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淅住了嘴,他转过头看向谢衿,“那是谁?”
“石照。”谢衿吐出两个字。
林越淅闻言啐了一声,“这个狗杂碎,亏我之前那么信任他,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他可倒好,尽想法子坑我。”
林越淅又喋喋不休地开始骂石照,骂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些累地闭上了嘴。
谢衿此刻感觉膝盖隐隐有些发疼,再有东西垫着,也架不住这么跪。
“你怎么了?”林越淅察觉到谢衿的异样,他看了眼谢衿,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
此刻虽是夏日,但这训诫堂阴阴森森的,不至于让人流汗。
谢衿摇了摇头,“我没事。”
“其实不用跪得那么实,你看我......”林越淅说着便趴着身子做起了示范。
他把膝盖放平,整个身体只有膝盖周围的部分是落在蒲团上的,林越淅身子长,手脚都悬空放着,那模样活像个王八。
“噗嗤。”谢衿被逗得一乐。
林越淅费劲吧啦地表演了一番,见谢衿终于笑了,他放下四肢道:“你不生气了吧?”
“我生什么气?”谢衿疑惑。
“我连累了你。”林越淅有些不好意思。
谢衿望着林越淅有些泛红的脸颊,实在不能理解他如此之快的情绪转变。
早上还叫嚣着要他好看,中午就带着他去吃饭,现在还学王八逗他,翻脸堪比翻书,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别有用心。
不过,谢衿一点都不担心,就凭林越淅那直得跟钢筋一样的脑子,也想不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二人在训诫堂跪了两个时辰,饶是身子骨硬朗如林越淅也有些扛不住了,更别提细皮嫩肉的谢衿。
此刻已是酉时,是智简书院下学的日子。
平日里,书院一下学,众学生便一窝蜂地涌到书院门口,坐上家中等候多时的马车回家。
而今日下学,智成院的学生却与往常不一样,他们全都跑向了训诫堂。
一炷香的时间,训诫堂的门口便围满了人。
“越淅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闭目趴着的林越淅转过头看向门口。
跪着的谢衿也跟着转头看去,一瞬间收到了无数的白眼和鄙视。
仿佛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西璟,是不是谢衿坑害你?”方才出声说话的人又道了一句,语气中满是不忿。
谢衿寻着声看过去,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只是此刻他眉头紧锁,破坏了一张脸的美感。
谢衿没见过此人,应该不是智成院的,看他不凡的气质,估计是智启院的学生。
“宇昂,谢衿没有坑害我,是我连累了他。”林越淅表情满是不耐,但在听到那人的声音后还是耐心地回答。
宇昂,不就是原书中未来那位声名显赫的首辅梁鹤轩的字嘛!
谢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粱鹤轩,他的身上倒是有几分权臣气质。
“你看什么呢?”粱鹤轩见谢衿一直盯着他,语气不善道。
谢衿收回视线,他现在膝盖生疼,实在不想多费口舌和粱鹤轩说话。
“宇昂,我没事,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今日之事,你让他们都回去。”林越淅朝粱鹤轩挥了挥手。
粱鹤轩心中再不忿,此刻也只能让站在训诫堂门口的人都离开。
人走了以后,周遭突然安静下来,谢衿重又闭上眼睛,想着再挨一个时辰。
一刻钟后,训诫堂的门又被人打开了,伴随着来人的脚步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你小子又惹事,看我不打死你。”
谢衿被吓了一跳,身旁的林越淅更是被吓得一哆嗦,他颤颤巍巍地回头喊道,“爹,我错了,爹......”
与此同时,谢衿被一把搂进怀里,“衿儿,膝盖疼不疼?”
入耳的是周安心疼的声音,谢衿顺势软下身体,他低声喃喃道:“疼。”
周安更是心疼,他搀扶起谢衿,把人交到身后的陈朗手里,便要和林越淅的父亲林锐理论理论,“林尚书,可否请令郎解释一番。”
林锐一听也顾不得去揍林越淅,他微微低头拱手道:“周太傅,是我教子无方,我这就去教训他。”
说着就要去揍人,林越淅此刻如同鹌鹑一般耷拉着脑袋,他最怕被他爹揍。
谢衿忍着笑意轻声开口道:“林伯伯,今日之事不怪西璟,晚辈求您不要打他。”
谢衿跪了两个多时辰,此刻已是虚弱不堪,是以他说出的话软软糯糯,可是却成功让林锐收了手。
林锐把视线转移到谢衿的身上,他本来就没打算真在外人面前打林越淅,既然有人开口求情,他便顺驴下坡。
只是他没想到开口说这话的人是谢衿,林越淅也朝谢衿投来了感谢的表情。
“衿儿,怎么回事?”周安皱了皱眉。
谢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林越淅插不上话,却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被他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背。
“原来如此。”林锐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身上的怒火已然消失殆尽。
他记得从前的谢衿是个只知道笑的傻子,如今怎会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比他这个不成器儿子强太多。
想到这,林锐消下去的怒火又有冒头的趋势,他拼命地压了压,挤出一抹笑容,“多谢小公子仗义执言,让犬子免收皮肉之苦。”
“林大人谬赞。”
林锐的感谢非常真挚,完全没有因为谢衿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便敷衍了事,这很出乎谢衿意料。
太傅和户部尚书亲自来接人,即使谢衿和林越淅没有跪满三个时辰,也不用再跪。
二人就这么被自家的马车接了回去,谢衿一回到溪涧院,便见桃溪和巧冰围了上来。
她们俩提前得了消息,早早地准备好了药箱,此刻见了谢衿的虚弱模样,桃溪忍不住落下眼泪。
“桃溪别哭,我没事。”谢衿轻声道。
桃溪忍着泪,给谢衿的膝盖上药,红红的一大片一看就是跪了很久。
“又是那帮世家子弟,他们从前就喜欢欺负少爷您,没想到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桃溪心疼地小声抽泣道。
“这次不是。”谢衿温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我的。”
“衿儿。”是周夫人的声音,伴随着匆匆地脚步声。
谢衿听到动静,忙要起身见礼,被周夫人拦了下来,“你躺着别动,这叫什么事,怎么第一天就搞成这样,疼不疼?”
“我没事,外祖母,您别担心。”谢衿笑着出声安慰。
周夫人留下来说了会话,又看着谢衿吃了些东西才离开。
折腾了一天,谢衿累的眼皮都睁不开,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谢衿膝盖受了伤,周夫子为他告了五日假,是以第二日,谢衿直睡到辰时三刻才醒。
桃溪见他醒了便给他换了药,周安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清淡的吃食,只等谢衿醒了端过去。
谢衿的膝盖与前一日相比,又肿大了一圈,下床都觉得艰难,桃溪便把吃食端到床榻边的小桌上。
谢衿用了早膳,便又睡了过去。
就这么过了两天,谢衿才觉得膝盖好受了些,这两日一直躺在床上,不由觉得闷得慌。
谢衿缓缓走出门,刚抻了抻胳膊就听小厮过来通报,说是林越淅来了。
谢衿放下手,“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瞬,林越淅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梁鹤轩。
谢衿看着红光满面的林越淅,惊讶开口,“你已经好了?”
“对啊。”林越淅点点头,颇为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
谢衿只觉得自己膝盖一疼,他扯了扯嘴角,“你真厉害。”
“这位是?”谢衿把视线转向林越淅身侧的梁鹤轩,装作不认识的模样问道。
“他叫梁鹤轩。”林越淅拉了下梁鹤轩的胳膊道:“我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梁鹤轩颇为嫌弃地拍了下林越淅的手,“你叫我宇昂便可,昨天的事我都听西璟说了,多亏你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梁鹤轩此刻看着比昨日和善了很多,他弯了弯唇角又道:“我和西璟今日过来看看你。”
“欢迎。”谢衿把人往屋里带,“桃溪,沏茶。”
“谢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林越淅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
谢衿瞧着那精致的盒子,“什么?”
“岁香楼的甜点。”林越淅打开木盒,一阵沁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是绿豆糕。
“快尝尝。”林越淅把木盒放在桌上,对谢衿道。
谢衿抬手拿了一块,轻咬一口,清甜的香味冲淡了这几日一直萦绕在嘴里的苦味。
少年人的世界似乎很简单,他们会因为一块绿豆糕满心欢喜,会因为一次的出手相助心怀感激,也会因为对彼此的信任敞开心扉。
他们三人在谢衿的院子里玩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林府和梁府的人过来催,林越淅和粱鹤轩才不舍离去。
临走前,林越淅抱着臂冷笑道:“等找着机会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石照,他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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