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愣了愣,骤然乍起,举起手喊道:“我没碰它,是它自己掉的!槐岭你要给我作证啊!”
施槐岭嗯了声,弯下腰道:“先把它们捡起来再说。”
余乐连忙点头:“哦哦哦。”
五帝钱小小一个,落地后也不知道滚到了什么地方。施槐岭刚找到一个,船身忽然猛地摇晃了起来。他想伸手去扶墙,手上却是一滑,整个人就往前面栽了去。
罗送坐在附近,瞧见这一幕,眼疾手快一把把施槐岭拉到了怀中。施槐岭唔了一声,一时有些懵。
此时两人胸膛紧贴,罗送闻到了施槐岭身上更清晰浓郁的青柠味,也更清楚地感受到了从对方皮肤上传递来的炙热的体温。
施槐岭脖颈处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罗送的鼻息打到,热热的,湿湿绵绵的,让一向表情显少外露的他都怔愣了几秒。
余乐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没人拉他一把,他在这晃荡中,整个人啪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可怜极了。
至于其他人,互相搀扶着倒是没发生什么意外。
余乐趴在地上有些傻眼:“发、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没事吧。”赵松文站稳后,首先询问了大伙的状况。确认没人受伤,他再道:“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过没等赵松文行动起来,老头子的大嗓门已经透过船舱传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碰到了鱼群。它们大概还在周围,你们抓紧点护栏!”
老头子的声音落下没两分钟,熟悉的摇晃又再次袭来。这次船的动静比上次还大,罗送环着施槐岭的手臂微微用力,把人箍得更紧了。
施槐岭被迫坐在罗送腿上。大夏天的,两人的裤子都不算厚,罗送被月复下软嫩的触感弄得稍微僵了两秒。
施槐岭第一次和人这么亲密,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
他这一动,罗送差点没压住枪,只好按住他的腰身,沉声道:“别动。”
施槐岭没反应过来,还想动时,腰窝上的软肉就被人捏了一下。
他的桃花眼瞬间瞪成了杏眼。
罗送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由又捏了两下。
施槐岭抓住腰间不规矩的手,终于回神睨了他一眼:“松手。”
罗送在心里咳了一声,面上则装作惊慌,好似之前的行为不是有意为之,结巴道:“不、不好意思……”
施槐岭看着就要缩成一团,耳朵通红的大高个,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看不出罗送表情上有什么破绽,只当自己多心,皱了皱眉道:“没事。”
一笔带过这件事。
脾气真好。罗送在心里道。
施槐岭从罗送怀中站起来,走到余乐身边询问他有没有事。
之前那个穿工装的男生叫陈智,他小声嘀咕道:“这个老头子的技术到底行不行啊?”
赵松文怕被对方听到,用胳膊肘推了推陈智:“说什么呢。”
谭开扶着桌子拍了拍胸口:“刚才差点连心脏都吓出来了。”
李子雯取笑他:“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吴微微嫌弃道:“中看不中用。”
谭开反驳:“你们没看到我刚才差点被甩出去吗?换你们,你们不怕?”
余乐捂着肯定铁青了的额头,嘶了两声道:“你有我倒霉?”
谭开还真争不过,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倒霉还得是你。”
余乐噎住。
其他人都笑了。
五帝钱断撒一地,鱼群撞船,似乎有谁在通过这桩桩事情向他们拉响警铃。
如果把梦境比作游戏中的“副本”,那么梦境的主人就是副本的策划者。像这个“副本”这么会布置细节的,罗送鲜少遇过。
罗送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往船舱内的人身上隐蔽地巡视了一圈。
入梦两年,不仅给予罗送丰富的经验,还让他摸出了一套规则。这些梦境主除了是策划者外,经常还会身兼数职,当一下“打boss”的参与者或者自己去当那位“boss”。当然也会存在一种梦境主完全把自己摘出去的情况,只设计副本不参与。但罗送玩了两年,遇到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更多的还是梦境主亲力亲为。
罗送的第六感告诉他,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梦境,大概率就有梦境主混迹其中。
赵松文、谭开、吴微微等人似乎都很可疑。
嗯,施槐岭和余乐也很像。
……
如此一来,似乎谁都有可能?
罗送思索了几秒就懒得再想。他为什么要找梦境主,他又不是不闯关就得死的闯关者。做个梦而已,玩得高兴最重要。
而且找出梦境主,把梦境主干掉多浪费啊,梦境主没了,他也就梦醒了。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没了鱼群的阻拦,游船的速度上去后,对岸的建筑已经近在眼前。
在下船时,余乐把捡回来的五帝钱递给老头子,不好意思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自己就断开了。”
老头子看着零散的五帝钱,瞳孔瞪大了两分,里面满满的惊恐。突然,他把人从船上都推了出去,急喘着气道:“走走走,你们赶紧走,快离开我的船!”
赵松文等人被他的变脸速度整得有点懵。
吴微微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忍不住骂道:“你个臭老头是不是有病啊?”
船长就像害怕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一样,收锚的动作极快。等锚收起来后,他阴沉着脸瞪着众人:“有病也比你们好,就怕你们还活不到我这岁数。”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不大好。
穿工装衣的陈智指着游船离去的的方向道:“这臭老头啥意思?”
一向脾气很好的谭开都忍不住生气了:“那老头刚才是不是在咒我们?”
吴微微嫌恶地拍着身上刚被老头推过的地方,好似长了虱子般,整个人都有些烦躁:“晦气死了。”
出来玩遇到这种事,没有人会高兴。其他人有些埋怨赵松文:“社长,你都找的什么人。”
赵松文感觉自己躺枪了,他也不知道这船长跟个神经病一样,说变脸就变脸。
角落里,余乐低头看着手上被遗忘的五帝钱,用只有他和施槐岭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心翼翼道:“那老头子不会因为我们弄坏了他的东西,才对我们发脾气的吧?”
施槐岭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余乐摸着手上突然冒起的鸡皮疙瘩,巴巴道:“总觉得那老头怪瘆人的。”
其他人也和余乐一个想法。虽然告诉自己不用在意,但是心里还是因为老头的话蒙上了一层阴影。
罗送在心底啧了一声,没想到这个梦还分了前菜。看这氛围烘托,终于有了点恐怖正片的影子。
赵松文可不想自己搞的活动最后寥寥收场,把本来想留到探险结束的一个惊喜拿出来活跃气氛:“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等活动结束后,我和谭开请大家去吃小龙虾。你们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够!”
李子雯惊讶:“真的假的?”
谭开:“这还能有假?到时候还有啤酒,大家敞开喝!”
一想到大家一块吃小龙虾喝啤酒庆祝的画面,众人很快就把刚才的不愉快忘记,转头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起来。
赵松文和谭开对视了眼,刚要松口气。有人却在这时想起了一个被大家遗漏的问题:“这老头跑了,我们明天怎么回去?”
其他人经她提醒,纷纷恍然,对啊!霎时都紧张了起来。
赵松文闻言,一口气终于吁了出去:“放心,我提前订了别的船,和对方约了明天早上9点的时间来接我们。”
众人一听,紧绷的神色纷纷松弛开来,又说回了小龙虾的话题。
罗送听着,也惦记起了小龙虾。就是不知道这梦境主人能不能让他吃上。
按照正常的情况,从他们大学到b市的市中心,其实坐高铁是最快的。然而长安医院坐落在郊外,从赵松文的路线安排来看,想要更快到达目的地,从渡口出发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这附近也是真的荒凉,除了渡口这一建筑外,外围就全是树木丛林了。况且市中心的高铁建起后,这边的渡口就逐渐有些没落,白天除了几辆船只,经过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对比他们来的对岸,这边的房屋因为年久失修,斑驳老化得像是上世纪的建筑。
夕阳消失,天空开始变得灰蒙蒙的。从海面呜呜地吹过的海风,把生锈的铁皮吹得嗡嗡作响。
没有人气的渡口阴深深的。
从这到长安医院,无法使用任何交通工具。不过好在,长安医院已经不远了。
赵松文看着手机导航道:“从这边走,穿过树林,大概一两公里就到我们的目的地了。”
“啊,还要走啊。”叫黄敏的女生一听就有些抱怨,“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来了。”
另一个男生拍着身上的蚊子,也有些不高兴了:“我们就不能等白天的时候,直接打车过来吗?”
“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赵松文指了个方向解释道,“除了这边能到长安医院,其他路全被封起来了。”
谭开接着道:“这路还是我们问了一个朋友才知道的。至于为什么选晚上跑来,这不是怕白天有人吗?到时候被发现了,我们还探什么险,直接被劝回家了。”
其他人还能说什么,都到了这里也不能说回去就回去。而且一两公里的路,半个小时也不用。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大家穿过铁皮房子走进了影影绰绰的树林。
罗送看着这些还没发现问题存在的单纯大学生,唏嘘地摇了摇头。其他路都被封了起来,也就是说他们打算离开的话,只有渡河这一个选择。而回去的船,刚才说了,明天9点才能到
那么……
如果他们想中途就离开的话,是不是就走不掉了?
因为根本没有可以让他们离开的工具。
罗送甚至在想,这梦的主人是不是要把自己梦里的“npc”都一网打尽,全杀个干净?
这么暴躁这么凶残……
现实里不会是什么反社会人才吧?
罗送细细地观察着众人,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谁有反社会的特征。
罗送也不打算提醒他们。他们就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要是说了,怕是会乱作一团,烦死自己。
无人打理,野蛮生长的密林密不透风,本就暗了下来的光线更透不进来了。他们越深入,时间越消耗,周围的能见度就越低,黑漆漆的,伴着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所有人都裹紧了自己的小衣服。
赵松文走在最前面开路,边走边道:“男生帮一下女生,大家都注意一下,别摔了。”
有穿着短裤的男生被树枝刮得吱哇乱叫:“妈呀痛死我了。”
其他人:“谁让你穿短裤的?”
“这不是夏天,凉快吗?”对方后悔万分。
谭开劝他:“忍一忍吧,快到了。”
罗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指向了7点59分。
随着八点整点的到来,一阵幽怨怪异的音乐声突兀地响起。
嚇——
大家都被吓得猛惊了一下。
这时候,陈智不好意思地举起了手机:“忘关手机闹铃了。”
受惊的众人恨不得掐死这个逼崽子。
吴微微骂道:“你有病啊,调的什么闹铃声。”
陈智小声嘀咕:“这段铃声最近挺火的,你们都没听过吗?”
众人怒道:“听过个屁啊。”
陈智哪还敢说话。
李子雯忽然乐了:“我们胆子是不是太小了,这都能被吓到哈哈。”
其他人想想也跟着乐了,可不是吗?正餐都没开始就被一段铃声吓了一跳,丢人。
众人互相推搡打趣起来:“你这家伙不是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吗?刚才怎么吓得屁都不敢放了。”
“你个弟弟有脸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抓着我手臂人都吓傻了?”
“刚刚关海朝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笑死我了。”
“你们也没好到哪里……”
余乐这会儿神神秘秘地蹭到了施槐岭身边,小声问道:“槐岭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施槐岭指了指陈智,余乐疯狂摇头:“不是他那铃声,你仔细点听,是不是还有别的声音?”
施槐岭闻言,把注意力都放了耳上。这一听,还真听出了点东西。
罗送也听了一下,怎么形容呢?那声音很微弱,窸窸窣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木丛中爬过一样。
余乐知道不是只有自己能听到,又惊又喜:“我还以为我耳朵出问题了!你说,这是什么声音?”
施槐岭猜测是蛇虫鼠蚁造出来的声音,但又觉得不太像。
罗送和他的想法一致,默默收起了懒散的样子,想要好好探查一番。
“哎哟。”
蓦地,脚下传来了一道微乎其微,一不注意就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的稚嫩嗓音。
罗送反应迅猛,立马用照明工具对准了发出声音的地方。然而光照扫过的的地方,除了被踏扁的树叶树枝外,什么都没有。
往左右一扫,除了空气再无别的。
自己听错了?
罗送下一秒就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不可能听错,刚才脚下的确有什么东西存在。
他抬头,看向了正望着自己的施槐岭:“你也听到了?”
施槐岭皱着眉:“嗯。”
罗送又扫了一遍周围,摇头道:“祂好像跑了。”
施槐岭觉得他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些遗憾。
罗送迎上他的目光但又很快偏过了头去。
施槐岭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耳朵,心道这人明明比自己还高,但却非常容易害羞。此时微佝着肩,就跟只耷拉着耳朵尾巴,可怜兮兮的大狗一般。
施槐岭想起家里的金毛,抿了抿唇,伸手进兜里掏出了一块糖递给他。
罗送的视线从他白皙的脸颊落到他纤长的手指,最后又慢慢停在了他掌心的糖上,有些意外。
还是一颗青柠味的水果糖。
难怪这人身上一直有股青柠的香味。
原来是吃糖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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