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护城河的水随着春天的到来,逐渐进入汛期。
董思语的人马因为昨夜的突然的洪水损失大半,不用想也知道是白砚搞的鬼。
他差点气得吐血,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原地整顿行军。
董思语原本是想以比较柔和的方式收编岭南军,可见此情况改变了心中的注意。
“白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寻,你非要想死我也只能成全你!”董思语一脸扭曲,当即决定当晚袭击京城。
这时候军事清点完状况,面色十分沉重来报:“大人,我们的粮草全毁了,剩下的粮草支撑不过五天,人马损失过半,那白砚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一定还有后手,若是此时进攻,怕是风险过大啊,依我看,最保险的方式还是先回北地,休养生息后再来。”
可董思语已经陷入了疯狂,他率领十万大军,打着剿反贼正天命的口号而来,浩浩荡荡,不仅眼睁睁的看着反贼称帝,难道还要灰溜溜的率领残兵回去?
那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决计不能忍受!
想到这里,董思语已经听不进任何劝阻,他挥刀朝天,愤声怒吼:“白砚小儿!不过区区鼠狼之辈,我如何能怕了他?诸将士!随我进京,取那反贼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不远处尘马飞扬。
众人循声望去,等待尘埃落定之后,隐隐约约看清场景。
大约两万穿着各色制服的人马出现在山后,看上去是随时组建的军队,但是看上去却莫名令人害怕,盖因为首那人一袭黑色盔甲,神情冷肃,姿容若神人,他缓缓拔开剑,指着他们的方向,带着一往无前杀伐天下的气势:“给我杀!”
董思语的军队还未完全休整好,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行军四散溃逃。
场面完全失控,董思语在手下的掩护下侥幸逃走。
白砚率领两万三军,不费吹灰之力的获得了胜利。
事后白三跪倒在白砚面前:“陛下,臣失误让宋思语侥幸逃走,还望陛下降罪!”
白砚并不以为意,轻轻挥了下手,“通知各方驿站,全力追杀,若有发现董氏踪迹者,赏千金。”
白三又问:“那这些战俘如何处理?”
北边将士战俘,确实是一个难处理的问题,若是处理轻了,如今陛下权势不稳,这随时可能变成一个大炸弹,瑞士处理的重了,这相当于彻底跟北边军撕破脸,丝毫不给北地军的面子,随时可能迎来魏仲毁灭性的打击报复。
白三耐心等待着陛下的回复。
过了会,马上之人轻描淡写:“一个不留。”
白三诧异的抬眼,却发现上方之人已经掉转马头离去。
护城河的水整整红了三日,漫天的血腥弥漫在京城之上,朝中之人更进一步见识到了这位新陛下的血腥手段,一时间,人人都夹起了尾巴做人。
若是说以前,还有些人对新帝不满,明面上不配合这位新帝推出的政策,可如今,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白三明显感受到最近推行的政策丝滑顺畅了许多,他突然好像突然明白了陛下如此血腥铁政,并不无道理。
董思语的人马一路窜逃,身后的追杀的人却穷追不舍,他们被逼到只能走小道,一路吃野果果腹。
董思语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在他心里暗暗发誓要将白砚碎尸万段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这个人生的十分貌美,雌雄难辨,可是他坐在轮椅之上,右边的衣袖还空荡荡的。
他的身后跟着四个武功高强的侍人。
山野之中遇到如此奇怪的人,这本身就不正常。
“你是谁!”董思语充满了警惕。
轮椅上之人:“我是你故人派来的。”
董思语:“故人?”
“她说若是有机会,想听你弹完那首路遥之途。”
董思语的脸色立刻一变。
是她!
可他已经听到消息,她已经被册封为那人的皇后了。
“北上之路全部布满了白砚的关卡,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此去多半是个尸首无存的下场。”
话说完,董思语的脸上已经是阴沉无比。
“不日后,便是白砚的封禅大礼,那或许会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凭什么相信你?”董思语语气不好。
柳琴抬起头,有些怜悯的看向他:“他比你想象中的更为可怕,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说完,周边的侍人便推着他离去。
董思语听着这番话,陷入了沉思。
得知白砚此时在乾明殿处理政务,绮兰便带了人去乾明殿去寻他。
她看了泰山之行的名单,里面没有她。
这可不行,白砚怎么能不带她去。
可这几日白砚都不来找她,她也看不到白砚,绮兰心里转过心思数轮,决定主动去找他。
这一路无人阻碍,因为整个皇宫都知道,陛下有多宠爱这位皇后娘娘,还是世子之时,便只娶了这一位,如今刚上位,便迫不及待为她举行了册封典礼,后宫至今只有她一人。
绮兰一路无人阻碍的来到了乾明殿,里面是白砚在接见朝臣,甫一见他,众人行了一个礼,便陷入了沉默。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后妃闯前殿,如此不知礼数,也不知何德何能能当上皇后。
可是眼前这位陛下并没有丝毫苛责的意思。
白砚挥了挥手,便让朝臣退下,而后又看见她,不自觉地蹙眉:“你来做什么?”
此时的他穿着绣着白金色的龙纹的常服,整个人看起来比她熟悉的他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的帝王
气息。
他的脸色十分的苍白,眼下青黑,唇线轻抿,清冷而又笔直,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冷冰冰,又不容置喙。
绮兰的气势不自觉弱了下来,想起了自己准备的借口,“你这几日都不来近日天气转暖,花园里桃花盛开,我做了一碗桃花羹。”
他不曾说话,但却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但也不曾关阖上。
那个奏折就这么明晃晃的展开在绮兰面前,她想不看到内容都难。
上面写着:如今陛下后宫空虚,应当挑选秀女,充盈后宫,一则稳固朝堂,二则绵延子嗣。
绮兰收回目光,心里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
他既然不说话,也不赶她走,还放下了奏折,绮兰就大胆的端起桃花羹,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舀了一勺,直直的递到他的嘴边。
过了一会,他这才张口,缓缓吃掉那一勺桃花羹,眼神牢牢的盯着他。
桃花羹刚入口,他就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腻。”
“怎么会呢?”
绮兰就着他刚吃过的勺子,舀了一勺,送进自己嘴里,滑滑绵绵的桃花羹在嘴里,甜丝丝的,但是却十分清爽,丝毫不腻。
她抬起头,又看向他:“一点也不”
双唇突然被攫住,嘴里的桃花羹被人吃了个干净。
他一手紧紧的把握着她的后脑勺,一手到处逡巡,从上到下。
绮兰直到快要窒息才推开他,两人拉出长长的银丝,绮兰衣裳松乱,头上步摇乱颤,胸前也露出一只。
绮兰勉强平复着气息:“我想跟你一同去泰山。”
白砚的眼神盯着她的起伏,嘴角弧度却带着一丝嘲讽:“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绮兰有些生气,想要起身,但是却又被拉回。
他毫不犹豫的低头,激的绮兰一个机灵,嘴里也叫出声。
“你与他也曾如此吗?”
绮兰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就问出了口:“你在说什么?”
身上之人却没有再继续说,只是一路攻略城池,她不着一丝的挂在他的身上,可他却依旧穿戴整齐。
他脸上满是餮足之意,若有若无的捏着她的后颈:“为何要去泰山。”
绮兰知道机会来了,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脖颈,语气乖的不能再乖:“听说封禅大礼是大庆最重要的礼庆活动之一,我从未见过,便想着去看一下。”
绮兰又偷偷瞄了一下他的冷峻的侧脸,有些捉摸不定的说了一句:“这对于你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日子,我想着你穿上冕服必定是极为好看,我不想错过。”
白砚轻轻瞥了他一眼,捏住她的下巴:
“口是心非。”
绮兰怕他不信,又急忙自证:“是真的!”又主动凑上前,轻轻吮吸着他的唇瓣。
白砚不为所动的躺着,冷眼旁观绮兰的主动示好。
绮兰又顺着他的下巴,到脖颈,一路都带着讨好的意味。
她掀开他的衣物,却看到了满身的纱布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白纱之上还隐隐沁出鲜红。
她总算知道他都这样了,还不脱衣服的原因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是?
绮兰沉默的避开伤处,直到他的腰间,他依旧面无表情。
绮兰咬了咬牙,狠狠心,想要再去亲那地方。
刚要上去之时,却被他一把截住,声音漫不经心:“行了。”
绮兰似乎是如释重负,她看向白砚,又期期艾艾道:“我能不能”
“后日一早出发,过时不侯。”
“多谢陛下!”绮兰欢喜道,又听见他问:“没别的要说的了吗?”
绮兰摇摇头:“没有了。”
他的眼底突然就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十分冷淡:“退下吧。”
绮兰却丝毫不介意,欢欢喜喜的退下。
等绮兰走后,白砚慢条斯理的合上衣物,他又拿过桌上摆在一旁的奏折,突然浑身上下气质一变,整个人变得冷郁无比。
双指一动,便将将奏折撕了个粉碎。
他像是有些自嘲一笑:“满嘴谎言。”
第72章
去封禅礼前,白砚给了绮兰一个令牌。
他像是几日未曾合眼,气色十分的差,那张原本就似神仙的脸却反而透露出几分孱弱,反而衬的那张脸愈发的美貌惊人。
“这一路恐有危难,你将此令牌随身携带,关键时刻可保你一命。”
保命的东西,绮兰当然不会拒绝。
令牌是紫檀乌木做的,上面雕花精细,单是这一块令牌便价值千金。绮兰放到阳光下,这才看到,花纹下面,还隐隐约约雕刻着‘紫鸢’二字。
她似乎听说过,皇帝身边有一支神秘且武功高强的护卫队,护卫队的名字好像就叫紫鸢铁卫。
她将那块令牌小心妥善保存好。
白砚本要与绮兰共乘一辆御辇,但是却被礼部阻止。
“陛下刚登大宝,更应为天下表率,泰山一行,更是要注重言行礼仪,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与妃嫔同坐一辆御辇,前所未闻,也于礼不合。”
礼部知道这位陛下行事非常,但是也不得不开口。
“知道了。”白砚淡淡开口。
绮兰巴不得与他分开,得知此消息的时候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皇帝的封禅大礼马上便要举行,御驾一路出行,接受百姓的一路朝拜。
虽知新帝铁血手段,但是也知新帝曾经是京城世家第一人,更是少年将军,曾跟着原本还是宰辅的梁总督一路戍守边关数年,在民间本就有一定的民心基础。
再加上新帝上位后,颁布一系列利于民生政策,加强管辖,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都是新帝上位后才有的改变。
百姓跪拜了一路,御辇里面的白三却是坐立难安。
出发之前,白三被迫假扮白砚进入御辇,他本以为这是陛下想要诱敌的计策,直到他看到陛下身着他的衣物进了皇后的凤驾。
他本不应在御辇里,更何况是身着冕服接受万民朝拜。
可是这是陛下的命令他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御辇中正襟危坐,避免别人发现异端
凤驾之中,绮兰扶着墙壁,勉强稳住身体:“白砚你真的无耻。”
白砚抬起了她的腿,直至严丝缝合:“再骂。”
绮兰眼神一瞬间溃散,而后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白砚将她翻了个身,他的双手将那一抹细腰完全扶住,两人像是天作之合,各个方面的尺寸都匹配的完美无缺。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他这才稍稍放纵了自己,一贯清冷的表情有了些许沉沦的意味。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他低下头,发丝铺满绮兰的整个后背:“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想要的,也一定能得到。”
绮兰总有一种他话里有话的意思。
事毕,他替她整理着衣物。
绮兰如同玩偶一般,任由他摆弄,他说抬臂便抬臂,弯腿便弯腿。
“路上没有办法清理,到了泰山会有浴池,届时再找人替你清洗。”他温声道。
“我不要,我就要现在清理!”绮兰蛮横道。
他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绮兰顿时觉得不妙,后悔道:“那我不要了。”
可是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将她刚刚穿上的衣物又剥落,以自己的方式把绮兰全身上下都清理了一遍。
眼见快要到泰山了,他这才放过绮兰,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御辇中。
正式行封禅礼的时候,需要皇帝走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天梯,这是上天的考验。
经过了上天的考验,方可证明他是受天神保佑的真命天子,是万民心之所向,从而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出发的那天,绮兰突然来了月事,不便行走,白砚也不曾逼她,为表虔诚,他便抱着襁褓中的太子,一步步拾级而上。
文武百官走在他的身后,神情虔诚。
路程行至一半,吏部尚书突然跳了出来,一头撞在台阶旁的柳树上,“皇天在上,白砚系乱臣贼子,颠覆朝纲,以性命要挟文武百官,我等迫于无奈,暂时屈服于此人,可我等吃的是皇家米粮,定的是天下民心,定然不可眼睁睁的坐视乱臣贼子为虎作伥,而置之不理,否则我等如何对得起朝廷的栽培?又如何对得起那么多年忠君为民的圣贤书?”
声音振聋发聩,字字泣血,似乎要唤醒在场的所有人,已经有些人因为吏部尚书这番话,面上有了动摇之心。
此时泰山之上,那身抱婴孩之人孤身一人站在高阶之上,无动于衷的睥睨着所有人,一袭黑发如瀑,连发丝间都透露出异于常人的镇定与冷漠。
“各位同僚,难道你们真的要眼睁睁
的见此乱党将这江山王朝毁于一旦吗?!”
封禅礼是不允许有任何的武装力量的,他孤身一人,还带这歌婴孩,浑身爆发出极强的气势压制,但却仍旧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铁血□□只能达到一时镇压的目的,却不能真正的收复人心。
人心动荡之时,山下远远传来一道声音:“陛下封禅礼,臣特意从岭南前来祝贺!”
众人循声望去,竟然看到了曾经的一朝宰辅,而今本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的梁总督!
梁总督一路前,恭恭敬敬的对着白砚行了跪拜礼,言行之间无一丝不恭敬。
白砚起身虚扶起梁总督,“恩师不必多礼。”
四目相对,白砚的眼里似乎对梁总督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意外。
梁总督转过身,面向文武百官:“大庆能有此明君,乃是国之大幸!”随后眼神锐利的朝吏部尚书看去,“张大人!你一口一个反贼,可实际在你面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正统血脉,平统皇帝留下的唯一血脉!”
张大人含血道:“梁总督,枉我还敬你为朝中清流,想不到如今竟是为了自保,如此这般颠倒黑白!”
“张大人,可以不信我,可不能不信这位吧?”
人群散开,面色苍老的刘氏走到人前。
众人看到那妇人,只觉得面容隐隐约约跟平统皇帝跟前的大宫女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诸位大人,陛下确实为平统皇帝的血脉无疑,而陛下的亲生母亲则是先长公主殿下。”
一语既出,震惊全场。
刘氏面色平静的说出更震惊的话:“而白国公早在长公主出嫁前,便不能人道,此事御医也知道,白国公死去不足一月,若是诸位不信,开棺验尸也能验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早已经信了大半,毕竟刘氏不可能随便造谣白国公不能人道,既然白国公不能人道,那白砚怎么出来的自然那不言而喻。
顿时,关于白国公为何疯癫多年,家中子嗣大多早夭,唯一的白三小姐还是叔嫂那边过继而来都有了答案。
台阶上那人竟真的是天子血脉!甫一知道这个皇家秘闻,众人都为从震惊之中回过神。
梁总督又接着补了一句:“而且,大家都知道,公众紫鸢铁卫,向来只受皇帝或者储君驱使,大家也看到了,紫鸢铁卫听命于陛下,而并非前太子,可见,陛下才是平统皇帝唯一认定的储君!”
此言一出,顿时没有人再有异问,因为大家都知道,紫鸢铁卫,只听命于储君,白砚可以让文武百官缄口,却无法迫使紫鸢铁卫为其卖命,紫鸢铁卫为其驱使的唯一的理由便是,平统皇帝将紫鸢铁卫交给了白砚,而并非太子,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众人纷纷不由得下跪高呼万岁。
白砚抱着怀中的孩子,神色平静:“诸爱卿平身。”
喜怒不行于色,帝王之仪,显露无疑。
跟懦弱的沦为了董氏傀儡的先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谁更有帝王之相,一看便知。
张大人惶然:“是臣有眼无珠!还望陛下责罚!”
“无事,今日重中之重是封蝉礼,其余一切不重要,朕的事是小事,百姓的事才是大事。”
在矛盾冲突最激烈的时候选择铁血镇压,如今真相大白又开始轻轻拿起放下。
众人如今只会记得这位帝王的圣贤开明,会不自觉为他之前的雷霆手段找藉口,是因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才导致君王不得已用这样的方式。
如今这样才是欢喜结局,君与臣都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台阶下来。
玩的是权术,洞察的是人心。
真正祭拜的时候才是真正做到了万民所向,百官心悦诚服,远方旭日东升,昭示着新一轮的时局开启。
封蝉礼结束回到行宫之时,白三神色慌忙的跪倒在白砚的前:“陛下不好了!”
“皇后娘娘不见了!”
白砚突然就顿立在原地,控制不知沉闷的咳嗽了一声,眼唇瓣里面沁出几丝鲜红,他问:“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无聊,说想要逛逛这泰山周边的景色,谁知被突然出现的歹人掳走了。”
白砚的又转身往后疾步而行:“护卫呢?”
“娘娘说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于是便没带护卫!”白三哭丧着一张脸:“都是属下大意了啊!”
他心知陛下将皇后看的有多重要,他将皇后弄丢,若是陛下真的怪罪下来,后果不敢想象。
白砚此时却没有空去管他这些:“出动所有人马去找,就算是把泰山翻过来也要将人给我找到,若是皇后有一丝不妥,你便提头来见!”
“是!”
“主上,听说她是白砚新封的皇后,若是我们能在大军前杀了此女,想必必能让白砚那狗贼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军师出着注意。
“她能发挥比让白砚颜面扫地更大的作用。”董思语淡淡道。
军师:“主上的意思是?”
董思语笃定:“若是利用的好,我们说不定可以取白砚性命!”
军师一脸怀疑:“白砚那厮心狠手辣,怎么将区区一个女人放在眼里。”
董思语一脸复杂:“起初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绮兰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材丛林之中,而非泰山行宫。
她的双手双脚被束缚,嘴里还被塞了一大块腥臭无比的布。
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们怎能如此对待我的贵客?”
董思语扯掉了绮兰嘴里的破布:“好久不见。”
绮兰见状,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差点气的吐血,她是想让他在封禅礼上刺杀白砚,或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推翻他,而不是让他绑她!
绑她有什么用?绑她又不能杀了白砚!
可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绮兰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她又看了眼董思语身边的人马,有些失望道:“你就剩这么点人马了吗?”
董思语下意识便反驳道:“即便这些人吗,我也能杀了白砚!”
绮兰:“那你最好能如你所说。”她又问道:“你打算如何对付他?”
这下翻到轮到董思语不解了:“他看上去对你很是疼爱,还封你做皇后,你为何”
绮兰有些不耐烦道:“他对我疼爱我便要顺从而又感恩的接受吗?我要的他不能给我,却偏偏给我一些我不需要的,还不许我反抗了?”
董思语哑口无言:“这便是你数次出手帮我的目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应对?”绮兰不答反问。
董思语在绮兰面前也丝毫不掩饰,直接道:“他现在应当在寻你了,我想以你为饵,吸引他前来,让他有去无回!”
听到这个法子,绮兰心中更是觉得无望。
董思语看出她心中所想,十分笃定道:“他会来的。”
绮兰并不以为意,眼下白砚已经完成了封禅,皇位已定,他如何能为她以身犯险?
但是眼下也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绮兰:“我可以配合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你给我一个自由身,我想在京城富贵余生,同时我患了怪病,你得治好我的病。”
前提是,他真的会为她而来。
没多久,白三便收到了一封信件,他看完信息后,面色大变,当即毫不迟疑禀告了白砚:“陛下,是董思一族掳走了皇后娘娘!”
“他们在哪?”白砚数夜不曾合眼,眼底全是红血丝。
“在孤云峰,但是他们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白三抬眼看了一下白砚,这才道:“要陛下您一人前去,他们才肯放了皇后娘娘。”
白砚起身,拿起挂在墙壁上的佩剑,便往外走边吩咐:“备马。”
白三劝阻:“陛下,董氏一族定是布下了天罗地网,陛下您此去无异于是自投罗网,您万万不可一人前去啊!依我看,我们从长计议如何将皇后救出才是!”
白砚并不听劝阻,孤身一人离去,背影清冷孤绝。
我若晚去一时,她就多危险一分,她看上去张牙舞爪,可只有我知道,实际的她却是个胆小不过的。
孤云峰上,冷风冽冽,场景似曾相识。
两方对峙,白砚一人单枪匹马,一身玄衣,董思语拿着剑直指他,身后便是被束缚住双手的绮兰。
董思语有些不敢置信的大笑出声:“白砚,想不到你竟真的来自寻死路了!”
白砚缓缓抽开腰间的剑,刀锋如雪,冷光不染。
“来取你们狗命,又何须他人。”
绮兰被军师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
其余的人一同拔尖,数人朝白砚飞掠而去。
刀光剑影纵横,白砚的身影快的几乎寻不到,他身边剑影密布,董思语一方竟寻不到丝毫破绽,反倒是他这边的人开始有伤亡,而且伤亡不断扩大。
绮兰余光观察着战场的局势,心里不断的骂董思语废物,一边不断的撤离现场,避免伤到自己。
一旁的军师也不曾想到白砚一人敌对他们也能如此势不可挡,他心中焦急的想着破解之法,视线一瞥却看到了正准备趁乱逃离的绮兰。
军师飞向绮兰,一把便把她抓住,长剑横在她的脖颈,身侧便是悬崖,他勉强稳了稳身体,随机怒吼道:“白砚!你速速放下剑,否则我叫她立刻没命!”
玄色的身影停在原地,剑也直指董思语的眉心:“不如比一比谁的剑更快。”
军师眉心一跳,用剑指着:“速速放了我家大人!”
绮兰见状不好,这军师一个不小心,她的小命就要呜呼。
绮兰不敢大意,看了一眼身后的悬崖。
不如就这么赌一把。
她迅速用手抓住剑,而后一脚朝军师的膝盖弯踢去!
军师不受控制的倒下,此时绮兰眼疾手快将他往身后的悬崖一推!
军师落下的瞬间,眼里闪过恶毒与怨恨,随手一抓抓住了绮兰飞舞起来的衣襟,于是二人双双落下山崖!
“军师!”
“兰兰!”
众人惊呼这场变故,更没料到一道玄色的身影也以快的看不见的速度坠落下去!
第73章
在完全坠落前绮兰被一个人牢牢拽住,她往上抬头一看,便看到了白砚,此时他正抓住了峭壁上的一根树枝,勉强支撑着没有掉落。
“抓紧我!”白砚对绮兰说。
绮兰的脚还被另外一个人抓住,是董思语的军师。
“救救我!救救我!”军师慌忙道。
眼下三个人全挂在树枝上,那颗摇摇晃晃的树明显支撑不了三个人的重量。
绮兰紧紧的抓住白砚的手,而后一脚对着军师的脸,毫不犹豫的狠狠地踩了下去。
军师带着绮兰的鞋子彻底掉了下去。
可这时,峭壁上的树枝也随之松动,吓了绮兰一大跳。
绮兰顿时吓得尖叫出来,“白砚!”
白砚费力的翻到树枝上,而后又将她拉起来,两人便一同挂在了枯树上。
“白砚,快上去,我害怕,我恐高。”绮兰急急忙忙道,她根本就不敢看悬崖之下。
“上不去。”白砚注视着她。
绮兰懵了:“怎么会呢?你武功那么厉害,怎么就不能带我一起上去了呢?”
“你一定是吓唬我的对不对,你别开玩笑了,快带我上去吧。”
白砚只是习惯性的摸着她的后颈,安抚着她。
他眼神十分认真的看向他,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罗绮兰,我们就这么掉下去怎么样?”
绮兰避开他的眼神,祈求道:“不怎么样,简直可以说是烂透了。”
她害怕白砚这时候又发疯,于是赶紧劝道:
“我们一定可以上去的,你试试,你还这么年轻,刚刚举行封蝉,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你就舍得这么死了吗?”
白砚摩挲着她的后颈,动作缠绵,“我舍得,只要是跟你死在一起,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可我不想!”绮兰有些崩溃道,“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活着!”
“你要是跟我一起活着,不是更好吗?我们夫妻恩爱,携手共度余生不好吗?”
白砚握紧了她的脖颈:“你既然敢以身犯险,为什么这会又开始怕了呢?”
“自己做出事情之前,就要预料到最差的后果不是吗?”
绮兰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的,从内心深处开始害怕起来,她这时候也不想着再去掩饰了,于是干脆直接承认错误:“白砚我错了,我不该帮董思语的,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别跟我一般见识,也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们先上去好不好?我只是一时糊涂!你可不能跟着一起糊涂啊!”
“况且,我只是跟他说了你的封蝉礼,我知道他一定打不过你,所以我是想帮你一起除掉他的啊!我并没有想到他会把我给掳到这里来啊!”绮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真的知错了?”
“真的错了!”绮兰痛哭流涕,“快上去吧,这树枝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又听见咔擦一声,绮兰的心像是突然被悬吊在高空。
她听见他又问道:“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要么一起死,你会怎么选?”
绮兰的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她痛哭流涕的抓住白砚的衣襟:“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白砚沉默了下去,而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自私自利,虚荣浅薄,粗浅鄙陋的女人。”
绮兰已经听不进去他说了些什么,
“可是我也说过,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选你。”
他抓起她的手直到咬出深深的血牙印子,“你敢忘了我试试。”
绮兰痛的眼泪汪汪,“白砚…”
他又抹掉她脸上的泪珠子:“以后没有人护着你了,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不许忘了我,也不准跟别的男人好,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尽可去找梁总督,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另外,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他简短的如同交代后事一般说完,而后双手抱住绮兰的头,运气将绮兰往上一拖。
悬崖边上的树枝也因为他的举动再也支撑不住“咔嚓”提升断裂。
玄色的身影便飞一般的掉了下去,慢慢变成芝麻粒大小,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绮兰借着白砚的力道,颤颤悠悠的爬上了悬崖,董思语一行人站在她的不远处。
“大人!有一个爬上来了!”
董思语的目光向悬崖边投去,便看到了满脸泪痕,形容狼狈的女人。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二人四目相对,他刚刚想露出一个微笑,夸赞她干的不错,却发现她的表情有异。
而后他便看到绮兰缓缓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扬手呼喊到:“紫鸢铁卫何在?”
一群身着深紫色护卫从天而降。
“诛
杀这群人,一个不留!”
距离那日过去了已经有半月有余,那些发生活的种种对于绮兰来说仿佛是黄粱一梦,她不是皇后,白砚也不曾存在于她的生活中。
只是偶尔在看到手腕上的牙印的时候,还是还是会提醒她,曾经有一个人,在她的生命轨迹中有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绮兰重新盖好手腕,随手撩拨着身下的琴,咿咿呀呀的又开始唱起了曲来。
温婉的江南小曲,倾泻而出,楼上的女子虽然戴着面纱,可那一双杏眼眼波流转,一看便知道是个绝世美人,这绝世美人每日都会在楼上表演曲子,为这座新开的茶楼吸引了不少人流。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家茶馆,也知道有个绝世美人会唱曲子,楼下的座位座无虚席,都是冲着名茗还有江南小区过来的。
绮兰把存在钱庄的钱取了一半出来,用这钱开了家茶楼,主要就是卖江南茗品,附带免费唱些小曲。
有了在风月场的经历以及她管理徐府的那些经验,绮兰做起这半风月的半商业的经营模式来十分的得心应手。
除了一开始那几天没什么人,后面都人满为患。
茶馆开业前,她还招了三个帮手,全是无家可归的女子,其中一个会粗浅的识写字,绮兰便让她做了掌柜,剩余两个跑堂。
绮兰作为老板,十份的大方,又肯教学,三个女子也十分珍惜这份工作
绮兰楼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忙,想着多找几个人来楼里唱曲。
一般的良家女子可不会做这种风月事,绮兰便想着去人伢子那儿采买个人,从此以后培养起来,又计划着再买个婢女,这样在生活上也能帮衬她许多。
她寻了个日子,跟楼里的人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人伢子在东市,她这一路过去还挺远。
路过城门口的时候,听到有人围在城门口的告示前讨论的十分热烈。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当今圣上跟皇后齐齐失踪了不知下落了呢!”
“嘘——这话可不好乱说。”
“你怕是不知哦,陛下失踪许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京中全靠梁相还有宋阁老稳住局势!”
绮兰脚步一顿,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而后又面不改色的走过。
如今宫中恐怕在全力寻找白砚和她,可他们不知道白砚早就已经跌落山崖粉身碎骨,而她,便躲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绮兰正在思索之中,却突然被一阵怒喝打断了思绪。
“哪里来的叫花子!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偷东西!”
一个脏兮兮的高大身影一瘸一拐的从绮兰身边擦身而过,但是却很快被酒楼的人抓住。
酒楼的老板双手叉腰:“给我狠狠的打!我今天非要给他一个教训不可!竟然敢偷到我王老三的头上!还吓跑了我的客人!”
一群人便围着叫花子围殴起来。
那叫花子蜷缩在一起,他似乎是饿的不行了,也不顾身边的人拳打脚踢,狼吞虎咽的吃着手里的桂花糕,嘴里偶尔发出被打的轻哼。
一群人打了许久才松手,那叫花子也不吭声。
王老三打的累了:“走!把这人送到官府去!”
一旁的小喽啰们听到这话正要将他架起,却听到一道柔美温婉的女声:“慢着!”
人群让开,绮兰走了出来。
“他给你造成的损失我来赔偿。”
王老三不屑的打量了绮兰几眼:“他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这可损失不小,你赔的起吗?我奉劝你…”
话还没说完,怀里便被扔进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对方的声音依旧柔柔的:“这些够不够?”
王老三感受到分量,连忙道:“够,够!完全够!”
“既然够的话,那此人便交给我处理吧。”
王老三回过头对那叫花子不屑道:“今天就算你运气好!哼!我们走!”
绮兰又对着周边的人道:“大家都散了吧。”
人群散去。
绮兰缓缓走到那叫花子面前,可他专注的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丝毫不看她,他的手指都被打折了,软软的垂了下来,可他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一样。
“白砚?”绮兰仿佛是在梦中一样,试探的喊道。
那人依旧吃着东西不理她。
绮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但是他却好像是有察觉一般,起身狠狠将绮兰撞到在地,而后转身一瘸一拐的跑了。
绮兰到在地上,似乎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觉,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他呢?他早就死了才对,他那种人,怎会如此狼狈呢?不,不可能是他。”
绮兰一个人回到了茶楼,李掌柜见绮兰独自一人回来,不由得问道:“老板不是说去采买仆使了吗?怎么不见仆使呀?”
绮兰有些魂不守舍的回答道:“忘了。”说这便进了后堂。
剩下李掌柜一个人喃喃自语:“今天可真是奇怪,还是第一次见老板这样。”
第74章
绮兰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想着白天的事情。
也记不清数了多少只羊,最后那些羊最后汇聚成一个身影。
绮兰蓦然起身,又穿好衣服,出门一路走到白日里去过的街上。
商铺都已经关门,大街上空无一人。
那个身影也不在。
绮兰原地停留了一会,咬紧了嘴唇,低低道:“这可不怪我,我来找过你的。”
说罢突然转身,却被眼前地上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白天出现过的人躺在地上,浑身是伤,形容狼狈。
他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从不曾叫她看到过他浑身是伤的样子。
他出身清贵出尘,姿容甚美,不管走到哪,都是是人群无法忽视的亮眼。
可眼前的人却十分狼狈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绮兰声音干巴巴的:“你是谁?”
地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捂住腹部,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
依旧没人回她,可绮兰的脚步却迟迟没有离开。
过了会,她咬牙蹲下,将地上脏兮兮的人扶了起来。
看上去十分高大的人却轻的跟一把骨头一样,绮兰甚至不需花多少力气。
身上的人发现了她,开始挣扎了起来。
绮兰低声叫道:“你再挣扎我可就不管你了!”
身上的人又安静了下来。
等回到了家,屋内的李掌柜被绮兰的动静惊醒出门,便看见了绮兰扶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乞丐身上臭的熏天,脏的要命,弄脏了老板的衣服,可老板好像一点也不嫌弃。
李掌柜捂住嘴,压抑住惊呼:“这谁啊?”
绮兰并未回答,只是吩咐:“去准备些热水,还有伤药。”
她一路把人扶到房里,撑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半晌。
此刻的他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糕点,完全不顾及形象疯狂的往嘴里塞东西。
绮兰突然试探的开口:“白砚?”
身边的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绮兰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就换了一只手继续吃东西,直到嘴里塞满了食物,再也塞不下。
他吃得太急突然呛住了,狠狠的咳了一身声,桂花糕也咳的到处是。
绮兰轻轻的顺着他的背,帮助他缓过来,她看向他的压身也充满了复杂。
那个人绝不会如此窘迫。
这时候李掌柜准备好了热水,绮兰对他说:去洗澡,洗完再吃。”
他不理会绮兰,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往嘴里塞。
“你先去洗澡,洗完了澡还有更多的好吃的。”
他听懂了她的话,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吃的,慢吞吞的走到浴桶前。
“自己能洗吗?”绮兰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
“你先洗,有需要叫我。”绮兰说完便出了门。
家里没有男子的衣物,绮兰就给他找了一件宽松的女子的衣裙,还从厨房寻了些
吃食。
再次进门时,房间里水雾渺渺,他伏在浴桶之中,绮兰只看得到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绮兰突然一瞬间的怔忡,像是过了经年那般久。
回过神来后,她把衣物放在一旁的桌上:“把这个换上。”
“我不穿那个。”他拒绝道。
“你原来的衣服我已经扔了,你不穿的话就只能光着。”
话说完,浴桶里的人就突然起身。
绮兰下意识闭眼,可刚刚高大修长的躯体却停留在了脑海之中。
他直愣愣的跨过了浴桶,来到绮兰的面前,也没有任何羞耻之意,他又重复的说了一句:“我不穿。”?
绮兰感受到他离自己近,下意识便转过身:“眼下没有别的衣服,你先穿这个将就,过两天我带你买新的去。”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反应,绮兰便自作主张的拿起一块干巾,而后闭着眼摸索着替他擦了干净。
他全程一动不动,任由绮兰擦了个干净。
绮兰睁开一丝眼缝,找到衣服,又开始摸索着替他穿了起来。
屋子里只有换衣服的絮絮的声音,替他完全穿好,绮兰这才睁眼——
污秽洗干净后,露出白的发光的那张脸,黑发顺滑的吹落,他抿唇不言,嘴角弧度透露出几丝冷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他此刻却穿着滑稽可笑的女装,手腕跟腿都漏出一大截,还能看得到一截满是伤痕的皮肤。
是他,却又不是。
绮兰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牵住他的手一同到了榻边。
她又伸手凑到他的胸前,正准备解他的衣服,手却被他紧紧攥住,力道大的吓人,她的手都快要断了。
以前他抓她时候用的最大的力道也不如现在的十分之一。
绮兰忍着痛:“你受了伤,我给你上药,上了药才能好。”
他这才缓缓松开。
绮兰勾开他的衣裳,便看到了一具遍体斑驳的身体,上面新伤老伤驳杂,有些还在隐隐往外渗着血。
可是他的表情却并无二样,看起来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样。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莫名有些像犬类,带着些警惕还有防备。
绮兰看的暗暗心惊,她拿出药,开始安静的给他上药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绮兰身上的善意,他逐渐变得放松下来,任由绮兰替他擦药。
绮兰看着这满目的伤痕,却忍不住走神。脑子里一时涌过无数片段,手上就没注意稍微用了力了点。
手下的伤口就立刻破痂出血,他转过头,立刻抓住绮兰的手。
晕黄的灯光下眼底像是都红了一圈。
明明是凶狠的眼神却莫名透露出几丝可怜。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绮兰抿了抿唇,接下来的动作却更加的认真,也更加的轻柔。
她帮他上完了药,又替他把头发擦干,全程细致小心无比。
他看向绮兰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警惕不信任,变得逐渐信任依赖。
绮兰起身,看样子是要出门,却被他一把拉住。
“不许走。”声音硬邦邦的,但是紧张的深色却透露出他的内心不安。
绮兰的声音柔和下来:“我去看看大福来了没有,马上就回来。”
可他依旧不松手,绮兰没办法,只得陪着他,直到李掌柜在门外喊道,大夫过来了。
大夫急匆匆而来,正待要上前检查,但却被他猛地推开。
他的眼神警惕的看着大夫,浑身透露出野兽一般危险的气息。
大夫竟然一瞬间被吓住不敢上前。
“姑娘这…”大夫为难的看向绮兰。
绮兰上前,试探的朝他伸出手,见他没有拒绝,于是主动的握住了他的手,捏捏他的掌心以示安抚:“这是给你看病的大夫,你身上有伤,看了病才能好。”
见他眼底的警惕逐渐退去,转头对大夫说:“您再给他看看吧。”
大夫给他把了一下脉搏,又查看了一下全身,“全身皮肉伤居多,五脏六腑也有些不同程度的旧伤,但是这些伤都不是一个同一个时期的,皮肉伤好说,但是这内伤时间已久,加上精神郁结,恐怕是十分难治。”
“能治什么先治吧。”绮兰想了想,又犹豫地问道:“他的脑子没有什么问题吗?”
大夫沉吟一声:“他脑后有些许淤块,像是经过重击,有可能导致失忆或者一些其他的状况。”
原来是失忆了。
听到大夫这样说,绮兰心里说不清是庆幸还是什么。
忙活了大半夜,终于结束了。
出去的时候李掌柜还在外面等她。
“老板,这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绮兰含糊道:“他是我捡回来的,茶楼里不是缺人吗?正好他可以来帮忙。”
李掌柜一脸担忧:“这人来路不明的,万一是个危险人物怎么办?”
绮兰只是道:“你放心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绮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起晚上的药还没吃,于是赶紧吃了一颗。
药瓶变得越来越轻,里面的药也越来越少。
到时候若是药没有了,她能不能扛过寒毒都是问题。
绮兰有些发愁,但是却又没有办法,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的睡意全无,她干脆开始盘算起账目来。
这一算也不知道算了多久,越算越精神,看着那些余额,都是绮兰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的坚定依靠。
好不容易算完了,绮兰抬头一看,窗外已经天明了。
大家都忙活着准备茶楼开张,李掌柜准备着大堂里的摆弄,彩蝶负责准备今日的茶水,遇雪则是做着今日的茶点。
彩蝶边炒茶边抱怨道:“老板,昨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吵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遇雪顿时附和道:“对对对,我也是,老是听见有声响。”
李掌柜忧心忡忡,对着一切事情的发生心知肚明,但是却并未开口,那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候客房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几个人齐刷刷看过去,这一看就看呆了眼,遇雪手里的面团都掉了下来。
“好美的姐姐!”遇雪愣愣道。
那人走到绮兰的面前,理直气壮道:“我饿了。”
声音一出,几人惊掉了下巴,竟然是个男子。
李掌柜结结巴巴道:“老板,这便是你昨天捡回来的人?”
“什么?他是老板捡回来的?”遇雪跟彩蝶异口同声道。
绮兰从蒸笼里面拿出刚刚蒸好的茶点放到碗碟递给石见。
“嗯,我见他生的甚好,就捡回来一起帮忙,哦,对了,你们便叫他石见吧。”
李掌柜看向绮兰的眼神充满了钦佩:昨日那般脏污之人,老板竟然能看出美貌。
遇雪见老板将糕点给了石见,不由得大叫:“老板!你怎么能将我刚刚做好的炼乳糕给他呢!这可是留给前排贵客的!总共没几块!”
“换别的送给贵客便是。”
遇雪气鼓鼓的,哼,老板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以往这炼乳糕她想多吃几块,老板都不肯,自己都舍不得吃要留给贵客,却是毫不犹豫给了这个新来的石见。
第75章
茶楼开张以后,绮兰四人忙活着店里的事情,石见则一人坐在柜台安安静静的吃着糕点。
今日的客尤其多,基本上每个进门的客人都会朝柜台那边瞥一眼,绮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但是却并未说什么,反而将剩下的糕点都拿去柜台那边。
遇雪忙活着给客人上茶,脚都要冒出火星子,转眼就看到坐在柜台里舒舒服服吃糕点的那个人,不由得怒气上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有个穿着甚是富贵的男子走近了石见,他显然是把他
当成了新来的跑堂,于是指了指石见身后的柜子:“我要一碟打包好的糖糕。”
遇雪见状,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身继续去上茶。
石见犹豫了一下,而后从身后的柜架里拿出一包包好的糕点,放在了桌子上,
“不是这个。”富贵男子摇摇头,眼神像是黏在了石见身上。
白砚把糕点放了回去,又拿了另外一包。
男子还是摇摇头,他左右看了一遍,又上前右手盖在白砚的手上:“美人,我来教教….”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一股大力击飞,而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石见用那只刚刚碰到他的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又开始吃起了糕点。
男子指着石见,怒不可遏:“你什么东西敢伤我?”
茶楼里的人都被这番动静吸引了过来。
绮兰也连忙匆匆下楼查看。
男子见老板来了,立刻大声斥责:“你们店里的人怎么回事?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绮兰扶起地上的男子,连连赔礼道歉:“不好意思,是我们的不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教训他?你要怎么教训他,他可是弄伤了我!”男子得理不饶人。
绮兰陪着笑:“您放心,我们会对他有处罚,绝对还给您一个公道。”
“你只是嘴上说说吧,实际上根本不会对他怎么样,我看你就是想包庇你们店里的人!”男子狠狠甩开绮兰的手,甩的绮兰一个趔趄。
绮兰身子不稳,差点要摔倒,却被一双手扶住。
绮兰抬头一看,是石见。
石见疾步跑了出来扶稳了献血跌倒的绮兰,他虽然一瘸一拐但是却并不影响速度,众人也看出来这个美貌无比的‘女子’竟然是一个瘸子,不由得纷纷摇头叹息。
石见却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待绮兰站稳后,他就要抬手向男子袭去,但是却被绮兰拉住。
石见待还要说话,也被绮兰用眼神制止。
男子也看见了石见的动作,叫的愈发的大声:“怎么着?又要大人是不是?我看你们店是不是黑店啊!”
“客官!这位客官!”绮兰连忙上前安抚,“您也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店了,您也知道我们店一贯是什么样子,今日不过是个意外,他就是一个新来的,什么也不懂,我这个做老板的替他向您道个歉。”说这绮兰从柜架拿起一小坛酒,打开了酒瓶,直直灌了下去。
看的周围的人一顿咋舌,想不到楼上的弹曲的姑娘竟然是这家茶馆的老板,而且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有如此豪气。
“好!”周围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拍手称赞,有些还帮着绮兰说话:“你看人老板都做到这份上,高老板你就别为难人家两个女子了。”
绮兰将空了的酒坛放到一边,又打了个酒嗝,神色大方无比:“高老板,今天您的费用我全替您免了,之后您只要是来店里,我都给您打八折,今天这是就当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高老板被架在了台子上,见绮兰这番诚意满满的道歉于是也不再纠结于此事:“行吧,今天就当我心情好,这事便就此作罢了!”
人群逐渐散去。
绮兰转身,打量着石见:“没伤着哪儿吧?”
石见摇摇头,眼神全程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像一只黏人的大狗狗一样,注视着绮兰的一举一动。
绮兰酒意上头,有些晃悠。
石见就主动牵住绮兰的手,又说:“是他先的。”
一句话没头没尾,绮兰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是不是高老板先,其实她也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莫名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周围,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却甩不开。
她耐心道:“我知道,以后有这事,你先叫我,我来处理,你先去后堂吧。”绮兰作势要离开。
“我不。”
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虽然没说,绮兰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这句话。
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想一只饿急了的狗,叼着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骨头。
绮兰默了一会,竟也没有推开他,反而吩咐李掌柜准备今日闭店。
遇雪听闻了消息,对李掌柜说:“老板对石见可真好,他才刚来,这般惹恼了客人,老板也不说他,老板说他是来茶楼里面帮忙,可是一早上他什么活也没干。”
“你不要心里不平,老板自有老板的道理。”李掌柜安慰道。
几个人一起收拾着准备闭店,石见就跟个尾巴一样跟在绮兰的身后,走到哪跟到哪。
遇雪又忍不住对彩蝶说:“彩蝶你看!他看着是个老实的,实际是个阿谀谄媚的小人罢了,就会跟在老板身后!”
彩蝶笑着点点她:“你呀你!”
一屋子的人都在忙活,只有石见一个人人空闲着双手,跟在绮兰身后,绮兰忙着摆弄着货物也没空管他。
石见迟疑着开口:“我帮你?”
绮兰一愣,又笑着答道:“行,你把这些都擦一遍,然后再摆好,小心不要摔了。”
“嗯!”石见点点头,从绮兰手里接过抹布,有模有样的开始擦起柜台。
绮兰则转头开始整理起账本,她走到哪石见就跟到哪,反正不会离开她三步之外。
绮兰心头一软又说:“结束后就带你去买衣裳。”
石见重重的点点头,而后扯起一个大大的笑,露出了六颗门牙,他似乎是很不喜欢这种大弧度的笑,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但是却并不影响其美貌:“嗯!”
绮兰看着他的笑容,有些荒谬又有些恍惚,而后摇摇头,甩掉自己脑袋里的杂乱,开始认真的算起了账目。
正要闭店之时,却进来一个戴着方巾的儒雅男子,模样看上的甚是风流。
李掌柜一见他便热情打招呼道:“张老板您来了!“
张老板笑着点头示意,眼神搜寻一圈,看到了正在忙碌的绮兰,嘴角的笑意便扩大了一圈:“兰姑娘!好久不见,最近生意如何?”
绮兰一见是合作的茶叶老板,不由得也挂上了笑意:“有了张老板的照料,生意自然是还行。”
绮兰见他手上即无账本,也无货物,想着上一批的茶叶的货款之期还没到,于是又问道:“不知今日张老板上门是”
张启文:“最近有个茶商举办的品茶会,届时会有很多茶园主还有茶商在场,我想着你也是刚开茶楼,若是能去,必是能结交一些人脉,想来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前去。”
绮兰正要一口答应,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抬头一看是石见。
不知道绮兰为何就犹豫了一下,而后含糊到:“多谢张老板的邀请,不过此事再说吧,届时我再给您答复。”
张老板也不气,注意到了绮兰身边的身量格外高大的女子,“这位是?”
绮兰:“这位是我心招进来的帮工,唤做石见。”
“哦。”张老板略带深意的打量了一下石见,就看见对方攥住兰姑娘袖子的手,变成了握住了兰姑娘的手,可是兰姑娘也没有挣开的意思。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子’对他有种莫名的敌意,不过反正是个女子,他也不在乎。
张启文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盒茶膏,浅笑吟吟的递给绮兰:“兰姑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绮兰打开茶膏的盒子,细细的闻了一下,惊喜道:“这是价值千金的乌金茶膏!张老板,你怎么找到这种好东西的?”
张启文打开折扇,嘴边挂着神秘的笑:“山人自有妙计。”
绮兰虽不是文人,但是却知道茶膏对于文雅人的致命吸引,在他们眼里,这东西就是茶中极品,若是她能有这么一盒,以后自然是不愁顾客。
绮兰把玩着手里的茶膏,愈发的心痒难耐,她也知道这东西有价无市,到底有多么难寻,于是不抱希望的问:“只是不知张老板这个可否愿意出售?”
出乎意料的,张启文分外爽快的答应:“自然可以。”
“真的?”绮兰十分的惊喜,心中迅速的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身价,要买下这份茶膏定然是要出一大口血,端看张启文怎么出价。
“就是不知道这份茶膏,需要多少钱。”绮兰不好意思道。
“可以送给你。”张启文道。
绮兰还没来得及狂喜,突然就手中一紧,察觉到身边的人捏紧了自己的手,茶膏在前,绮兰也顾不得身边的人。
她心中斟酌了一下:“这么
贵重的东西,怕是不妥。”
张启文:“我自愿赠送之物,又会哪里不妥?”
绮兰心中既觉得这样不好,但是也实在不愿将茶膏还回去,心中纠结了一会:“不若这样,我将这份茶膏折做股份,以后将茶楼的一成收益年底分红给您,您看怎么样?”
一成收益,已经是绮兰下了血本了。
“也行。”张启文也没拒绝,若是有了这层股东的关系,两人之后的交际自然也会更深,想到这里张启文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见目的达成一半,他又说道:
“那今日就先这样,品茶会的事情你可以先想想,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届时你再告诉我是否要一同前去。”
绮兰笑着点点头,送走了张启文。
闭店以后,绮兰带着李掌柜还有白砚一同出门,她主要是想给石见买两身男装,他穿女装太引人注目了。
一路上都是绮兰跟李掌柜有说有笑,身边的石见倒是一直沉默不语,感觉兴致不高。
绮兰停住了脚步,走到一旁的栗子糕摊位前,买了两份栗子糕,一份给了石见一份给了李掌柜。
给石见的时候在他的手掌心捏了捏,又凑近他的耳朵:“特地给你买的,李掌柜只是顺带的。”
李掌柜一遍吃着例子糕一边问:“老板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绮兰捏了捏石见的掌心,看也不看李掌柜:“吃你的吧。”
石见一直紧抿的唇这才放松下来,微微往上勾起。
这一切也没有逃脱绮兰的眼睛,她的心情也莫名变得愉悦轻松。
几人到了成衣铺子,绮兰直接同老板道:“给他拿几件男装。”
成衣铺子老板眼光和其毒辣,一眼便看出这是个男子,而且是个身量十分优秀的男子。
老板当即便挑出了几件男装,都是一般男子镇不住的花纹样式,颜色也都是暗紫跟深红。
李掌柜看了,“这怕是有些过于鲜艳吧。”
成衣铺子老板打包票:“他肯定合适,去试试就知道了!”
李掌柜看向绮兰,绮兰倒是没发表任何意见,说:“先去试试看吧。”
石见一连试了好几套,却是一套比一套惊艳,原本看上去十分打眼突出的颜色,却被那张脸生生压了下来,不仅没有半分突兀,反而跟那张脸相得映彰,看的李掌柜还有店铺老板眼睛都直了,原本普通的布料穿在他的身上,却硬是显得名贵无比。
店铺老板忍不住给自己的眼光竖了个大拇指,又对着其中看起来像是主事人的绮兰道:“公子穿上这几套衣裳真的是绝了,恐怕出门便要把那小姑娘迷的睁不开眼了!”
李掌柜也忍不住赞叹:“小石是真的适合这几套衣裳。”
石见穿着明紫铯的长袍,长袍在阳光的映衬下,隐隐透露出反复的花纹,衬的整个人贵气无比。
隐隐约约,绮兰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李掌柜以为绮兰会买下这几件衣裳,却见绮兰又挑了几件灰扑扑的衣裳,那几个衣服款式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丑陋过时。
她在石见身上比了比,“我觉得这些更适合你,你看怎么样。”
石见一手牵着绮兰的手,一手啃着糕点,看也不看就直接点头:“嗯!”
最后绮兰付了钱买了拿几件灰扑扑的衣裳,石见穿着绮兰新买的丑衣裳,脸都笑出了花,一直往绮兰身边凑,看上去开心的不行。
李掌柜在心中一直嘀咕,觉得两个人都奇怪无比。
路过药店的时候,李掌柜又问:“老板,大夫说他脑子有问题,开了药方,药房我带着了,要不要去抓些药?”
绮兰侧头看向身边的石见,他只是开开心心的吃着栗子糕,察觉到绮兰再看他,于是对绮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绮兰听见自己说:“他脑子没有问题,也不用抓药。”
就这样吧,挺好,绮兰自私的想。
第76章
一行人回到了家,即使石见穿着灰扑扑的丑衣裳,但依旧是把彩蝶跟遇雪看呆了眼。
彩蝶生性羞涩,没怎么说话,倒是遇雪反应过来了,有些忿忿:“原来老板提前闭店,是为了给石见买衣服!”
“难道我没给你买过?”绮兰嗔道。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遇雪崛起了嘴,就是不一样!
她也说不出来,反正老板待石见就是跟她们不一样!
吃饭的时候,五个人围在了一起,绮兰特地叮嘱李掌柜做了一大桌子菜。
绮兰郑重介绍:“从今以后,小石就是我们岸芷汀兰的正式一名成员了,他以后跟着遇雪还有彩蝶一起做跑堂。”
遇雪闻言,轻轻的“切”了一口,小声嘀咕“他会个什么。”
绮兰又转头对石见说:“你以后跟着遇雪还有彩蝶一起跑堂,工钱我按照一样的给你。”
石见一双眼睛盯着绮兰不动,乖乖的点了点头。
彩蝶夹了口菜,眼神在绮兰还有石见之间逡巡,好奇的问道:“老板,他真的是你捡回来的吗?”
绮兰点点头:“不然呢?”
彩蝶又把头埋进碗里:“总感觉你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绮兰:“别多想,我就是见他可怜才捡他回来的。”
“哦。”
这时候李掌柜端着最后一盘菜上了桌:“昨日杀的鸡剩下的鸡腿,来,大家分一下。”
盘里两个鸡腿,一共有五个人。
李掌柜刚想说:“我不吃,大家一人一个。”
只是话还没有出口,便见一筷子夹了个鸡腿,放到了绮兰的碗里。
几个人的实现齐齐看向石见,可是他的眼里却只有绮兰。
他咧嘴一笑:“兰兰吃。”
几人又齐齐看向绮兰,绮兰十分镇定的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鸡腿:“李掌柜,你要么?”
李掌柜连忙摇摇头。
“遇雪要么?”
遇雪表情忿忿:“我才不要他夹的鸡腿!”
绮兰又看向彩蝶。
彩蝶连忙道:“不了,谢谢老板!”
绮兰这才开始吃起碗里的鸡腿。
吃饭的过程中,石见一直在给绮兰夹菜,直到绮兰吃不下,他又拿过绮兰的碗,毫不嫌弃的将剩下的饭菜都吃光。
遇雪忍不了了,摔了筷子骂道:
“狐狸精!”
她又狠狠瞪了石见一眼,溜了。
场面一顿尴尬,绮兰只得对他道:“遇雪还是个孩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石见摇摇头:“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过了会他看向绮兰,浅灰色的眼睛里纯澈无比:“我不在乎她,我只在乎你。”
其余两个人见状,纷纷低下了头。
绮兰臊的受不了了,趁众人在收拾碗筷的时间,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以后莫要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石见一双眼睛看着她,真诚无比:“说哪些话?”
绮兰说不出口,只是含糊到:“就刚刚饭桌上那些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绮兰叹了一口气,一看就知道他没听懂,她拉着他的手,进了房间。
“要做什么?”他问道。
绮兰没好气的说:“给你换药!”
绮兰一口气把他上身扒了个精光,拿出药膏开始满满的涂抹起每道伤口。
伤口纵横密布,但是绮兰涂抹的十分的耐心。
“痛不痛?”她问了一句。
石见不回答,反而问道:“你会嫌弃吗?”
绮兰没懂他的意思,听见他重复的问了一句:“你会嫌弃我吗?”
绮兰:“不嫌弃。”
石见弯唇一笑:“那就不疼。”
他趴在长榻上,任由绮兰摸遍了全身。
虽说他这具身体伤疤纵横,但是说实话,还是很养眼的,形状清晰分明,肌肉精瘦扎实。
绮兰摸到他的腰的时候莫名就想到了以前的场景。
他的腰很好,非常好。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轻,像蚂蚁一样,痒痒的,流连过,绮兰的呼吸也变得明显。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听话的时刻,任由她的摆弄,他这具身子,本就是她一眼就看中的。
绮兰吞了吞口水,手继续往下的时候,却被一双铁手猛的抓住。
他回过头,看向她,眼神带了些漫不经心的哑欲,像一张细密织作的网,无形中将人包裹,让人无处可逃。
绮
兰突然就回过神,又猛的收回自己的手:“你自己先上。”
正欲起身离开,却被他抓住。
眼神又变得有些可怜:“你去做什么。”
绮兰抚了抚他的手背安慰他:“我去更衣一趟,等会就回来。”
遇雪在愤愤不平的细数着石见的罪名,连嘴里都要喷出火星子!
“他怎么能那么谄媚?竟然对老板说出那种话!”说这往一旁啐了一口,“那么大一个男人,也真是不害臊!”
“我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招蜂引蝶给店里带来麻烦不说,”
彩蝶在一旁缝着针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啊你,你就少说些吧!”
遇雪听闻此言,不仅没好,反而愤怒难当:“彩蝶!你怎么能如此平静,合着还能帮他呢?”
遇雪不经意间看到彩蝶手里缝着玩意,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一眯眼,夺过彩蝶手里的东西,仔细一瞧,是一双鞋,一看就是男人的尺码!
彩蝶着急忙慌的想要去抢回来,但却无奈没有遇雪身量高,力气大,一时半会也夺不回来。
“彩蝶,你无缘无故的,做男人的鞋做什么?”遇雪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脑子里的线绕了三圈,“你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之前一直没见你给别的男人缝东西,怎么这回突然开始缝起男人的鞋来了?”
“你不会是给石见缝的吧?”
彩蝶避而不答:“你把鞋子还给我,你再这样,我就跟你生气了!”
遇雪不敢置信的质问:“你竟然是真的给他缝的,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彩蝶双颊爆红:“你说什么鬼话?”
彩蝶这番反应倒是更加印证了遇雪心里的猜测,她愤怒的一把推开彩蝶跑了出去,直奔客房而去。
一进门就看见石见光着上半身躺在榻上,长长的黑发扑满整个后背,隐隐月月露出腰侧的肌肤,引人遐想。
遇雪所有的怒气突然就被堵在了喉间。
石见听闻破门声,朝遇雪看去,原本嘴角弯起,脸上一派轻松,一看到是遇雪,整个人的神态一下子都变了,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来做什么?”
遇雪见他这样,原本堵在喉间的火又蹭蹭蹭往上帽,她捏紧了手里的鞋,指着石见骂道:“狐狸精!”
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盛着浅淡的疏离与凉薄,还带着些隐隐的不耐:“滚出去。”
说话间,发丝垂下,腰间的肌肤露的更多,美的触目惊心,遇雪莫名就低了架势,不敢再往那处看,“我警告你,少做些小动作诱惑老板还有彩蝶姐姐,我告诉你!老板心中早就有了恋慕的男子,决计不可能”
话还没说完,手腕上便被钳住一股极大的力道,似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眼前时放大了无数倍的脸,看的遇雪一时间连疼痛都忘了。
“你说什么?”
遇雪半天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绮兰一进门,看到的便是如此般场景,两个人距离十分的近,遇雪像是发呆一样看着眼前的人,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双男子的鞋,一看便是新绣的。
绮兰默不作声收回脚步。
遇雪眼尖的看到来人:“老板!你来了!”
身边的人也蓦然松开遇雪,看向来人,眼底带了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绮兰脸上扬起毫无异样的笑:“那你们先忙。”说着便往外走。
身后响起两道声音:
“老板!”
“兰兰!”
遇雪急忙第一个追上绮兰,“老板,你别误会了,我去找他是因为”
“因为什么?”绮兰笑着问道。
遇雪莫名就哑了口,说自己是因为彩蝶的事情去找他,好像对彩蝶不好,于是遇雪决定撒一个小谎:“有些事情想要跟他说。”
绮兰的视线停留在遇雪手上的鞋上:“给他的?”
遇雪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才不给他!”
绮兰心下了然:“行了,我知道了。”
遇雪:?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绮兰又摸了摸遇雪的头。
遇雪懵懵懂懂回了房间。
绮兰正要褪衣裳入睡之时,却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绮兰手中动作一顿,“是谁?”
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我。”
绮兰听完,继续褪衣服,“我要睡了,你有什么事吗?”
过了一会,门外的人才道:“药还没上完。”
隔着门窗都能听到声音里的茫然还有些小心翼翼。
“背部我都给你涂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会吧?”
半天,门外传来紧绷的一声:“不会。”
“把药膏涂在伤口上就好了。”绮兰有些轻描淡写,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以后不需要我给你上药了。”
门外是长久的沉默,久到绮兰以为他已经走了。
正要和衣躺下只是,却听见那人又说:“你要睡了吗。”
绮兰:“嗯。”
说罢吹熄眼前的蜡烛,双手交合躺在床上,有些发愣的看向床顶。
胸口有些不舒服,她揉了揉,兴许是这几日太过于劳累了吧,她猜测。
第77章
一晚上也没怎么好好睡,早早的便醒了。
绮兰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口坐着的的身影,他的身量高大,坐在门口,走廊都容纳不了他的腿,只能勉强的屈着。
他的发顶还有些许清晨的水珠,听见开门声,他睁开眼,眼里还有些刚醒来的迷茫,嘴里却下意识呼唤出口:“兰兰。”
绮兰眼神有些复杂:“你在这坐了一夜?”
“没有。”他抿抿唇,又微笑的扬唇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因为固定了一夜的姿势,身体已经僵麻,起身的时候根本站不稳,直直的朝地面倒去。
绮兰眼疾手快的接住。
怀里还是一把骨头。
白砚干脆抱住了她,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兰兰。”
傻子,等了一夜还这么高兴。
绮兰从鼻腔里发出不可闻的一声:“嗯。”
石见又期待的喊了一声:“兰兰!”
“嗯。”
“兰兰!”
“别叫了,上工了。”绮兰略略不自然。
“嗯!”
她扶着他往前走,没有看他,但是却能感受道一道视线一直在看着自己,像浆糊一样挣不开。
绮兰稍稍掐了掐他,又说:“看路,小心摔倒。”
身边的人笑的跟花一样,可惜绮兰看不到。
“你不会让我摔倒的。”他笃定道。
“那可说不好。”绮兰专心的看着前方。
刚说完,身旁的身体一倾斜,绮兰下意识立刻用身体挡住
,他压在她的胸前,绮兰也身体往后弯,但是却好在她的腰好,柔韧性好,撑住了他,两个人还没摔倒。
身上的人眼睛亮发出冰雪的光,耀眼灼目:“你看,我就知道。”
绮兰用力把他推了回去,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倒,但是脸上却荡漾起波光粼粼的笑意。
傻子,绮兰心里骂了一句。
茶楼里今天的额顾客特别的多,但是有了白砚的帮忙,遇雪跟彩蝶都轻松了不少。
只是苦了绮兰跟李掌柜,尤其是绮兰,一首接一首的唱,原本是一天只唱三首,但是今日耐不住顾客一直在下面要求继续唱。
绮兰趁着歇息的空隙,连喝了两壶茶水润嗓子,清凉的茶水下去,她才觉得嗓子好了那么点。
李掌柜关心道:“今日能否不唱了,再唱嗓子都哑了。”
绮兰苦笑;“哪能这么好的事,今日的顾客这么多,许多顾客都排着队,不曾听到,很多人都是大老远慕名而来,若是不教他们听个尽兴,恐怕是于店名有损。”
“要不再买个丫头回来培养?以后可以帮帮老板,省得老板以后都如此操劳。”李掌柜提议。
绮兰点点头,上次本就要去买丫头,只是因为白砚一时耽搁了,改天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李掌柜给绮兰泡了杯蜂蜜柚子茶养嗓子,心里虽然心疼无比但是也并未再多加劝阻,她知道绮兰对茶楼到底有多看重,这是她全部的心血,于是只是吩咐了一句“那你却要把握好,莫唱坏了嗓子。”
绮兰休整好,正欲回阁楼之上,却看见琴案前已有一‘女子’。
那人身姿端正,正抚着琴,琴音寥寥,如同清泉一般倾泻而出,虽然‘她’并不出声吟唱,少了番绮兰吟唱的那般的的乐趣,但是胜在技艺高超,琴曲动人。
一时间茶楼宾客听得如痴如醉,纷纷沉浸在这典雅的琴音之中。
李掌柜也看向二楼之上,有些出乎意料:“想不到他竟会弹琴,还弹的这般好。”
“老板,这人虽然来历不明,但是人却挺好的,竟还穿了女装去顶替你。”
他穿的白色的衣服,不知怎么的就勾起了绮兰过往已久的记忆。
绮兰看了一会,便不再看了,默默地转过身,正往外走的时候却到了登门前来的张启文。
“张老板!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有正事,上次跟你提过的。”张老板微微一笑,“今日便是品茶会了,你要与我一同前去吗?”
想了一下,张启文又补充道:“你放心,在下绝无强迫之意,只是在下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有利于你在京城站稳脚跟,所以前来问你,若是你不感兴趣,在下自行前去便是。”
绮兰失笑:“张老板,你多虑了,能够得到张老板的邀请,我高兴都来不及。”
绮兰思索了一会,她这茶楼生意还不错,日后若是想要继续做下去,少不得要与行业内的人多大交道,若是能够一同前去,认识些人,说不定将来能大行方便。
如此一想,绮兰便点了点头。
“也好我便同你一同前去。”
张启文嘴角的笑意扩大,斯文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
石见一连弹了十几首曲子,每首都赢得满堂喝彩,但他却看不到那个期待看到的身影。
结束后,他便立刻下楼寻着绮兰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找到。
眼里不自觉闪过失望,眼前走过遇雪,他急忙捉住她问道:
“兰兰去哪里了?”
遇雪烫似的甩开他,“你别碰我!”
他不言语的严肃的看着遇雪。
遇雪这才神色不自然道:“老板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
一旁的彩蝶答道:“老板去了品茶会,身边有”
话还没说完,就看间眼前的人瘸着脚,飞快的跑了出去。
彩蝶这才继续没有说完的话:“身边有高老板陪着,咱们就不用跟去了。”
遇雪突然说:“那个狐狸精知道路吗?”
彩蝶:“不知道。”
遇雪又说:“他知道怎么回来吗?”
彩蝶:“不知道。”
品茶会上有数百名茶商,纷纷来自于不同的地方,一时间汇集了各个明产地的各种名茶,绮兰一进来便被牢牢吸引。
绮兰随手挑了一片茶叶,放进嘴里,稍微嚼了嚼。
味道不同于一般的茶叶苦涩,反而透露出山泉一般的甘甜。
眼神突然惊喜道:“这可是产自黔南的产量及其稀少的金丝乌木茶?”
一旁的张启文点点头,赞许道:“兰姑娘好眼光,正是金丝乌木茶。”
“此茶一年产量屈指可数,可以说是十分难地,多用来供于宫中或者极其显贵的贵族,想不到此地居然也有!可见我真的跟张老板来对了地方。”
张启文收起了折扇,突然问道:“此茶确实名贵而且少见,也确实如同兰姑娘所说,一般人很少能知道,兰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喝过我当然知道,绮兰心想,有一段时日她将此茶牛饮,一天就能喝光黔南一月的产量。
白砚搜将刮来的所有的名贵的东西都给她了,何况是这区区的金丝乌木茶。
绮兰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喜欢看些杂书,从书上看的罢了,这茶不同于一般的茶,喝起来十分的甘甜。”
比小糖水还要好喝。
“哦,兰姑娘倒是出乎我意料的博学多识。”
绮兰厚着脸皮受了夸奖:“只不过眼下只有这么些,用来泡茶也不现实了,每一片叶子都金贵的很呢!”
“你想试试吗?”张启文正色道。
绮兰吐了吐舌头:“就这么点,我们要是喝了这摊主还不把我们给杀了?”
绮兰看向一旁不远处的摊主,他正接待着别的客人,无暇理会他们。
“那可未必。”张启文打开折扇,笑的一脸神秘。
绮兰挑眉。
“我有办法。”
绮兰正好奇他有什么办法,然后就看见张启文示意她站过去一点点,绮兰照做,刚好挡在张启文与摊主中间。
张启文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走金丝乌木茶盒,而后牵着绮兰的手拔腿就跑。
耳边的风呼呼的吹,直到完全跑出一段距离,绮兰停下来,抽出手,撑着膝盖不停的喘气。
“原来这就是你的方法。”
“不然呢?”张启文一直笑。
想不到这张老板倒是个妙人,绮兰心想。
绮兰还想说话,但是一转眼,却看到了一个人。
人海茫茫,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可笑的女装,高大修长的身躯显得有些突兀,又有些茫然跟局促。
他双臂吹落,双手却紧握着,跟绮兰四目相时候,那双灰色的眼底有些灰扑扑的,暗淡无光。
绮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刚刚的场景。
她平复好了呼吸,走上前问他:
“你怎么来了?”
他抬眼在绮兰跟张启文二人之间扫了一圈,声音平平:“李掌柜担心你,便让我来看看你。”
“哦,那我们便一起吧。”绮兰说道。
一旁的张启文不掩脸上惊讶:“他竟是个男子?”
绮兰:“嗯。”
“那他又为何穿的这般模样”张启文带着打量的目光扫视了白砚两眼,“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女子”
说着似乎也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太适合说出口,于是住嘴不言。
不知为何,绮兰莫名的不喜欢这个眼神,也不喜欢这番话,
她上前不声不响的挡住白砚,脸上笑容依旧:“今日是因为我嗓子有恙,他为了替我,被逼无奈罢了。”
“原来是这样。”张启文了然,而后又说道:“我们继续逛吧,刚刚才逛了一个摊位,剩下还这么多,我们的我得赶紧抓紧时间才是!”
绮兰察觉到身后的人捉紧了她的衣袖,她偷偷的抚了抚他的手背,又对张启文点头:“嗯!”
一行人继续往前,因为赶时间,绮兰的速度加快。
她发现白砚走路慢了很多,不一会了他就被落在后面。
她问他:“腿疼吗?”
他摇摇头。
“要不原地休息一会?”
他又摇摇头。
一行人继续往前,他又再次被拉下,绮兰再次询问他的时候,他这才道:“你们先走吧,我在一边等你们。”
绮兰点点头,也好,不然这样却是很浪费时间。
绮兰跟着高老板把整个品茶会转了一圈,每个摊位每个产区出来的名茶都被她记在心里,想着以后怎么去丰富岸芷汀兰的产品。
过程中,一直都有一条视线在默默的注视着她,如同春风细雨,沉默无言。
她忙着选茶,并未注意,一旦认真工作起来,很多事情便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满载收获的跟着张启文一起回家,又在岔路口分离。
月色之下,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落了什么东西,蓦然回头,看到了一直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的白砚。
一瘸一拐的,看到她突然回头,他僵在了原地,眼神中透露出无
措,还有一丝难堪。
绮兰突然对今天发生的一切福至心灵。
他不是腿痛,也不是疲惫,只是他走快了就很容易看出瘸拐,他只是不想被人看出来罢了。
所以一个人在高处一直默默的看着她。
他说他等她,可她却只顾着茶会,将他都忘了。
复杂的情绪突然涌上胸口,绮兰觉得堵堵的,愧疚也在同时击中了她。
她不喜欢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以前他的脸上很少看出情绪,她也不在乎他心情如何,心中又是作何想法,自己全凭心情作他,反正他会无限包容她。
可现在他变得喜怒分明,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还有喜怒哀乐,可这些因为她产生的情绪却让她觉得莫名的发堵,甚至会觉得有一丝难过。
绮兰走上前,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我今日太高兴了,便一时忘了,是我不好。”
他直直的看着她,眼里并没有因为绮兰的忽略有半点生气跟委屈。
过了会,他轻声问她: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绮兰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哈?”
“你是不是因为昨天我凶了遇雪,所以才生我的气?”
听见他这么问,绮兰哑然,没有想到他不仅不生她的气,反而还在考虑她的情绪。
“我不气。”
“你有。”他有些固执道。
好吧,她确实有。
她一开始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但是经过早上那一番,她早就不生气了,而且她也并不是是因为他凶遇雪,而是因为
“我凶遇雪是因为她说了不好听的话。”他继续说道。
白砚:“反正我不会再凶她了,也不会跟她计较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好。”绮兰温温柔柔道。
“今天为什么出来找我?”她又问。
他勾了勾手指,不答反问道:“你喜欢听琴吗?”
绮兰犹豫着点点头。
“你喜欢听什么曲子?”
绮兰羞涩一笑,眼看四下无人,凑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
他白皙的耳尖也因为这几个字变得通红,可是表情依旧镇定:“也不是不会。”
话语里暗示的意思绮兰完全接收到了,她盯着他,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他以前每次弹,都是一副羞愤欲死不情不愿的阎罗表情。
她又得寸进尺:“我还要听你唱。”
“好。”
她跟他一起慢慢的往回走,他有多慢,她就跟他一样的慢。
月光温柔,如同层层银霜,将二人裹挟其中。
绮兰用上前所未有的耐心,陪他慢慢的走着这一截路,心中是前所唯有的平和。
她察觉到他往她这边看了好几次,她问道:“你想说什么?”
他看了绮兰一眼,鼓起勇气:“我不喜欢你跟那个张老板在一起。”
“为什么?”
她能感觉到,他不喜欢张启文,她想起他今天的行为,大抵也是不愿意在张老板面前露出自己不良于行的一面吧。
她以为他直接说不喜欢他,但却听见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不是好人。”
绮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知道我这个茶楼怎么开出来的吗?”
“怎么开出来的?”
“若是没有张老板的帮忙,我一个人可是很难开起岸芷汀兰,他帮助我,却不求回报,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就冲这点,我也要以真心相待,把他当成朋友。”
他的嘴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偏过了头,下颌线冷峻笔直。
绮兰看着他的反应,又人不住笑了一声,接着慢悠悠道:“不过”
他立刻回过头,紧紧的盯着他:“不过什么?”
“不过那也仅仅只是朋友而已。”绮兰看着他明显阳光起来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跟你不一样。”
他嘴唇的线逐渐柔软,又慢慢的开始上扬,勉强道:
“这可是你说的。”
绮兰点点头:“嗯,我说的。”
绮兰看着这个样子的他,心中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冲动,让她脱口而出:“倘若,你恢复记忆,就可以变得富有四海,站在权利的顶端,所有的人都只能听你的差遣,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白砚不假思索。
绮兰的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坏。
“如果我不想呢?”她听见自己问道。
“那就不。”他毫不犹豫。
“傻子。”
绮兰悄悄的伸出手,跟他十指交叉,握紧了他,他也反握住她。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包容你所有的缺点,你的粗鄙,自私,阴暗与愚蠢吗?
绮兰这么问自己。
在经历了亲人的背叛之后,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屑一顾,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爱自己,也不会比她自己更包容自己。
可是现在,她的信念发生了动摇,因为活生生的例子就在她的眼前。
真的有人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永远义无反顾的选择自己,即使他失去记忆,失去一切,但是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奔向你。
他爱你,甚至超越了他的生命。
第78章
回家的时候,绮兰突然一个趔趄,全身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怎么了?”石见问道。
绮兰摇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她就不可控制的倒在地上,全身抱在一起,颤抖无比。
“兰兰?兰兰?”石见突然就慌了神。
“我冷,我…好冷。”绮兰勉强睁开双眼,稳住牙关说道。
石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抱起她,飞快的往回跑。
到家了又将绮兰放在榻上,裹了好几层被子。
可是榻上的人不仅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脸颊青紫,甚至连睫羽上都结了冰。
他拍了拍绮兰的脸:“兰兰,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绮兰想说自己没事,挺过去就行了,但是她发现自己的牙齿都被冻住,根本说不了话,她抬起头,想给他一个微笑,却发现自己连微笑都困难。
石见急的不行,立刻出门敲响了李掌柜的门。
李掌柜刚入睡就被门口的敲门声吵醒,她随便批了一件衣服出门,发现是石见。
“兰兰不好了。”
李掌柜闻言便立刻随石见一起去了绮兰房间。
绮兰身上盖着五层厚厚的被子,但是却依旧冷的发抖,眉眼中结了冰。
李掌柜也不曾见过绮兰这样:“她什么时候这样子的?”
“就刚刚。”
李掌柜不敢大意,立刻道:“你现在这里看好她,我去找大夫。”
两人分好工,李掌柜就去出门了。
石见烧了好几盆碳放在屋子里,热的他都流汗了,但是榻上的人还是冷的瑟瑟发抖。
石见想想了,又褪去了衣衫,钻进了被子里,身边的人像是突然感受到了热源,立刻紧紧的贴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低温让他不自觉一个哆嗦,一边是热的喘不过气,一边是极致的低温。
绮兰凑到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帮我把衣服脱掉。”
石见犹豫了一下,才将绮兰的衣衫退去。
身前一片滑腻,她紧紧的贴着他,他对她的曲线感受从未有过的直观。
他突然有些尴尬,下身想往后挪一些些,但是马上就被
绮兰察觉到,又立刻贴了上来。
“抱我。”绮兰可怜兮兮道,“我冷。”
他又咬牙,回抱住绮兰。
面前的人闭着眼,毫无意识的主动往怀里钻,贴紧他最滚烫的部位,嘴里还呢喃着:”好冷”。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尴尬还有无措,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干脆闭了眼。
一边是寒冷如冰川,一边是滚烫似火山,他在这场焦灼中满头大汗,但是却依旧没有松开怀中的绮兰。
后面的绮兰稍微好些了,人也没有抖得那么厉害,他这才放下心里。
隐隐约约的,听到她嘴里在呢喃些什么,石见以为她要什么东西,他贴近她的嘴唇,仔细一听,发现她在说一个人的名字。
“白砚。”
她一直在重复这个名字,像是这个人对她而言十分重要一般。
石见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的嘴唇,眼中逐渐沉郁下来。
他双臂用了些,把她抱的更紧。
可耳边的呢喃更大声了。
“白砚!不要!”绮兰在睡梦中喊道!
白砚是谁?是遇雪口中的那个她放在心底的人吗?
想到这里,心情突然就变得躁郁起来,他盯着那双喋喋不休的唇很久。
终于,他凑了上去,堵住了那张唇。
他像是一个沙漠中干涸许久的旅人,贪婪的吮吸着眼前的滋润与甜美,他开始越来越不满足,动作也越来越大,也渴求的越来越多,不给她留一丝空隙,像是要将这一切牢牢霸占,永远只属于他。
良久,怀中的人呼吸不过来,嘤咛了一声。
石见突然惊醒,又迅速撤离。
一双桃花瓣的唇给他弄的红肿无比。
他眼里闪过愧疚跟自责,但是很快又都散去。
他只是想让她安静一些,仅此而已。
他重新抱紧她,鼻间是玫瑰露的香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后深深的埋进她的颈窝。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慢慢的,他也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绮兰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是一张熟悉无比的脸,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那双眼睫开始微微颤抖。
绮兰屏住呼吸,她抬起头,缓缓地凑近他,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的漫长,那对黑压压的睫羽颤抖的更厉害了。
快要贴近他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笑出了声。
他也缓缓睁眼,看上去十分镇定的样子:“你醒了?”
“嗯。”绮兰点点头。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不着痕迹的将身体往后移,垂下了眼皮,挡住了其中的波澜。
绮兰突然道:“其实我还是有些冷。”
“哪里冷?”他立刻关心的问道。
“如果你肯帮我的话,我就不冷了。”绮兰像是一个谆谆善诱的老师。
能够让绮兰的暖和的话,石见自然是做什么都愿意。
他顺从的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李掌柜带着大夫匆匆赶来,正欲敲门,却听见了门内的动静。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即使是紧封的门,也关不住这屋内的暧昧与热浪。
李掌柜活了这么久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到过,屋子里的场景她瞬间就了然于心。
李掌柜回头,拦住大夫:“病人没事了,先不用看了。”
一路火急火燎的大夫:?
李掌柜又说:“改日再来吧,今日突发意外,问诊的钱我照样算给你。”
大夫领了钱离去。
绮兰勾着他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筋疲力竭。他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后面游刃有余,他似乎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轻易的就让她彻底沉沦,无法自拔。
再次睡去之前,他又问了她一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绮兰用更汹涌的热情还有更柔软的身躯回答了他。
他的眼睛亮的像是要烧起来,烧化那更古不变的寒冰与淡漠,烧尽所有。
第二日清晨,两人从同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迎接而来的是三双齐刷刷的目光。
绮兰咳嗽了一声,立刻松开石见握住她的手,站的也离他更远了些。
但在众人的眼里,这就是欲盖弥彰。
遇雪愤怒的啐了石见一口:“狐狸精!”转身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
石见看向绮兰,收到了对方略带歉意的目光。
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绮兰又忍不住给他多夹了几块肉。
随即便赢来四双双目光,绮兰又掩饰性的给其他三个人都夹了一份,“大家都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这段时日大家都好像瘦了。”
目光又落到石见的身上,他瘦的连身型都锋锐了不少。
石见张嘴又想要说话,但是却想起绮兰叮嘱他的。
思考了一下,桌下的手摸到了绮兰的手,又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间,那里的肌肉一块块紧实分明。
他在她的手心写道:“我不瘦。”
绮兰感受到手间的触感,又收回手,掩耳盗铃的咳嗽了两句。
一旁的石见见了,笑的眼睛细眯成缝,眼角眉梢都透露出莫名的勾人的味道。
隔着桌子,遇雪都能感受到石见身上的春意,于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又趁着绮兰不在,走到石见身边说了一句:“你别得意,老板心里早就有了人,你不过是她的一时乐子罢了,等老板的心上人回来了,到时候有你好看!”
石见上扬了一天的唇角终于有了些些下沉,他的眼角透露出一丝忍耐,冷淡无比的说了声:“滚。”
这一声带着的气势却把遇雪吓得莫名心里一跳,赶紧离他远了些。
彩蝶见了,凑到遇雪跟前,小声说道;“他已经跟老板在一起了,你又何苦去惹他!”
遇雪愤愤不平:“可你见他那狐媚样,一看就心思不正,老板这般好的女子,如何能跟他在一起?他根本就配不上!”
“不是你说配不上就配不上的,老板就是喜欢他,从他来的那一天起就喜欢他。”彩蝶无比确定道,她能从老板的眼神中看出一些背的东西,有些事情可能老板自己意识不到,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却无比的明显。
老板看石见的眼神跟所有人都不一样,那是一种熟悉无比又十分依赖的眼神,她只在夫妻间见过这种眼神。
遇雪仍旧不甘心道:“那是因为老板被他迷惑了!”
彩蝶摇摇头:“你就是对他有偏见。”
“彩蝶姐姐,你就忍心看着老板受骗跟这种人在一起吗?你可以说我有偏见,但是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老板可是从大街上把他捡回来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公子,不然怎么会沦落到街头当乞丐呢?”
彩蝶犹豫了,这个人的身份确实很可疑,说不定身上有什么仇家,老板跟他在一起的话确实很危险。
“那你想怎么样?”
遇雪勾勾手指,“我有一个办法,逼他说出实话,但是需要彩蝶姐姐
你帮我。”
彩蝶犹豫不定,半天,她才咬牙道:“你且说来听听。”
第79章
绮兰自从得了那一小盒茶膏,便将消息打了出去,今日便是品茶膏的日子,会有很多的品茶大家来岸芷汀兰。
可不巧绮兰的的嗓子没好,李掌柜心疼道,“老板,你便是休息一天也不碍事,今天若是再继续唱,嗓子都要唱坏了!”
绮兰摆摆手,“不碍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要不今日就只弹琴,不要再唱了。”
“客人都是冲着弹唱来的,哪能只谈不唱。”
绮兰否认了这个提议,她的琴技本就上不了台面,全靠唱曲撑着,若是光谈不唱,或恐客人都要跑光了去!
说罢便要去阁楼。
这时候石见走了过来,“不若我来吧。”
绮兰想起他上次弹奏的场景,顿时有些疑虑,他的琴技太过于扎眼了,她怕
李掌柜倒是眼睛一亮,也想起了上次石见弹奏的场景,不由得道:“也不是不行,我记得小石琴技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惊艳绝伦,石见却只是腼腆地笑笑。
“不行,还是我来吧。”绮兰还是拒绝。
“为何?”
“为什么?”
齐刷刷的两声。
绮兰含糊道:“你一个男子,自然是没有女儿家弹琴那种情趣。”
绮兰说出这句话,石见倒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绮兰正要抱琴上阁楼,但是却被石见拉住手,他的声音坚定:“我可以穿女装。”
绮兰甩开他的手:“那也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只能弹给我听,不许弹给别人听。”绮兰有些稍微霸道的说。
石见羞涩的笑笑,顿时高兴的找不着北,见他不再纠结着替代自己,绮兰便趁机溜走,上了二楼。
今日茶楼里面人满为患,楼里的位置都不够坐,李掌柜还从隔壁的酒楼搬来了不少凳子,供客人落座,凳子一直摆到了楼外,就为有机会能品到难得一见的茶膏,还有这老板娘的弹唱。
绮兰润了润嗓子,就准备开始了,只不过她也高估了自己嗓子的情况,唱到一半她便有了些力不从心之感,一首曲子并非发挥出平时一半的实力。
其中也有不少冲着弹唱而来的顾客,听完这一曲弹唱,倒是纷纷面露失望之色。
绮兰咬了咬唇,抱琴离场,一掀开帘子,就看见石见在等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杯水。
他接过绮兰手里的琴,又将水杯递给她:“蜂蜜水,润嗓子的。”
绮兰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蜂蜜水的温度刚刚好,一下去,嗓子便有种得到舒缓的感觉。
他看着她:“后面的交给我吧。”
正常人一般会安慰她刚刚的失误,告诉她一时失误其实也没什么的。可是绮兰要强,这些安慰其实恰好是她最不需要的,只不过是反复提醒她刚刚的失误罢了。
他也没有安慰她,只是说了一句接下来的都交给他。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走到门帘后面,窸窸窣窣的换上女装。
绮兰在外面沉默的喝着蜂蜜水,过了一会,听见里面的声音,“兰兰,你帮我找找,腰带是不是在外面?”
绮兰扫了周围一圈,在凳子上看到了白色的腰带。
她拿起腰带:“找到了!”
想了想,她又走向隔间,将手上的腰带伸进帘子里。
她以为他会直接拿走,却没想到帘子却被掀开。
他此时并着上衣,发丝吹落,遮挡住一部分身体,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却让整个身体显得更加的勾人,绮兰一时呆了眼。
他像是并未察觉道绮兰一眼不眨的目光,声音自然道:“腰带呢?”
绮兰晃了晃手:“这里。”
他接过,“哦,我没看到。”
绮兰咳嗽了一声:“嗯。”
她收回了手,但是帘子依旧没有放下来。
绮兰干巴巴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嗯。”帘子还是没有放。
绮兰转身去堂屋里等他,帘子这才松了下来,只是却带着些莫名的遗憾的味道。
过了一会,石见换好了衣服便走了出来。
绮兰正喝着蜂蜜水,却像是突然看到了那人,惊的连水杯都差点握不稳。
他抱着琴,白衣如雪,这熟悉的人,熟悉的装束让她立刻便想起了在闻洲城的白砚。
绮兰一个恍神:“白砚!”
他脸上的神色轻微的变了变,而后又脸带微笑的走近她,“你说什么?”
绮兰迅速改口:“没什么,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一个很讨厌的人。”绮兰回答道。
石见垂下眼眸:“哦。”
绮兰觉得他的面容跟琴技还是过于高调,为免出意外,她转身去寻面纱,想要替他带上。
“讨厌的人也会出现在梦中吗?”似喃喃低语。
绮兰找到了一条白色的面纱,听得他在身后低声说着些什么,于是回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
绮兰替他戴好面纱,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不用弹的太好,拿出你实力的十分之一便可。”
“好。”
价值千金的茶膏吸引来了无数的顾客,石见随手发挥的琴艺更是为这场品茶会增辉不少,岸芷汀兰人满为患,走的时候客人都对这场品茶会称赞不绝。
茶楼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出去了,也算对得起众人的一番忙活,晚上打烊的时候,绮兰还想着去哪里去庆贺一番。
这时候遇雪提议道:“听说今天江边会有花灯会,听说很热闹,要不老板带我们去那儿玩儿吧。”
遇雪又说:“正好小石刚来,跟我们也不太熟悉,我们一同去吧,这样大家也能熟悉熟悉。”
绮兰爽快的便同意了。
一行人收拾好了店面,就去了花灯会。
此时还未落下夜幕,花灯都还没亮起来,倒是周围的摊贩都开始摆起了摊位,吆喝起来。
遇雪看到了一家摆件摊位,顿时就走不动了道,拿起一件牡丹花的摆件,爱不释手的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招呼绮兰他:“老板!快来这里!”
这个摊位的首饰做的特别的别出心裁,用的都是新鲜的花瓣,然后用蜡浇筑做成的材料,看上去晶莹剔透,又栩栩如生。饶是老成如李掌柜,也都看花了眼。
绮兰挑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里面镶嵌着雪花的佩环,里面的雪花每一朵都十分的立体造型也都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却完整的保留了大雪倾落那一瞬间的孤清无尘的感觉。
她把佩环放了回去,又说:“你们随便挑,我来付钱!”
遇雪呵呵的,“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不客气了!”
李掌柜嗔笑,“死丫头,你什么时候跟老板客气过!”
几个人各自选了喜欢的摆件,遇雪选了她一开始看重的牡丹花,李掌柜则选了个金元宝,彩蝶选了个透明的玉笛。
绮兰付了钱,几个人拿了自己喜欢的摆件,都开心的不行,围着绮兰将好话说破了天。
绮兰一转头便看到了默默跟在身后的石见:“你有想要的吗?”
石见摇摇头。
绮兰正欲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遇雪的声音淹没。
遇雪大声的指着前方拥挤的人群道:“老板,要不我们去那边,那边有糖人,我好久没吃糖人了。”
彩蝶跟着附和:“我也好久没吃了,我也想吃!”
这时候遇雪跟彩蝶的眼神交汇,二人心照不宣的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架着绮兰就往人群最拥挤的地方走,不管她们怎么走,身后的那道身影始终都牢牢跟着他们。
遇雪正要再想办法,却听见绮兰说道:“要不你们去买吧,小石跟你们一起,我跟李掌柜在外面等你们,这么多人,太挤了。”
遇雪跟彩蝶四目相对,这不正好吗?
两人连连点头。
绮兰再看向石见:“那你看好她们两个人,我在外面等你们。”
石见犹豫着点点头。
绮兰便带着李掌柜走了人群,好不容易逃离了拥挤的人群,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里面太挤了,实在是受不了。”
说着她便循着记忆朝之前来的哪个摊位走去。
李掌柜觉得奇怪,不是之前买
过东西了吗,怎么又来了这个地方,心中觉得好奇,嘴上也问了出来:“老板,怎么又来这个地方?”
绮兰仔细挑选着摊位上的摆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但是语气却十分的随意:“还有个东西忘买了。”
绮兰挑了一开始就看到的那个雪花佩环,付了钱,让摊位老板包好。
李掌柜有些讶然:“这个佩环做的确实精致,只是老板,你不是不怎么戴佩环的吗?”
绮兰随口答道:“就是觉得精致,也不用多少钱。”
遇雪一行人服了前,等着糖人的制作。
没过多久,彩蝶拿着做好的两个糖人,递了一个给石见:“你要一个吗?”
石见摇头。
彩蝶手里的糖人没有收回,她继续说:“那你带给老板吧,她一定会很喜欢。”
石见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小心翼翼的用糖纸包裹起来。
“这糖人很容易碎掉。”
石见的动作更小心了,全心全意在手中的糖人身上。
他刚刚一包好,就听见眼前的彩蝶慌张无比道:“不好了,遇雪不见了!”
石见立刻看向周围,都不见遇雪的身影。
彩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办,遇雪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石见猛的看向她,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彩蝶硬着头皮:“遇雪不见了,老板肯定会担心死,怎么办?”
石见将糖人放进胸前,面无表情:“我去寻她。”
彩蝶连连点头。
皇宫之中。
白三双膝跪地:“启禀公主殿下,梁总督,属下无能,还是没寻到陛下。”
白铃兰焦躁无比,来回走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整个泰山都快翻过来了,怎么还是不见人影呢?”
“朝里那帮人本来就蠢蠢欲动,现下他们已经开始怀疑陛下是假的了,每日都打着看病的借口来探视。”白铃兰求助的看向一旁的梁总督:“梁叔父,我们该怎么办?我真的快顶不住了。”
梁总督稳若磐石:“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应该相信陛下,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臣会尽力稳住朝堂,公主殿下也切忌乱了阵脚,只要他们手里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不敢随随便便乱来。”
“可是,可是。”白铃兰一连说了好几句可是,“万一陛下的真的不能回来了怎么办?”
殿中顿时陷入了沉默,这是大最坏的结果。
梁总督沉下声音:“若真的如此,我们也只能准备幼帝登基。”
众人都清楚,一旦走上了争权夺利的这条路,那才是真正的无路可退,前有豺狼,后有暴虎,真正的主心骨不在,稍有不慎,他们就可能粉身碎骨。
这段时间全靠白铃兰撑着场面,应付朝臣,她连原本饱满的双颊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
“公主殿下,您也莫要太过于紧张焦虑,这样无疑是给敌人送把柄。
白铃兰忍不住抓了抓头,又抓下了一把头发:“我也不想。”她强行冷静下来,“叔父放心,我会尽力调整好自己的。”
梁总督:“白三,今日是民间的花灯会,不若你带公主殿下去民间散散心吧。”
“如今这个场面,我如何能离宫?”
“殿下放心,宫中自有臣稳住,一个晚上而已,出不了乱子。”
第80章
白铃兰漫不经心的在集市中散步,身边是乔装打扮的白三,京城的江岸,一路彩灯繁花,人声鼎沸,可是她却心中毫无闲适之意,反而内心越来越焦躁。
她顿住脚步,转头对白三道:“白三,要不我们还是回”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但是又很快掠过。
白铃兰顿时变得激动无比:她抓住白三:“我看到皇兄了,在那边!快!快去找他!”
白三:“公主殿下您是不是看错了?若是陛下在京城,又怎么不来寻我们?”
白铃兰已经顾不得:“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速速去寻皇兄!”
白三无法,叮嘱好的其他的护卫,照着白铃兰所指的方向飞身而去。
石见一路搜寻遇雪的踪迹,却发现她好像是故意往外跑一般。
他跟着她一路来到一出小巷,遇雪这才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石见略微蹙眉:“兰兰还等着你,跟我一起回去。”
遇雪却莫名一笑,拍了拍手。
顿时巷子里进来几个身型魁梧的壮汉。
遇雪吩咐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几名大汉拿着棍棒和绳子上前,正要将石见绑起来,却不料石见眼神一变,手中的招式快的让人看不清,顿时几个人便倒地不起。
几个大汉吃了痛,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石见却是仍旧一脸轻松。
遇雪暗道不妙,竟不想这人如此厉害,她找的这几名好手联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石见一步步上前,气势迫人,遇雪越来越慌。
“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做什么,否则老板知道了,是不会放过你的。”
石见略微不耐道:“是要我绑你还是你自己走?”
遇雪连忙道:“我怕自己,我自己走!”
遇雪不甘心就这么走掉,心里还绞尽脑汁的想着主意。
突然她说道:“你别以为你这样老板就是喜欢你了,老板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你就别想了。”
石见没有说话,他看上去依旧漫不经心,但是她明显的感受到了他身上透露出的浅浅杀意:“你说什么?”
遇雪害怕的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她小心把手探进袖子里,稳了稳心神又说道:“老板成过亲,你不知道吗,只是她那前夫死掉了,人虽死了,但是却永远的留在了老板的心里。”
白砚周身的氛围已经越来越骇人,那双眼里阴郁如冰,布满杀意。
遇雪已经被吓得软了半截身子,但是嘴里却依旧不停的说着:“你与老板甜蜜,可感情上终究是个后来者罢了,人都说,第一次爱的人才叫深刻,而后来的都是可有可无的,你们现在这般不清不楚的在一起,说破了天也就是个无媒苟合罢了。”
石见扽脑子中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绮兰几次唤那人的场景。
他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像一个野兽一样,突然迅猛的掐住遇雪的脖子,眼底血丝密布,脖颈青筋暴起,形容可怖。
遇雪突然被扼住了脖子,感觉下一刻脖子就要被他生生扭断。
她掏出袖中的药粉包,朝眼前的人面前一撒!
颈间的力道顿时一松,遇雪捂着脖子拼命的咳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幸好她聪明,多留了一手。
白砚晕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意识也正在弥留之际。
遇雪缓了几口气,问他:“我问你,你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老板虽然一时蒙蔽了双眼,被你所骗,可是我们却不会被你所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快快从实招来。”
石见的眼底浮上一层轻微的讽刺,而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鲜血。
遇雪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竟然是是要拼一个玉石俱焚,不惜咬舌!
她拔腿便要跑,可此时也已经来不及,一双铁手再次死死的掐住了她,带着一起毁灭的窒息。
遇雪拼命挣扎但却无果,喉间的呼吸越拉越少,意识也越来越涣散。
在彻底涣散的那一刻,她的手上突然摸到了一根木棍,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生机,用尽全身力气,拿起木棍便朝身上已经疯魔的石见的脑袋上砸去!
绮兰跟李掌柜在江边等待着石见他们,她将
那佩环珍重的包好,心里不自觉的开始想那傻子收到了她的礼物的反应。
她知道,不管她送什么,他一定都会特别开心,只要是她送的,不管她说什么,他也都只会说好。
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除了喜欢吃糕点,除了喜欢她。
简单直白的可怕,可比白砚要讨喜多了。
夜幕降临,江畔等面的花灯朵朵,如同发光的睡莲,照亮了一片江面,好看极了。
花灯缓缓的流淌,承载着一个个美好的祝愿,绮兰突然也生了一股念想,希冀着日子可以就这样一天天平凡而又重复的度过。
李掌柜见绮兰总是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不由得问道:“老板,你今日怎么老是笑。”
绮兰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有!经常不自觉就笑了。”李掌柜肯定道。
绮兰默默地想,大概是今日的市集格外热闹,今晚的江畔也格外的好看吧。
彩蝶远远的朝他们走来,绮兰期待的看向她的周围却没看到另外两个人的身影。
绮兰不自觉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他们人呢?”
彩蝶收起满腹的心事,捏紧了袖中的拳头,思绪再三,终于是勉强撑起笑容:“遇雪想去看杂耍,便拉着小石一同去了,叫我们不要管他们,他们玩累了自然会回去。”
“是么?”绮兰问道。
彩蝶肯定的点点头。
绮兰下意识觉得事情有不对,但是脑子里却莫名的想起那天遇雪拿着一双男鞋的场景。
心里异样的情绪被她压下,她自然的笑了笑:“也行,我们便不等他们了,先放花灯吧。”
李掌柜买了好几盏花灯,分发给两个人:“一盏花灯可以写一个愿望,我买了好几盏,这样我们便能写好几个愿望,希望西王母不会觉得我们太过于贪心。”
说着,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荒谬可笑,自顾自笑了起来。
笑出来了又觉得自己的笑声有些突兀,身旁的两个人都毫无反应,似乎是连她说了什么也不曾听见,一个愁眉苦脸,一个满腹心事。
李掌柜:“你们两个是怎么了?”
“无事。”
“没什么。”
齐刷刷的两声,而后又变成了紧皱眉头跟心不在焉。
李掌柜摇了摇头,也没管她们俩,自顾自去放花灯。
三个人回到了茶楼,各自道了晚安要回房睡觉。
绮兰无意中瞥过客房与遇雪的房间,仍是一片漆黑。
她回到房间里辗转反侧,想着事情怎么都透露出诡异,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正要起床把彩蝶抓起来细问一番,却听到门口轻微的动静,披了身衣裳就出了门。
门口一个人应鬼鬼祟祟,绮兰拿着煤油灯,急声叫了句:“是谁在那!”
那人影回过头,是一脸心虚的彩蝶,她身上的衣裳完好,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绮兰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速速与我说来。”
彩蝶见事情瞒不住了,这才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绮兰越听心中越是惊心,当即气笑:“你们真是胡闹!这种事情也做的出来!他是何人,我心中自有数,又与你们何干?”
绮兰动了真怒,要被她们两个这般自以为是的行径气的晕过去!
彩蝶一边垂泪,一边辩解道:“我们只是想逼他说出实话,并没有别的目的,按理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绮兰心知此时也不是数落彩蝶的时候,于是扣好衣服匆匆吩咐道:“你去叫醒李掌柜,我们三个人分三路去找他们,天亮之前在城门口集合!”
可一连着了好几日,也没有看见二人的踪影,绮兰急的嘴里冒了好几个泡,每晚都在堂屋里彻夜的等,等着外面的人来给她报信。
可什么也没有。
李掌柜见她着急成这样,心中无奈,但却也没有办法,煮了碗参茶给她送了过去:“老板心里急是急,可也要照顾身子,小石看着是个聪明的,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绮兰疲惫的撑着眼皮,道了声谢:“李掌柜去歇着吧,你不用同我这般熬着,我是因为实在是睡不着。”
李掌柜叹了几声,知道自己劝也没有用,于是便退了下去。
月夜冷寂,只有一盏煤油灯发出孤零零的亮光。
绮兰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等待,换做以前的她一定会嘲笑这般的自己,可是如今的她却不受控制。
因爱故生忧,故生怖。
可她天生不会爱人,罗闽文小时候便经常骂她“自私自利没有感情的玩意儿”,时间久了,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自己冷血无情,不会有任何感情。
这真的是爱吗?她有些迷惑的抚上了自己的胸腔,里面的心脏跳动,里面的血液流淌过甜蜜酸涩,担忧心急,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产生。
她天生自私凉薄,总在无意识的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可是情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她才蓦然发觉。
她自私冷血是真,可如今心里的复杂情感也是真。
她有意无意的敲击着桌面,竟也没发现东方既白。
坐了一夜的身子有些僵硬,她揉着关节,替自己缓和了一下。
她找不到他,可总有人找到他,她看向东方的皇城,巍巍峨峨,肃穆庄严。
白砚,就当这是我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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