!我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颈间的剑再近了一份,白砚的眼中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她在哪?”
白铃兰感受到他身上浓重的杀意,才知道她五哥是真的动了杀心。
那一刻的白铃兰心灰意冷,她知道五哥是认真的,在他的眼里,那个外人远比她这个妹妹重要的多。
“带他去找她。”白铃兰吩咐道。
白砚这才收回了剑,路白铃兰的时候,冷酷的说了一句。
“你也是外人。”
白铃兰顿时意识过来,他说的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情。
她觉得可笑无比,原来在她眼里二十多年重要的兄妹情,因为一个女人,变得一文不值。
在白砚的眼里,她的关心与在乎,都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白砚找到绮兰后,立刻去确认她的身体有没有什么一样,直到确认了没有一丝问题,他这才放下心来,从此以后看绮兰看的越紧了。
可是他还觉得不够,他看着绮兰日渐消瘦下的脸庞,眼中充血的红浓郁的已经完全盖住了灰。
他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白天处理公里,晚上就躺在绮兰身边陪她讲话,整夜整夜的讲话,他一辈子讲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
“兰兰,睡够了就醒来,好不好?”
“别跟我斗气了,是我不好,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随你。”
“醒过来求你。”
第58章
府里不知道何时开始张灯结彩。
大红的的帷幕挂满了国公府遍处。
白铃兰察觉到不对劲,随便抓了白砚房里的人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府中有何喜事?”
侍人回答道:“是世子的喜事,世子要娶亲了!”
侍人的声音犹言在耳,白铃兰却觉得如遭雷劈。
他能有什么喜事?
白铃兰冲到白砚的房中:“你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与那个女人成亲不成?”
白砚神色冷淡,看也不曾看她:“与你何干?”
白铃兰简直不敢置信:“你疯了不成?她现在就是个活死人!你要同一个活死人”
“砰!”白砚重重的将笔搁置在桌面,“你够了。”
“不够!我怎么能够!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疯下去?”白铃兰大喊:“你不是普通的世家勋贵,你是王储!董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朝堂上那么多人跟在你的身后,他们拼了全家性命支持你,是要看着你登上宝座的!不是要看着你为了一个女人颓靡丧志,一蹶不振!”
“现在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呼吸不慎重,都有可能满盘皆输,我生来就与你绑在一起,你不在乎性命,可是我在乎!我不想死!也不想那么多为你效命之人死于争斗。”
“若是你输了,长公主便白死了!轻衣也白死了!你对得起他们吗?””
“你难道就不懂你生来就是要为政治献身,什么男女之情风花雪月对于你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吗?”
一声声振聋发聩,如同警钟一样敲醒人心。
白砚揉了揉眉心,“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若是不信我,我现在就可以派人把你送到封地,远离斗争倾轧,保你余生富贵无忧。”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我白铃兰活了快二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我会害怕吗?我是不想看着你这般发疯糟践自己,行糊涂事,忘了自己的责任与使命!”
“那便信我。”他疲惫的睁开眼,露出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依旧镇定无比的语气:“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白铃兰颓然一声叹息。
府中张灯结彩,喜乐阵阵,但是府中人的脸上并不见多少喜悦。
因为侍从们都知道,世子发了疯,要同一个活死人成亲,可是没一个人敢说。
喜房之中,白砚耐心的给绮兰梳着头。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他一边梳头,一边缓慢的说着祝福语。
怀里的绮兰神态安详,这些事情本应该由媒婆来做,但是他不放心,也不想假他人手,于是全部都自己来做了。
他身穿着大红的喜服,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上次他们成亲的场景,可他终究是没有等到她。
这一次不一样,她在他的怀里,没有人能把她抢走。
他不受控制的亲吻了她的额头。
“兰兰,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还会有很多的孩子,你高不高兴?”他注视着怀里的人,像是拥有了所有一样。
这是一场极为诡异的婚礼,白石语端坐在高堂之上,脸上挂着僵硬而又扭曲的笑。
这还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被放出来面对这么多人。
国公府前所未有的喜庆,只因国公府世子大喜,基本上来了大半个朝堂来祝贺。
据说新娘的身份不高,是个贫民,但谁管呢,世子爷结第二次亲也不是没可能。
他们前来祝贺新婚喜庆是假,来巩固结交是真。
白石语不敢乱动分毫,也不敢挣扎求救,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口,身后的利刃就会立刻穿透他喉咙。
那锋利的刀尖此刻正对着他的后颈,寒芒让他如芒背刺。
他不敢赌,他知道这个贱种能够
做出大喜之日血溅高堂这种事。
因为他是贱种,是那个人的贱种。
白石语的眼里充满的恶毒的诅咒与痛恨,可是嘴角却向上弯起,看起来无比的奇怪。
可谁也不会放在心里,只当是白国公也知道是自己儿子大喜之日,竟然难得没有发疯。
酒席摆了一桌又一桌,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绮兰用尽全力冲向黑雾的边缘,终于,眼前一丝明亮,她一跃而起,挣脱身后黑雾的枷锁。
一睁眼,耳边喜乐震天,她在一个轿子中,大红色的轿子,入眼是一片红。
她因为昏迷太久浑身动弹不得,浑身瘫软在轿子中。
接着她就感觉到一双手抱着她穿越过了爆竹喜盆,以及无数的喜贺祝福。
很快她被放回了榻上,抱着她的人又出了门去。
绮兰积蓄起全身的力气,终于彻底醒来。
这是在她的房间,只不过到处挂满了红绸。
她费劲的站起身,寻到了她之前为了逃跑准备的包袱,又换下喜服,朝门口走去。
门口此时突然传来声响,是有人要进来了。
看见来人的脸的一刹那,昏迷中听到的那些话,还有柳琴的哭喊,还有这个人趁她昏迷对她做的那些禽兽之事,重新灌入脑中,一口气上到头顶。
绮兰想也不想,掏出匕首朝他捅去!
鲜血喷涌,绮兰往后退了几步。
她推开他,钻了一个间隙就要往外跑。
手腕却被牢牢攥住,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也看不见自己的伤口,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你醒来了?”
而后又皱眉打量了她身上的衣裳,问道:“你要去哪里?”
绮兰试图想甩开他:“做什么跟你也没有关系,你松手。”
他的手如同铁壁一样,丝毫声脱不开,
她看了一眼他的腹部,警告道:“你松手,你再不松手你就死了。”
他闻言,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仍旧是十分冷静:“你不能走,今日是我们大婚。”
绮兰闻言觉得荒谬:“你不可笑吗,白砚?”
“我答应你成亲了吗?”
他垂下眼睛,敛去情绪:“答应过了的。”
答应过了的。
在滁州城里,百人大典上。
绮兰似乎也想了起来:“那是你欺骗我的,我自然也是骗你的,也算不得数。”
过了会,白砚重新看向她,平淡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不过的事实,“我不是。”
我不是欺骗你的,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想要同你成亲,是你跑掉的。
腹部挤压的用力了,流出更多的血来,那张脸也瞬间苍白了几分。
绮兰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这满目的红,还有他身上的喜服,回想起那些日日夜夜他在她身上疯狂索取,然后抱着她一说就说一整夜的夜话。
突然就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若不是自己亲耳听到,她都不敢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白砚,你当真于我成了亲。”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及其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
“你这人当真虚伪至极,不是不爱我吗?不是还想要杀我吗?为何还要于我成亲。”
白砚抿抿唇,对于绮兰这般赤裸裸的质问似乎有些不习惯,他偏过头。
绮兰却并不放过他,逼问道:“你不喜欢我为何要同我成亲?为何在我昏迷后日日同我说那些话?”
“事实就这么难易承认吗?”
“你为何连直视我也不敢?”
一连串的质问让他有些难堪,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逐渐变大,骨节也泛出些白。
绮兰不顾疼痛,死死的盯着他。
他像是终于撕开了体面与高贵,眼底直白的可怕:
“如你所愿,如你所想。”
是的,他喜欢她,喜欢到要命,喜欢到疯魔。
他直直的看向她,像是一个引颈受戮的囚徒,亲手将刀递在了刽子手的手里。
她可以宣判他生,也可以宣判他死。
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试图像往常表现的那样,冷静从容,清贵优雅,可是绮兰看到了他眼底动荡的雾气,灰色一片片的,是不安还有忐忑。
她像是闻到了血的蚂蝗,看到了标志着胜利的光。
然后她缓缓的笑了,如同一个胜利者般,脸上的姿态也高高在上:“可是,我不喜欢你,甚至是巴不得你去死。”
她一字一句道。
他垂下眼睑,隐去眼中的雾气,面无表情:“我们成亲了。”
“那又怎样?我又不止一次成过亲!你忘了我第一次成亲还是跟徐老爷,我还答应过柳琴的定亲….”绮兰高声细数着自己的过往。
“别说了。”他迅速的打断她,脸色也愈发的苍白,只是攥着她的手却更用力了。
她看了一眼他腹上的伤,十分恶毒的伸手按住他的痛处,将他用力的推开。
“再见!哦不,但愿我们再也不见!”绮兰扔下一句就往外跑,
白砚眉眼沉沉,看着她的背影:“你要去找谁?”
绮兰当即回口:“你管我!”
白砚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从嘴里吐出那个他厌恶至深的名字:“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柳琴。”
绮兰闻言顿住,而后回眸,冷冷的看着他,柳琴的哭喊深刻的扎根在她的脑海里,让人心碎。
“你真卑鄙。”她几乎是咬着牙缝说道。
他一眼不眨的将匕首抽出,即便额头已经冷汗涟涟,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的稳若泰山。
“卑鄙又如何,只要能够得所图,再卑鄙也无妨。”他用帕子把伤口盖住。
“我就是要刺激他,折磨他,我恨不得杀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依然的风光霁月,如冰雪初消。
他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罗绮兰,你知道的,那些碰过你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你喜欢谁,我便杀了谁。”
绮兰后退两步,蓦然笑道:“你以为你还能拿他来威胁我?”
她摇了摇头,他的道德品质比她想象中的低了很多,同样的,他也高估了她的道德品质。
她最是自利自私,怎么可能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小命都丢掉?
所有人都比不过她自己的命重要。
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她深刻的意识到在这个人的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随时小命都可能丢掉。
柳琴对她来说是很重要,但是也没有重要到让她冒生命危险的程度。
想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她不打算管柳琴了,她要一个人跑。
她对柳琴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了救他,在这个变态身边这么久,差点把命都丢了。
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这个变态她是一点也不想再看见他了。
她有良籍,有银钱,走哪都不怕。
绮兰回过头,一往无前的踏出门槛,向着她今后自由而美丽的生活。
突然,一股从骨子里泛出来的极度寒冷袭击了她,她顿时失去力气,瘫软在地。
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冰窖,彻骨的寒冷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她蜷缩着抱紧了自己,企图获得一点微薄的温度。
身边一个温暖的热源传来,她情不自禁抱紧了它。
隐隐约约中,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夫人大抵是上次冰窖遗留下这寒毒之症,偶有发作,只不过这寒毒之症发作时间,持续时长也都不固定。”
“可有解?”
“暂时无药可解。
第59章
绮兰醒来之时是在深夜,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第一个想法是昨天那么好的机会可以趁乱逃走,结果却不争气的晕倒了,心中哀叹可惜。
腹中传来饥饿感,她摸了摸肚子,正欲下床寻些吃的。
门口突然打开,那熟悉的身影进来,还端着食盘。
开门的时候进来了一股冷风,虽然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足,绮兰仍旧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等他走进了,绮兰才发现他的身上穿着极为薄的衣
衫,浑身往外散发着一股异常冷气,其中夹杂着浅淡的腥味。
“你去见柳琴了?”绮兰莫名其妙的就有种强烈的直觉,以这个人的变态和畜生程度,虽然是问句,但是却是极为肯定的语气。
“嗯。”他把食盘放下,又端起食盘的粥,坐到了她的跟前。
“告诉了他我们大婚的消息。”
绮兰恨恨道:“畜生。”
眼见他要来喂自己,绮兰连忙夺过他手中的粥,自己开始喝了起来,他也不争执,收了手。
他看了她半晌,突然又说道:“只是对你。”
绮兰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你无耻!”
没想到人的前后可以变化这么大。
他缓缓掏出帕子,趁间隙擦了擦她的嘴角,应了一声“嗯。”
绮兰:
“你生病了,要养好一些。”
绮兰喝完了粥,他又递给她一些黑色的小药丸:“每日三颗。”
“这是什么?”绮兰满怀疑问。
“压制你体内的寒毒,避免其发作。”
绮兰拿过药丸,表面黑漆漆的,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看起来很普通。
绮兰面色不定,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捡回了条小命,但却患了寒毒,她看向白砚手中的药。
“每天三颗,一颗也不能少,否则就会有寒毒发作的危险。”
她想也没想直接吞了进去,白砚虽然卑鄙,但是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卑鄙。他又挪到一旁,开始宽衣。
薄薄的锦缎下就穿了一层里衣,外面冰天雪地,他竟也不知道冷。
不知为何,绮兰总觉得他的衣裳往外冒着一股湿意。
“你要做什么?”绮兰问道。
他解开腹上的纱布,抬头看她:“你在关心我吗?”
绮兰收回目光。
他开始自顾自的上药,重新包扎好伤口。
包扎完后他没有再穿回衣服,反而径直上床,一只手直直朝她伸来。
绮兰警惕的拉过被子:“你做什么?”
他的手顿了一下:“今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你是不是人?”绮兰不敢置信这人禽兽到了这般地步。
他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牵起绮兰的一束头发,又分了一束自己的,打结在一起,而后道:“这是夫妻结发,便能相携白头。”
绮兰下意识要扯开,却不注意扯到头皮。
两个人都长长的嘶了一声。
绮兰拿起打结正欲解开,但是手却被他包住。
“不许拆。”
声音不自觉带了一丝严厉。
绮兰的手自然一缩就缩了回去。
不知道是哪里的委屈上来,豆花大的泪珠子突然就从眼里,“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莫名其妙成婚,短短几个月这些事情突然一股脑的钻进绮兰的脑子,委屈一上来就控制不住,她嚎啕大哭起了起来。
他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而后轻轻顺着绮兰的背:“别哭,别哭。”
而后又话多的解释道:“这是寓意,我们会百年好合。”
绮兰怒气冲冲道:“我才不要跟你百年好合!跟任何人也不跟你!我多看你一眼我就烦!”
说完,他的眼睛开始变得幽深,握住结发的手也攥紧,嘴角微微下垂,冷淡道:“你想跟谁?”
绮兰脱口而出:“跟送青!跟白三!就是街边的一个马夫都比你强!”
突然被压到在床上,绮兰猝不及防,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绮兰更怒了,直接开口破口大骂。
身上的人听得蹙了眉,直接以唇缄口,
他的腹上受了伤,动弹不得,只能靠一双灵巧的手,还有一张嘴。
“你说你想跟谁?”
“跟…谁也不跟你….”
“你再说一次。”
“你…王….八…蛋….”
最难以控制的时刻,绮兰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于是也就没有看到,白砚看上去去不经意般跟她十指交叉,紧紧交缠。
“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
耳边微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深深的痴迷与占有。
事毕,绮兰伏在枕头上,为自己的没用而哽咽。
白砚一边重新拆着腹上渗血的伤口,一边冷淡道:“明日随我进宫面圣。”
“我不去。”
“你不去的话脂粉衣裳都会断了供应。”
绮兰猛的转头,脸色阴沉:“狗东西!”
“再骂一句?”
绮兰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想起以前楼里妈妈教的,按着穴位,身下就流出一片湿热。
“你在做什么?”白眼冷不丁问道。
绮兰轻松的拉过被子,闭眼不耐烦道:“睡觉了,别吵!”
白砚盯着床上那一滩痕迹出神。
等到绮兰彻底睡后,他又披衣起身,开门不知去了何处。
等到快要天亮时,又回了屋,只不过身上冒着寒气,上榻的时候特地离绮兰远了些。
翌日,绮兰随着白砚的马车一同进宫,路过闹市,绮兰嚷嚷着要吃栗子糕。
新鲜出炉的栗子糕香飘十里,摊位前排满了队。
白砚问了一下送青:“距离上朝还有多久?”
宋青答:“不足半个时辰。”
白砚斟酌了一下:“先去宫中。“
绮兰恨恨而别。
二人进了宫门,却是要分道而行,白砚去上朝,绮兰要去董妃那回话。
白砚想了想叮嘱她:“不可在像我面前一样放肆,若是她问你一些不相关的问题,尽可说不知道,拖到我来。”
“知道了。”绮兰不甚敷衍道。
他又捏了捏她的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切有我。”
绮兰挥挥手:“去吧。”
白砚这才离开。
绮兰跟着宫人一同去了董妃在的景福宫,里面很大,但是宫人却只把她领到宫门口就不肯再进去了,说是董妃娘娘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进去触霉头。
绮兰心中无语,你不想进去,我也不想进去啊。
但是在宫人虎视眈眈之下,还是进了景福宫的门。
景福宫里很大,绮兰七拐八弯的找不到人,却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董思语摸着滚烫的脸从景福宫的门口出来,嘴角隐隐有血迹。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互相想起那天宫宴的场景。
董思语:“是你?”
他打量了绮兰身上的装束:“你便是白砚发了疯娶得那个贱民?”
平日里习惯的用词脱口而出,破天荒意识到当人面这样说不好,董思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绮兰脸色无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伸出帕子:“你要吗?”
董思语看了一眼洁白的帕子,又接过:“多谢。”
绮兰又问道:“董妃娘娘是在这个殿里吗?”
董思语点点头,而后又道:“不过她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可以等一等再进去。”
他想了想:“我可以陪你一起进去。”
绮兰好奇的问道:“你跟董妃娘娘是什么关系?”
董思语低笑一声,阴鸷的眉眼突然就有了几分阳光:“一条绳上的蚂蚱罢了。”
两个人一起在外面等,冬日的阳光也十分的和煦,洒在人的脸上照出软乎乎的绒毛。
饱满的嘴唇鲜嫩欲滴,是比冬梅春杏还要鲜嫩的颜色。
董思语的眸光盯着一处,突然问道:
“你喜欢听琴吗?”
绮兰点点头,她最喜欢白砚弹的十八摸。
“若是你来董家,便可过来听琴,我的琴技是京城第二!”
绮兰又问道:“第一是谁?”
董思语不说话了。
因为第一是他的死敌。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董妃也刚刚平复好起伏的情绪。
这一段日子在朝中连连失利,让她发了无数的火。
皇帝不知道犯了什么失心疯,连那贱种逼宫这事都可以视若无睹。
那贱种在皇帝的撑腰下,势力
愈发壮大,反而是他们,被打的跟落水狗一样连连击退。
尤其是最近几桩案子,董思语办的非常不美,让那贱种钻了空子,将他们的好几条重要的线连根拔起。
董欣心疼的肉都在疼。
如此这般的话,还不如昏迷的好,想到这里,董欣的眼睛微眯,一丝狠辣闪过。
甫一看到那贱种新妇,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绮兰在地上跪了许久,也不见喊起的声音只得继续跪着,趁人不注意,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膝盖。
董欣不满的看向一旁同样跪着的董思语:“你又来做什么?”
“娘娘气还未消,臣觉得早走了不好,决定多陪陪娘娘。”
董欣顿时觉得熨贴,何况心里早就不气了。
都是一家兄弟,吵架也是内耗,没必要,而且董思语也不是第一次输给白砚了,习惯了就好。
“还跪着做什么?”董欣瞪了董思语一眼。
董思语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娘娘没叫起啊。”
董欣挥挥手:“都起来吧。”
接着便是董欣跟董思语唠家常,绮兰完全插不上话,不过倒省的她清静。
没多久,早朝结束,侍人通禀:皇上和世子来了。
其实绮兰不是很懂,她一个世子新妇,为何第二天要进宫面圣。
一群人齐齐跪下,皇帝一开口,绮兰就听出来了,这就是把自己掳到冰窟的人。
浑身忍不住汗毛起立。这可是皇帝啊,要自己三更死难道还能等到五更?绮兰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后怕,庆幸自己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便是你违抗圣命也要娶的女人?”皇帝的声音听得出明显的不满。
白砚不急不缓:“臣是与她早在闻洲城便已经定了终身,在臣心里,她一直就是臣的妻子。”
皇帝眼睛浑浊,似乎也懒得听他那番话。
“可她出身卑贱,不堪与你相配,依朕看,比起那宋家女儿差远了,不过你既已经娶了她,甚也不好棒打鸳鸯,只是为了国公府血统,朕看,不若朕出面将宋家女儿许配给你当成平妻。”
一番话,显然不是心血来潮,整座宫殿里都默了默。
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锐利无比的看向绮兰:“依世子夫人之见,如何?”
绮兰深吸了一口气,拜了一拜,声音十分的平稳,
“妾觉得,甚好。”
第60章
六双眼睛黏在她的身上,绮兰不疾不徐:“妾也以为,妾的身份实在难等大雅之堂,不堪入目,根本配不上世子,依妾看,妾愿意自请下堂,成全世子与宋家小姐的秦晋之美。”
皇帝十分满意,又问白砚:“世子以为呢?”
可是白砚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绮兰,眼神里冷的可怕。
绮兰没有看见,就可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兰兰初来宫中,不知礼节,胡说些话罢了,陛下莫要当真,臣已认定她一人,此心不移,宋姑娘也自会有其良人。”
皇帝闻言,不满的皱了皱眉。
董欣捂嘴笑:“陛下,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去解决吧,我们查什么手呀。”
她巴不得白砚娶这么个没背景没来历的女人想象不到她也有帮他的一天。
皇帝说了一两句就累了,要去休息,白砚一起和董妃一起随侍。
绮兰在宫外无聊的等白砚,董思语这时候也从宫里出来。
两人的视线交接了一会,绮兰又若无其事挪开。
董思语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就生生换了一个方向。
“我送你回家?”他主动问道。
绮兰摇摇头,又挪开视线。
见她不说话,只是羞怯的一开了目光,董思语又问道:
“你还没说何时来我府上听琴。”
绮兰摇摇头。
“怎么了,是不方便吗?”
绮兰低下头,露出一小块白的发光的脖颈,声音低落:“世子不允许我跟外人结交。”
董思语脸上的笑容扩大:“没事,我不怕他。”
这时候白三从宫里出来,直奔绮兰而来:“夫人,世子兴许要晚些,说您可先自行回去。”
绮兰“哦”了一声,收回目光,“那我先走了。”
这话也分不清是对着白三还是对着董思语。
白砚护送着绮兰上了马车,驾着马往回赶。
董思语上了马,看着远去的马车,牵紧了手中的缰绳。
回去路过闹市时,绮兰又说:“我想吃栗子糕。”
白三一脸犹豫,闹市人多,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而且他知道新夫人做的那些所有的事,可谓是前科累累
见白三不回话,绮兰学者白砚的语气,不悦道:“此时不急着赶着回家,我连吃个栗子糕都不行了吗?”
一时间,绮兰将白砚那种冷淡跟居高临下都把握的十分到位,白三甚至有一种大人在发号施令的感觉。
白三不敢再拒绝,他知道新夫人不是什么善茬,于是咬牙:“那您在车内等候,我马上给您买回来。”
绮兰点点头。
白三虽然人过去了,但是眼神却还是牢牢盯着马车,好在马车风平浪静,夫人应该在安静坐在车内等他。
此时的绮兰掀开马车窗帘,随手招一个孩子,然后掏出一粒药丸还有一碇银子。
她指了指对面的药铺:“让那把里面的人写下方子,拿着方子来跟我换一颗更大的银子好不好?”
小男孩点点头。
没多久就拿来了一张方子,绮兰也守承诺给了他一颗更大的银子。
这时候白三买完栗子糕,也如约回来,见安好在车内的绮兰,不禁松下一口气。
白三将热腾腾的栗子糕放进车里,“夫人您坐好了!我们回府了!”
马车平稳地前行,绮兰掏出那张方子,上面写着简单的一句话:药方过于复杂,无法解出。
一双美目轻拧,方子也被她们揉成了纸。
好不容易在白砚的监视下省出来的一粒药,没想到竟然破解不出来。
想到那个晦气的人,绮兰心里又骂了他几句。
正在皇帝寝宫的白砚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皇帝关心地问道。
“无事。”白砚摆摆手。
皇帝闭着眸,一旁的侍人轻轻的给他按着头。
“你跟她在一起,你底下那些人也不会服气的。”皇帝开口道。
白砚沉默不言。
“即便我放过她,你底下的人可不见的能放过她。”皇帝轻轻哼了一声。
良久,白砚道:
“倘若,她有一个孩子呢?”
白砚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路过快要收摊的的栗子糕摊位的时候,顿了脚。
脑子里想起绮兰今早要吃栗子糕的事情。?
“要一份一份栗子糕。”
老板摇摇头:“太晚了,明天再来吧,我这都要收摊了。”
白砚掏出一锭金子:“劳烦了。”
老板笑笑颜开的看着金子:“也成,不过您等的需久一些,我这面都得重新和。”
白砚点点头。
冬夜寒风瑟瑟,他便站在栗子糕的摊位旁等着,一直到了深夜,终于等到了热腾腾的栗子糕。
刚把剥好的栗子糕放入怀中,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剑鸣。
白砚本能的快速躲过,侧到一旁,抽出腰上软剑闪避,同时也看清了面前的数十把剑,带着凌厉的杀气。
每一个都是顶级高手,每一招式都带着一击毙命的杀气,
白砚平时的状态应对这些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他的腹上受了伤,行动多有迟缓之处。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身上挂彩越来越多,原本平衡的局势开始往一边倒,若是继续拖下去,败亡是迟早的事。
他显然也知道这点,突然就变换了原本的招数,开始转变为不要命的打法,只管进
攻不管躲避,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竟生生拉回局面。
数招过后,黑衣人皆瘫在血泊里,眼睛依旧睁睁得老大,眼神里充满不敢置信之意。
明明得到消息,他深受重伤
白砚伫立在原地,身形摇摇欲坠,袖袍下的指尖在不停往下滴血,身上的玄衣的颜色更深。
当敢京城内闹市行凶,竟然猖狂到了如此地步
他忽然看向皇城的位置,心下一丝了然。
竟然比预想的还要按捺不住。摸了摸胸口的栗子糕,还热着。
他会继续往会走去,刚到门口,送青就立刻急急忙忙迎上前来。
甫一看见白砚浑身的伤,还有冲天的血气,声音都吓到变形:“大人,您怎么弄成这样了。”
说这正要上前来扶白砚,但是却被白砚轻轻的挥开:“她呢?”
这个她显然指的是绮兰。
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去上药,而是问夫人的行踪,送青心中喟叹却也只能答道:
“夫人在房中早就歇下了。”
想到大人若是有白三陪同,定然不会伤的如此眼中,于是不认同道:
“您将白三留给了夫人,自己却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您以后可不能这般了,您的身子是何般金贵,可当不起一丝一毫的风险。”
随后又小声嘟囔,“而且您对夫人如此好,可她却一点也不关心您,甚至也不等您就自行早早去睡了”
白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满,我把你调到别的房里。”
送青吓得立刻噤声,再也不敢吐槽绮兰的一句不是。
他看着白砚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十分担忧道:“您赶紧回去吧,小的去给您上药。”
白砚轻轻应了一声,又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直到手干了之后才从胸口掏出那份栗子糕,“拿给她吧,今晚我睡别处。”
送青不由得心里泛酸,大人都这样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夫人想要吃的栗子糕,害怕自己出现在夫人面前让她担心,要去睡书房。
送青心中无可奈何,但却只能照做,他接过栗子糕,想唤人送过去,浣遥却一脸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世子,不好了,夫人的寒症发了!”
那天如坠冰窟的感觉又来了,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寒意让绮兰忍不住上下牙齿打颤。
虽然房间里燃了四五盆炭火,但是她依旧冷的发抖,乃至于整个脸色都乌紫。
她蹲在榻上角落里,抱着膝盖,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个热源靠近了她。
热源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起身紧紧的抱了过去。
白砚反手抱紧了他,一首轻柔的抚着她的头发,贴在她的耳边:“没事没事,有我在。”
身上的伤口因为用力挤压,又开始往外渗血,可是他却毫不在意。
他盘坐下来,将绮兰牢牢的抱在怀里,替她暖着身体,绮兰的脸色看上去也没有原来那么乌紫。
源源不断的热源绮兰想要更加的靠近,可是浓烈的血腥却让她忍不住下意识皱眉。
但是总感觉有一双手在试图抚平她的眉心,一直在她的耳边哄着她;“别怕,我在。”
漫长而寂静冬夜里,身边的人比炭火更加的温暖。
不知何时她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冬夜,醒了过来,正好看到刚刚睁眼的白砚。
他似乎是一夜没睡,眼底满是红血丝,声音也微微嘶哑:“醒了?”
绮兰收回攀在他肩头的手,闷闷地回了一句:“嗯。”
白砚起身下榻:“厨房已经做好了早膳,快起来吃。”
绮兰把脸埋在被子里,冷的不想出被子。
“能不能叫他们端过来,外面太冷了。”
“不成体统。”
白砚穿好衣服看见绮兰还在床上,便一个人出门了。
绮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睡了,但是睡了没多久,就被人推醒。
去而又返的人端着早膳过来,绮兰就在榻上就着吃完了早膳。
饭后白砚将今日的药丸给她,神情淡淡:“以后莫要再浪费药。”
绮兰钻回了被子,闭着眼,懒洋洋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砚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这是药方,你若是想要,大可直接来问我。”
绮兰猛的睁开眼睛,夺过白砚手里的纸,看了一下,上面写了个各种药材,还有其配比。
绮兰怀疑道:“真的假的?”
白砚脸色:“你若是不信,便还给我。”说着就要再去拿,但是绮兰更快的躲开。
而后将药方折叠好,塞回了枕头下面。
绮兰重新掖好被子,“你可以走了。”
白砚却依旧站在原地:“不过这药方中的两味药是药眼,天山雪莲,高丽红参,均只有宫中才有。”
果然他不会这么好心,如此轻易这般给了她,定是不简单!
绮兰猛然睁开眼,恨恨的看向他:“狗东西!”
素白的脸都咬的鼓鼓的,头顶还有两错乱毛。
白砚的手指动了动,而后在她的头顶上摸了摸,“我今日会晚一些回来。”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送青着急忙慌的声音:“不好了大人!”
“宫中传来消息,陛下昏迷了!”
白砚转过身,在浅金色的阳光下,那张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之情。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