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露如鲠在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没想到,景洛云身为养尊处优的少城主,连自己不受宠的兄长也打不过。


    怎会如此!


    都是自己过于高看景洛云,以至于酿成如今的局面。


    原本打算以她派人去接景述行,却花了过久的时间,明显是景述行不听话为由,对景洛云二人道谢。


    没想到事态竟这样发现,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


    迟露费力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那个……”


    “干得好,此等孽障死不足惜。”


    分明是羞辱景述行的言论,在这个时机说出,反倒变成了夸赞。


    以手杖作长剑的少年表情并无变化,他将手杖尖端往旁边移开半寸,避开喉头致命部位。


    反倒是地上,人仰马翻的二人,在听到迟露的说辞后,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说什么?”景洛云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迟露心道:这可怨不得我,是少城主实在太弱。


    她开口回敬:“未经允许,闯入我的住所,还受不住被骂上一句?”


    “少宫主,迟露少宫主,你居然把他接到行宫?”瑟瑟发抖的侍女问。


    “怎么?”迟露低头看她,“城主亲口答应,把景述行送给我,我提前接来不行吗?”


    “难不成,你要驳回他的命令?”


    侍女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公子是送给少宫主不假,可奴婢以为,应当先用锁魂镣铐封住他的经脉,再喂以控制心智的丹药,最后逼他发下万死的心誓,方能安全地交予少宫主。”


    迟露被侍女的话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逢月城藏龙卧虎,连主城的小侍女都能说出这种话。


    她记起自己戴着假面,维持轻飘的语调不变:“为何?一个灵台破损的废人,能掀起什么浪花?”


    “你。”迟露伸出一根手指,点向景述行,“把武器放下,站到一边儿去。”


    或是牢记和自己的约定,景述行没有反抗,他撤回尖锐木杖,背手放于身后,安静地站在景洛云惊惧的目光下。


    迟露不由得一阵欣慰,她忍不住想狠狠夸一把景述行,但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能拐弯抹角表达。


    “你看,他多乖。”她说。


    话音落下,整间房间的空气如同凝固。


    景洛云和侍女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被夸奖的当事人面色不显,握住杖端的手瞬间施力,骨节处隐隐透出青白。


    只有迟露对诸人的心思一无所知,她觉察到气氛有些怪异,还牵起嘴角,露出明媚的笑容。


    “为什么都不说话?对我的说辞有何不满?”


    侍女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打破沉默:“少宫主,断不可如此掉以轻心。”


    她冲到迟露面前。


    “你不知道,大公子他是——”


    “他是个怪物。”侍女咬咬牙,脱口而出。


    迟露没想到她能当众说出这种话,连忙转头,去看景述行的神色。


    她看到景述行正把玩手中木杖,对侍女的话充耳不闻,他随意地拨弄木杖,丝毫看不出对她赠送礼物的重视。


    迟露心头微酸,忍不住起了埋怨的心思。


    她这才发现,景述行不仅对手杖持态度轻慢,遮眼的冰丝缎也被他取下,不知放到哪儿去。


    没想到,他装作重视的模样,实际上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迟露心里不是滋味,自然错过小侍女的慷慨呈辞。


    等她回过神,正听到侍女说:


    “景述行根本不像我等普通修士,需要吸收天地灵气,静心修行证道,他自小不曾得到任何法器、功法,亦或是提升修为的丹药,实力提升的速度却远超旁人。”


    “少宫主也看到了,他即使灵台破裂,也能靠短暂爆发压制住我等,若是放着不管,等他死灰复燃的那日,最先受伤的必然是少宫主你!”


    侍女说得情真意切,出口的话却和她的观点风马牛不相及。


    不用刻苦修炼,修为就能一日千里,这不正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吗?若是景述行生在灵华宫,早就被当成未来的顶梁柱培养,绝不会落到现在的境遇。


    迟露皱起眉头,露出不快的神情:“你少诓我,他灵台破损,强行动用灵力便有万蚁噬心之痛,如何恢复修为?”


    “我看,分明是你们太过差劲,连个修为尽失的废人都打不过,为不被人耻笑,这才推诿到他身上。”


    她的话似乎正中景洛云的心思,登时面露心虚尴尬之色。


    景洛云抬眼偷看侍女,眼看她据理力争,为自己挽回颜面,当下用力咬牙,和侍女站在一条线上。


    “少宫主有所不知,景述行此人天性不善。”


    他起身正色道:“十年前的七月十五,有人看见景述行身上遍布符文,从先城主夫人屋中离开,出城。”


    “此后先城主夫人神秘失踪,生魂灯也随之熄灭,不是遭了他的毒手,又是什么?”


    他信心满满,认为迟露定会转变对景述行的看法。


    迟露心里想:且不论先城主夫人不是什么好人,景述行人品到底如何,和她有关系吗?


    她不想在和二人纠缠,既定的台词已经对景述行说出口,玉玦应当出手给他,景洛云二人就更没必要留在这儿。


    唯一的问题,便是她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堵住两张不断开合的嘴,叫他们灰溜溜离去。


    “系统。”她在心里默念。


    “为了更快推进任务进度,你不考虑为我出个主意,把这两位送回去吗?”


    手环的光亮后变暗,须臾间,光屏上出现新字:


    “景洛云性格敏感缺爱,行事冲动,云翩翩温和细腻,事事以景洛云为先,建议宿主直接打消景洛云‘代替景述行博得青眼’的念头。”


    迟露率先惊讶侍女的名字,随后悻悻翻白眼:“说得再明白的,我听不懂。”


    系统沉默。


    旋即,光屏上“刷刷”地闪过文字,构成一段话本子般的剧情,其上用大字标明“可借鉴行为”。


    迟露快速扫过,大受震撼。


    内心激烈地天人交战后,她不得已承认,系统提供的建议确实可行。


    一切的关键点在于,她必须克服强烈的羞耻心和负罪感,生动演绎系统提供的话本子。


    贝齿咬紧嘴唇,迟露挥起袍袖,赶苍蝇似的,为自己清出一块空地。


    “我本以为少城主为红颜出头,必有一番高论,没想到全是废话。”


    迟露踱步至景述行,指尖轻点,板正他的脸。


    “我只知道,他又好看又温顺,深得我心。”


    “怪物?弑母?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乖巧听话,我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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