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唇舌交缠, 分不清是谁先主动的,木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烛火晃动, 裴皎舌根发麻,气息滚烫, 沈怀酒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轻咬舔舐。
裴皎眨眨眼,略回过神来,沈怀酒吻住的地方, 正是当年裴麒咬过的那块。
看来还是介意。
裴皎仰起头, 任由沈怀酒亲吻着, 他把手放在沈怀酒头上, 插进发丝里, 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湿热的吻一路往下,裴皎难受的蜷缩起脚趾, 无法控制的喊着沈怀酒的名字。
“阿酒,阿酒……”
沈怀酒从未听过这样软糯的声音,他顿了顿,看着浑身都泛起粉红的裴皎。
“殿下。”
裴皎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 不满足与现状,轻轻拍在沈怀酒的腰上:“阿酒,继续。”
沈怀酒浑身震了一震,嗓音低沉而暗哑:“好。”
两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沈怀酒的发丝已经湿透,落在裴皎结实的腹肌上, 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处红痕, 随着气息不断地起伏。
裴皎低下头,恍惚间对上沈怀酒的脸, 那张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堕落,令人沉醉,比酿造百年的女儿红还要勾人。
最终还是没能做到最后,在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沈怀酒不想伤到裴皎,尤其是明天还要参加秋猎,沈怀酒不想裴皎因为他被人嘲笑。
“你去哪儿?”裴皎喘着粗气,嗓子已经哑了。
沈怀酒没有回头,他怕自己忍不住,动作利落的套上一层衣衫:“殿下早些睡,不用等我。”
“阿酒!”
裴皎唤了一声,沈怀酒却没有停下,坚决的离开了房间,裴皎知他去了隔壁,稍微缓了一会儿双腿才恢复力气。
真没用啊,不过被阿酒摸了几下,竟然腿软了。
他盯着床帐发了会呆,沈怀酒还没回来,裴皎起身让敏言去准备些热水,然后推开了隔壁的门。
屋内的味道不是很好闻,这间屋子没有人住,虽然干净,但白天没有开窗透气,以至于有点发霉的味道,沈怀酒听到动静,身形顿住,脸上闪过一抹焦躁。
他脑海里全是裴皎刚才动情的模样,根本停不下来,就像沉闷许久的天气终于下了雨,怎么都不够酣畅淋漓。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怀酒狼狈起身,被裴皎飞快的按住肩膀。
“阿酒,你这又是何必。”
他明明是愿意的,沈怀酒却宁愿一个人跑到这里解决。
不愿委屈他,却很能委屈自己。
裴皎走到沈怀酒面前,看着他的模样难受极了:“你心疼我,我也想疼疼你,可以吗?”
不容沈怀酒再推拒,裴皎直接抓住了他的命门,继续沈怀酒刚才的动作。
……
第二天醒来,裴皎神清气爽,沈怀酒还在睡,许是昨日太累了,毕竟以前从未骑过马,他摸了摸沈怀酒的额头,温度正常。
这样也好,不进入猎场,他一个人更放心。
裴皎换好衣服,正要梳头,沈怀酒突然醒了。
“殿下怎么不叫我?”
“吵到你了?”裴皎懊恼,他明明很小心,动作幅度也不大。
沈怀酒摇头:“没有,我自己醒的。”
他只穿了一层白色里衣,自然的接过裴皎手里的梳子,一边为他梳头一边道:“昨日是敏言,今日让敏行跟着。”
敏言实在烦人,沈怀酒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了。
“嗯。”裴皎看着镜子里的人,天还有些黑,看不大清楚:“你去换衣服吧,该用膳了。”
沈怀酒换衣服的时候,裴皎不闪不避,隐约看到他后背上有几道抓痕,裴皎眯了眯眼睛。
“我抓的?”
他不记得昨日抓过沈怀酒的背。
沈怀酒穿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嗯,不疼。”
脑海中闪过昨日裴皎的模样,沈怀酒掀起唇角,如冰雪消融,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裴皎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明明每日都能见到沈怀酒,他不该这样才对,但每次都忍不住。
两人直到入猎场时才分开,依依不舍的模样看的裴晋牙疼,连带着他□□的马也对着裴皎呼气。
裴皎微笑:“三哥还记得我第一次来猎宫的时候吗?”
“还要多谢三哥成全。”
他说的不明不白,其他人听不懂,裴晋跟裴修却是听懂了,尤其是裴晋,脸瞬间绿了。
怪不得当初他带人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裴麒是傻子吗?这都能让人跑了,还被沈怀酒捡了现成。
怪不得第二日听说沈家公子病的厉害,连床都下不来,那样破败的身体,骤然同人欢好,能下得了床才有鬼!
裴晋攥紧缰绳,一句话都不想说,他竟成了沈怀酒跟裴皎的媒人,要不是他下药,裴皎不会碰到沈怀酒,两人更不可能扯上关系,沈卓也不会偏帮裴皎,他简直是作茧自缚。
裴晋驾着马进了猎场,临进去前狠狠瞪了裴皎一眼。
裴修对着裴皎点点头,也进去了,剩下的便是裴昭。
“八弟呢?”
裴昭幽幽的看着沈怀酒:“生气呢,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六哥要去劝劝吗?”
妖精!祸水!
裴皎眼神危险:“他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人,生气的该是我才对。”
“奉劝他一句,认清自己的位置,早些断了那莫须有的念头,否则我不介意做点什么,比如……”
“让他永远也看不见。”
最后一句话裴皎的声音很轻,轻到裴昭以为听错了,裴皎脸上仍带着云淡风清的笑,笑意未达眼底,让人不寒而栗。
“你……”裴昭摇头:“疯了,你疯了不成?!”
这话是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裴皎,在裴昭的意识里,就算从前裴皎隐藏了实力,也是人人可欺的性子,现在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不仅不好欺负,还很恐怖,说的话让人后背发凉。
裴皎威胁完人,面对沈怀酒的时候恢复如常:“我先进去了,你累了就提前出来,回去休息,不用等我。”
“好。”沈怀酒点头:“殿下一切小心,莫受伤。”
“放心吧,等我赢了,回去好好奖励你。”
沈怀酒听懂了他的意思,所谓奖励,就是像昨天那样,他不自然的看向别处,神色带着些许尴尬。
裴昭嫌弃的撇了撇嘴,不明白裴绍怎么就陷进去了,只见过几次而已,接触也不深,甚至连沈怀酒的脾性都不清楚。
他知道沈怀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裴皎原来是个疯子,能忍受裴皎的人定然不一般,沈怀酒绝非只是个病弱公子。
裴皎刚进猎场就被人跟上了,他并未着急,假装寻找猎物,驾着马往前跑,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还跟在他后面。
裴皎拉着缰绳加快速度:“驾!”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也跟着加快,却突然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裴皎的身影。
他紧急扯住缰绳:“吁。”
环绕四周,没有任何发现,就在他寻找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声音:“别动,否则我的弓箭可没有长眼睛。”
“别,殿下别杀我,我是苏承。”苏承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裴皎放下弓箭:“你跟着我做什么?”
还以为三哥跟四哥的人这么快就动手了。
苏承见裴皎不再拿弓箭指着自己,松了口气,从马上下来:“小人从前不知,殿下的骑射竟那般好,亏得小人还妄自想要帮殿下,殊不知您一人就可以抵千军万马。”
裴皎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未变:“是吗?”
阿谀奉承的人他见多了,苏承不是第一个,不过在上一世,苏承从未这样谄媚过,裴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当然。”苏承见裴皎一直对他笑,心情更加放松,看来早些年接触六殿下是一个明智之举,那个时候很多人看不起六殿下,只有他以礼相待,还介绍自己的朋友跟六殿下认识,殿下肯定还记得,而且对他印象不错。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跟着我。”裴皎继续问。
苏承脸上堆满了笑,尽管长相还不错,看起来仍旧有点猥琐。
“小人想近距离的观摩殿下的英姿,再精进一下骑射,还有一点……”苏承严肃起来:“殿下昨日太过招摇,怕是已经引起他人嫉恨,殿下还是小心些为上。”
裴皎点头:“多谢苏世子提醒,我晓得了。”
三哥虽然蠢了点,但不是傻子,四哥更是小心,连苏承都能想到的事,他们不会想不到,但还是要防备着,万一他们就是想趁他以为他们有忌惮,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反其道而行之呢?
裴皎飞身上马,没有让苏承留下,但也没有赶他离开,苏承果然跟了上来,遇到猎物也不抢,由着裴皎射猎,甚至还主动帮他寻找猎物。
有这样一个人在,裴皎射中的猎物更多,也更顺利,而且苏承不怕死般的到处寻找猎物,也排除了一些陷阱,倒是歪打正着。
一日无事,到晚间清点猎物的时候,又是裴皎最多。
裴晋气的彻底说不出话,他今天足够努力,也碰到了不少猎物,满心欢喜的以为会超过所有人,没想到裴皎仍稳居第一,气的连晚宴都没有参加,直接回了猎宫。
裴修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赢,但裴皎这般出彩,也并非是他所愿,看来还是得想办法阻止一下,否则接下来几日裴皎还会独占鳌头,届时朝中武将对他刮目相看,说不准还会投效。
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第62章
第三日, 苏承累倒了,他太急于表现,就算成阳伯府没落了, 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跟着裴皎跑上跑下折腾了一天, 晚上发起高热,身上疼的下不了床。
裴皎念着苏承为他踩了一天陷阱,着人送去了些药材, 虽然他不喜欢苏承, 但现在还不能交恶。
苏承感动的痛哭流涕, 暗恨自己的身子不中用, 殿下对他这样好, 他定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帮殿下,为整个伯府寻一个出路。
从进入猎场开始, 裴皎就察觉到了不对,一路走来没有碰到任何猎物,别说狼或者狐狸,连只野鸡或兔子都没有, 就算运气不好,也不该如此。
有人在暗中搞破坏,把他本应该遇见的猎物全部引走了。
裴皎猜不出是谁,不过裴晋的嫌疑最大。
他装作不知情,继续往密林深处行去,脚下的路愈发不明显, 这里少有人来, 只有动物出没,一般人走到这里容易迷路, 裴皎却清楚的知道他所在的方位,这里约莫是猎场最中心,也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正在他寻找猎物的时候,身子突然下坠,大脑还没运转,身体已经有了反应,足尖轻点,踏着马背跳出了陷阱。
裴皎翻身落在地上,马儿嘶鸣,陷阱内的荆棘刺破它的身体,哀鸣声不断。
不等裴皎动作,脚下升起绳网,把他网在里面,高高的掉了起来。
裴皎的身体蜷缩在绳网中,处于半空,动起来非常困难。
沈怀酒猜对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便用这种法子,陷阱中的血腥味很快会引来群狼,就算他没有被抓,凭双腿也跑不过狼群。
裴皎从靴子里取出短刃划破绳网,轻手轻脚的落在地上,马儿只是受了伤,还没死,但是他想活命,就不能心慈手软。
裴皎跳进陷阱中看着重伤的马:“你已经活不了了。”
“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些,然后用你的肉活下去,出去后为你报仇。”
说完,裴皎一刀插入马儿的脖颈,他没有时间犹豫,一刀又一刀下去,把马的尸体切成几块,分三趟搬到陷阱外面,把提前准备好的迷药洒在肉块上,然后爬上附近的大树。
裴皎刚爬上去,不远处就出现了一只狼,是一只强壮的公狼,约有半人高,臂肩凸显出的肌肉结实而有力,锋利的牙齿能立刻咬碎人的骨头。
这不是野狼,而是被人专门驯养过的。
它身后跟着一只更大的狼,金黄色的毛发在阳光下呈棕黄色,体型也比刚才的公狼大了一圈,它没有往前,一直跟在那只狼身后,谨慎又小心。
它们许是发现不对,却又忍受不住生肉的诱惑,前面的狼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去,后面的狼低低的发出一声吼叫,也跟着倒了下去。
裴皎没有急着走,不一会儿,密林中又走出来几只狼,这次的狼有些瘦,但一点也不弱,身形虽小,却比刚才那两只更加灵活,显然是把猎场内真正的野狼引了出来,足足有六七只。
野狼比专门驯养的狼更加谨慎,它们看到躺在地上的狼,没有急着吃生肉,而是四处转悠,很快循着血腥味找到了藏在树上的裴皎。
幸而裴皎放生肉的时候把丢下的弓箭捡了回来,一箭一只,母狼见情况不对想跑,常年在山林中存活的野狼身形极为灵活,裴皎射偏了两箭,索性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不能让母狼逃走,回去寻找同伴,一两只尚可对付,多了只有死路一条,他轻功再好,也没有超脱人身。
母狼拼命逃窜,裴皎一边追一边射杀,母狼见逃不掉,转身朝着裴皎的脖子咬了过来,箭羽用完,裴皎抽出短刃,隔开母狼的攻击。
一人一狼在地上翻滚、躲避,裴皎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最终击毙母狼。
经此一战,裴皎力气耗尽,他脱力般的躺在地上,只有胸膛在动,远远望去像是已然出了事,沈怀酒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裴皎躺在群狼中央,身上全是血迹,靛蓝色的衣襟发黑,周围还有许多肉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沈怀酒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急急忙忙冲到裴皎面前。
“殿下,殿下!”
察觉到裴皎还有呼吸,沈怀酒松了口气,跟敏行一块查他身上的伤。
裴皎以为身在梦里,恍恍惚惚的喊了声阿酒,嘴角岑着笑:“我没事,不是我的血。”
然后裴皎就被骂了。
“殿下腿上擦伤了都不知道,还说没有受伤!”沈怀酒抱起裴皎,这里血腥味太重,得赶紧离开,万一再引来什么东西,带着他跟裴皎,敏行不一定能撑住。
裴皎被放在马背上方恢复神志:“你怎么来了?”
他靠在沈怀酒的怀里,前所未有的安心,腿上的伤在隐隐作痛,裴皎却开心极了,阿酒还是这般担心他。
沈怀酒搂住裴皎腰:“殿下坐稳了,别乱动。”
“我就是乱动,你又当如何,把我扔下去吗?”裴皎挑眉,手指划过沈怀酒的腰腹,在他身上作乱。
沈怀酒呼吸一沉:“殿下,我骑术不精,再这样咱们两个怕是要一同摔下去。”
裴皎掀了掀眼皮,不情愿的收回手:“好吧,我不闹你就是了。”
他现在很累,下次他来驾马,让沈怀酒帮他……
不能想,一旦脑子开始往那方面想,裴皎就感觉身体一阵燥热,他从前没经历过,也不在意,而且自己弄跟别人弄究竟是不同的,再加上那人是沈怀酒,他就更受不住了。
裴皎出生在皇宫,宫里的孩子成熟的早,很小就开始明白事理,他十三四岁的时候有过好奇,隐隐约约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没有人教他,偶尔难受的时候也会自己动手,全凭本能,后来年纪渐大,他的心思没在这上面,忽略了许多,裴皎前前后后活了快三十年,还是头一次同人如此亲密,以至于只是被沈怀酒简简单单弄了几下就腰腿酸软,动弹不得。
丢人是其次,反正知道的只有沈怀酒,裴皎是不甘心,这相当于去喝别人的喜酒,刚上凉菜就吃饱了,后面的主菜还没上,更别说想多吃些,喝到尽兴。
还是得多练,练得多了自然就不会再扫兴。
离的远了,血腥味没有那般浓郁,裴皎指着方向去寻禁军,让禁军去处理那些狼的尸体,沈怀酒则带着裴皎出了猎场,回房间沐浴换衣。
裴皎的右腿有些擦伤,不能沾水,他身上又沾了太多血腥,再加上出汗,不洗不行,沈怀酒把他的腿包起来,轻轻放到水里,擦洗一下再把他抱出来。
看着沈怀酒的手绕过重要部位,裴皎撇嘴:“阿酒,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看着我的画像自渎?”
沈怀酒僵在原地:“殿下……”
“从未有过,殿下在我心中犹如神明,我岂敢亵渎。”
裴皎疑惑:“那为什么我被你弄完一点力气都没有,你也看到了,我跟狼搏斗后才会这样。”
“你肯定打不过狼,弄完后还能抱我。”
看着裴皎单纯发问,眼神无辜又好奇,沈怀酒吸了口气:“许是……天赋异禀?”
裴皎瞪了沈怀酒一眼:“凭什么你就天赋异禀,这不公平!”
“你得陪我多练练。”裴皎道,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菜,不能接受的菜。
沈怀酒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殿下这样是正常的。”
反而是他,可能是因为想的太久,念的太久,反应才会那般强烈。
裴皎不高兴:“我不管,你必须陪我练。”
“不然你忍心我去找别人练吗?”
沈怀酒扶额,殿下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不过这样同他撒娇,他确实没有办法拒绝。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皎满意了,由着沈怀酒给他上药。
总管太监传来皇上的口谕,安慰裴皎好好歇息,此次秋猎会让他名列前茅。
但裴皎要的不仅仅是名列前茅,他只要第一,裴皎心中清楚,父皇为了试探他的深森*晚*整*理浅,故意把沈怀酒拉出来当做筹码,如今见他把后面的人远远甩了一大截,父皇不想承认沈怀酒,面子上又过不去,于是让他好好养伤。
毕竟君子一言九鼎,裴皎若真赢了秋猎,他也不好反悔,现在裴皎受伤正好,能光明正大的废弃前面的承诺。
安海笑眯眯的说着:“皇上知道沈大人带了郎中,便没有让太医过来,吩咐奴才给殿下送些药膏,都是上好的伤药,皇上嘱咐殿下好好保重身子,秋猎的事不打紧,明年还能再来。”
“多谢父皇赏赐,等好些我亲自去谢恩。”裴皎坐在床上,脸色带着苍白。
安海恭敬道:“皇上那里还有要事,奴才先行告退。”
裴皎点点头,让怜和跟着去送,怜和塞给安海一包银子:“安总管慢走,下次再留您喝茶。”
宫内行走,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银子方便,安海不动声色的收下银子,转身飞快走了,给他送东西的人太多,六殿下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是他年纪大了,皇上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他得想想后半生该如何度过,说句不恭敬的话,将来皇上驾崩,他还想出去享清福,不想守在皇陵内过苦日子。
三殿下年纪最大,被皇后抚养算是半个嫡子,膝下子嗣也最多,坏就坏在头脑不够精明,皇上不可能把万里河山交在他手上,毁了祖宗基业。
四殿下在朝中支持者最多,又是前任翰林学士之外孙,跟许多文臣都有交集,再加上晨妃在后宫一向安稳,皇上也喜欢他们母子不争不抢的性子,可能性最大。
最近皇上更喜欢六殿下,六殿下的性子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反而敢跟皇上呛声,皇上许是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再加上从前对六殿下多有忽略,尽力在弥补。
安海想了半天,不知道该选择哪个,也罢,时间还长,再等些日子也来得及。
安海离开后,沈怀酒没有动他送来的药膏,有段星河在,他们还用不上那些。
裴皎笑了一声:“父皇怕了。”
“他怕我真的选择你,成为整个皇族的笑话。”
“他现在应该很纠结,一边为我骑射比其他几个兄弟好而高兴,一边为我不娶妻而发愁。”
母妃跟在父皇身边,肯定吹了不少枕头风,从前父皇还想让母妃来劝他,母妃劝了几次无用,跑到父皇面前哭着装可怜去了,之后再没在裴皎面前提过此事,独留父皇一人发愁。
第63章
“皇上说的没错, 殿下确实该好好休息。”沈怀酒道,他不在乎皇上的想法,别人认同与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裴皎靠在床边:“只是一点擦伤, 不碍事。”
起初他没感觉到疼,要不是沈怀酒提醒, 裴皎尚不知道自己受了伤。
“算上今天那些狼,我仍在头名,明日再进场。”
“殿下这次就算不参加也不打紧, 您已经做了很多, 剩下的交给我。”沈怀酒道。
裴皎眨眨眼:“交给你?”
“嗯。”沈怀酒点头, 他也想为殿下做点什么。
“你原来瞒着我学会了射箭?”裴皎本来想等他的身子好些, 或者等局势稳定后亲自教。
沈怀酒笑着摇头:“还没有学会, 这几日一直在外围,没碰到猎物, 自然也没有机会学。”
“明日我去求见皇上。”
裴皎坐直身子:“不行,父皇本来就因为我而不喜你,觉得是你诱惑了我,要不是你的身份, 再加上沈大人的关系,父皇定会杀了你。”
引诱皇子的罪名可不小。
“你不用担心,我这点伤不打紧,也不疼,明日肯定能好。”裴皎握住沈怀酒的手:“阿酒,相信我, 我一定能拔得头筹, 同你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若连现在这点波折都过不去, 以后只会更难。”
早在得知沈怀酒心意的时候,裴皎就在为将来做打算,否则他不会在父皇面前承认,裴皎若是想要隐瞒,别人永远不会知道,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委屈沈怀酒。
私心里,沈怀酒当然想光明正大的站在裴皎身边,若他是个女子,便可以嫁给裴皎,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然而他是个男子,断袖虽然常见,却没有成亲的先例,最多一方做另一方的男妾,委身于后院,如此一来,其中一方势必要放弃前程,还要被正妻压榨,情意浓时相安无事,当情意耗尽,男妾没有子嗣,结局可想而知。
以沈怀酒的身份,自然不会去王府中做妾室,就算是侧妃都不可能,丢尽父亲和母亲的脸面,殿下也知道不可能,才会答应皇上的要求。
“阿酒,你不必愧疚,我们之间本就是你付出的更多,你已经走了九十九步,这剩下的一步,我有信心走过去。”裴皎握紧沈怀酒的手,若不是沈怀酒在背后做的那些,他如何能扳倒太子。
“阿酒,我问你。”
裴皎看着沈怀酒,眸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我只是为了利用你才接近你,事成之后立马换了一副面孔,不承认我们之间的事,亦或者想杀了你,你会怎么办?”
沈怀酒不假思索:“殿下无论想做什么,我都无怨言。”
殿下想让他死,他不会苟活。
“我是认真的,阿酒,你从未考虑过自己吗?也没想过你死后,沈大人跟文夫人怎么办。”裴皎皱眉,这是不对的,人应该为自己而活,不管多么喜欢另一个人,也不该轻视自己。
沈怀酒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知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若殿下当真是无情无义之人,当初他不会喜欢上殿下。
裴皎无奈:“好吧,跟你是说不通了。”
“不过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是死,也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做一对鬼鸳鸯。”
“好。”沈怀酒点头。
裴皎扯过沈怀酒的胳膊:“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沈怀酒的视线不自觉往下轻移,落在裴皎的唇上,裴皎仰起头,在沈怀酒脸上啄了一下:“阿酒,你要是想做点什么,可要抓紧了,否则再晚两个时辰,我那几个兄弟都会过来。”
看在父皇口谕的份上,他们也得过来走一趟。
“殿下要回去吗?”虽说父亲母亲不在,到底不是皇子住的地方。
裴皎抓住沈怀酒的衣领,两人靠的愈发近:“阿酒,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想那些有的没的。”
刚才安海来传口谕的时候,沈怀酒怎么不说不合规矩?
不给沈怀酒再说话的机会,裴皎直接封住他的唇,沈怀酒忌讳着裴皎腿上的伤,束手束脚的引来裴皎不满,最后还把沈怀酒压在身下,非要用实力证明他这点伤不碍事。
裴晋跟裴修来看他的时候,裴皎双唇还是肿的,沈怀酒的唇色也很不自然,二人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裴晋本就只是来走个过场,见此情形扔下药膏,骂骂咧咧的走了。
裴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六弟无事,我便放心了。”
“是啊,幸好伤的不重,多谢四哥关心。”裴皎请他坐下,沈怀酒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裴修摇头:“我就不坐了,在猎场上跑了一天马,你四嫂还等着我回去用膳。”
“那就不多留四哥了。”裴皎道。
裴修叮嘱:“虽然伤的不重,还是要好好上药,多加休息,今日也是奇怪,那些野狼怎么都被引了过去,幸好你没出事。”
“而且好好的,怎么会掉进陷阱里面?禁军在进场之前都查探过,不应该这般危险才对。”
“这次秋猎是三哥安排的,他御下一向严苛,许是下面的人出了纰漏,父皇已经在查了,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三哥确实严苛,但因着母后身体欠佳,没注意到也是有的。”裴皎道。
裴修略作思索:“确实,母后的病有些日子了,三嫂去国寺祈福一直没回府,没能赶上秋猎。”
“我听说这次为三哥抚育郡主的是陈侧妃,她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在府里的吃穿用度堪比正妃,三哥也更宠爱这位侧妃,以至于三嫂不大爱出门了,每次进宫都要被母后训斥。”裴皎引开话题,不想跟裴修继续讨论猎场内发生的事。
裴修点到即止,不需要说的太过明确,小六是聪明人,自会去想其中内情。
“我也听说了,这是三哥府内的事,我们也不太好劝,三哥连母后的话都不听,劝了也没用。”
裴皎:“说的也是,倒是四哥跟四嫂感情甚笃,让人艳羡呢。”
裴修看了沈怀酒一眼:“六弟不是一样吗?”
“说起来,我成亲已有两年多,膝下犹空,倒不如三哥儿女双全。”
太医说王妃的身体很健康,没什么毛病,可就是一直怀不上孩子,裴修很着急,母妃有心想送两个侍妾进府,他还没同意,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别人先怀上孩子,更想要个嫡子。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同外人讲,是以外人都以为他跟王妃琴瑟和鸣,其实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
再者,王妃是刑部尚书之女,为了笼络刑部尚书的心,他不能像三哥那样胡作非为。
他不像三哥,作为皇后的养子,三哥有定国公支持,当年他的母族出事,父皇不过训斥了几句,最后不了了之。
“四哥别急,早晚都会有的。”裴皎道。
裴修又关心了裴皎几句,告辞离开。
沈怀酒让敏言把他用过的茶杯拿走,然后坐到裴皎身边:“殿下怎么突然提起三皇子府里的事?”
“这些年四哥一直没孩子,看着三哥儿女双全,怎会不嫉妒,他想挑起我跟三哥之间的龌龊,坐山观虎斗,我就不能让他独善其身。”裴皎冷笑着:“三哥虽然恨我,倒不至于杀我。”
如果他猜的没错,猎场内引开猎物的人是裴晋,至于后来的陷阱和狼,很有可能是裴修所为。
裴晋并非冷血之人,他平等的看不起每个人,因着算半个嫡子,他不服气太子,更不服气父皇偏心,还有些小孩子脾性,天真到愚蠢。
因着小时候跟人玩骰子被父皇痛骂过,于是经常去,这样就能多见父皇几次。
裴晋不被父皇看重,但他身上承载着皇后与国公府的希望,渐渐变得暴戾,做许多事都不过脑子。
裴晋自己也着急,他不像太子那样聪明,也不像裴修会隐忍,越着急就越容易做错事,父皇的厌弃,母后的失望,已经压得他喘不上气,难免失了分寸。
沈怀酒点头:“反而四皇子表面和气,却不像是个会顾念手足亲情的。”
“四哥……”
裴皎摇头:“不说他了,得好好想想怎么跟父皇解释我会武功的事。”
皇子从七岁开始学骑射,裴皎可以说从前有所隐瞒,武功也一样,有人教才能学会,父皇查他遇到狼群之事,定会知道母狼死于短刃而非利箭,他不可能把顾霖暴露出去,只能另想办法。
“还有我同你之事,父皇虽没细问,暗地里肯定也找人查过。”
这件事倒是可以推到裴晋头上,当年的事裴晋就算想否认,还有裴麒作证。
说起此事,沈怀酒心中有愧,是他先招惹的殿下,招惹完之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退缩,若不是殿下坚持,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殿下尽可以推到我身上。”沈怀酒道。
裴皎挑起眼睛看他:“父皇本就不喜欢你,我真那般说了,父皇会更生气。”
用过晚膳后,沈怀酒给裴皎换了一次药,血已经止住,擦伤看起来很严重,从膝盖一路到脚腕都是痕迹。
“只是看着严重,一点也不疼。”见沈怀酒盯着看,裴皎安慰道。
明明受伤的是他,沈怀酒却看起来要哭了。
沈怀酒蹙着眉:“殿下骗人,这么重的伤,怎会不疼?”
“知道我在哄你,就别这样看着我了,开心一点,来,笑一个。”裴皎逗他。
沈怀酒笑不出来:“殿下。”
“明日我陪殿下一同进场。”
他知道拦不住裴皎,只能退一步,这几天他已经学会骑马,再加上天生力气大,应该可以射箭。
第64章
裴皎心里划过一道暖流, 拉着沈怀酒手:“好。”
“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
沈怀酒默默的拥住裴皎,他知道自己不够好, 想在力所能及之内做到最好。
第二日一早,裴皎同沈怀酒携手出现在猎场, 皇帝坐在高台之上,看着他们情深义重的模样,心知裴皎已经下了决心, 众目睽睽之下, 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 皇帝默默叹了口气, 没一个儿子让他省心。
裴晋斜着眼睛瞪了裴皎几眼, 昨日伤的下不了床,今日还能爬起来, 到底是贱皮子出身,原来那娇娇弱弱的模样竟都是装的。
裴修关心了裴皎几句,表面上一派和谐。
进入猎场后,裴皎跟沈怀酒从马上下来, 裴皎先教他如何拉弓,沈怀酒没有习过武,但天赋很高,许是心境平和不急功近利,他学的很快,半个时辰就射中了一只兔子。
裴皎摇着头假作伤心:“阿酒, 等你身子彻底好了, 怕是比我都要厉害。”
沈怀酒笑容浅浅:“今日殿下好好歇息,剩下的交给我。”
有他在, 不会让殿下空手而归。
猎场内不能替人打猎,但可以组队,但是同队成员要均分,沈怀酒之前背着弓箭只是摆设,所有人都知道他身子不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个病弱公子罢了,没算人头,反而便宜了裴皎。
秋猎结束,裴皎拿到头名,其他人尽管不服气,却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他身边围满了恭维的人,满口赞誉褒奖,裴皎摇头推脱,又被人赞叹虚心,今后必成大器。
裴晋看着如众星捧月般的裴皎,用力捏紧了拳头,裴修站在他身边幽幽的叹了口气:“以前秋猎,三哥经常拔得头筹,就算偶尔被太子压住,差距也不大,世家更是对三哥的武艺多有称赞。”
“今年没了太子,原以为三哥会得偿所愿,可惜……”
裴修压低嗓子:“没想到六弟的骑射这般厉害,能在野狼的围攻中活下来,武功自不必说,这盛京的天儿啊,又该变了。”
裴晋知道裴修说的是实话,现在大家都是亲王,身份上是一样的,纵然从前裴皎不受重视,甚至是被欺负的角色,从今天开始,将无人敢在欺辱他,不上赶着巴结就不错了。
没了太子,又来一个裴皎,他能把太子拉下马,也定能让裴皎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看着裴晋如同淬了毒的眼神,裴修收回视线走到裴皎身边,周围的世家子弟见是他,默默让出一条路。
“六弟好身手,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羞愧。”裴修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平和。
裴皎摇头:“四哥过誉了,四哥在骑射上向来不用心,一心只在朝政,连父皇都经常夸四哥呢!”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会儿,直到皇上宣布秋猎结束,大队人马才开始收拾,赶回盛京。
下过一场秋雨,天气逐渐转凉,裴皎在秋猎中的表现震惊了不少朝中大臣,许多朝臣被留在盛京处理政务,没有亲眼所见,有的听族中后辈说起,有的是听同僚闲谈,方式不一样,反应却都差不多。
“你们没说错吧,真的是六殿下,皇上新封的明亲王?”
“看,我就说你肯定不信,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就是那位明亲王,谁不知道皇上是为了安抚沈相才封六殿下为亲王,其中也有平衡势力的关系,以前这个亲王或多或少叫起来有些心虚,如今可是货真价实了!”
眼看另一位同僚不出声,工部侍郎终于信了:“六殿下竟如此厉害……”
“幸好我以前没招惹过他。”
另一边的同僚道:“六殿下自打从礼部转到兵部,没有一日不尽心,不知是听命行事还是心有丘壑。”
虽说结果一样,但本质大为不同。
听命行事是想报答皇上,勤恳做事任劳任怨,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登基,他都是实打实的亲王。
心有丘壑则是想自己登位,所求便不仅是一个亲王了。
其他二人沉默下去,他们也在猜测六殿下的想法,像他们这种官职,皇子们夺位对他们影响不大,就算将来新帝登基,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革职换掉,且他们年纪尚轻,没有几十年的资历无法再进一步,所以选择哪位皇子,他们从未细想过。
不过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如果他们现在选择其中一位皇子,将来这位皇子登基,他们有了从龙之功,就不用再等上几十年,等前面的人出事或者告老才有机会,还要跟一堆人抢,到时候别人上位了,他们还要继续熬着,真的甘心吗?
三人说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声传来:“六殿下,您且等等,皇上让您去正阳殿一趟。”
他们急忙转头,只来得及看见不远处的那人身上石榴色的衣角,消失在甬道尽头,耳边是少年清亮的声音。
“父皇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安总管半低着头:“殿下去了便知道了。”
裴皎颔首:“是,安总管这些年在父皇身边辛苦了,前几日父皇新赐下一块茶饼,说是滇南的贡品,我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已经差人送去府上,安总管可尝了?”
安海虽是太监,经常伺候在父皇身边,但偶尔也有歇息的时候,他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知道的人不多,送礼的却是不少。
毕竟他说的话就算不是枕边风,那也差不多了,安海能揣摩出父皇的心意,随便说上几句话,比其他人做多少事都管用。
“奴才这几日太忙,还没来得及回去,殿下送的,奴才实在愧不敢当。”安海一边带路一边道。
裴皎收回眼神,不愧是老狐狸,明明早就知道了,偏不承认,直接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安总管客气了,您回去尝尝,喜欢的话我下次得了再给您送过去。”裴皎笑道,他并非想拉拢安海,而是给安海一个选择,时间还早,若安海现在就投靠四哥,变数太大。
刚下早朝,父皇没在早朝时留他,而是等官员们差不多都走光了才让安海过来,定是有要事。
果不其然,裴皎刚行完礼,皇上就递下来一个折子,是关于定国公私侵阮中千亩良田的奏折。
定国公是皇后的母家,是裴晋最大的后台,裴晋之所以那般嚣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定国公府给他的底气,只是定国公似乎忘了,定国公府满族荣耀究竟是谁赐给他的。
“你怎么看?”皇帝看着站在下方的裴皎,此事在阮中闹的沸沸扬扬,他同皇后的情分虽不比文贵妃,到底多年夫妻,定国公已然年迈,一场牢狱之灾也能要了他的命。
裴皎跪下磕了个头:“回父皇,事关母后与三哥,儿臣不敢妄言。”
“朕恕你无罪,你且说来听听,就当是闲话家常。”皇帝道。
裴皎没有再犹豫:“父皇向来治下严明,皇祖父当初看中的就是定国公的人品,想着世家大族教育出来的女儿定能不会错,事实正是如此,母后多年来操持后宫,为父皇分忧解难,儿臣想,定国公也是一样的,当初定国公一心为了离昭,为了皇祖父与父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人是会变的,身居高位的时间长了,能听见的都是阿谀奉承,难免会犯错误。”
“此事虽说是定国公做下的,也有可能被人从中挑拨,请父皇看在母后的份上,让大理寺接手查探,莫要冤枉了好人才是。”
“母后定然是不知情的,否则不会允许定国公犯下如此大错。”
皇帝沉默片刻,问:“你觉得晋儿知道多少?”
“三哥向来对这些事不上心,或许知道的不多。”裴皎道。
皇帝半眯着眼睛,看不出喜怒:“哦?朕还以为你会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三哥在银子方面大手大脚,虽说有吏部帮衬,却不至于如此奢靡,想来定国公府出力不少,三哥就算不闻不问,从中拿了多少银子总归是清楚的。”裴皎道。
“你猜的有几分道理,待查出真相前,切不可往外透露一个字。”皇帝嘱咐。
裴皎点头:“是,儿臣明白。”
“行了,去看看你母妃,事务在忙也该多去走走,她一直念叨着你呢,想让你成亲也是情理之中,你不可忤逆犯上。”皇帝挥挥手,疲惫的揉着眉心,裴皎关心了几句才退下。
待裴皎走后,皇帝把折子放到一边,问安海:“你觉得此事他知道多少?”
“皇上这可为难老奴了,六殿下虽说天资聪颖,却也无法预知,想来是刚得知的吧?”安海说的小心,他现下不能确定皇上的心意,不知道皇上更属意谁,不过现在看来,三殿下是不成了。
皇上冷笑:“他刚才脸上虽有惊讶,却不多,想来是早就知晓。”
那点惊讶恐怕也是装出来的,但这并不影响皇帝的决断,他不怕下面的皇子成长起来,只要不威胁到他,皇帝并不介意他们有野心,毕竟等他百年之后,这江山还是要姓裴。
另一边裴皎出了正阳宫,心情却不是很美妙,母妃真能折腾,二人已经撕破脸,还要扮演母慈子孝。
他的人一直盯着漪兰殿,母妃的人偷偷接触了不少朝臣,明面上是为他,实则是为了裴瑄,做的太过瞩目,以至于连父皇都知道了,因此很是不高兴,再继续下去,父皇早晚会厌弃了他。
裴皎不知道婉妃是不是想借此拉他下水,但裴瑄尚且年幼,这么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第65章
自打裴皎揭开婉妃的真面目, 直言她想要毒杀顾霖,婉妃便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就算裴皎前去请安, 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裴皎到漪兰殿的时候,裴瑄恰好在, 看到他急忙问好。
“哥哥来的正好,我正跟母妃商量着午膳用什么呢。”裴瑄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天真。
裴皎顿了一下, 裴瑄凑上来拉住他的袖口:“哥哥留下一起用午膳吧。”
裴瑄的模样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裴皎以前认为兄弟天性合该如此, 现在只感觉虚伪, 裴瑄此般惺惺作态, 更证明了没有把他当做血亲。
“是吗,瑄儿想吃什么?”裴皎没有甩开他的手, 被裴瑄拉着往里面走。
裴瑄眨了眨眼睛:“我想吃奶油菠萝冻。”
“奶油菠萝冻是甜点,不能用来填饱肚子,瑄儿想吃的话,等用过午膳后再吃。”裴皎说完, 抬头看了婉妃一眼,婉妃坐在榻上,自打他出现没有说过一句话。
“六哥想吃什么?”裴瑄问:“六哥好久不陪母妃用膳了,不如今日就听六哥的,母妃觉得呢?”
听到裴瑄如此说,婉妃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你也知道他许久不来了, 他自己知道吗?”
裴瑄脸上闪过委屈, 拉着裴皎走到婉妃面前:“儿臣知道母妃因为六哥不想娶妻一直在生气,可那是六哥自己的选择, 儿臣虽没见过沈公子,但听说过一些,连林嬷嬷都说沈公子风华无双,六哥的眼光定然是好的。”
“男女又有什么要紧呢,母妃就别生气了。”
裴瑄的声音实在委屈,口口声声情啊爱的,差点把婉妃气笑:“你才几岁,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母妃,我已经不小了。”裴瑄哼了一声,转过头对着裴皎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这个做弟弟的,肯定支持哥哥。”
看着二人哥俩好的模样,婉妃无奈般退了一步:“罢罢罢,瑄儿既如此说,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随你怎么折腾。”
裴瑄冲着裴皎挤眼睛,裴皎嗤笑起来:“母妃,瑄儿小小年纪,你也知道他不懂,竟教他说这些。”
为了同他修复关系,生生把裴瑄教坏了。
裴瑄虽说早就受了母妃的影响,自私自利,但不至于对他有什么坏心思,最多是孩子淘气,想霸占母妃和父皇的宠爱,结果这两年跟在母妃身边耳濡目染,把她的阴毒也学了个八九分。
裴瑄脸上带着慌乱与心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无助的看向婉妃。
裴皎扒开他的手:“母妃,有时候我真的很同情瑄儿,幸好我不是他。”
说完,裴皎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裴瑄的喊声,他没有停留,大步迈出宫门。
裴皎没有回府,直接去了望月小筑。
沈怀酒正在写文章,敏言小声同敏行讨论着裴皎午膳前会不会来,猜测两人的关系进行到了哪一步,有没有上床,不过看公子的模样,大概是没有。
裴皎突然推开门,把敏言吓了一跳,立马住嘴,他们在外间再加上声音小,公子听不见,但有内功的殿下就不一样了。
裴皎没理会他们,匆匆往内室行去,沈怀酒执着笔,尚未回过神来便被裴皎一把抱住。
敏言招呼着敏行蹑手蹑脚的离开,并为二人关好门。
沈怀酒放下笔,紧紧搂住裴皎的腰,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准备了梨水,殿下先喝点润润嗓子。”
“阿酒。”裴皎闷在他怀里:“为什么他们对我只有利用,没有一点儿真心?”
“是他们不好,不是殿下的错。”沈怀酒声音干涩:“殿下不要想了,喝点甜水心情会好些。”
“嗯。”裴皎泄气般的放开沈怀酒,有些人有些事,明明知道结果,也没有任何期盼,但在发生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不舒服。
沈怀酒起身把梨水递给裴皎,手里抱着温热的汤,心里也跟着暖和许多。
“你知道我会来?”
沈怀酒没有回答,转而道:“三殿下的事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你刚安慰我一句就开始聊正事了?”裴皎撇嘴,沈怀酒真不愧是沈相的儿子,一心一意只在朝堂。
沈怀酒看着裴皎:“婉妃娘娘不会是殿下的心结。”
“我没有心结,只是看到她教坏裴瑄,心里有些堵。”裴皎就算可怜裴瑄,也不会把狼心狗肺的他拉到身边教养,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父皇还没下决断,不管怎么样,大理寺一插手,定国公是跑不掉了。”
定国公一倒,皇后跟三哥不足为惧。
“嗯,不过这样一来,殿下更要小心些,以防三殿下反扑。”沈怀酒提议:“这几日让敏行跟在殿下身边吧。”
“不用。”裴皎摇头:“我打不过还能跑,不用担心。”
随着大理寺的探查,定国公的罪名被彻底做实,为了阮中的百姓,皇帝不得不下令革职,定国公及数十个主谋被问斩,男丁流放岭南,女眷则没入贱籍,有充军的,也有沦为官妓的,皇后一时受不住,晕倒在淑宁宫。
第二日醒来,皇后洗去装饰,穿着一身布衣跪在正阳宫外,单薄的身躯在初冬的寒风中摇摇欲坠,常年娇养的身体受不住,最终一病不起。
婉妃跟皇后多年恩怨,极不情愿的侍候在淑宁宫,时间越长怨愤越多,每次回宫后都要抱怨许久,裴皎听林嬷嬷说起时觉得有些可笑,母妃既不想去,按照她现在受宠程度完全可以推掉,父皇清楚她们之间的矛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不会怪罪,母妃却想在父皇心中留一个好印象,在后宫留一个贤德的名声,宁愿给自己添堵。
“听说除了婉妃娘娘,晨妃娘娘也在淑宁宫侍疾。”沈怀酒道。
裴皎点头:“嗯,晨妃向来不参与争斗,也不受父皇宠爱,一直像个透明人,从前皇后刁难母妃的时候,晨妃不敢多言一句,更是在文贵妃的威慑下循规蹈矩,不敢出任何差错。”
能在皇后跟文贵妃两人的手段下寻得生存,没有投靠任何一方,晨妃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老实,更何况,晨妃是四皇子的母妃。
沈怀酒沉吟片刻:“三皇子这几日也去过淑宁宫。”
“你是觉得晨妃会说些什么?”裴皎皱眉。
宫内有晨妃,宫外有裴修,以裴晋的性子,很容易受到挑拨。
“他如今已经大势已去,还能如何?”
沈怀酒道:“正因为走投无路,才会铤而走险。”
裴皎严肃起来:“军中可有异动?”
“没有。”沈怀酒走到裴皎身边,动作自然的为他整理着发丝:“殿下放心,森*晚*整*理我会盯紧。”
裴皎笑了:“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重生后的种种和前世大不相同,裴晋会做出什么事他已经无法提前预知,但他一定会保护好沈怀酒,保护好敏言跟敏行,不会再让人轻易送命。
偌大的定国公府顷刻间不复存在,朝臣们看清局面,与裴晋划清关系,虽然皇后还在,裴晋依然是亲王,但其中的门道没有人不知道。
朝臣们最会看上级脸色,也最会揣测圣心,否则别说进入朝堂,连芝麻小官都做不好。
半个月的时间,裴晋瘦了许多,眼下带着青黑,裴修宽慰了几句,被他骂了回来,当着众人的面,裴修的脸色与往常无异。
下朝后,数十位大臣围在裴修身边。
“还是殿下能容人,若换做他人,刚才定要同三殿下翻脸。”
“就是,四殿下明明是好心,三殿下还在众人面前让殿下难堪,真是不识好人心。”
“殿下也太大度了些,刚才就应该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皇上定会重罚。”
如今连皇后娘娘都无法自保,何况三殿下一介养子,也是时候让他看清现实了。
裴修缓缓摇头,语气温和:“几位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同三哥一起长大,总是有情分在的,定国公骤然出事,母后也病倒了,三哥府内也不平静,三哥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不会好听,还请各位大人多担待。”
“殿下客气了,下官不敢。”大臣们急忙表态。
裴修道:“我还有事同父皇商议,就不与众位大人同路了。”
“是。”
裴修单独往正阳殿方向行去,他并不着急,此刻父皇想必正在更衣,他晚些去才正好。
经过甬道,裴修看见了裴皎。
“六弟特意在等我?”
裴皎含笑:“是,也不是。”
“父皇传召,我知道四哥要去正阳宫,所以才会在这里。”
他跟裴修不同,裴修下朝后被一群大臣围住,寒暄后才过来,肯定比他晚。
裴修点头:“原来如此,六弟有事直说便罢。”
父皇传召小六,他竟完全不知道,看来在御前的人还是太少了,得不到有用的消息,更无法近父皇的身。
“近日三哥心情不好,我想着出宫后去看望一下,四哥要一起吗?”裴皎问。
裴修略作思索,很快答应:“确实该去看望,年前三嫂因病流产,前些日子陈侧妃的孩子也没能保住,小小年纪便去了,再加上定国公府的事,三哥眼看着消沉许多,就怕他一时想不开。”
裴晋虽是几个皇子中孩子最多的一个,府内却并不安稳,月前定国公府的事被顶到御前,三哥为了给定国公脱罪忙的团团转,秋冬季节交换时连大人都容易生病,何况刚满月的小孩子,三哥的小女儿发起高热,第一天还能吃奶,看起来很正常,第二天就没了气息。
当时父皇知道后很痛心,却无能为力,还好好安慰了三哥一番。
第66章
孩子走的太快, 三哥顾不上给女儿办丧事,陈侧妃伤心欲绝,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她的身子本就没养好,太医说以后都不会再有身孕了。
裴晋也难受, 以至于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裴修跟裴皎,想当初他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转眼便形如枯槁, 裴修的安慰在他看来都是炫耀, 所以才会破口大骂, 让裴修当众出丑。
裴皎落后裴修半步, 所有人都清楚三哥的脾气,作为最会洞察人心的裴修不会不知道, 他确实是故意凑上去安慰,一来想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景象,在父皇和朝臣心中留个好印象,从前三哥处处针对裴修, 他却不计前嫌;二来想故意恶心三哥,以前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不把他这个弟弟放在眼里,可料到会有今天?
所以裴修这顿骂挨的一点都不冤。
定国公府倒台后牵扯到不少朝臣,六部皆有空缺, 皇上把此事交给裴皎去办, 裴皎领命后出了正阳宫,裴修才进去, 裴皎没急着离开,待裴修出来后一起去探望裴晋。
“六弟不去给婉母妃请安吗?”裴修突然问。
裴皎目视前方,没有转头:“母妃最近太过劳累,我就不去惹她心烦了。”
裴修轻笑了一声:“我记得六弟以前对婉母妃极为重视,那时候漪兰殿如同冷宫,为了婉母妃的生辰,六弟专门来问我送礼物之事。”
“如今六弟成了亲王,婉母妃也深得父皇宠爱,怎的反倒生分了起来?”
裴皎深深地看了裴修一眼:“我同母妃之间产生矛盾很正常,难道四哥没跟晨母妃闹过别扭红过脸吗?”
裴修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他曾暗中查探过,漪兰殿内也有他的人,那两个小宫女确实看见过小六同婉妃不愉快,但不知道原因,婉妃跟小六再怎么说也是亲母子,吵的再厉害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傻到给外人留下把柄。
看过裴晋后二人分开,一个前往吏部,一个去往刑部。
裴皎得了新差事,一直忙到戌时才回府,到望月小筑的时候发现沈怀酒还没睡,除了沈怀酒,段星河也在,她的眉眼间难掩兴奋。
“我从一本古籍上寻得了蓬莱仙草的记录,上面还标注了位置。”看到裴皎,段星河从椅子上起身,匆匆走到他面前。
裴皎一扫白天的疲惫:“真的?”
“沈大人知道了吗?”
段星河摇头:“古籍上写的不是很详细,位置是我推算出来的,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远古时期便有蓬莱的传说,但也只是传说,或许有人为了寻求长生找过,最后都不了了之,有人死在寻找的路上,有人失去踪迹,跟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此去路途遥远,其中定有艰辛,我一个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不便,师姐留在盛京照顾沈公子。”
“不行。”裴皎摇头:“既知凶险,又怎能让你一人前去。”
“我那里有几人能用,身手不错,此行的确不需太多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裴皎挑了几个可信任之人,随段星河一同去寻找蓬莱仙草。
段星河道:“沈公子的病情虽然稳定了不少,但还是要注意,切忌大喜大悲。”
“我知道,此去还望神医保重自身。”沈怀酒道。
段星河告辞:“明日一早便出发,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阿姊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林姑娘。”裴皎保证。
段星河含笑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裴皎暗暗担忧,如果不是太忙,他一定亲自去,交给别人始终不放心,但段星河又不能不去,只有她认得蓬莱仙草的模样。
“别担心,你挑出来的那几个人都不错,能保护好段神医。”沈怀酒拉着裴皎的手,动作温柔的放进掌心,轻揉安抚。
裴皎神色慎重:“毕竟那只是传说,无人能到达蓬莱,就算他们能到,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未知数。”
“阿酒,我希望你能痊愈,却也不想阿姊出事。”
“我明白。”沈怀酒道。
裴皎舒了口气,拉着沈怀酒往里走,把人按在床上:“你先睡,我去沐浴,不用等我。”
沈怀酒没再说什么,乖乖躺到床上,等裴皎沐浴完,他把白天写好的名单交过去。
“皇上把选拔官员的任务交给殿下,殿下该好好利用起来,名单上的人都是我仔细挑选过的,他们既有能力,也有见识,只因为没什么势力背景,又不会阿谀奉承,所以一直没能得到提拔。”
他们从前在太子跟三皇子的淫威下过的苦不堪言,想往上爬那是痴人说梦。
“阿姊都说了让你少忧思,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裴皎擦着头发接过,打开名单扫了一眼,里面足有数百人之多,各人的脾气秉性还有专长都整理在册,一眼看过去整洁明了。
这些人有的裴皎认识,有的根本没听说过,不过都在吏部有挂名,他整理几天也能做好,沈怀酒却提前想好整理出来,为他减轻了许多负担。
“这样殿下就有时间去忙别的。”沈怀酒拿过汗巾,继续为裴皎擦头发,擦到半干才停下。
有了沈怀酒的名单,裴皎又整理了一遍才递上去,皇上看后颇为满意,当即提拔了不少人,剩下的由吏部尚书跟沈卓看着处理。
年关将至,裴皎去了一趟“来者皆是客”,给老师和孩子们送了些年货还有鞭炮,孩子们正是爱玩的年纪,看到鞭炮高兴极了,不过碍着先生在侧,不敢大声喧哗,眸子里都是笑意。
裴皎把鞭炮交给稍大的几个孩子,让他们保管,过年的时候才许放,不许太小的孩子碰到,怕伤到他们。
陈章打着手势,对于裴皎拿来鞭炮的行为感觉非常不妥。
裴皎倒上一杯热茶递给陈章:“孩子们固然以念书为首,也不能太过劳累,偶尔玩一下放松心情,对于读书是有好处的。”
“老师不必担忧,我拿来的都是些小鞭炮,伤不到人。”
就算被炸到,最多疼上几天,不至于炸伤。
陈章摇着头:“如今朝堂不稳,殿下更该小心才是。”
“我知道,老师也要小心些,保护好孩子们。”裴皎放低声音:“三哥那里动作频频,最近怕是要起兵乱。”
“兵乱?三殿下手里还有兵?”陈章问。
裴皎道:“三哥虽然府兵不多,但襄城军副统领是三哥府上侧妃的兄长,再加上吏部侍郎是三王妃的父亲,真算起来,三哥手里还有不少底牌。”
父皇把选举官员的事交给他,惹了不少人嫉恨,尤其是吏部的人,这本该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吏部侍郎想借此安插些自己人,重新培养势力,被裴皎毁了个彻底。
“皇宫内有金吾卫,盛京城内有禁军,襄城军如何敢冲进皇城?”陈章不解。
裴皎道:“所以,三哥一直在等。”
每到年关的时候,父皇跟母后都要出城去万国寺祈福,皇子也要陪同,到时候虽有禁军跟金吾卫护送,却远远比不上在皇宫安全,三哥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明年是何光景,谁也不能确定。
“殿下是如何打算的?”陈章听后表情愈发凝重,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到时候若真让三殿下得逞,离昭国的江山就彻底完了。
裴皎抿了口热茶,身心舒畅:“自然是将计就计。”
“这样会死很多人。”陈章比划着,不管是禁军金吾卫还是襄城军,都是离昭的将士,不该平白枉死。
裴皎面不改色:“老师,每朝每代只要有皇子相争,都会流血。”
每成就一位帝王都需要无数的鲜血,如今已经算好的了。
陈章没了话语,他知道裴皎说的是事实。
“老师,不狠心的人是做不了那个位子的,太过软弱连自身都无法保全,又如何去保全一个国家?”裴皎道。
陈章垂下头喝完裴皎倒的茶,从后排架子上拿了本书给裴皎,裴皎低头看去,是尚书中的《商书》。
“老师之意,我已知晓。”
《商书》中有一讲,讲的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
老师是在告诫他不忘初心,毕竟坐上那个位子,手中有了权力,很容易被蒙蔽双眼。
如果可以,裴皎也不想踩着鲜血上位,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管是他还是裴修,都在等着裴晋自投罗网,四哥不可能跑到父皇面前说三哥要造反,先不说父皇会不会信,三哥得到消息后立马销毁一切证据,污蔑兄长的罪名四哥就担当不起。
同样的,裴皎也担不起。
望月小筑内,沈怀酒正在写文章,裴皎回来后也没有停下,他缓缓走到沈怀酒身后,见他正在写关于兵部改革的策略。
裴皎把手放在沈怀酒肩膀上,沈怀酒顿了一下:“殿下累了就先去睡,我还差一点。”
“这本是我的差事,你都做了那我做什么?”
裴皎勾住沈怀酒的脖子,冲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沈怀酒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身体僵硬:“殿下……”
“好了,明天再写。”
沈怀酒拿下裴皎的手:“快写完了,殿下不用等我。”
不等他推开,裴皎转身坐在沈怀酒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沈怀酒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裴皎勾着他的舌头不许他跑,略重的呼吸带着燥热的温度,裴皎捏着沈怀酒的脖子,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撵了一下。
“在我身上写吧,好不好?”
“用蜂蜜,在我身上写满字,然后……一点一点吃完。”
第67章
眼前的红唇水光潋滟, 沈怀酒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裴皎重复了一遍:“阿酒,在我身上写吧, 好不好?”
沈怀酒呼吸渐沉,裴皎在他略带薄红的脸上刮了一下, 从怀里掏出香膏:“都准备好了,来不来?”
裴皎很不老实,平日里总是带着无辜眼睛少了几分清纯, 多了几分妩媚, 格外勾人。
沈怀酒搂着他的腰, 生怕他掉下去, 像是把人禁锢在怀里, 他没有回答,落在裴皎后腰处的手掌越来越热。
裴皎知他默认, 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掏出一罐蜂蜜,先抹到唇上,接着再次吻了过去,唇舌交缠间混合着蜂蜜的甜香, 灼热的气息愈发滚烫,喷在脖子上有些痒。
裴皎的手不知何时扯开沈怀酒的衣襟钻了进去,他下意识的想拦,还没拦住就被裴皎挡了回去。
沈怀酒嗓音暗哑:“殿下,得罪了。”
裴皎刚想笑,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沈怀酒抱着他起身, 动作温柔的把他放在床上,很快覆了上来, 裴皎明明没喝酒,大脑却晕乎乎的,声音也比平时软糯。
“阿酒,阿酒……”
他胡乱喊着沈怀酒的名字,意乱情迷间,他的双手被高高举起,下一刻被绑了起来。
裴皎不明所以,沈怀酒脸红:“不能由着殿下乱动,会不小心弄伤。”
他不知道裴皎是哪里学来的招数,两人都是第一次,刚开始必须小心,裴皎却一个劲儿的乱动,甚至还没用香膏就想继续。
裴皎轻哼了一声,难耐的咬着唇:“我不怕疼。”
他的声音实在黏糊,沈怀酒差点没控制住,他闭了闭眼,吻去裴皎眼神中的不赞同:“我知道,但我不想殿下疼。”
……
胡闹了一阵,沐浴完后,裴皎趴在沈怀酒怀里,脸上还带着红晕:“阿姊说你虽然可以行房事,但不可过度,因长期处在病中,或许能力不足,需要我多主动。”
他咂了下嘴,仿佛在回味:“我怎么没觉得你不行,反而还挺厉害的。”
沈怀酒捂住裴皎的嘴:“殿下别说了。”
沈怀酒脸上阵阵发烫,好在夜色深沉,殿下看不到他的羞耻。
裴皎却不管不顾,兀自说个不停,嗓子有些哑,显然使用过度了。
沈怀酒堵不住他的嘴,只能由着他继续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沈怀酒再看过去时,裴皎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裴皎上早朝前去喊敏言跟敏行,敏言眼神闪躲,不敢跟他对视,敏行倒是同往常无异。
裴皎清了清嗓子:“昨夜听到声音了?”
敏行不知道如何回答,敏言尴尬点头,好在望月小筑人少,再加上段神医跟林姑娘来后,那些郎中就走了,所以能听到动静的只有他们二人。
“别在你家公子面前提,他脸皮薄,小心骂你们。”裴皎提醒,他不在乎别人听到,反而是沈怀酒,几次想堵他的嘴。
敏言嘿嘿一笑:“公子不会骂人,最多不理我们。”
他们肯定不会提,死也不会。
裴皎的身子还有些不舒服,他确实不怕疼,但没想到后劲这么大,昨夜不觉得,今天浑身酸疼,后面更是疼的厉害,上了药也没用。
都怪他想的太简单了,幸好沈怀酒没由着他折腾,否则今天定下不了床。
早朝浑浑噩噩的度过,裴皎去兵部转了一圈,直接回望月小筑休息,又躺了半日才好些。
沈怀酒看着裴皎难受,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殿下若实在不舒服,这几日就告假吧。”
反正朝中也没什么大事,祈福之事由禁军跟礼部统管,跟殿下没什么干系。
“上个床就要告假,那以后我岂不是要日日告假?”裴皎不满,明明他的身体更好,再加上常年练武,不该这么虚才对。
沈怀酒:“……”
“倒不用日日。”
“殿下不是虚,只是没有适应,以后就好了。”
毕竟没有谁会特意去做那种动作,就像爬山一样,每天爬山跟第一次爬山的感受肯定不同。
“你的意思是说,多练几次就好了?”裴皎问。
沈怀酒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他想的是多休息几天,慢慢适应,以后就不会再浑身酸疼。
“我帮殿下揉揉。”
裴皎趴在榻上,被沈怀酒按着背,忍不住心猿意马,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刚开始的确有点疼,不过沈怀酒动作温柔,很快就感觉不到疼了,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痒。
不行,不能想,越想越离谱。
沈怀酒手上用的力度刚刚好,揉了一会儿,裴皎感觉腰没那么酸了,往后拉住他的手。
“阿酒,你的手真好看。”
昨夜就是这只手抹的香膏,细长的手指关节分明,不管是握笔还是握别的什么都好看。
沈怀酒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跟着垂下,在脸上落下一道阴影,裴皎转过身,忍不住碰了碰他的睫毛。
沈怀酒的心跟着发痒,殿下总是喜欢夸他,在各种时候,用各种词语,生怕他因为自卑而退缩。
“殿下,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就算穷其一生找不到蓬莱仙草,就算所有医士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他也会努力撑下去,不仅仅是为了殿下,更是为了自己。
他舍不得,也不放心把殿下交给别人。
“这么想就对了,你放心,若阿姊这次没有寻到仙草,待盛京的事尘埃落定,我亲自去寻。”裴皎拉着沈怀酒的手,神色认真。
沈怀酒碰了碰他的下巴,这样的殿下,怎会让人不心动。
“这些天四哥在暗地里寻沈大人的错处,你可知道?”裴皎问。
沈怀酒点头:“父亲为官一向公平公正,从不偏私,底下的几家铺子都是皇上赏的,四殿下想寻父亲的错处,那是痴人说梦。”
父亲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不仅要处理好跟皇上上下级的关系,也要打点好下面的人,免得被人捅刀,这么多年无人敢寻他的错处,四殿下是怎么想的?
“他是病急乱投医。”裴皎道:“眼看着父皇宠信我,他如何不着急。”
可是再着急,也不该从沈相下手。
“你名下的那些铺子都没事吧?”裴皎有些担心。
沈怀酒摇头:“无妨,四殿下手里也不干净,他不敢把此事捅到御前,弄个两败俱伤。”
而皇上那边,沈怀酒觉得皇上知道一些,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不太过分,皇上就不会管。
“前几日四哥问起我同母妃的事,漪兰殿那两个小宫女应该都是他的人。”裴皎道,母妃虽然聪明,但从前后宫势力倾轧,母妃如同进了冷宫,无法插手宫务,晨妃在皇后和文贵妃双重排挤下培养了小部分势力,这是母妃永远都比不上的。
母妃现在虽然比晨妃得宠,到底沉寂多年,又比不上晨妃心机深沉,再加上突然起势,漪兰殿里全是奸细,她也没办法分辨清楚。
裴皎只安排了一个人,但比那两个小宫女重要多了,那两个小宫女盯着母妃,他的人顺便一起盯了。
“母妃虽然摸不清楚那些宫人的底细,到底知道防备着,没让她们看见什么。”
沈怀酒蹙起眉头:“殿下觉得四殿下会从婉妃娘娘那边下手?”
“极有可能。”裴皎道:“不过不急在一时,他现在没得到有用的消息,没办法下手,还是三哥那里更要紧。”
“三哥的人从外面打进来不怕,就怕有人浑水摸鱼。”
这个有人,指的不仅仅是裴修,还有裴昭跟裴绍,这两个人没什么心眼,无法做成好事,但容易做成坏事。
从前有三哥在他们前面挡着,现下两人不同三哥亲近,都有自己的主意。
沈怀酒突然想起来:“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把你掳去芳庭苑的人?”
“当然记得,我亲手杀的。”裴皎道,那个人便是裴昭跟裴绍派去的,后来事情闹得太大,他们找不到灰衣人,最后不了了之。
“我后来查过,但七殿下再未动过那些人,我猜测他们属于一个组织,目前还没有结果。”沈怀酒道,这些人隐在暗处,七殿下把他们隐藏的很好,肯定是想谋定而后动。
裴皎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会留意的。”
很快便到了去万国寺祈福的日子,皇后身体抱恙,前去祈福的人换成了婉妃,除此之外,裴晋、裴修、裴皎、裴昭和裴绍皆陪同在侧。
六部尚书同侍郎,禁军统领,也就是威北侯,还有金吾卫指挥使皆在列中。
沈卓被留下处理朝政,沈怀酒担心裴皎的安全,带着敏言跟敏行扮成侍卫模样跟在他身后。
这本不合规矩,看到沈怀酒的时候,裴昭上来呛了几句,被裴皎怼了回去。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多带几个护卫,父皇肯定不会阻拦。”
“沈怀酒是丞相府的公子,不是护卫!”裴昭瞪着裴皎,他竟这般明目张胆带了出来?
裴皎神色淡然:“他可以是。”
“这就无需七弟担心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开解一下八弟,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这么长时间,裴绍还敢惦记沈怀酒,简直是色胆包天。
裴皎哼了一声,裴绍要是再敢凑上来跟沈怀酒说话,他不介意做点什么。
沈怀酒目不斜视,不同几位皇子争锋,默默地站在裴皎身后,有他在,几人都隐晦许多,生怕被沈怀酒揪住错处,这位沈公子不仅聪明,还很细心,一点小错也能被抓住不放,要是闹到父皇那里,准是他们吃亏。
第68章
万国寺建立在半山腰上, 背靠深山,南面环水,风景极佳, 是离昭国唯一的皇家寺庙,宗室和大臣们的家眷经常来这里烧香拜佛, 添灯还愿。
裴皎近两年才有机会过来,沈怀酒则是一次都没来过,他们相信的是自己, 而不是神佛。
这种东西, 信则有, 不信则无。
万国寺外有一条长长的台阶, 必须靠人力徒步上去, 虽然不是很高,但对于养尊处优的皇帝来说还是有点吃力, 婉妃常年深居后宫,更是缺乏运动,走了一半就累的气喘吁吁,奈何后面跟着众皇子与大臣, 她不得不咬牙坚持。
裴皎侧过头去看沈怀酒,沈怀酒回以微笑,无声的情意的二人之间流淌,看的裴昭一阵牙疼。
“累吗?”裴皎小声问。
沈怀酒摇头:“无妨,殿下不必担忧。”
裴皎对沈怀酒的体力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爬这些台阶不至于累到人, 最多有点喘。
待到在万国寺门前站定, 裴皎拉住沈怀酒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二人的手都在发热,微微出了汗,却舍不得松开。
沈怀酒贴在裴皎耳边,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易守难攻,三殿下当真要选在这里?”
裴皎跟着小声回:“他没有机会了。”
只能孤注一掷,对他来说,过了今天一切将尘埃落定,他不甘心,必然会有所行动。
二人交头接耳,在外人看来像是在调情,后面的大臣们更是目不斜视,不敢多看一眼。
皇上跟婉妃带着裴皎几人进殿,沈怀酒被留在外面,裴皎抬头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佛像,佛像耳朵很长,悲悯众人的模样。
他跟着皇上跪下,听着旁边的大师诵经,随后皇帝起身,在佛像前上了三炷香,众人一一拜过,直到快到午时才结束。
结束后,裴皎跟沈怀酒一同去用素斋。
两人刚出院子,就见有僧人鬼鬼祟祟往后院跑去,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腿脚极快,虽做了僧人装扮,还是能看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模样像刀。
裴皎拉着沈怀酒往后,躲过几人的视线,待一行人过去后才现身。
“三殿下的人?”沈怀酒轻声问。
裴皎点头:“冲着父皇去的。”
看来裴晋是想里应外合,父皇一旦出事,外面的人就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头攻进来,把父皇的死安在他或者四哥头上,直接杀了他们,不管留在盛京的大臣们信或者不信,裴晋都是唯一的胜者。
沈怀酒眉头微蹙,脸上却不见担忧:“殿下能想到的,皇上也能想到。”
裴皎跟裴修可以提前猜到,来个将计就计,皇上为什么不可以请君入瓮?
所有人都在算计那个位置,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定然比他们算计的更多。
“咱们只当没看见,父皇那边有暗卫保护,估计不等咱们用完膳,这里就要乱起来了。”
事实正如裴皎所料,他连一碗豆腐汤都没喝完,外面便有人急急忙忙跑来,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皇上遇刺了!”
那模样就差直接喊皇上驾崩了。
小太监刚打开门,还没来记得说话,突然定在原地,愣愣的想要转动脖子,却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裴皎收回手,手中的筷子俨然只剩下一根,另外一根插在小太监的喉咙处,汩汩鲜血落在地上,血腥气渐浓。
他起身把沈怀酒护在身后,屋门大开,经过刚才小太监的喊叫,外面本应该乱起来,如今却落针可闻。
沈怀酒发觉不对,按了按裴皎的手腕,用口型道:“不必管我。”
因着要用斋饭,敏言跟敏行被带去了别处,没跟他们在一起。
沈怀酒说着,偷偷把凳子拉到身后,纵然他不会武功,也绝不能扯殿下后腿。
裴皎躲开两只羽箭,几个身穿太监服的人飞身而入,来人不多,但个个出手狠辣,直击要害,非普通侍卫可比。
沈怀酒手心浸出了汗,看着裴皎跟几个刺客你来我往,他知道裴皎武功好,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应付不过来……
裴皎踹飞最近的人,另一个飞扑上来,他闪身避开刺客手里的短刀,袖口太长,被划出了一大道口子,他趁着转身的功夫拔下头上的发簪,利落的插进刺客的胸口。
刺客倒下,裴皎手中有了刀,很快又解决掉两个,最后那人见打不过,转头盯上角落里的沈怀酒,裴皎想赶过去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离沈怀酒越来越近。
就在那人的刀快落到沈怀酒身上的时候,沈怀酒猛地举起木椅,用力砸向刺客,刺客不防被砸中头顶,晕了片刻,紧接着一把短刃插入他的后心,刺客两眼一翻,再也没了反应。
沈怀酒活动了下手腕,刚抬起头,裴皎一把钻进他怀里,力度之大差点把他撞倒。
裴皎声音沉闷:“阿酒,吓死我了。”
“还好你没事。”
沈怀酒要是出事,他真的会发疯。
“我很好,连跟汗毛都没掉。”沈怀酒故作轻松,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千钧一发之际的紧张,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被杀,如果他死了,殿下怎么办?
裴皎的心情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去检查几个刺客。
“这几个人不是三哥安排的。”
“是四殿下的人?”沈怀酒问。
裴皎点头:“不全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应该不是,只是恰好赶在一块了。”
看来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少啊!
“我本不欲对四哥出手,但再放任他不管,你我恐有性命之忧。”
加上上次狼群的事,裴修多次至他于死地,裴皎不想再等了。
“马上就是春天,明年是科举之年,先把刑部尚书拉下马,逼四哥动手。”
“殿下想从四皇子妃下手?”沈怀酒问。
裴皎摇头:“你明知我不会这么做。”
身在局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对局外人下手,尤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四皇子妃。
“说起来,四嫂也是个可怜人,不管是父亲还是丈夫,对她只有利用。”裴皎抬头看着沈怀酒:“对比起来,还是我更幸运些。”
沈怀酒眼神微动:“利聚而来, 利尽而散,四皇子妃虽未在局中,却是局中人不可或缺的棋子。”
四皇子妃若是没了,刑部尚书森*晚*整*理跟四皇子势必要起龌龊,从她下手最简单,但两人都不想那么做,沈怀酒是,裴皎亦是。
裴皎从地狱中爬回来,为了皇位无所不用其极,可仅剩的那一点良心还在,他不信神佛,有什么报应都可以承担,却害怕报应到沈怀酒身上。
“刑部尚书做的事本就不少,再加上为了讨好四哥,许多人没罪在他那里也成了有罪,三哥的人被抓了不少。”
当然也有他们的人,正好借此机会把能救的救出来。
“嗯。”沈怀酒点头:“外面没动静了,咱们过去吧。”
裴皎跟沈怀酒到的时候,裴晋跟裴修正在争执,殿门紧闭,除了婉妃还有几个内侍在里面,金吾卫皆守在殿外,不许他们进去。
裴修看到裴皎时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眉宇间染上担忧:“我正打算让人去找你,六弟没事吧?”
“还好,遇到几个刺客,都解决了。”
裴皎刚说完,裴昭跟裴绍也到了。
“四哥只关心六哥,不关心我们吗?”裴昭声调高扬,似讽刺又似嫉妒:“谁不知道六哥武功高强,连野狼都奈何不了他,区区几个刺客,那不纯纯是送人头吗?”
裴绍偷偷打量了沈怀酒一眼,忍不住开口:“沈公子没受伤吧?”
“无妨,多谢八殿下。”沈怀酒行完礼后退一步,并没有看裴绍。
裴绍还想说什么,被裴皎一个眼神吓了回去,诺诺的不说话了,裴昭恨铁不成钢,喜欢就去抢,怕什么!
不敢抢又不甘心,等于无病呻吟。
殿门打开,安海从里面出来,神色慌张嘴唇发抖:“皇上受了惊吓,有中风的迹象,随行的太医只有一个,药材也只带了几种,得回宫把剩下的太医都请过来。”
“父皇怎么会受到惊吓?金吾卫干什么吃的,连父皇都保护不好,要他们何用!”裴晋大声质问,一边说一边看向刚才拦住他们的金吾卫副指挥史。
副指挥史面不改色:“三殿下教训的是,臣等的确有失察之罪,刺客装扮成寺中和尚模样,来得突然,以致冲撞了皇上,当务之急是回宫请太医,待皇上清醒,臣自会去领罚。”
裴晋冷哼一声:“如今父皇情况危急,本王允准你们戴罪立功,回去请太医,两个时辰之内务必回来。”
“是!”副指挥史领命,带着五六个金吾卫匆匆离开。
待人离开后,裴晋招呼安海道:“照看好父皇,若是父皇出任何差错,本王要你的命。”
“是,三殿下放心,奴才定照顾好皇上。”安海说完,折身回到殿内,裴修想跟上去瞧个究竟,被裴晋拦住。
“四弟且慢。”裴晋转身面对裴皎几人,瞬间变了脸色:“父皇遇刺,尚没有查到凶手,你们几个都有嫌疑,不便进殿探望。”
裴晋挥手:“来人,把他们几个带入偏殿看关起来,待本王查清真相,揪出凶手后再放人。”
几个禁军装扮的人从院外进来:“是!”
裴皎跟沈怀酒对视一眼,没有多言,裴昭却是不从:“三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有嫌疑,难道三哥你就没有嫌疑了?”
“我看三哥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第69章
“是吗, 既然如此,七弟还是乖乖去偏殿候着,否则……”裴晋顿了顿:“本王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见裴晋的神色不似作伪, 裴昭不敢惹怒他,因为他知道裴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且裴晋明摆着把“老子要造反”几个字写在脸上, 既然是造反,就不会在乎是杀父皇一个,还是把他们都杀了。
见裴皎跟裴修老神在在的坐定, 就算被盯着也无所谓的模样, 裴昭更加生气了。
“外面什么情况不知道, 连父皇的情况都不清楚, 你们就不着急?”
刚才裴修还想去看父皇, 被拦住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再争取一下?
裴修没理他,慢悠悠的押了口茶, 视线落在裴皎身上:“六弟不去换身衣服?”
裴昭跟裴绍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破了一块,袖口撕裂,身上还沾染着不少血迹。
“四哥刚才也遇到了刺客,听说还死了两个侍卫。”裴皎跟着喝了口茶, 午膳没用多少,他有些饿,但茶水是凉的,不宜多喝,正想着,手里突然被塞了一颗糖。
是沈怀酒。
裴修看的一阵牙疼, 本想浑水摸鱼杀了裴皎, 看来派去的人还是太少,或者……
应该先杀了沈怀酒。
“不是,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父皇情况危急,你们就不担心吗?”裴昭根本坐不住,明明是冬天,他却出了汗。
都火烧眉毛了,还提什么衣服,聊什么刺客!
“哥,你别转了,我头疼。”裴绍拉住裴昭,他搞不懂裴修跟裴皎想做什么,父皇一旦出事,三哥不会留活口,最先杀的就是他们两个,他们都不着急,他有什么好急的。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偏殿没有炭火,裴皎拉住沈怀酒的手,两人默默地坐在一起取暖,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天都黑了,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听着纷杂的脚步声,裴昭猛地起身,两三步跑到裴修身后,脸上带着惊慌:“三哥来了,他来杀我们了!”
裴绍跟着跑到裴昭身边,其实他更想站在原地,不想让沈怀酒看轻,但他实在害怕,他还没活够,一点也不想死。
裴修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内心也有几分紧张,他的确做了安排,可是谁能保证万一呢?
裴皎则摸到靴子里的短刀,一旦出现的不是预想中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安海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抱着拂尘:“几位殿下受委屈了,皇上召几位殿下过去。”
裴昭从裴修身后出来:“父皇醒了?”
“太好了,看三哥还如何兴风作浪!”
裴皎和裴修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父皇根本没有受到惊吓,也没有中风晕厥,一切都是一场戏,专门做给裴晋看的戏。
佛堂正殿内,皇帝坐在椅子上,事关朝堂争斗,婉妃被带去后院,裴晋跪在一旁,脸色灰败,显然已经认命,裴昭破口大骂也不理,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模样。
皇上最终还是没狠心要了裴晋性命,只是圈禁起来,从三王府挪到偏远的城池,无诏不得入京。
作为帝王,他心软了,如果是裴皎,自己的儿子想要他的命,他一定会杀了他。
还好他不会有儿子。
待所有事情解决完毕,天已经黑透,夜晚赶路多有不便,再加上留在盛京内的金吾卫都被带了过来,安全有了保障,皇上大手一挥,大臣们连夜赶回盛京,皇子们同他留在万国寺,明日一早再回去。
沈怀酒虽不是臣子,但也不是皇子,他本该随同一起回盛京,皇上怕晚上太冷,他身子撑不住,特许沈怀酒留下,又因这里是寺庙,不许他跟裴皎住在一处。
裴皎告退的时候,皇上嘱咐了几句,让他小心些,切莫冒犯了佛祖。
“父皇放心,就算为了沈怀酒的身子,儿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胡来。”裴皎觉得好笑,白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跟沈怀酒差点丢了性命,怎么可能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虽然不会做什么,裴皎还是半夜摸到沈怀酒的房间,只有守在沈怀酒身边他才能安心。
裴晋被发配到偏远城池,皇上担心中途发生意外,任命裴皎亲自护送,一来提防裴晋卷土重来,二来可以阻止裴修跟裴皎向他下手。
一旦裴晋出事,裴皎难辞其咎,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裴晋的安全,护送他到目的地。
不能同沈怀酒一起过年,尽管他再三保证会看好盛京的情况,裴皎还是不开心,既如此,他当初还不如找个借口请命,跟段星河一同去寻蓬莱仙草。
裴晋闹出造反这样的大事,皇后难辞其咎,再加上之前国公府的事,皇后自请废后,终生入佛堂清修,为国祈福,皇上没有答应,从前他对不起皇后颇多,自五皇子夭折,皇后就性情大变,夜夜难以入眠。
皇上没了嫡子,心里也不好受,不想见皇后自苦,再加上有文贵妃这个红颜知己,他很少踏入皇后宫中,虽给了她尊重,到底没有尽到做为夫君的责任。
不过皇后如此,确实无法在宫中继续生存下去,于是让她搬去行宫,并派了几个心腹盯着,给了皇后最后的体面。
裴皎是在送裴晋的路上得到的消息,沉默许久,父皇终究是年纪大了,变得心慈手软起来。
当初没杀了裴麒,毕竟他没有造反,裴晋却是实打实想要父皇的性命,这样竟然也能活着离开盛京,就算没了王位,他还是皇子,仍然比普通百姓的生活要好许多。
护送裴晋的第八天,裴皎收到了沈怀酒的信,信中加了暗语,说裴修开始针对沈相,想把沈相拉下马,裴皎看到最后,沈怀酒竟无一句相思之言。
“我出门在外,他也不知道关心,万一我病了呢?”裴皎一边说一边烧掉信件,当初裴麒还是太子的时候都无法抗衡沈相,裴修更不可能。
父皇之所以不动沈卓,就是直到他的心思,明白他的衷心,别人却不这么认为,觉得以裴皎跟沈怀酒的关系,沈卓必然是他的人。
裴麒如此,裴修亦如此。
这样一来,不用他跟沈怀酒出手,沈相就能收拾了四哥。
“沈公子定是担心殿下的。”怜和清理掉灰烬,添了一壶热茶。
裴皎点头:“阿酒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别扭,什么都憋在心里,要不是太过了解,真以为他冷心冷肺,什么都不在乎。”
上一世便是如此,同沈怀酒相交多年,却丝毫不知他的心思。
怜和道:“沈公子是不愿殿下多思。”
冬日赶路本就辛苦,又冷又累,沈公子不想给殿下负担,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三哥那边最近没闹什么事吧?”裴皎问。
怜和垂着头:“三殿下不能接受失败,不愿同人讲话,更不同人接触,连三皇子妃都无法靠近,经常不吃不喝,这样下去怕是要生病。”
“病就病,让随行的郎中盯着点,死不了就行。”要不是父皇的命令,裴皎不会在乎裴晋的死活,再者,裴晋如果病死,跟他也没有多大关系。
“是。”
“再过几日便是年节,咱们要加快脚程了。”
紧赶慢赶,还没没能在年节前送到,一行人在驿馆过节,没有烟花,没有孔明灯,更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下面的侍卫们倒是能松快松快,然而裴晋还有不少女眷都生了病,高热不退,行程也被耽搁了下来。
那些女眷们多是因为裴晋才一病不起,为了早日回盛京,裴皎不得不亲自去探望。
裴晋病着不肯喝药,服侍他的侍女算不上多么用心,一个废弃的皇子,就算照顾的再好,又能得到什么呢?
裴皎挥手,侍女行礼后默默退下,看着裴晋半死不活的模样,裴皎内心没有太大波澜。
上一世,裴晋的结局还不如现在。
“三哥既一心求死,为何不自我了结,如今这般苟延残喘,不是故意让人看笑话吗?”
裴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这些日子他过的浑浑噩噩,除了在马车上坐着就是在驿馆里躺着,不在意人也不在意事,当初下决定的时候想过失败,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父皇却留了他一条性命。
但是他生不如死。
裴皎随手把刀扔到裴晋身上:“我成全你,想死就死吧。”
裴晋还是没动静。
“怎么,三哥不敢?”
片刻后,裴晋开口,声音嘶哑:“我跟老四都小看你了。”
说着,他笑了几声,却比哭还难听。
“不是你们小看我,是你们太小看父皇。”裴皎顿了顿:“这本就是请君入瓮的一个局,三哥怎会看不透。”
无非是不得不为,父皇也明白是他把自己的儿子逼上了绝路,所以才不忍杀了裴晋。
裴晋笑的更加癫狂:“哈哈哈哈。”
“是啊,这就是一个局!”
不仅父皇,老四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晨妃在后宫刺激母后,老四则在宫外挑破他的忍耐力,他明明清楚,却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裴晋笑的太厉害,突然咳嗽起来,咳到筋疲力尽倒在床上艰难的喘着气。
“除了父皇跟老四,你也不干净。”
裴皎收回刀:“当然。”
“三哥想知道,只有去地狱里这一个选择。”
裴晋沉默了一会儿:“还以为你会劝我,想知道就要先活下来。”
裴皎扬眉:“在三哥的意识里,我原来这么好心?”
他不会杀裴晋,却不会求着裴晋活下来,这次护送的任务成与不成,裴皎都无所谓。
第70章
“那不过是父皇的想法, 认为只要我护送,你就能活下来。”
裴皎点了点桌子上的汤药:“三哥若是不想活,病死太难受了, 还是用刀或者服毒比较痛快。”
“需要我帮忙吗?”
裴晋瞪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我死?”
“嗯……不重要。”裴皎道:“关键看你。”
裴晋不能理解,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六弟去了哪里, 现在的裴皎一点也不可爱。
他挣扎着起身,朝裴皎伸出手,裴皎把汤药递给他, 裴晋仰头喝下, 由于耽搁的时间太久, 药已经凉了, 但裴晋没有多言。
喝完药后, 裴晋看着裴皎:“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吗?”
“三哥是想问,我以前是不是装的。”裴皎把碗放回桌上, 其实他跟裴晋没有多少仇怨,作为皇后养子,裴晋的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对于他这种不起眼的皇子, 根本不屑理会,更不屑去欺负。
至于偶尔踹他一脚或者骂上几句,是因为裴晋性子暴躁,他对谁都如此,就算在裴麒面前,裴晋控制不住也会发疯, 所以一般没人去招惹他。
“三哥放心, 我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是弑杀之人。”裴皎道, 他们两个远没有到可以谈心的地步,裴晋这么问,不过是想知道他会不会杀了他们,如果将来是他登位,他们还有没有活路。
裴晋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死不足惜,但府中还有许多女人和孩子,她们是无辜的。
“三哥特意等我,在我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病该好了吧。”裴皎道。
裴晋默默点头:“你三嫂怎么样?”
“哪个三嫂?”
裴晋:“……”
见他无语,裴皎轻笑:“三嫂自从上次落胎后身子就不大好,再加上这些时日赶路劳累,看着三哥日日不言不语,跟着忧思起来,以致邪风侵体,三哥担心的话,还是自己去看看,三嫂一定会高兴的。”
“其余几个也有病的,三哥这里的情况比她们那里要好上许多,下面的人尚且不恭敬,更何况别处。”
裴皎言尽于此,裴晋现在过的比他小时候好太多了。
记得有一年冬天,母妃醉了酒,对他又打又骂,那时候的裴皎才四五岁,什么都不懂,认为母妃打他肯定是因为他不听话,小裴皎抱着母妃的腿,连哭都很小声,生怕母妃因为哭声更加生气。
后来母妃把他赶出宫,小裴皎无处可去,在宫门口喊了半天,没人跟他开门,他蜷缩着身子,衣服太薄,抵挡不住寒风,他又冷又疼,看着路过此地又对他置之不理的宫女太监,最后冻晕了过去。
要不是林嬷嬷及时发现,他早被冻死在漪兰殿外。
他所承受的若是放在裴晋身上,裴晋肯定会疯。
一行人在驿馆停留了五六天,待女眷们身体好些继续赶路,由于路上耽搁了时间,裴皎回到盛京的时候已经是月底。
沈怀酒中间生了一场重病,差点没熬过来,看到裴皎的时候恍如隔世。
裴皎动了气,这么大的事瞒着,不肯告诉他,沈怀酒当真是看得起他。
见裴皎生气,准备好的接风礼也完全失去作用,沈怀酒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这是裴皎第一次对他发火。
从来没有过。
沈怀酒慌了,他一向不会说话,也不会讨人欢心,手里攥着裴皎爱吃的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对比他苍白的脸,让沈怀酒看起来无比可怜。
裴皎瞬间心软了,他确实生气,但看到沈怀酒这般,更多的是心疼。
“你若直接病死了,想没想过我的感受?”裴皎夺下沈怀酒手里的糖葫芦:“换做是我,病倒的是我,你难道想我瞒着你,不告诉你,这样你高兴吗?”
沈怀酒低着头,睫毛颤抖:“不高兴。”
“阿酒,你明白我的心思,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可你再这样下去,将来我时时刻刻都会想着,你好不好,有没有发病,会不会出事,你觉得这样我就轻松了吗?”裴皎问。
沈怀酒沉默片刻,道:“我知道错了。”
“你要真是为我好,就不许瞒我,这是最后一次,否则绝不原谅。”裴皎道:“你了解我的性子,我说到做到。”
沈怀酒点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
看他脸色不好,裴皎哪里还说得出狠话,扬起手里的糖葫芦:“喏,第一个给你。”
见裴皎神色和缓下来,沈怀酒松了口气,轻轻咬下第一颗山楂,表皮的糖在嘴里化开,很甜。
裴皎猛地抱住沈怀酒,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吸了口气,接着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酒,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他从未这般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沈怀酒,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上一世没有珍惜过。
沈怀酒用力回抱住裴皎,承诺道:“殿下,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
这件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病重的时候,他每天最想见的人就是裴皎,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让敏言跟敏行透露出只字片语,病的昏昏沉沉的时候沈怀酒就在想,如果连裴皎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死了都无法瞑目。
幸好他撑了过来,林姑娘的医术虽比不上段星河,也是精心研习过的,比外面的郎中好许多,堪比宫中太医,林姑娘见他情况危急,咬牙换了药方,这才让沈怀酒捡回一条性命。
裴皎吸了吸鼻子,最终没让眼泪掉下来,哭鼻子什么的,实在太丢人了。
沈怀酒缓缓拍着他的背,安抚着裴皎的情绪:“这些天我闲来无事,画了些殿下的画像,殿下可要看看?”
“你都问出来了,岂有不看之理?”
裴皎从沈怀酒怀里出来:“在密室里吗?”
沈怀酒摇头,转身走到桌前,从画筒中挑出几个卷轴,打开其中一个。
随着卷轴展开,茂密的森林出现在眼前,最中央是身穿红色骑装正在射箭的裴皎,他对准森林深处的一只梅花鹿,离他最近的大树下面还有一只雪白的兔子。
画上的少年意气风发,头发肆意张扬,一抹阳光恰到好处的落在马背上,少年整个人在闪闪发光。
裴皎明白,这是沈怀酒眼里的他。
“笔给我。”
沈怀酒拿出画笔,裴皎站过去在画上添了几笔。
另一位身穿红色骑装的人出现在兔子身边,兔子警惕的望着四周,突然出现的人让它受到了惊吓,那人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只可怜的兔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射箭的少年。
寥寥几笔,裴皎画的中规中矩,他没有专门练过,能看出来那人是沈怀酒罢了。
这样一来,少年射鹿就好像是为了意中人,两人虽没有站在一起,却看起来无比和谐,明媚的光照亮了整个森林。
沈怀酒看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想收起来,被裴皎拦住:“既然喜欢,就挂起来。”
“会脏。”沈怀酒不想毁了这幅画。
裴皎拿着画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比对着大小:“就挂这里。”
“这样不管谁过来,一眼就能看到,嗯……不错,不错。”
说着,他让敏言去找木钉,亲自把画挂了起来。
“我上次见公子画的时候,这边好像是空的。”敏言盯着画看了许久,总觉得不对劲。
裴皎点头:“这是我刚画的。”
敏言吃惊:“殿下画的?”
“殿下还会画画呢!”
“当然,我可是学过的。”裴皎仰着头,对画特别满意:“我还学过笛子,回头给你吹一首。”
“殿下的笛声,公子好像也没有听过。”敏言道,他不记得裴皎在沈怀酒面前吹过笛子。
沈怀酒偏头看了他一眼:“听过。”
“什么时候?我日日陪在公子身边,就算晚上不在,离得也不远,有动静不可能听不见。”敏言皱眉深思,奈何实在想不起来。
裴皎跟沈怀酒对视,低头笑了起来:“确实吹过,不过不是笛子。”
秋猎的时候他受了伤,沈怀酒不让他拉弓射箭,裴皎随手摘了树上的叶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那首曲子曲调婉转柔情,是他在前两年宫宴上偶然听到的,当时便想着沈怀酒要是能听到就好了,这般想着,裴皎特意找琴师去学,学成后因为些事情耽搁了,以至于忘记吹给沈怀酒听,直到秋猎才找到机会。
敏言不住的点头:“殿下那时候就惦记我们公子了啊!”
沈怀酒的余光扫过敏言,敏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公子,天色已晚,您跟殿下早些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敏言直接拽走敏行,看着两人的背影,裴皎道:“其实他说的不错。”
“那个时候我可能真的对你有想法。”
不过那个时候的裴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后来发现沈怀酒的心思,他没有讨厌,更是证明他早就动了心,只是他不懂感情,迟钝到很久以后才想明白。
裴皎又看了看墙上的画,抓起沈怀酒的手:“剩下的明日再看,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不能熬夜。”
“殿下今晚睡这里吗?”
“自然,你想让我回去?”裴皎挑眉,从上次他跟沈怀酒修成正果,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月,期间两人更是分开两个月,天南地北无法见面,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裴皎肯定不会独睡。
“放心吧,我没想做什么,不过你要是想做什么的话……”
裴皎凑到沈怀酒耳边:“我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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