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子殿下若是不顾念宫中贵妃娘娘的生死, 尽管任性好了。”沈怀酒清了清嗓子,裴麒明摆着想折磨他,并不想要他的性命。
裴麒眯着眼睛:“你敢威胁本宫?”
“太子殿下若是孑然一身, 自然无所畏惧,可宫里还有娘娘, 襄阳侯府虽然被查封,还有众多族人,太子殿下现在想做什么, 我无法阻拦, 但请殿下为娘娘想一想, 为族人想一想。”沈怀酒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从高高在上的太子骤然一落千丈, 明森*晚*整*理明被绑着的是他,看起来更狼狈的却是裴麒。
裴麒冷笑:“父皇不会对母妃怎么样, 至于外祖父那里,襄阳侯府如今的境地,不会更糟糕了。”
他现在活着还不如死了,就算是死, 也不能让沈怀酒跟裴皎好过。
父皇一向喜欢在大臣面前做面子,他动了沈怀酒,唯有一死,也算是寻得解脱,在解脱之前,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本宫先好好享受一番, 再划烂你的脸。”
说着, 裴麒的手划过沈怀酒的脖子,刚才掐出来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抬起沈怀酒的下巴,盯着那一小块掐痕:“沈公子这样羸弱的身体,在床上动得了吗?”
沈怀酒垂下眼睫:“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嘴真硬,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裴麒在沈怀酒的袖子里翻出几瓶药,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他扔到一边,扯开沈怀酒的外衫:“沈公子到现在仍面不改色,本宫开始欣赏你了。”
这样的人征服起来才有意思。
“你怎么穿这么厚?”
扒了一层又一层,扯开一层还有一层。
沈怀酒的手被绑在后面,胳膊已经僵硬麻痹:“怕冷。”
从前冬天他只能关在房间里,如今好不容易能出门走走,就碰上发疯的裴麒,真是太不幸运了。
“所以说,就你这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有什么资格喜欢小六,你配不上他。”
裴麒的话如刀子般扎进沈怀酒的心,他一直都知道,但只要六殿下不退,他就不会退。
“配不配得上,皇兄说的不算。”一根羽箭从外而入,直直的插在屏风上,少年的声音不似平日里的小心翼翼,带着张狂与桀骜:“我说了才算。”
裴皎踹开门:“皇兄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
隔着屏风,他看不清楚沈怀酒的表情,也不知道裴麒究竟做了什么,沈怀酒有没有受到伤害。
“来得倒挺快。”裴麒默默念了句,把手放在沈怀酒肩膀上,他知道裴皎会武功,而且还不低,有沈怀酒在,肯定会有所顾忌。
裴皎走到内室,看见里面被扒的只剩一层衣服的沈怀酒,嘴角缓缓勾起:“皇兄这是做什么?”
“我记得皇兄感兴趣的是我,不是阿酒。”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裴麒的眼睛闪闪发亮,里面含着看到猎物的兴奋。
以前他以为小六胆小怯弱,稍微动动脑筋就能得到,结果算来算去,每次都让裴皎跑掉。
想的时间越长,他想得到裴皎的心思就愈发强烈,如今发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怎么能不算惊喜呢?
裴皎勾着唇,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当然,从皇兄看到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既然皇兄要的是我,为什么不等我,自己先动手了?”
“等你?”裴麒疑惑,他想折辱沈怀酒,为什么要等小六?
裴皎点头:“是啊,阿酒身子不好,恐不能承受住,我觉得三个人一起也挺好的,皇兄想试试吗?”
说完,裴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裴麒:“……”
他虽然男女不忌,玩的也挺花,但从未尝试过三个人,小六是怎么言笑晏晏说出这些话的。
裴皎给了沈怀酒一个安心的眼神,沈怀酒立即领会,外面已经开始动作,他们只需拖住裴麒。
“问你一个问题。”裴麒正色起来,有些事压在心底太久,他想知道答案。
“十多年前,婉妃宫里的大太监因对裴昭动手动脚被处死,是不是你做的?”
“皇兄觉得呢?”裴皎反问。
裴麒道:“我觉得是。”
“那个太监本就该死,我更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真正伤害到你。”
裴麒有意无意的瞥了沈怀酒一眼,但凡对裴皎有私心的,就不会不在意,沈怀酒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看不出情绪。
“伤害?皇兄指的是什么?”裴皎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不想回答,也不想去回忆。
裴麒眼神暗了暗:“小六,你还是这般不老实。”
狡猾的像狐狸,沈怀酒也很狡猾,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不会怀疑对方吗?
“那是因为皇兄不会问问题,只会戳人伤疤。”裴皎尾音轻佻:“就比如,我若是问皇兄后不后悔没有早点杀了我,皇兄也不想回答。”
“你错了。”裴麒道,他并不想杀裴皎,如果早知道,他会看好沈怀酒,或者给沈怀酒下一剂猛药,最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永远没有接近裴皎的机会。
没了沈怀酒,裴皎成长不了这么快,只能依赖他,到那时,一切手到擒来。
“我能查到你们之间的关系,想必父皇也知道了。”
裴皎点头:“嗯,我没想瞒着父皇。”
“说起来还要感谢皇兄,前些日子母妃跟父皇提起,想给我选妃,我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拒绝,现在好了,父皇知道我跟阿酒的事,看在沈相的面子上,父皇不会这么快赐婚。”
“父皇可不会顾忌沈相。”裴麒的眼神越来越冷,他没想到裴皎这般在乎沈怀酒,在乎到不愿成亲,皇子们成亲大部分是为了拉拢人心,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
沈怀酒垂下头,皇上这么快就考虑到了裴皎的婚事,他心里沉甸甸的。
再不情愿,殿下终究是要成亲的,天子之威无人可以反抗。
看着沈怀酒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裴麒舒服不少,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刀拿在手上把玩:“小六,现在该你做选择了。”
“是看着我划破沈公子的脸,还是现在跪下来求我。”
“求你什么?”裴皎问。
“求我上你。”裴麒道。
裴皎“哦”了一声,看向沈怀酒:“破个相,不介意吧?”
“殿下不介意,我便不介意。”沈怀酒定定的看着裴皎,一副皮囊罢了。
裴皎对着裴麒耸肩:“你划吧,我无所谓。”
“你……”裴麒用刀抵住沈怀酒的喉咙:“如果我杀了他呢?”
“你敢对他下手,我定会杀了文娘娘,让她下去陪着你跟阿酒。”裴皎道:“你最好拿住刀子,别乱动,我说到做到。”
裴麒见裴皎不入套,差点气笑:“好,好,好。”
一时间,屋内诡异的安静下来,片刻后,裴麒再次开口。
“本宫改主意了,既不能杀沈公子,我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应该没问题,本来就是半残废,身上再添几处伤,你说他将来会不会终日躺在床上,只能用汤药续命?”
裴皎投降:“皇兄,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这样,我留下,你放他离开。”
“你没资格跟本宫谈条件。”裴麒恶趣味的看着裴皎:“桌子上有一碗药,喝了它,否则我现在就给他一刀!”
见裴皎犹豫,裴麒道:“放心,不是要你命的东西,不过是让你失去力气罢了。”
没有力气,他才能放心松开沈怀酒。
裴皎握了握拳,一旦他喝下药,场面会变得不可控制,但是如果他不喝……
“不能喝,太子殿下想捅我,捅便是了。”沈怀酒摇头,绝对不能让裴皎喝药,失去力气后只能任人宰割。
裴麒扼住沈怀酒的喉咙:“闭嘴!”
他的刀口往下:“不想让他变成太监,现在就喝,本宫可没有耐心一直等。”
“停。”裴皎无奈,裴麒已经是穷途末路,什么都不怕,文贵妃仍是贵妃,父皇不会动她,除非裴麒真的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沈怀酒的身子本就不好,就算被砍一刀成了太监,父皇也不会迁怒到贵妃身上。
“皇兄别急,我喝。”
他走到桌子前,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看来裴麒早就准备好了,外面不知是何情形,沈大人有没有控制住,也罢,反正不会丢命,不管怎样都不能让沈怀酒出事。
沈怀酒想拦,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的看着裴皎喝下药。
裴麒放了心,把刀扔在一旁,拍了拍沈怀酒的肩膀:“沈公子,我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你为我高兴吗?”
“他是你亲弟弟。”沈怀酒无比恨自己从小体弱,不能习武,连心爱之人都无法守护。
“那又如何?”裴麒满不在乎,他要的是这个人,是亲是疏又有什么关系。
裴皎喝完药,没一会儿就感觉身体发软,他强撑着站在原地:“是啊,亲兄弟又如何。”
“关键是你这个人让我感觉恶心。”
裴麒低低的笑起来:“恶心?”
“那就让你恶心个够。”
他走过去一把抱起裴皎,裴皎手脚皆是软的,任由他抱着放到床上,裴麒摸着裴皎的脸:“现在还恶心吗?”
裴皎不理他,声音有些发软:“阿酒,我就当被狗咬了,你不介意吧?”
沈怀酒被堵着嘴,无法言语,裴皎没有得到回答,权当他默认。
裴麒见他还有心思跟沈怀酒说话,心中愈发生气,狠狠捏住裴皎的下巴。
“睁开眼,看着我!”
“就沈怀酒那个病秧子,能满足你吗?”
“本宫为了你费尽心机,睁开眼好好看看,在你身上的人是谁!”
第52章
裴麒没有避着沈怀酒, 见裴皎不吭声,故意拧了下他的腰,裴皎吃痛, 呼吸沉了几分,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裴麒笑了一声, 揉着刚才拧过的地方:“本宫看你能忍到几时。”
裴皎的手无力的搭在床上,腰上传来酥酥麻麻的痒,他微微动了一下, 再次被裴麒捏住。
很疼。
裴麒在故意折磨他。
“小六, 你用的什么熏香?”
这么冷的天气, 竟还能闻到桃花香气, 很淡, 却很好闻。
裴麒把头放在裴皎的脖颈处深吸了口气:“是体香?”
裴皎无语,哪来的什么体香, 他不过是喜欢桃花味道,沐浴的时候经常用加了桃花气味的澡豆,若是同沈怀酒一起沐浴,桃花香就会淡许多, 慢慢沾染上沈怀酒的味道。
“皇兄。”
裴皎突然开口,裴麒怔了怔。
“皇嫂对你一片赤诚,你这样一心寻死,完全不考虑皇嫂的死活吗?”
绑了沈怀酒,沈相不会善罢甘休,父皇面子上过不去, 就会处死裴麒。
裴麒不意他突然提起太子妃, 嫌恶拧眉:“别提她。”
好好地兴致都被破坏了。
“为什么不能提,皇嫂什么都没做错。”裴皎道, 他很同情太子妃,若是嫁给别人,定能夫妇和睦白头到老,偏嫁给的是太子,这个没有心肝的人,而且太子妃的长相只是稍微有些平庸,并不难看。
裴麒报复性的咬住裴皎的脖子,在上面细细的啃咬,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裴皎被恶心到,闭着眼睛眼不见为净,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条蛇缠住,冰凉黏腻,他紧紧咬住唇,下一刻裴麒掰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裴皎恨不能剁了他的嘴,耳边突然炸开一道剧烈的声响,裴麒松开了对裴皎的钳制,软软的倒在他身上。
裴麒身后,沈怀酒手里拿着一把椅子,椅子缺了条腿,显然刚才的动静来源就是这把椅子。
沈怀酒把裴麒扒拉到一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裴皎,眼睛红了一圈。
裴皎脸上都是笑意:“哭什么,我又没死。”
沈怀酒的手有些发酸,胳膊又冷又涨,他稍微缓了一会儿,把裴皎从床上抱起来:“殿下受苦了。”
“你的力气真挺大的,明明经常坐着,怎么练的?”
裴皎不想提刚才的事,更不想沈怀酒难过:“我还没用晚膳,你应该也没吃吧,快点回去,我饿了。”
“好。”沈怀酒点点头,回答刚才的问题:“力气是天生的。”
他先给裴皎穿好衣服,然后才整理自己,刚整理好,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不久前刚被裴皎踹过,本就摇摇欲坠,这下直接从门框上飞了出来,撞在屏风上,声音震耳欲聋。
敏言从外面跳进来:“公子,殿下,你们怎么样?”
屋内一片狼藉,敏言看了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太子,眼尖的发现裴皎脖子上有块咬痕,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来晚了,六殿下被欺负了!
公子不会杀了他吧,眼神好可怕!
“老爷等在外面,公子跟殿下先回去,剩下的老爷会处理。”
沈怀酒顿了一下:“殿下这般出去会被父亲看到,可以吗?”
“没事啊,反正沈大人早就知道,就怕他心疼你,自己都受伤了还要抱着我。”裴皎侧过头,把脸埋在沈怀酒怀里:“走吧。”
“父亲不会那么想。”
沈卓站在屋外不远处,许是担心已经发生了什么,看见他们的狼狈后尴尬,又怕他们出事,所以才让敏言一个人进屋。
“父亲。”
沈怀酒想解释,沈卓摇头:“不必多言,你们先回去,一切交给我。”
沈怀酒抱着裴皎一路走到院外,把他放在马车上,调整好位置,尽量让他舒服一些。
“殿下若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
“嗯。”裴皎感觉很好,除了身子发软动弹不得,其他的没什么问题,沈怀酒一直很细心。
沈怀酒拿出汗巾沾了水,细细的为裴皎擦去额头上的灰尘,眼神不自觉落在他脖子上,那里有块刺眼的红。
沈怀酒攥紧手里的汗巾:“太子不敢杀我。”
“我知道,但我不想让你受伤,会很疼。”裴皎道,沈怀酒的身子精心养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能在冬日里出门,若是受了伤,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还会更严重。
“我不怕疼。”
“我怕你疼。”
沈怀酒提着一口气,心跳越来越快,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偏裴皎还故意逗他:“阿酒,我现在动弹不得,你真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我可是一点都反抗不了呢。”
“殿下……”
“阿酒,我都这么说了,你不做点什么,真的很不礼貌。”裴皎截住他的话:“要是你动弹不得,我肯定不会干看着。”
“礼貌不是这么用的。”沈怀酒垂下头,用汗巾擦着裴皎脖子上的痕迹,上面清楚的印着几个牙印。
裴皎喉咙滚动:“阿酒,你再这样,我可要忍不住了。”
那张明艳的脸上装满了委屈与心疼,是他不曾见过的沈怀酒。
裴皎努力抬起手,搭在沈怀酒手上:“刚才擦的有点疼。”
沈怀酒不知所措,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沈怀酒顿了一下,亲了亲他的唇角:“快到家了,殿下先用膳再沐浴吧。”
“你喂我吗?”裴皎问。
“嗯。”沈怀酒点头:“殿下想让我喂的话。”
回去后让段神医先把脉,看看裴皎到底喝的是什么,对身体有没有危害,太子说的不能全信。
“药效不知道还有多久,不知道晚点能不能动,实在不行你还要替我沐浴。”裴皎皱着眉,似是在抱怨。
沈怀酒:“有段神医在,可以让她想想法子,殿下不必担心。”
裴皎:“……”
他怎么把阿姊给忘了!
还不如不在,让沈怀酒给他沐浴,想想就很期待。
回到望月小筑,段星河已经等在里面,沈怀酒先去向文夫人报平安,他本想等段星河看过之后再去,裴皎把人轰走了。
“文夫人担心了这么久,你该早些让她放心。”
沈怀酒就这么被他忽悠走了,裴皎歪在榻上,其实他能小幅度的动作,只是浑身无力,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动一点点。
段星河把手搭在裴皎的手腕上:“太子没真的做什么吧?”
“没有,幸好我去的及时,否则阿酒就危险了。”裴皎道:“其实你看不看都一样,皇兄不会给我下毒。”
“这么相信他?”明明差点出事。
裴皎笑着:“不是信他,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确实无毒,我开副药,喝了就能恢复力气。”段星河道。
“如果不喝呢,需要多久?”
“大概五六个时辰。”段星河怀疑的看着裴皎:“你刚才支开沈公子,不会是不想喝药吧?”
“想让沈公子照顾你?”
“聪明。”裴皎动了动手指,力气应该是慢慢恢复的,他现在比刚喝药的时候好上许多。
“阿酒总是舍不得碰我,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现在还不行,但多亲密些又无妨,偏他拘着礼,不敢主动靠近。”
“沈公子是怕你后悔。”段星河叹了口气,当初她也有过这种心情,毕竟她跟师姐在一起就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怕师姐以后恨她。
可是再多的不确定,只要对方一句话,她就什么都不怕了,沈公子除了担心裴皎会后悔,还担心自己的身体无法支撑,陪伴他到最后一程。
裴皎微笑:“我不会后悔。”
“永远都不会。”
沈怀酒回来的时候,段星河已经离开,见裴皎仍在原地,他匆匆走上前,裴皎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他缓缓靠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明明暗暗的烛火下,裴皎脖子上那块红痕愈发明显。
“这般介意,不如你也咬一口。”裴皎蓦然睁开眼睛。
沈怀酒避开他的视线:“不是介意。”
“那是心疼?”裴皎脸上是沈怀酒的影子,正好挡住光亮,以至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沈怀酒没有回答,问起段星河,裴皎道:“阿姊说我喝的药无毒,过几个时辰就能恢复力气。”
“没有解药吗?”
“有,但是太苦了,对身体有损伤,不如像现在这样等着自己恢复。”裴皎道,损伤自然是假的,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喝。
“那就不喝。”沈怀酒道:“我扶殿下去吃点东西。”
说是扶,其实是抱,裴皎没办法自行走路,那点子力气很容易摔倒。
沈怀酒在椅子后面放了个软枕,让裴皎靠着更舒服,桌子上摆着些简单的膳食,都是裴皎吃惯的。
“时间太晚,殿下吃些好克化的吧。”
裴皎点头:“嗯。”
他不挑食,沈怀酒喂什么,他便吃什么,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沈怀酒。
“殿下为何这么看着我?”
“你比以前温柔许多。”裴皎咽下嘴里的食物:“阿酒,我好像有点动心了。”
每日看着这样绝色的容颜,很难不动心。
沈怀酒的手抖了一下,裴皎继续道:“从前我一直把你当成兄弟,朋友。”
裴皎对于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他能敏锐的察觉到别人对他的恶意,只要有企图,他就能一眼看穿,却看不穿沈怀酒,确实很迟钝,也不理解沈怀酒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他愿意跟沈怀酒纠缠,不管作为朋友还是什么,他舍不得放下,如今细想想,其实他对沈怀酒的感情并不单纯。
第53章
“殿下依然可以把我当朋友。”沈怀酒道。
裴皎笑了一声:“朋友之间可不是这般相处的。”
纵然沈怀酒甘心, 他也不甘心。
“我吃好了,你吃吧,吃完抱我去沐浴。”
说完就见沈怀酒红了耳垂, 裴皎忍不住想笑,总是这么容易害羞, 还不肯承认,一会儿帮他沐浴的时候,怕不是害羞的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其实我今天心情不大好。”裴皎道。
沈怀酒略思索:“因为威北侯?”
“嗯。”
“确切来说不是因为他, 是因为我的身世。”裴皎说着, 眼神凝在沈怀酒身上:“阿酒, 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儿子, 你还会支持我吗?”
“殿下即是殿下。”跟是谁的儿子没有关系, 他心中也只认殿下一人。
沈怀酒早有猜测,得知今日威北侯去了六皇子府, 他就知道裴皎心情不会好,才想着出门买些甜食,可惜都浪费了,明日再差人去买。
“为什么从来不问?”
沈怀酒道:“不需要问, 殿下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没有告诉他,那就是他暂时不用知晓。
“顾叔叔说,我其实是昭王的儿子。”裴皎道:“当初母妃想算计顾叔叔,没想到昭王落入圈套,后来就有了我。”
“昭王爷?”沈怀酒惊讶:“殿下是昭王爷的血脉?”
昭王曾是沙场上的战神,仰慕者众多, 虽故去多年, 军营中仍有不少将领和士兵忠诚于他,此事传出去, 那些将士们会自动站到殿下这边,只是一旦传出去,皇上必不会允许殿下活着,婉妃也会被赐死。
“顾叔叔应该不会骗我,也没必要骗我。”裴皎闭了闭眼,感觉有些累:“我从未见过昭王叔,只听说过,顾叔叔拿来了许多礼物,说是昭王准备的,是我每年的生辰礼。”
其中有刻着平安喜乐的金锁,有木雕的小动物,活灵活现,一看就是给孩子准备的,还有五六岁孩童可以拿动的弓箭,从一岁到十八岁,昭王都给他准备了礼物。
可是昭王却没能活到他的十八岁。
所有生辰礼中,裴皎最喜欢的是一把小刀,可以随身携带,锋利无比,去芳庭苑的时候没带,因为他清楚裴麒不会杀他,他也没想杀裴麒。
“至于我的身份,就算凭我自己也能坐上那个位子,所以没必要传出去,昭王府里还有几个老仆,让他们知道倒是无妨,看到昭王叔有后嗣,他们应该会开心。”
裴皎也想祭奠一下昭王,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沈怀酒用完膳后,就到了沐浴时间,两人吃的不是很多,晚膳七分饱正好。
裴皎的胳膊能稍微动一动,他环住沈怀酒的脖子,盯着他的耳垂,果然看到沈怀酒的耳朵越来越红,逐渐蔓延到脸颊。
沈怀酒怕裴皎呛到水,不敢松手,一步步迈进水里,直到水漫过腰腹,才把裴皎缓缓放下,水很热,蒸腾的热气可以稍微阻挡视线,沈怀酒沉默着脱下裴皎的衣服,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不敢乱看。
裴皎眉眼带笑:“阿酒,我好看吗?”
“殿下自是容貌不凡。”沈怀酒道,热气蒸的他很热,平时还好,今日有裴皎在,他感觉更热了。
裴皎的脸紧紧挨着沈怀酒的胸膛,感受到里面的跳动,伸出手戳了戳。
沈怀酒的呼吸顿时一沉:“殿下……”
“我故意的。”裴皎眸子中闪烁着狡黠:“阿酒,纵欲的确对身体有损耗,但一直忍着,对身体的损伤同样不小。”
沈怀酒的身子再不好,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再加上有他在身边,怎会完全不往那方面想,又不是和尚。
但凡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欲念是最无法掌控的。
沈怀酒避开裴皎的眼神,把他放到水浅的地方,坐着也能露出肩膀,沈怀酒跟着坐下,裴皎扫过他湿透的衣衫,白色的里衣微微透出肉色,让人更想一探究竟。
裴皎突然后悔了,他该喝了药恢复力气,再假装没有喝,现在就能扑过去了。
悔之晚矣。
“你只给我脱了衣服,自己为何不脱?”
“在殿下面前赤身裸体,实为不雅。”沈怀酒用汗巾擦拭着裴皎的肩膀,气息一片混乱,他没那么好的定力,尤其是在裴皎面前。
裴皎刚才戳过的地方似是起了一层火,密密麻麻的痒,自内而外,根本无法缓解。
“我觉得很雅。”裴皎仰起头,沈怀酒正认真的给他擦脖子,然后慢慢往下。
裴皎嗓音沙哑:“阿酒,我想吻你。”
沈怀酒的脸近在咫尺,眼神专注,裴皎喉咙滚了一下,用尽浑身力气才碰到沈怀酒的下唇,然后不受控制的往后摔去,沈怀酒搂住裴皎的腰,怕他栽进水里。
下一刻,沈怀酒垂下头封住裴皎的唇,先是浅浅的试探,他一手勾着裴皎的腰,另一只手护在裴皎脑后,动作温柔又不容拒绝。
裴皎闭上眼睛,身上都是湿滑的水珠,他被迫仰起头,感受着沈怀酒细细的亲吻,牙关被撬开,沈怀酒勾住他的舌头,不同于从前的蜻蜓点水,这个吻湿润而绵长,裴皎的呼吸愈发不畅,就在他差点晕过去的时候,沈怀酒突然放开。
原来一个吻能如此要人命。
裴皎不肯承认他被沈怀酒亲的双腿发软,肯定是因为太子的药。
沈怀酒定定地看着怀里的人,在裴皎额上亲了一下:“殿下满意吗?”
“满意。”裴皎的嗓音更哑了。
沈怀酒眼睛里是细碎的笑意,整张脸妖艳至极,那双眼睛似是会勾人魂魄,裴皎怔怔的看着他:“阿酒,我想要你。”
刚才他感觉到了沈怀酒身体的变化,紧紧贴着,比水温还要烫人。
“殿下累了一天,心神俱疲,皇上明天一定会过问太子之事,殿下还要想着如何应付,今日早些休息。”沈怀酒托着裴皎的腰,继续为他擦拭清洗。
裴皎舔舔唇,他确实很累,明明不该胡闹的,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沈怀酒,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尤其是……
沈怀酒的手正划过他的腰,裴皎口干舌燥,想一口咬过去。
趁沈怀酒不注意,裴皎慢慢放下手,没入水中,就在他刚要碰上的时候,沈怀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殿下,我真的会忍不住。”
裴皎实在后悔,要不是他没力气,动作慢,肯定就抓住了!
他靠在沈怀酒的肩膀上:“阿酒,你就不能成全我一次吗?”
沈怀酒顿了顿,放开裴皎的手:“殿下莫要乱动了。”
他怕自己伤害到裴皎,一旦做到最后,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沈怀酒对于自己的样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他不想裴皎因美色所迷,等过一阵厌倦了,会觉得他是污点。
裴皎怨念颇深,他都这般主动了,沈怀酒竟还想做君子,水汽迷蒙了他的双眼,裴皎喃喃道:“阿酒,我不会后悔的。”
沈怀酒抱着裴皎出了汤池,裴皎不可置信:“这就洗完了?”
“重要的地方你都没洗,连腿都没给我擦!”
“殿下身上很干净,本不用洗,等明日恢复了力气再自己洗吧。”沈怀酒道,他怎敢亵渎。
无论裴皎怎么抗议,沈怀酒都没有回头,把他包了个严严实实,没一会儿就干了,裴皎躺在床上叹息,他以后的日子堪忧啊!
沈怀酒回来的时候,裴皎已经睡熟了,安静下来的他看起来像个孩子,脸庞稚嫩,沈怀酒伸手为裴皎整理了下头发,他睡的很不安稳,呓语着喊了声母妃。
沈怀酒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握住裴皎的手,想给他安慰,裴皎紧紧拧着眉,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法主动清醒。
他又梦到了上一世,不过不是沈怀酒,而是婉妃。
婉妃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殿中唯她一人,裴皎正奇怪为什么会梦到她的时候,漪兰殿的门被扣响,婉妃亲自打开门,顾霖从外面走进来,穿着一身黑衣,神色戒备,明显是偷溜过来的。
上一世顾霖也是将军,不能在宫中久待,金吾卫中有他认识的人,可以借他人身份留在宫中。
“见过婉妃娘娘。”顾霖想要行礼,被婉妃拦住:“顾郎,你这是做什么?”
“臣不敢,还请娘娘喊臣的全名。”顾霖飞快的看了婉妃一眼,这么多年过去,婉妃依旧年轻。
婉妃安静片刻:“顾郎,你当真要同我生分了吗?”
顾霖没有说话,婉妃继续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苦?边关风沙大,你都黑了。”
“臣是为了守护黎民百姓,边关百姓们世世代代住在那里,没喊过苦叫过累,臣更不会。”顾霖道:“婉妃娘娘找臣所为何事?”
婉妃松开手,勉强笑了笑,她转过身给顾霖倒了一杯茶:“你见过小六了。”
顾霖没有接茶盏,声音似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压抑:“臣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六殿下已经满了十八岁,却还住在重华宫,皇上好似彻底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前朝后宫都无人提起。
“小六这孩子从小就长得好,幸亏像我。”婉妃说着,再次把茶盏递过去:“顾郎,这些年我在后宫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到了,小六瘦成那样,吃不饱穿不暖你也看到了。”
顾霖沉默着没有回话,婉妃见他有所动容,暗自松了口气。
“顾郎,你能否帮帮我,帮帮小六?”
“他是你亲生儿子,只有你能帮他了,也只有你会可怜我们母子。”
婉妃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懑,到此刻都化作泪水,以求得到顾霖的心疼。
第54章
“娘娘严重了。”顾霖后退一步, 如今他不想跟婉妃再有任何牵扯。
婉妃咬咬唇,眼泪含在眼眶里:“顾郎,你可是在怨我?”
“怨我当初没同你商量就给你下药, 你知道的,我也是迫森*晚*整*理不得已, 眼看着太子都那么大了,我却一直怀不上孩子,每日去皇后宫里请安的时候总被各种讽刺, 后来不仅是文贵妃, 连不如我的美人淑人什么的都敢阴阳怪气, 我如何能不急?”
顾霖知道她着急, 所以想尽办法为她寻找求子的方子, 但婉妃就是怀不上,怎么偏那一次就……
若说是皇上的问题, 那七皇子跟八皇子是怎么来的,还有十二皇子,婉妃跟皇上明明是可以有孩子的。
“娘娘若没有别的事,臣先行告退。”
在顾霖看来, 他的婉婉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他永远怀念十几年前的婉婉,而不是面前的这个婉妃,他会照看好六殿下,保护好那个从来到世上就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
“且慢。”婉妃擦了擦眼泪,叫住顾霖:“就算你要同我恩断义绝, 这最后一杯酒你也该喝了。”
“我这里没有酒, 那就以茶代酒,从此以后桥归桥, 路过路。”
顾霖犹豫了一下,接过婉妃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娘娘保重。”
说完之后,顾霖转身大步离开,年少时的情意终究什么都没有留下。
婉妃怨毒的看着顾霖的背影,裴皎察觉到不对,飘过去看着桌子上的茶杯。
茶里有毒。
他再次看向婉妃,婉妃已经恢复平静,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顾霖啊顾霖,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你还有什么用处呢?”
倒不如死了干净,顾霖知道的太多,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有些事一旦被皇上知晓,她只有死路一条。
裴皎不明白婉妃为什么要杀顾霖,顾霖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不会去边关吹这么多年冷风,何况现在的顾霖不知道母妃不是婉婉,有着当初的情意在,就算自己死,也不会出卖母妃。
裴皎叹息一声,怪不得上一世顾霖死的这么早,他本以为等将来出宫,有机会感谢一下这个曾经对他好过的叔叔,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如果顾霖活到最后,他应该不会被裴瑄算计死,有顾霖在,裴瑄不敢轻易下手,正因为沈怀酒身体不好,裴瑄才能抓住空子。
不过说到底,是裴皎自己大意,从未怀疑过裴瑄,他自认是个合格的兄长,从小到大但凡有点好东西,都会留给裴瑄,没想到养出了个白眼狼。
裴皎突然感觉有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仰起头,那声音很是遥远,穿过了大殿,穿过了皇宫,甚至穿过了整个盛京城。
“殿下,殿下!”
裴皎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努力挣扎,随着声音来回奔跑,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远处看到一方光亮。
“殿下。”
裴皎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许久才回过神:“阿酒?”
“是我,殿下莫怕。”沈怀酒把人抱在怀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裴皎在发抖,忙让人去喊段星河,回来发现裴皎的状态更加不对,沈怀酒一直喊着裴皎,终于把人叫醒了。
裴皎被沈怀酒死死抱着,心渐渐安定下来,声音干涩:“我没事。”
他拍了拍沈怀酒的背,示意沈怀酒放开他。
“殿下刚才做噩梦了吗?”沈怀酒问,不像是普通做噩梦,更像是梦魇。
裴皎摇头:“不是梦。”
“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阿酒,我没想到母妃会那么狠。”
裴皎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他好的人,他都会记在心里,可是母妃,顾叔叔那般帮她,真心实意仍讨不到好,反被毒死。
沈怀酒握着裴皎的手,片刻后问:“殿下打算做什么吗?”
婉妃毕竟是裴皎的亲生母亲,沈怀酒无法置喙,他尊重裴皎的决定。
裴皎也不知道,他心里很乱,不等他理清楚思绪,段星河求见。
沈怀酒道:“是我让段神医过来的,让她开副安神药,殿下喝了好好睡一觉。”
“嗯。”
段星河刚睡下,听到这边喊她,以为沈怀酒出了什么事,结果却是裴皎,裴皎的身体还未彻底恢复,不能自行移动,段星河就在塌前诊脉。
“不是什么大事,殿下是否经常梦魇?”
“不经常,上一次还是去阳城的路上。”裴皎道,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梦见那些,也许是执念,都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段星河点点头:“殿下的身体一向康健,想来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心思重了一些,喝一副安神药便可,殿下且等等,半个时辰就好。”
“多谢阿姊。”裴皎勉强笑了一下,段星河不在意:“应该的,就算你是寻常的百姓,我该来也会来。”
更别说裴皎是她的弟弟。
待段星河走后,裴皎道:“我明日进宫问一下母妃。”
“所有的猜测也该有个确切的答案了。”
“嗯,不管是什么答案,宫外有我。”沈怀酒握紧了裴皎的手。
裴皎精神不振,喝完安神药就睡了,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如今天亮的晚,每次上朝到中途才蒙蒙亮,下朝时大亮。
沈相没有在朝上提起裴麒之事,而是等下朝后说有要事禀告,随皇上去了正阳殿。
裴麒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他的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家丑不可外扬,沈卓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必须要保全皇家的颜面,否则皇上恼羞成怒,他也讨不到好。
裴皎候在殿外,他不知道沈相具体会跟父皇说什么,但父皇一定会传召他。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安海出来请裴皎进殿。
安海默默打量着站在冷风里面不改色的裴皎,刚才在殿内,沈大人说的他全都听到了,不仅如此,昨日外面的探子传来消息,他就已经知晓,没想到六殿下会跟沈大人家的公子有牵扯,并且……
曾经一人之下的太子不仅暗地里养过不少小男孩,还对六殿下产生了非分之想,这可是亲兄弟啊!
昨日得知此事,皇上动了大怒,把桌子都砸了,差点吐血,还好太医来得及时,稳住了皇上的心绪,平静下来后仍没有好脸色,暗地里处决了不少人,包括那位曾在南风馆名噪一时的秋笙公子。
芳庭苑被金吾卫秘密接管,曾是太子的二皇子被沈大人押回府,等着最后的发落。
昨夜不管是对于六殿下还是沈相,亦或者皇上,都是不眠之夜,不过六殿下的精神看起来很好,不像是一夜无眠,发生了那样的事,竟然还能睡的着?
若真是如此,六殿下的心智绝非常人可比,这般想着,安海眉宇间恭敬些许,如今没了太子,只要是皇帝的儿子,都有坐上那个位子的可能,谁也不能得罪。
正阳殿内铺着地龙,温暖如春,守在门前的小太监为裴皎脱去外层大氅,恭恭敬敬的站到一旁,裴皎点头示意后,目不斜视的踏入殿中。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皎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目光凌厉而威严,他没有抬头,直到皇上开口:“起来吧。”
“谢父皇。”说是起身,却没有站直,更没有看坐在高位上的皇帝一眼。
皇上对裴皎恭敬的态度很是满意,也有些许遗憾,毕竟是父子,却跟外面来觐见的官员一样,胆子太小。
在皇帝看来,所有的儿子加起来都比不上裴麒,奈何裴麒野心太大,平时的小动作也就罢了,私吞盐税是明晃晃的挑战君子权威,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叫人看了笑话。
尽管如此,皇上到底没舍得杀裴麒,只是圈禁,没想到他不仅不知道悔过,反而借着没有铲除完的势力逃出太子府,抓了沈怀酒,以此来要挟自己的亲弟弟。
皇帝盯着裴皎,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裴皎长得像婉妃,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的时候天真无邪,哭起来的时候又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当初就是因为这双眼睛,他才看中了婉妃,也是因为这双眼睛宠了婉妃多年,直到嫡子薨逝。
想起那个早逝的嫡子,皇帝脸上闪过几分嫌弃。
过去这么多年,已然成了心结。
皇帝之前还奇怪,裴麒怎的突然对小六那般好,以为裴麒想多些助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裴皎入了朝堂,有太子一脉的扶持,裴皎很快站稳了脚跟,每次交给他的事都办的又快又好。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估计小六也没有想到,裴麒想要的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这个人。
皇帝并不在意裴麒真正的心思,对于他来说,裴皎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儿子,不管裴麒得逞也好失败也罢,兄弟□□也无所谓,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绑了沈怀酒,触怒沈卓。
裴皎竟然跟沈怀酒关系匪浅,沈卓要为自家儿子讨公道,也连带上了裴皎。
“总是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仍旧威严。
裴皎依言抬头,早朝时穿的厚,看不出来,进殿后脱去外面的衣服,露出纤细的脖子,上面的红痕刺眼至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来的。
皇帝的脸色变了变,听人说跟亲眼所见终归不一样。
他攥了攥拳,又很快松开:“昨日之事委屈你了。”
“父皇严重了,委屈的并非是儿臣,而是沈大人家的公子。”裴皎目不斜视,昨日他但凡到的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第55章
若是只有他一人, 裴皎不会说什么,但沈怀酒受了伤,绝不能轻易放过。
“沈公子的身子一向不好, 朕心中有数,已经派人送了诸多药材, 依沈卿看,二皇子该如何处置?”皇上略过裴皎,转而去问沈卓。
沈卓躬着身子:“臣不敢, 一切听凭皇上做主。”
沈怀酒虽受了伤, 到底无大碍, 昨夜还能抱着六殿下上马车, 下了马车又一路抱回望月小筑, 这些皇上不可能不知道,既无大事, 裴麒就罪不至死。
而昨夜六殿下受的屈辱,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就成了皇室的丑闻。
皇帝面无表情的收回眼神,沈卓说让他做主, 他也不能太过偏颇,否则会让忠臣寒心,他心疼自己的儿子,沈卓也心疼沈怀酒。
“传朕旨意,撤去太子府的匾额,贬二皇子为庶人, 文贵妃乃二皇子生母, 教子不严,褫夺封号降为嫔, 责令其在长乐宫静思己过,非召不得出。”
皇帝说完了闭眼,这个他曾经最宠爱的儿子,今生怕是都不得见了,至于陈嫔,她知道轻重,不敢再哭闹,更不敢自戕,否则裴麒也逃不了干系,母子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六皇子裴皎,即日起册封为明亲王,礼部留职,转去兵部任职。”
去了兵部便有了实权,再加上亲王的封号,从今往后无人再敢小看裴皎。
“如此,沈卿可还满意?”皇帝重新看向沈卓。
沈卓弯腰:“皇上圣明。”
如今就算他没有站在裴皎一方,皇上也会怀疑,这是没法子的事,太子永无翻身之日,剩下的几位皇子中,三皇子愚蠢,四皇子阴险,七皇子八皇子抱团,只剩下六皇子尚可,将来登上皇位后能真正的为天下苍生谋安定。
皇上又同沈卓说了几句话,交代了些事便让人告退了,留裴皎在殿中。
晾了裴皎一会儿,皇上开口问:“你早知盐税的事?”
“回父皇的话,儿臣在阳城时察觉盐务有问题,不知该如何处理,想着其中干系重大,回盛京后曾与二哥长谈,二哥说牵扯甚深,不许我插手,我便没有继续查。”
裴皎顿了顿,继续道:“可此事终究成了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若我一直隐瞒,金陵百姓将苦不堪言,时间长了难免对朝廷产生怨恨,父皇为了离昭付出许多,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儿臣不想看到父皇的心血毁于一旦,二哥不让我管,这件事就很可能跟二哥有关系,儿臣人微言轻,就算告到父皇面前,父皇因着对二哥的爱重,或许不会相信。”
“所以你就把此事透露给了老三?”皇上看着站在下面的裴皎,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也很会利用人心。
裴皎跪在地上:“父皇明鉴,儿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父皇,为了离昭。”
说罢,他磕了三个头:“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废去儿臣的封号,儿臣只愿父皇安宁,离昭安定。”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他刚废了一个,不能再废第二个,再加上老三实在愚蠢,他从未做传位之想,剩下的就是老四,晨妃的出身还算不错,书香世家,位份该往上提一提了。
至于景妃,当年亏欠她许多,但裴昭跟裴绍两个不够出挑,也没什么心计,反倒不如被忽略多年的裴皎。
思及此,皇帝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不怕下面的人争,而是怕没有人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坐上这个位子。
“你一片赤诚之心,朕知道,起来吧。”
裴皎再次磕了个头,父皇猜忌心重,他只有表现出坦诚,父皇才会信任,刚才的话父皇肯定没有尽信,那么接下来……
皇帝押了口茶,已经有些凉了,他微微蹙眉,安海立刻拿下去让人换了一杯。
“朕前几日去漪兰殿,听婉妃说起你的亲事,你年纪不小了,确实也该成亲了。”
当时婉妃哭哭啼啼,说都是因为她才耽误了小六,皇上心里过意不去,答应了亲自赐婚。
“皇后那里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朕觉得合适,一个是兵部尚书家的独女,年方十五,还有一个是李国公府的孙女,年十六,你自己选吧。”
裴皎有些意外,父皇这是在给他送权?
倒了一个裴麒,三皇兄不成气候,父皇应该是想让他尽快成长起来跟四皇兄争斗。
父皇的心思很好猜,倒是皇后一向不喜他,甚至说是恨毒了他,又怎会给他用心挑选,这两家怕是有什么问题。
裴皎垂头:“父皇听说了昨日之事,也已经知晓儿臣跟沈怀酒之间的关系。”
“不瞒父皇,儿臣不会娶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儿臣若是要成亲,娶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沈怀酒。”
哐啷一声,迎面飞来一个茶盏,裴皎不闪不避,茶盏摔在他的肩膀上生疼。
“混账!”皇帝指着裴皎,本以为是个胆小听话的,没想到也是个刺头,跟老三一个德行,老三都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混账东西。
“你是要气死朕吗?”
他之所以没有过问,也没有强行让二人分开,是觉得沈怀酒身体不好,寿数不永,裴皎现在稀罕,过几年人没了,早晚会收心,皇帝想着先给裴皎赐婚,成亲以后就算还想跟沈怀酒在一起,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他就当做不知道。
结果裴皎竟敢为了这么一个病秧子当面反驳,跟他对着干,就不怕他真的动怒,刚封的亲王位不保?
裴皎跪下:“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心里早已认定,不管将来如何,都想跟沈怀酒同甘苦、共进退。”
上一世沈怀酒暴露的太早,以至于被针对,而今该是他站出来,把沈怀酒护在身后,有什么算计都冲着他来好了。
“你个逆子!”皇上气的摸到什么砸什么,砚台擦过裴皎的耳垂,他的耳朵瞬间火辣辣的烫,肿胀发疼,他没有动,兀自跪在原地,直到皇帝把手边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
安海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不敢大声出气,从今天开始他彻底对六殿下改观,就连太子当初选妃,也是经过皇上首肯的,就算太子妃资质平庸了些,太子也不敢说什么,六殿下实在勇猛。
平静下来后,皇帝看着裴皎:“你当真如此想?”
“小六,你可要知道,一旦你选择了沈怀酒,就彻底失去了继承大统的可能。”
“你当真不想要吗?”
裴皎伏在地上:“父皇,儿臣想要的,唯此一人而已。”
“好,好,好!”皇上连说了三个好字,差点被裴皎气笑,他本想提拔裴皎,现在看来是多余了。
他竟生出了个情种。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裴皎是在做戏,毕竟才坐山观虎斗把太子拉下马,若真答应了婚事,难免引起他的猜忌,也会招来老三跟老四的嫉恨,现下推脱引他发怒,倒是个不错的计策。
刚才他把桌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动静不小,外面的人定会好奇,此事传出去,人人都会觉得裴皎已经被厌弃,不会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皇上确实不喜欢裴皎,但如今形势变化太快,他需要裴皎站出来当这个活靶子,裴皎却不配合。
“明王府总该有个管事的,先迎侧妃进门,再纳两个妾室,你是皇子,是朕的儿子,谅那沈怀酒也不敢说什么。”
裴皎道:“儿臣不想惹父皇生气,更不想令沈怀酒伤心,儿臣已经答应,将来身边只有他一人,不能食言而肥。”
“裴皎!”
皇上捏紧手里的折子,他已经退了一步,裴皎竟还不肯退让,当真是他的好儿子!
“你究竟想如何?”
“儿臣只想守着沈怀酒一人过日子,求父皇成全。”
“若朕不答应呢?”皇上的眼神明明暗暗,看不出情绪。
裴皎回:“父皇若是不应,儿臣也无可奈何,但绝不会碰除他以外的人。”
上一世他不知沈怀酒的心意,纳了两个侧妃,虽跟她们无甚亲密行为,到底是名义上的夫妻,那几天沈怀酒大病一场,他还以为是着了凉,没往心里去。
说起来,他总是对不住沈怀酒的。
“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起来。”皇上心烦意乱,不想看见裴皎。
“是。”
裴皎没有求饶,转身出了正阳殿,跪在殿门口,看着一个个被传召的大臣进进出出,晌午时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寒冷,但地板太凉,跪了两个时辰,裴皎的腿疼的厉害,也冷的厉害。
这样下去怕是要生病。
裴皎胡思乱想着,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西沉,四周都是寒气,裴皎面色发白,要不是从小习武,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就算如此他也撑不了太久,当面忤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皎被冻的不太清醒,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着,要是沈怀酒在就好了,阿酒看到后一定会心疼,说不准会任他为所欲为。
他想念阿酒的怀抱,阿酒身上的温度,以及……
那双柔软温暖的唇。
沈怀酒的手很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昨夜帮他沐浴的时候,那只手放在他腰上,可惜沈怀酒不肯继续为他洗下去,否则放到别的地方,应该会更加好看。
胡思乱想间,裴皎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跟着跪下,他僵硬的转过脖子。
“阿酒?”
“你怎么在这儿?”
沈怀酒知道了,他本想瞒着的。
第56章
沈怀酒小心翼翼的握住裴皎冰凉的手:“殿下怎么不多穿点?”
“这样的天气, 穿再多也没用。”裴皎垂眸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我以为你会劝我答应父皇的要求。”
沈怀酒道:“私心里,我也不希望殿下答应。”
裴皎还没来得及高兴,听沈怀酒继续道:“殿下纵然要成亲, 现在也还不是时候,一旦殿下的实力暴露出来, 就会成为另外几位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曾跟一个举子私奔,后被抓了回来,将来若是嫁给殿下, 免不了要生是非, 定不会同殿下一条心。”
“还有李国公, 李国公府没有嫡女, 庶女虽记在嫡母名下, 但国公夫人走的早,后院乱成一团, 庶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裴皎瞪着眼睛:“你想说的就这些?”
沈怀酒沉默,当然不止这些,但他没有资格说别的,殿下胸怀大志, 将来登上皇位总归是要成亲的,后宫不可能成为摆设,也需要有人继承大统。
正阳殿内,皇上听说沈怀酒跪在外面,感到一阵头疼,他昨夜就没休息好, 今天更是一刻都不曾休息, 先是安抚好沈卓,又来一个沈怀酒。
昨天的事沈怀酒是苦主, 皇家本就对不起他,皇上不敢让他在外面冻着,连忙让人请进来。
沈怀酒不过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双腿已然有些僵硬,想到裴皎跪了一天,如今还在外面,心情沉重。
看着沈怀酒行完礼镇定自若的模样,皇帝眼神中染上几分欣赏,恍然间想起初次见到沈卓的时候,沈卓的长相便很不错,又是进士出身,听说当时有许多人追着想把女儿嫁给他,沈怀酒的模样同沈卓有七八分相像,比沈卓还要漂亮,想来是文夫人的功劳。
难怪小六被迷成那样,他若是年轻几年,说不准也会动心。
少年轻狂时谁不喜欢好颜色?许多事等经历的多了才会明白,不管一个人长得多么漂亮,若没有真本事,只会成为别人的玩物,怀璧其罪。
裴皎不知道沈怀酒跟父皇说了什么,待人出来的时候,安海跟着传了口谕,允许他回府歇息。
沈怀酒快步走到裴皎面前把人扶起来,裴皎倚在沈怀酒身上,隔着殿门谢恩,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出了宫门,沈怀酒把裴皎抱上马车,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马车内虽比外面暖和,到底比不上屋内,沈怀酒不敢掀开裴皎的衣服去看他双腿的情况,直到回到望月小筑。
昨日一次,今日一次,都是明晃晃的被沈怀酒抱进相府,消息已然拦不住,尽管沈大人表明沈怀酒是沈怀酒,他是他,也免不了被猜测。
裴皎叹了口气,埋在沈怀酒的胳膊里:“父皇一定会怀疑沈大人,我却是无能为力了。”
他不想让沈怀酒跟沈卓决裂,重复上一世的路。
“殿下不用担心,父亲在朝多年,皇上不会因为这一丝怀疑就冷落父亲。”沈怀酒把人放在榻上,脱去裴皎的外衣。
裴皎任由他掀开长摆,沈怀酒目不斜视,解开裴皎的腰带:“得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裴皎的裤子,空气微凉,裴皎忍不住缩了一下,沈怀酒盯着他红肿的双膝:“需要先敷一下,殿下且忍一忍。”
裴皎点点头没有说话,膝盖火辣辣的疼,沈怀酒拿着毛巾,里面不知道裹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膝盖瞬间缓解不少。
裴皎两条腿呈青紫色,冻久了需要时间恢复,沈怀酒上好药后,开始在他腿上按摩。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腿还是麻的,知觉在慢慢恢复,沈怀酒先温过一遍手,才放在他腿上温柔的揉捏着,眼底都是心疼。
裴皎往前探了探身子,勾住沈怀酒的下巴:“阿酒今日怎的这般主动?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殿下别闹,得多按一会儿,晚上睡觉才不会难受。”沈怀酒抓住裴皎的手,裴皎满不在乎:“之前又不是没跪过。”
他没那么金贵,偏沈怀酒把他当成琉璃瓶,生怕碎了。
“以前是以前。”沈怀酒看了裴皎一眼,从前殿下受过诸多委屈,不代表以后也要如此,殿下不疼,他替殿下疼。
看着沈怀酒眸子里的认真,裴皎忍不住动容:“阿酒,我今日并非拉你做挡箭牌。”
“那些都是我真正的想法,至于后嗣我也想过,大不了从宗室里找一个出挑的,从小精心培养,我觉得逍遥王叔家的那两个就很不错。”
“殿下是说逍遥王府的小世子?”沈怀酒皱眉:“小世子已有七岁,殿下不是想从小培养吗?”
“再过几年,逍遥王妃还会有孕。”裴皎道:“至于三皇兄跟四皇兄府上的,他们长大后怕是会对我有意见,不做考虑。”
沈怀酒点头:“殿下本不用这么麻烦。”
裴皎若是有自己的孩子,肯定跟他一样冰雪聪明。
“阿酒,其实你可以自私些,不要总是口是心非。”
虽然沈怀酒不说裴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每次都要猜来猜去,万一哪次猜错了,容易产生误会。
“殿下累了就睡吧。”沈怀酒道。
裴皎没再说什么,被沈怀酒按的昏昏欲睡,第二日告了假,早朝结束后才去正阳殿请罪。
皇上本就不喜欢裴皎,没让他再跪,挥手让人下去,既不想成亲,那他就该考虑要不要扶持其他人,十一皇子跟十二皇子虽然年纪小,但他的身体一向康健,再等几年也无妨。
裴皎路过御花园,同裴修隔着干枯的花圃对上视线。
裴皎先打招呼:“见过四哥,四哥这是刚从晨娘娘宫里出来?”
裴修与往常并无不同,对着裴皎点头:“是啊,刚陪母妃用完早膳。”
“父皇可用完膳了?”
裴皎笑笑:“嗯,在殿外跪了一会儿,父皇大概是不想见我,问安后就让退下了。”
“六弟别气馁,父皇想赐婚是为了你好,你若实在不愿,成亲后不去后院便是,何必惹父皇生气呢?”裴修走到裴皎身边,拿不准裴皎的想法,不知道他昨天那番作态是装的还是认真的,不管怎么样,裴皎已经触怒父皇,短时间内无法同他相争。
裴皎歪头:“那是四哥没有遇到真心相待的人。”
“若是喜欢,怎舍得让他伤心?”
“莫说是婚事,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为他摘下来。”
裴修皱眉:“六弟可千万别在父皇面前说,否则父皇又要动怒了。”
“四哥莫要说笑,父皇已然动怒,现下怕是不想见我了。”裴皎垂眸:“也好,省的成为四哥的麻烦不是?”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会是麻烦呢?”裴修道。
裴皎表面上看着仍像从前一样恭敬乖巧,但裴修明白,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所有的伪装都是为了隐藏,只要一天不撕破脸,他们就会一直兄友弟恭下去。
裴修道:“六弟别气馁,马上就是年节,宫里好久没有热闹了,到时候六弟好好表现,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那就借四哥吉言,我还要去给母妃请安,先行告辞。”
裴修点头:“好,六弟慢走。”
二人分开后,裴皎朝着漪兰殿行去,他刚受封亲王,漪兰殿热闹的仿佛在过节,不管从前跟婉妃关系如何的妃嫔们都来祝贺,也有一些奴才们巴结,礼物堆满了桌子。
看到裴皎,年轻的嫔妃们纷纷告辞,当着外人的面,婉妃一脸春风得意,当所有人离开,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婉妃的脸当即沉了下去,对着裴皎重重的冷哼一声。
“你倒是聪明,知道搭上沈家这棵大树。”婉妃坐在上首,眼尾带着岁月的痕迹,却风韵犹存,比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打裴皎被封为郡王,婉妃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重华殿只剩下十一跟十二皇子,裴瑄不再受欺负,婉妃每日喝着内务府送来的燕窝,身体调养的越来越好,脸色愈发红润。
文贵妃被禁足后,皇上嫌弃那些年轻的嫔妃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经常来她这里,皇后不敢再像从前那般磋磨她,可以说除了裴皎这个逆子,其他没有不如意的。
面子上的功夫,裴皎一直做的很不错,经常来向她请安,只是每次两人都说不上几句话,谁也不想搭理谁。
今日前来又是为何?
“母妃为何要跟父皇提成亲的事?”裴皎问。
婉妃扫了裴皎一眼:“除了我,谁还管你?”
“你是我亲生的,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眼看着别的皇子都有了孩子,你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将来如何同别人相争?”
后嗣也是很重要的一项,毕竟没有后嗣,将来让谁继承大统?
裴皎差点笑出声,他看着婉妃桌子上的摆件:“母妃说这些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罢了,我并不想知道母妃有什么目的,今日来只是想告诉母妃一句,以后莫往宫外传递消息了,威北侯不会见你。”
婉妃面色紧了紧,握住手下的靠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母妃别装了,我既已经知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裴皎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朝着婉妃缓缓靠近。
“母妃想让威北侯进宫,是想杀了他森*晚*整*理,对不对?”
婉妃看着裴皎,心跳陡然加快,脸色铁青。
“母妃根本没想用他,矫揉造作的装可怜不过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喝下毒酒,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第57章
压迫感袭来, 婉妃故作镇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裴皎笑着:“母妃不必再试探了,威北侯已然知道你不是当年的婉婉, 所以无论你怎么装可怜都没有用。”
婉妃瞳孔骤缩:“我说了我听不懂,滚出去, 滚!”
小六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姐姐亲口告诉他的?
不可能!
姐姐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不过裴皎跟她长得像, 姐姐如果知道小六是皇子, 倒也不算是完全陌生……
看着婉妃癫狂的样子, 裴皎转身离开, 在他踏出宫门的前一刻,婉妃喊道:“我跟你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他不是,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难道就不怕他传出去吗?”
“只有他死了,你才能保住这个身份!”
裴皎没有回头, 他不是婉妃,他相信的不是顾霖,而是顾霖的情义,重情义之人,就算死也会保守住秘密。
因着受封亲王,六皇子府改为明王府, 裴皎忙的脚不沾地, 迎来送往直到天黑。
到望月小筑的时候,沈怀酒刚喝完药, 满屋都是药味,裴皎吸了吸鼻子,拿出一颗糖拆开包装塞进他嘴里。
糖的甜味冲淡了苦味,沈怀酒嘴唇动了动:“殿下……”
“嘘。”裴皎比了个手势:“甜吗?”
沈怀酒点头:“嗯。”
“什么味道的?”裴皎继续问。
沈怀酒道:“葡萄。”
“好可惜,我也想尝尝,但是只有一颗。”裴皎盯着沈怀酒的唇,语气带着遗憾。
沈怀酒顿时手足无措,若知道只有一颗,他肯定不会吃。
裴皎踮起脚尖,勾住沈怀酒的脖子,覆上他的唇,沈怀酒呼吸一滞,没有动作,裴皎轻易撬开他的牙关,屋内温暖如春,没一会儿裴皎的额发便湿透了,黏在微微出汗的脖颈上。
一吻毕,裴皎嗓音喑哑:“不是很甜,有点酸。”
沈怀酒知道他在说糖,还是红了脸颊,无意识的捏着裴皎的手指,两人手指相缠,像被风裹紧的绸带,难舍难分。
裴皎不仅尝到了糖的酸味,还尝到了药的苦味,沈怀酒自打出生,几乎每天都在喝药,小时候还好些,年岁越长,喝的药越多,说是养身体,其实就是活受罪。
裴皎很心疼,但是没办法,好在现在有了段星河,以后也有了期待。
段星河来后,沈怀酒不仅每日喝药,还要定期针灸,身体和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裴皎才敢光明正大的勾引,他私底下问过段星河,只要不是太疯狂,偶尔来个一两次没问题。
奈何沈怀酒太过固执,无论他怎么勾引,沈怀酒也不多看一眼。
调戏沈怀酒已经成了裴皎的乐趣,他喜欢看沈怀酒脸红的模样,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马上就是年节,阿酒,我们马上就十九岁了。”裴皎看着沈怀酒,虽累了一天,但到了望月小筑,他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十九岁是加冠前的最后一年,加冠之后身上的责任会更重,沈大人跟文夫人有说过要请谁来为你加冠吗?”裴皎问。
沈怀酒摇头:“他们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这些,倒是殿下加冠时,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亲自到场。”
“父皇若是到自然最好,不来也不打紧,我想邀请逍遥王叔为我加冠。”裴皎顿了顿:“一共三项,其余的邀请沈大人,再加上老师,应该够了。”
“殿下思虑周全,父亲想必不会推辞,陈先生也不会,剩下的就是逍遥王了。”
“逍遥王这些年远离朝堂,一心经商,连带着世子都未入重华宫读书,殿下想请他有点难。”
逍遥王与昭王乃是一母同胞,听说关系很好,但两人年龄相差较大,再加上昭王故去多年,如今逍遥王是何想法,无人知晓。
“在没有摸清逍遥王的心思之前,殿下绝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裴皎点头:“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顾叔叔,我也没有完全相信。”
顾霖想向他投诚,裴皎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
“不过我猜大抵是用不上逍遥王叔的,父皇很有可能亲临,因为那个时候,三哥已经不中用了。”裴皎道:“父皇需要扶持我跟四哥抗衡,顺便下面那些小的,裴昭跟裴绍也会拉出来,就看他们能不能成事。”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不急,总要让父皇意识到他的身子其实没那么好,需要好好调养了。”
裴麒是父皇用心培养起来的,怎会不伤心,裴麒出事后,听说父皇差点吐了血,现在不明显,是因为父皇心里有事,念着皇兄,也念着文贵妃,无心踏入后宫才得以保全精气,一旦他开始宠幸嫔妃,被那些年轻的痴缠住,身体会急速亏损。
再说,就算其他妃嫔不发力,还有母妃在,为了抓住父皇的宠爱,母妃会无所不用其极。
年节过后,皇帝果然开始宠幸嫔妃,去婉妃宫里次数是最多的,那些年轻的也没有太过冷落,前前后后加起来,一个月至少要去十几次,嫔妃们不懂他的心思,只会勾着他往床上去。
在皇上看来,这些年轻嫔妃不仅颜色好,还乖巧听话,永远都不会忤逆他,眼神中充满了崇敬,唯一遗憾的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从前的文贵妃。
皇上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叹息,站在长乐宫外流连,想进去看看,可是他不能。
他有他的难处,若是轻易与文贵妃重修于好,便是对不住金陵的百姓,就算他能进去,文贵妃大概也是不想理他的,襄阳侯府的人充军的充军,发卖的发卖,文贵妃定是恨上他了。
又是一年秋猎。
裴皎跟在裴晋跟裴修后面,裴修偶尔会落后几步同他说话。
没了太子,裴修不再隐藏,最近半年锋芒毕露,几次在朝上跟裴晋对着干,提出不同的意见,让裴晋很是不爽。
裴晋多年来一直屈居人后,上面突然没了人,好不容易扬眉吐气,还来不及耀武扬威,又开始被裴修各种绵里藏针的算计,父皇不仅不采纳他的意见,反而次次听裴修的,朝中大臣的嗅觉跟狗一样,虽没有站队,却默认更加偏向裴修。
裴修跟裴皎说话间,裴晋突然放慢速度,拉住缰绳同他们并驾齐驱。
“六弟最近成长的很快啊,不过半年就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裴晋一边说一边看向裴皎,裴麒那个废物,怎么没把小六给收拾了,现在就不会出来给他捣乱,跟老四一样,很会装模作样。
裴皎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裴晋,或者裴晋就是脑子有病,故意寻他的麻烦。
“都是三哥教导的好。”
裴晋冷哼一声,看着裴皎脸上乖巧的笑,越看越嫌弃,要不是父皇默认,小六怎会爬的这么快,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冷宫皇子,竟也能做亲王,还在兵部混的风生水起。
“说起来还未恭喜三哥,前些日子喜得千金。”裴皎道,裴晋别的不行,孩子一大堆,也可能正是因为够蠢,老天爷怜悯,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膝下已经有二子三女。
裴晋往后看了一眼,隔的太远,看不到丞相府的马车:“六弟不用羡慕,若是想要孩子,早些成亲就是了。”
“不过这样一来,沈相恐怕就不会支持六弟了。”
“三哥说笑了,沈怀酒是沈怀酒,同沈大人并无干系,他未入朝堂,从不参与政事,只一心养好身子,沈大人同我没说过几句话,他对离昭、对父皇的衷心日月可鉴,三哥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否则被沈大人听到,定要在父皇面前辩上一辩。”
裴晋脸色铁青,转过头不说话了,驾着马往前,不想再看裴皎一眼。
裴修忍不住发笑:“甚少见六弟这般伶牙俐齿,三哥定是生气了。”
裴皎眨眨眼,尽显俏皮:“三哥好像每天都在生气,他也太容易生气了。”
裴修:“……”
的确,明明谁都说不过,还偏喜欢说教几句,以前他们不过是让着三哥,如今可不会了。
“六弟今年可要好好发挥,射到的猎物越多,父皇越高兴。”
裴皎道:“四哥知道的,我骑射不佳,现在说的再漂亮,到时候若是一只猎物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
“所以啊,我就不胡言乱语了,沈怀酒这次也会入场,我得照顾他,就不跟哥哥们争猎物了。”
“六哥说的好听,其实是怕输吧?”裴昭打马向前。
裴皎沉默片刻,复牵起嘴角:“七弟错了,我不是怕输,而是一定会输。”
裴昭:“……”
怎么回事,刚才还跟三哥呛声,现在却突然认输,连一句争辩都没有。
裴皎笑着:“七弟跟八弟的骑射都比我厉害,你们两个努努力,争取超过三哥,三哥肯定会气炸的。”
“小六!”裴修轻声斥责了一句:“做兄长的,不许教坏弟弟们。”
裴皎挑眉:“难道四哥不想看三哥气炸的样子吗?”
不等裴修开口,裴绍抢先道:“我想看,七哥,咱们去找三哥打赌,我想要三哥那把秋水剑很久了!”
裴昭无奈:“你慢点,小心三哥骂你!”
两人一边说一边互相追着超过裴皎,兄弟几人说说笑笑,一时间看起来与普通世家并无两样。
裴修见他频频往后看:“在担心沈公子?”
“嗯,他身子一向不好,路途劳累,我本不愿他来的,是他担心我,非要跟来。”
“跟来就跟来吧,可父皇不让我同他一起坐马车,非要我骑马,故意让我担心。”
裴修:“……”
早知道就不问了!
第58章
前方传来裴晋的怒骂声, 裴皎跟裴修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
晌午原地修整的时候,裴皎才有机会去看沈怀酒一眼, 可总有不长眼的撞上来,比如苏承。
苏承如今还是白身, 三年前他的确得到了父皇的赏识,但因为得罪了太子,没有挤进金吾卫, 这几年每每借机接近太子, 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 后来太子被圈禁, 苏承连忙熄了投诚的心思, 庆幸他同裴麒没有太多交集,往来也不多, 否则成阳伯府将毁于一旦。
好在四殿下跟六殿下都没有受到影响,苏承纠结许久,最后选择了裴皎。
不为别的,只为占个先机, 四殿下如今在朝中呼声很高,不缺用人,又因为从前跟着太子做事,许多太子留下的心腹们都跟了四殿下,想把三殿下拉下马,为太子报仇。
连高高在上的太子都能被圈禁, 将来谁登上皇位真不好说, 经历了这么多事,苏承想通了, 现在跟着六殿下还有肉吃,再晚些连汤都喝不到。
见苏承过来,沈怀酒缓缓收起嘴角,裴皎见他不高兴,心情也跟着不大好。
“这是成阳伯府家的世子。”裴皎介绍。
沈怀酒淡淡点头,苏承脸上堆着笑:“贸然前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殿下同沈公子。”
打扰到了。
沈怀酒不能明说,索性不理他,苏承也不觉得尴尬,转而朝裴皎道:“明天就到猎宫了,我是来自荐的。”
“小人的骑射还说得过去,殿下若是需要,小人愿意为殿下所用。”
当年他猎得诸多猎物,六殿下是亲眼所见,肯定不会推辞,不管怎么说,他总比沈相家的公子好,所有人都知道沈怀酒体弱多病,走路都艰难,更别说骑射了,估计连弓都拉不开。
要不是凭着这张脸,殿下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苏承面上恭敬,实则心里是非常不屑的,他的确惹不起沈相,但沈怀酒同他一样是白身,他身上还有个世子的名头,沈怀酒有什么?
六殿下若想在猎场上拔得头筹,肯定不能凭沈怀酒,还是要靠他。
就在苏承得意的时候,裴皎温声道:“多谢苏世子美意,不用了。”
“这次秋猎带上怀酒一起,是郎中说他不宜整日闷在屋子里,该出来散散心,我同他一起,就不参与围猎了。”
“殿下不参与围猎?”苏承差点失声,这可是赢得帝心的大好机会,六殿下就这么放弃了?
裴皎点点头,脸上在笑,眼神中却无半分笑意:“是啊,难不成苏世子有意见?”
“不,不敢。”苏承摇头,除了围猎,他实在想不到还做什么拉近跟裴皎的关系,由于太过震惊,苏承讷讷的一时没开口,气氛逐渐僵硬起来。
裴皎问:“苏世子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有了。”苏承说着,又不想错过这个接近裴皎的机会:“以后殿下若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就谢过苏世子了。”
苏承离开后,沈怀酒偏过脸:“此人不可信。”
“我知道,我不会被他骗的。”裴皎握住沈怀酒的手,沈怀酒有些不自在:“有许多人看着呢。”
“看就看呗,他们看到我同你如此要好,肯定不忍心把家里的姊妹或者女儿嫁过来守活寡,如今盛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咱们的关系,你难道还怕他们看吗?”
沈怀酒低下头,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当初若是殿下没有看到密室,一切的走向都会不同,殿下会有更好的未来。
裴皎笑道:“我说过,你可以自私。”
“再者,是我执意要你参加秋猎,也是我执意不想成亲,同你有什么干系,你若是自责,那我岂不是白做这么多了?”
“阿酒,你那么聪明,应该也想过,女子在这个世道上存活更加艰难,她们从出生开始就不如我们自由,更有那些重男轻女的家族,把女孩子当成玩意儿,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在意她们的死活。”
“她们不同于男子,就算被家族厌弃,男子照样可以远离,不管做些什么营生,终归能活下去,做好了还能出人头地,女子一辈子困在后宅,就算有万般聪慧,千般算计,也难以往外踏出一步。”
“当初若非沈相坚持,文夫人如今还不知如何,女子嫁人等同于二次投胎,好不好全凭对方的人品,若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相互扶持走下去,度过后半生,是她们的幸事,若是不幸又能如何?只能认命罢了。”
“就算是阿姊那样赫赫有名的神医,也只能女扮男装才得以生存,可想而知其他女子又是何境遇,阿酒,你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里,沈相和文夫人都真心对你,你没有兄弟姐妹,更难接触到其他女子,但你想想宫里的那些公主,连她们都活的小心翼翼,更别说其他人家了。”
“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娶妻,更不想害的人家姑娘独守空房,将来还被人说三道四。”
父皇一共有三个女儿,大公主已经出嫁,剩下的两个也快了,都是贵人美人的孩子,有远去和亲的,再者就是嫁给世家,虽贵为公主,将来也由不得她们自己,全凭父皇一人做主。
沈怀酒顿了顿:“我从未想过这些。”
“我知道,所以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素不相识的姑娘,我都不能娶妻。”裴皎道,别说什么以后做了皇帝,再还那些姑娘们自由,人家姑娘能同他成亲,定是家族里悉心培养起来的,想嫁什么样的人不行,何苦跟着他耗费心神,将来被送出宫,年岁不知几何,又能嫁给谁?
之所以想这么多,是因为裴皎小时候的经历,他经常会想,若他是个女子,作为不受宠的嫔妃的公主,就算被欺负死,也喊不出一声冤枉。
沈怀酒握紧裴皎的手:“我明白了。”
到达猎宫后,裴皎仍住在原来的地方,刚让怜和把东西放下,皇上口谕传来,让他去云宫觐见。
云宫建在猎宫最上方,是整个猎宫的中心,易守难攻,就算有人想借皇帝出行刺杀也极难成事。
裴皎本以为父皇传他们兄弟几个是有事交待,没想到只有他一人。
“听说你这几日都同那沈怀酒在一起?”皇上揉着眉心,神色略带疲惫,连日赶路身心俱疲,他本想休息一下,又实在放心不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传出去像什么话。
裴皎回:“是。”
“看来你是真不想成亲了。”皇帝睁开眼睛:“昨日你母妃还说起,李翰林家的嫡次女明年及笄,想让她做明王府的王妃,你可知李翰林家的长子也参加了这次围猎?”
李翰林是在晨妃父亲隐退之后提拔上来的,也是前任翰林学士的学生,皇上很是赏识,四皇子当初成亲的时候,晨妃曾想亲上加亲,让裴修娶李翰林家的女儿,奈何他家嫡长女定亲早,嫡次女当时年纪还小,如今跟裴皎倒是正合适。
李家嫡长女嫁的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子,裴皎若是娶了次女,跟大理寺卿的儿子做了连襟,对他将来很有裨益。
“回父皇的话,儿臣知道,李家长子如今在工部任职,听说很是不错,很有当年李大人的风范。”裴皎道。
他只是不知道,母妃竟然妄想同李家结亲,李家世代清流,不愿意让自家女儿嫁入皇室,才早早给大女儿定亲,母妃若是不提,父皇怕是还没想到。
“你既知道,还同沈怀酒走那么近,他但凡传出去几句,李家岂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你?”皇帝不明白,他不相信裴皎对皇位没有企图,更不相信他表现出来的恭敬乖巧,能公然在正阳殿同他呛声,裴皎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也不知道这倔脾气随了谁,婉妃那般温柔小意,他是一点没遗传到。
裴皎垂着头:“父皇,我跟沈怀酒的事,盛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时父皇质问之时,殿内人并不多,可第二天便传了出去,父皇难道就没怀疑过谁吗?”
皇上当然怀疑过,因此处置了几个人,但最重要的……
“难道不是你们太过招摇,若非沈怀酒陪你一同跪在外面,被许多人看见,又亲自扶你出宫,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人,岂会传的那般沸沸扬扬,止都止不住?”
所以当时第二天他才会那般生气,连裴皎的面都不想见,直接让人滚。
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扶我出宫,就传成我为了他拒婚,当面顶撞父皇。”裴皎道。
“难道还冤枉你了?”皇上冷哼。
裴皎俯下身子:“是儿臣不孝,让父皇生气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通通都不放在眼里,你心里可还有朕这个父皇?”提起此事皇上就忍不住动气,恨不得亲自揍裴皎一顿。
裴皎道:“儿臣只是不想耽误好人家的姑娘。”
“这么说朕该奖赏你?”
“儿臣不敢。”裴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自从他成为亲王,面见父皇的次数多了,两人之间偶尔相处的还算融洽,父皇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他都需要学习,裴皎虽会算计人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朝政,父皇见他勤勉,也愿意多提醒几句,是以冲淡了之前的嫌隙,终于有些像父子了。
皇上差点气笑,看着裴皎油盐不进的模样,挥手让人起身。
“此次围猎你若是能拔得头筹,朕便不再管你和沈怀酒的事。”
他倒要看看小六的实力究竟如何。
第59章
修整一夜过后, 裴皎带着沈怀酒故地重游,沈怀酒惊异他还记得路。
裴皎笑笑,不以为意:“只要是走过的路, 我都记得。”
就算是慌乱中随便跑过的路,裴皎也记得, 然沈怀酒从来记不住路,也许是出门较少,很容易迷路。
“原来这里离猎宫这么近。”沈怀酒当初以为自己走了很远, 结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裴皎道:“你当初兜兜转转, 可能在原地走了很久, 所以才觉得远。”
裴皎带着沈怀酒飞下土坡, 看到当初藏身的山洞:“故地重游, 有没有什么感触?”
想起三年前山洞内发生的事,沈怀酒的脸透出薄红, 裴皎道:“说起来还要好好感谢一下三哥,要不是三哥出手,我不会跑到这里,更不会遇上你, 阿酒,当时我并不知你心意,现在想想,你当初真的完全没想发生点什么吗?”
沈怀酒敛眸,怎么会完全没想过,殿下就在他怀里, 衣衫被水浸透, 后面更是主动脱了衣服为他暖身体,他的确身子不好, 但没有那方面的隐疾,热气上头,他甚至想将错就错,也知道裴皎之后不会怨他。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他不能,起码他在殿下面前必须做个君子,沈怀酒一直视殿下如珍宝,怎舍得让人在这样一个破山洞里受罪。
“殿下莫要问了。”
“不让问,那就是想过。”裴皎道:“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想,我倒要怀疑了,我听阿姊说,喜欢一个人,本身就会对那人产生非分之想,感情是最不可控制的,欲望也是。”
“殿下什么都同段神医讲吗?”沈怀酒皱眉。
裴皎摇头:“当然不是,不过可以问很多,毕竟我同你跟她同林姑娘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阿姊跟他说,沈怀酒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很好,实则还没有除根,还没有根治的办法,只维持稳定的话远远不够,仍有活不到而立之年的风险。
“段神医是真的把殿下当亲弟弟看待。”沈怀酒道,虽然钟沅沅才是段星河的亲弟弟,但段星河明显待殿下更好,也许是因为她自认亏欠钟沅沅太多,二人相处起来不像姐弟,反倒更像母子。
裴皎垂眸:“阿姊真心待我,我是知道的。”
“不说这些,父皇给我下了令,我若是能在秋猎中拔得头筹,他就不会再管你我之事,阿酒,我不能在猎场上保护你了。”
他想赢,光明正大的赢,这样一来就无法同沈怀酒一起看风景,碰到猎物还要驾马去追,无法顾及到沈怀酒的安危。
沈怀酒握住裴皎的手:“殿下不必担心,我不会乱跑。”
虽有规定不让侍卫进猎场,但沈怀酒情况特殊,同皇上说一声,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他会照顾好自己。
“殿下也要保重,莫要受伤。”
“嗯。”裴皎攥紧了沈怀酒的手,看着沐浴在日光下的人,他想,大概这就是心动吧。
秋猎当天阳光正好,裴皎一身靛蓝色骑装,他甚少穿这般鲜亮的颜色,再加上精致的眉眼,引得在场无数世家公子注目,纷纷询问是谁。
得知是六殿下,有人叹气,有人好奇,裴皎刚站定,沈怀酒从另一边行来,直直的走到他身边。
“这又是谁?”
看穿着很是贵气,眉眼俊秀气度不凡,是个可塑之才。
“你不知道?这是沈相家的那位公子。”
“沈相家的公子?”
“他不是身子不好,从不出门的吗?”
“如今满京城谁人不知,这沈公子跟六殿下可是……”
那人放低了声音,引得周围人纷纷靠近。
“传闻沈公子跟六殿下情比金坚,六殿下还曾为了沈公子拒婚,现在六殿下参加秋猎,他跟着也不稀奇。”
“真的假的?”
裴皎耳力好,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不在意,只看着面前的沈怀酒,沈怀酒今日没穿白色,而是裴皎提前让人准备的衣服。
红衣如霞,配上沈怀酒本就妖艳的脸,裴皎忍不住道:“阿酒,你真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妖精。”
“殿下是在夸我吗?”沈怀酒问,一般不都是说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裴皎眨眼:“当然,书里的妖精各个都是绝色,人家用了千年才修成人形,自然要挑一下皮相,仙子虽美,但比不上妖精会勾人。”
就像沈怀酒,他只单单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裴皎就已经挪不开眼睛了。
不只是他,裴皎环顾四周,有许多人的眼睛好似长在了沈怀酒身上,连他看过去都没有收回。
“阿酒,我要醋了。”
沈怀酒轻轻扯了下嘴角,裴皎听到一些小声的惊呼,更加不高兴:“早知道就不让你穿红色了。”
“那……以后只穿给殿下看,可好?”沈怀酒道。
裴皎恨不得当即拽着沈怀酒离开,回屋里一个人好好欣赏,奈何他不能,裴皎以前觉得沈怀酒不解风情,总是推拒,更不会说软化讨他欢心,现在才明白,幸好当初沈怀酒没说,否则他肯定把持不住。
也许是来时路上他同沈怀酒说的那番话,让阿酒终于想明白了。
就是时间不大对,早上几天,他们还能在望月小筑胡闹几日。
两人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其他几位皇子也到了,各世家公子、宗室子弟还有五品以上的大臣及其家中嫡子,场上足有百人之多。
“六弟跟沈公子的感情真好,这个时候还卿卿我我的,不怕被人看到闹笑话。”裴晋非常不屑,这简直是皇室的一大丑闻,亏小六做的出来,脸皮够厚,父皇竟也不管管。
裴皎转过身:“不过是同阿酒说几句话罢了,三哥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卿卿我我了?”
“还是说三哥的眼睛与众不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裴晋被裴皎贸然怼了回来,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从前裴皎在他面前一直唯唯诺诺,如今竟敢同他呛声了。
“还阿酒,叫的可真亲切啊!”
沈怀酒想说什么,被裴皎拉住:“三哥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叫你阿兄。”
裴晋:“……”
“你今天出门把脑袋撞坏了?”
裴修笑着解围:“三哥,六弟在三嫂面前一向恭敬,如今当着沈公子的面,你也给六弟些薄面吧。”
裴皎扫了裴修一眼,他的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解围,实则把沈怀酒跟三王妃放到了同等位置上,被人听到无疑是确定了沈怀酒同他的关系。
裴皎是不在乎,但很不喜欢裴修卖弄心机。
裴昭跟裴绍想说点什么,结果裴绍一看到沈怀酒就脸红的说不出话,别扭着看向别处了,裴昭不想被裴皎怼,只能恭恭敬敬的喊一句六哥,否则婉妃那里一句枕头风,他的母妃就要跟着遭罪。
“四哥严重了,阿酒怎能同三嫂相提并论。”裴皎道:“不过是平时喊习惯了,一时之间改不过来罢了,还望三哥跟四哥不要介意。”
裴晋冷哼一声:“算你们有自知之明。”
裴皎看向沈怀酒,见他眉宇间似有不忿,转过头道:“说起来,不管将来如何,我身边只会有阿酒一人,三哥对三嫂虽然不错,可府中女眷众多,侧妃有两个,侍妾也有三四个,确实不能相提并论。”
裴晋暴怒,抬手就要打,裴皎不闪不避,想着挨了这一巴掌,回头在猎场中再好好还回去,脸上却突然罩上一个阴影,裴晋的手也迟迟没有落下。
是沈怀酒挡在了他面前。
裴晋不敢打沈怀酒,他虽是王爷,而沈怀酒只是一个白身,身份上完全有资格教训他,但裴晋不敢,他再猖狂,也知道沈怀酒打不得,万一有个好歹,沈相不会放过他,父皇更不会放过他。
“沈怀酒,莫要仗着本王不敢打你就为所欲为,让开!”
沈怀酒没有让:“我不会让,三殿下的要求怕是要落空了。”
“六殿下刚才说的都是事实,他的态度的确不好,但此事是由您先挑起来的,若传到皇上耳朵里,您觉得皇上会怎么发落?”
“你拿父皇来压本王?”裴晋盯着沈怀酒,眼神愈发阴狠。
沈怀酒拱手:“不敢,我也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三殿下现在动手不要紧,外围的世家子弟可都看着呢,三殿下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裴晋的瞳孔缩了缩,四周的人果然都在看着森*晚*整*理他们,今日这一巴掌落下去,打在裴皎脸上事小,他的声誉毁于一旦才是大事,何况四弟一直有个贤王的名号,他不爽很久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同裴皎相争,让四弟做了渔翁。
他冷冷的盯着沈怀酒,良久后收回手,扫视四周:“本王不过是同自家弟弟开个玩笑罢了,沈公子何必这么认真呢?”
说完,裴晋往前走去,裴修看着二人欲言又止,见裴晋越走越远,低声道:“我去劝劝三哥,小六你别担心。”
裴昭跟裴绍跟着离开,裴皎看着他们的背影:“四哥又拿我作筏子,明明是想盯着三哥,不让他接触宗室子弟,偏要说成去规劝。”
沈怀酒问:“七皇子跟八皇子没有再欺负殿下了吧?”
“没有,他们不敢,景妃自当年之事后并不得宠,再加上没有母家,他们两个只敢欺负无权无势的,不敢再招惹我。”
裴昭跟裴绍不是傻子,他们不是不想分一杯羹,但想不到对付他的好办法,只能暂时蛰伏。
沈怀酒看向裴皎:“刚才殿下不该说那些话。”
“可是你不高兴。”裴皎道:“你不高兴,我就让他们不高兴。”
第60章
沈怀酒顿了顿:“我并非因此不高兴。”
是因为三皇子说殿下脑袋被撞了。
“无妨, 不管是为你还是为我自己,都是一样的。”裴皎道:“沈大人到了,我去问个安。”
另外还有礼部和兵部的熟识, 裴皎带着沈怀酒一同过去,介绍对方认识。
待皇上到场, 宣布秋猎开始,裴皎才同沈怀酒分开,临别前嘱咐敏言照看好沈怀酒, 皇上同意他带侍卫进入, 但只能带一个人。
敏言叽叽喳喳的毛遂自荐, 任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殿下待公子真好, 这样老爷跟夫人也就能放心了。”敏言自打进了猎场, 嘴就没停过:“公子千万要放宽心思,上次听段神医说蓬莱有仙草, 或能救公子性命,老爷已经派人去寻了,想必很快就能寻到。”
蓬莱……
沈怀酒摇头:“蓬莱只是传闻,从未有人见过。”
“段神医说她师父曾见过一株蓬莱仙草, 视若珍宝,后为救人用掉了。”敏言不认同,公子看事情总是太过极端,把所有事都往坏处想。
段神医提起仙草的时候表情很平静,那日救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特殊的, 甚至比普通老百姓还要穷, 根本掏不起药钱,但师父认为仙草本就是用来救人的, 不管用在谁身上,只有救了人才有意义,其他都不重要。
师父才是真真正正的神医,她不过是担了虚名而已。
当时殿下反驳,若非段神医游历在金陵一带,救了许多人,不会得到神医的名号,这本是她应得的。
敏言道:“若是那株仙草还在,公子现在就能痊愈了。”
“若是仙草还在,被救的那人或许早已没命,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高贵,人命都是只有一条。”沈怀酒道,在生死面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敏言哼了一声:“才不是,当然是公子最重要,这话就算去问六殿下,殿下也会这么说。”
而且以六殿下的性子,说不准会直接把仙草抢过来,不管别人的死活。
另一边,裴皎已经猎到了一只驯鹿,两只兔子,着金吾卫抬了出去,放在属于六皇子的位置上。
外面的人见是裴皎的猎物,有人惊讶,有人高兴,更有人不忿。
“这真是六殿下猎的?怕是作弊了吧!”
沈卓往后瞥了一眼,说话的是国公府的一位小辈。
“陈兄慎言,这些都是金吾卫亲自验过的,是不是六殿下的羽箭一看便知。”
每人的羽箭上都刻了字,为的就是防止作弊,不管他们射到哪里,每根羽箭最后都会被收回,对不上数目或者有差错,金吾卫会查问清楚。
被称作陈兄的人明显不屑:“羽箭虽是他的,射箭的人可不一定是。”
若有心想表现,把自己的羽箭分给别人,倒也不是不行,这就体现出了金吾卫的重要性,每人射箭的力度不一样,射中猎物的深度就不一样,金吾卫都能查出来。
没一会儿里面又抬出来不少猎物,到晚间,裴皎那里已经成了堆成了小山。
裴晋的脸色非常难看,今天运气不好,本身就没碰到几只猎物,还追丢了一些,最后只打到了一只狐狸,反观裴皎,不仅有两只狐狸,甚至还有一头野猪。
野猪身上插满了羽箭,四肢和腹部上都是,可见裴皎费了多大力气。
裴晋一向自诩骑射高超,也不敢保证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拿下这么多猎物,连以前学骑射时拉不开弓的裴皎都比不上,裴晋的脸黑如锅底,心中暗暗发誓,明日一定要超过裴皎。
裴昭跟裴绍从前在裴晋身上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看他吃瘪,脸上全是幸灾乐祸,不过看见裴皎的猎物,他们就没有那么开心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裴昭想过去刺裴皎几句,被裴绍拉开。
裴皎看着他闪躲的模样觉得不太对劲,沈怀酒没有说话,定定地站在裴皎身后,眼神也一直落在他身上。
“今日可发生什么事了?”
沈怀酒小声道:“遇到了八殿下。”
“他一个人,没跟七弟一起?”裴皎问。
沈怀酒摇头:“没有。”
裴皎略沉思了一会儿,他比沈怀酒入猎场早,也没有看到裴昭跟裴绍,二人一向形影不离,这次怎的分开行事了?
刚才裴昭明显想说什么,裴绍……
“现在人多,回去再说。”裴皎道。
裴修知道裴皎从前诸多隐藏,没想到他骑射这般好,每根羽箭都插的很深,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可以办到的,如此一来,裴皎定然会武功。
皇上龙心大悦,当着众人的面赏了裴皎一把弓,说是前朝大将军的遗物,父皇此般,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以三皇兄的心性,定然咽不下这口气,还要防备着有人浑水摸鱼。
回到住处,裴皎换完衣服去寻沈怀酒,沈怀酒跟裴皎想的一样,现下他们在外面,是隐在暗处之人最容易动手的时候。
“明日让敏言跟着殿下吧。”
裴皎皱眉:“你是怀疑金吾卫中有他们的人?”
“金吾卫最好安排,他们能进入猎场,但也要防着禁军。”沈怀酒道:“虽说威远侯安排了自己人,刻禁军众多,侯爷也顾不过来,最近殿下跟程放可有联系?”
裴皎摇头:“没有,此次他并未随行,留在宫内守卫了。”
沈怀酒更加担忧,在盛京时他尚能顾及,宫里有不少他的人,到猎宫就没把握了。
“他们应该不会这般激进,金吾卫是跟在父皇身边的侍卫,一旦动手,便再无回去的可能。”这样要紧的心腹,不该草草死在猎宫,以后有更大的用处。
沈怀酒道:“所以他们一旦出手,必会下死手。”
“或者把殿下打晕,扔到野猪或猎豹口中,到时候死无对证,谁能知道是故意为之?”
裴皎眸色认真:“你放心,我会防备。”
他身上除了弓箭,还带了不少东西,沈怀酒给了他一堆迷药,足够迷晕三头野猪,之所以没准备毒/药,是怕他不慎弄到自己身上,跟着中毒。
“若是我解决不了,会去求助禁军,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方位。”裴皎不是自大之人,他知道轻重,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沈怀酒略略放心,还是提着一口气,裴皎也不放心他,怕他们先朝沈怀酒下手,他们不知他同沈卓关系如何,一旦沈怀酒出事,他难辞其咎,因为如果没有他,沈怀酒不会来猎场。
到时他被沈卓恨上,自身难保,更别说去争位了。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沈怀酒也很危险。
说完正事,裴皎勾住沈怀酒的脖子,整个人扑了上去:“阿酒,我今天好累,你抱抱我。”
沈怀酒瞬间红了耳根,手足无措的拖住裴皎的腰,不想他受伤。
裴皎盯着沈怀酒的脸,这般近距离看,感觉有些晕,他眨了眨眼睛:“你还没说裴绍的事。”
见沈怀酒不知道怎么解释,裴皎道:“他喜欢你,对不对?”
沈怀酒摇头:“不知道,八殿下只是搭了几句话,我并未理会。”
后来许是觉得尴尬,也可能是生气了,就走了。
“他看你的眼神绝对有问题。”裴皎不依:“我不高兴。”
“你今天实在好看,阿酒,我真后悔,早知道就不让你穿红色了。”裴皎说着,下巴缓缓放在沈怀酒的肩膀上。
沈怀酒感觉耳朵很痒,裴皎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垂上,沈怀酒喉咙滚动:“我明日不穿便是。”
“不是不让你穿。”裴皎叹了口气:“阿酒,你怎么就不懂呢?”
他不高兴,哄一哄就好了嘛。
沈怀酒顿了顿,这样拖着裴皎的腰有些不大舒服,却不敢再往下挪动。
“殿下想不想看我里面穿的是什么?”
裴皎:“……”
“阿酒,我好像把你带坏了。”
裴皎从沈怀酒身上下来:“喝完药了吗,今日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跟平时并无不同,殿下别担心。”沈怀酒道,他虽跟着进了猎场,但只在外围转悠,又是坐在马背上,累了还能停下歇歇,他的身子现在与常人无异,很少发作了。
“那就好。”裴皎上下扫视着沈怀酒:“不是让我看你里面穿的是什么吗?还不脱?”
沈怀酒垂下眼睫轻笑了一声,没有躲避,如玉般的手指落在衣带上,裴皎盯着他的动作,眼神一错不错。
“殿下……”
裴皎盯着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像好奇的小鹿,沈怀酒把人搂进怀里,声音干涩:“殿下,别这样看着我。”
裴皎回抱住沈怀酒,没有说话,正纠结做还是不做的时候,沈怀酒突然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上来。
做!
什么秋猎,什么比试都通通抛到脑后,他感觉沈怀酒的手在自己腰间游走,没有乱动,裴皎还是觉得要炸了,他一边抵住沈怀酒的头,一边去扯他的衣服。
“殿下,不可。”沈怀酒抓住裴皎的手,他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件衣服。
裴皎眼神迷蒙:“为什么不行?”
“阿酒,你可怜可怜我吧。”
沈怀酒犹豫了一下,就因为这一下,身上的衣服彻底被扒干净。
沈怀酒的呼吸愈发重,他抱起裴皎放在床上,裴皎头晕目眩,他搂住沈怀酒的脖子,眼前白晃晃的一片,他张口咬了上去,沈怀酒闷哼一声,疼是其次,关键是裴皎咬的地方不大对,又酥又麻,顺着脖子一路往下。
像是瞬间着了火,烧的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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