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暴风雨的前夕
沈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门口,贴着门仔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揉乱自己的头发,表现出倦意佯装刚睡醒地打开门。
当门打开,没有意想中的声势浩荡,只有几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沈忧觉得背影眼熟,拿出手机将它拍下来,然后才看向开门的人——准确说是木偶。
它像是童话故事中的木偶,节节分明的纹路,衣衫褴褛,手中拿着一把钥匙重复扭转的动作。
沈忧走到木偶身后,发现了其背后刻着乌鸦的发条。
“喂,你同类?”桥方从屋内出来,靠着门抱胸问 。
沈忧哭笑不得地纠正:“我是人偶,它是木偶。”
桥方不以为意地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偶。”
沈忧不想和桥方在“偶”的种类上争论不休,他将拍下的照片给他看:“眼熟吗?”
桥方伸长脖子瞅了瞅,摇头:“不熟。”
“我明白了。”沈忧收起手机并熄屏,准备拿回老巢问离氿。
木偶发条上刻着乌鸦,多半又是离氿手下搞的鬼。
在沈忧同桥方一起回房时,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领头的几个沈忧见过,酒会时凌辱牧黎的那几个中年女人。
“就是你带走了牧黎,还挑衅我们?”之前将牧黎踩下脚下的丰腴女人上前指着沈忧,唾沫四溅地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把你名字告诉我,我他妈让你身败名裂!”
沈忧抬手挡住飞过来的唾沫,不紧不慢地溜到桥方身后,垂着眼可怜兮兮道:“桥方哥哥,她们欺负人家!”
桥方哎呀了声,没料到沈忧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抹起刘海耍帅地掏出打火机,按下后盯着摇曳明亮的火苗叹道:“天黑了,该让某某闭眼了。”
沈忧:……
没想到桥方还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桥方注意到大家异样的目光,冷笑着摸了摸打火机铁边,闭上眼抑扬顿挫地喊道:“你们几个,竟然敢碰本少爷的男人!”
他的中二病发言把几个女人给整不会了,堆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面前挑衅他们的小伙子是不是个傻子。
桥方趁几人没注意,踮脚拽着沈忧猫回了屋子里,然后轻轻锁上门。
“喂,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几个女人转身,当看见空无一物的门口和紧锁的房门,立马明白自己被骗了,开始在门口扯着嗓子骂街。
“你叫桥方是吧,我告诉你,你今天无论如何必须把牧黎交出来,要不然我就砸了你的门,让人把你们丢到海里见波塞冬!”
“有本事偷人怎么没本事站出来承认,我们几个花几千万买的,凭什么被你空手套白狼!”
“再不开门我就叫保安了!”
屋内的桥方默默捂上耳朵,找出耳机选了首摇滚音乐将声音开到最大。
沈忧听到桥方的哼哼哈嘿就觉得头疼,转眼又看到被外面人吵醒的牧黎,扶额安慰:“你继续睡吧,这事我会解决。”
他现在真体会到自作自受的滋味了,绑架了牧黎,现在又要救牧黎,如果离氿在远处通过他脑子里的东西监视他,看见他这操作多半都要骂他傻.逼。
要怪就怪他人好,底线捏得太紧。
“咳咳,没用的。”牧黎惆怅地开口,他的嗓子被高度白酒灌坏,声音沙哑,每咳嗽一下就要吐出不少血丝,“就算逃离这里,我也回不到娱乐圈了。”
“为什么这么说?”沈忧问。
“因为我深知她们的势力,而且除了那几个女人对我虎视眈眈外,还有另一群企盼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豺狼虎豹。”牧黎苦笑,“除非她们死,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可能逃离深渊。”
沈忧若有所思地低头。
桥方在牧黎说话时就调低了音乐音量,他把牧黎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看到沈忧面色凝重,立马猜到他的心思,提醒道:“即便是人偶,杀人也得负责任的,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的规矩,你要是擅自杀了人,一定会被其他人偶师针对。”
“擅自?”沈忧觉得可笑,他以为圈子追责他的原因是滥杀无辜,到头来不过也只是害怕他逃出掌控。
生命果然是廉价的。
桥方看出沈忧的坚决,摘下耳机缠着耳机线劝道:“我曾经规培完留在了省城大医院,但因为我的性格执拗,不愿与其他看重人情世故的同事同流合污,导致我现在在一所普通的私人医院就职,最可笑的是,当初我嗤之以鼻选择摒弃的东西,现在却被我亲手捡了回来。”
沈忧:“所以?”
“所以人不能太意气用事,你现在杀了那些人,那你的未来怎么办,就算不在乎未来,你也要想想司白榆。”
桥方以为搬出司白榆就能让沈忧放弃,可谁料沈忧依旧臭着脸一副“老子爱咋咋”的表情。
“我不觉得我会牵连司白榆,他不论从名义还是实际都不是我的主人,唯一会受到牵连的只有离氿,他能遇到麻烦,是我喜闻乐见的。”沈忧走到门口,手中是那枚可怜的一元硬币,“命运告诉我,凭心而做。”
“命运是假的。”桥方无奈道。
沈忧不置可否,埋头出了门。
门外的几个女人已经叫来的开锁匠,他们看见沈忧出来一愣,然后叫嚣得更凶了,并且相比之前还多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从神态看不是鸭子,是同伙。
“喂,叫你主人出来,否则我杀了你信不信?”
一个男人冲锋陷阵抓住沈忧的衣领,举起拳头邪笑着威胁:“你这张脸这么好看,你现在把他叫出来,我不仅不伤害你,以后还多多包你!”
沈忧抬头不卑不亢地看着男人,笑着问:“你和那些女人是同伙?”
“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把你主人叫出来?”男人见沈忧嬉皮笑脸,不禁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沈忧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臂,“想活的话现在可以跑哦。”
他是一个遵循规则的人偶,如果现在逃跑他不会追他。
男人以为沈忧是在挑衅自己,气愤地想要挥拳,但被对方抓住的手仿佛注入了魔力般,不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挣脱。
他看着面前柔弱漂亮的青年,失声喊道:“你想做什么?放开我!”
“你刚才那么耀武扬威,为什么不能自己挣脱呢?”沈忧盈盈一笑,“难道说,你连一个小白脸都打不过?”
男人咽了咽口水,心虚地瞪着沈忧。
后方的几个女人不知道男人的处境,拱火似得喊道:“你打他呀,把他打得他嗷嗷叫,我就不信那桥方铁石心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宝贝被打死!”
沈忧挑眉。
嗷嗷叫?第一次有人这么嚣张地对待他。
他张开手心,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一元硬币,他将硬币贴在胸口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捏得粉碎:“我不杀人,不过你们也不算人。”
他说话时笑容就没消失过,一群人被沈忧笑里藏刀地的气势震慑,看着他手心的硬币粉末咽着口水。
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特别是几个男人,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还往前进了几步,但很快,他们故作的逞强就在沈忧掏出的匕首下瓦解。
沈忧摩挲着刀锋,礼貌地笑说:“几位,请放弃逃跑的心思,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给予你们解脱。”
……
沈忧出去了半小时,桥方咬着唇紧张地听歌,牧黎精神恢复了一些,趴在沙发上枕着手休息,两人都没说话,心怀忐忑地等待沈忧回来。
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门忽然从外打开了。
桥方摘下耳机夺步上前,看见沈忧湿漉漉地回来,他衣服上沾着血迹,神色疲惫不堪,发梢滴着水珠,头顶上还贴着一颗海星,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你……”桥方以为沈忧行动失败了,在安慰和询问中徘徊,语无伦次问,“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这有医疗箱,需要的话—— ”
“我没事。”沈忧打断桥方,脱下外套躺在牧黎旁边,靠着沙发闭眼,“累了。”
桥方见此抿唇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走到旁边等待。
沈忧休息接近七八分钟,他昏昏欲睡地睁开眼,魂不守舍说:“我解决了一半。”
“解决了一半什么?”桥方问。
沈忧沉默了半晌,低着头道:“人……我解决了一半的人,到半路李小姐冒了出来,把剩下的人扔海里了。”
桥方闻言紧张地问:“她也把你一起扔海里了?”
难怪沈忧跟落汤鸡一样,一定是从海里游回来的!
桥方坚信自己猜对了,但沈忧摇了摇头:“她把我硬币扔到了海里,我到海里捞硬币去了。”
顺便捞几个被李小姐误扔的工作人员。
桥方:……
他愣了愣,手舞足蹈继续问:“那……那是Morfran的李小姐吗?”
“不是,是司白榆制作的李小姐。”沈忧幽幽叹气,“她说她平时都在家陪母亲,今天来游轮是司白榆安排的。”
“我就说嘛!”桥方一拍膝盖,“司白榆怎么可能认错你,他肯定早知道身边的是冒牌货了,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所以才没有和你相认!”
沈忧觉得桥方说得有道理,但一想到司白榆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来寻自己,就郁闷地皱眉:“不可能,什么任务要酝酿几个月,从秋天等到冬天。”
桥方想了想,理所当然地摊手:“不知道,不过厚积薄发,这侧面说明这是一个超级大的任务。”
“你在替他求情。”沈忧笃定道。
“我没有!”桥方起身囔囔,“你冤枉我!”
沈忧脑子疼,不想和桥方吵架,他瞟向旁边休息的牧黎,提议道:“我们一会儿下船吧。”
“现在?”桥方皱了皱眉,“可是我……哎——”
游轮忽然大幅度摇晃,桥方一个没注意摔在了地上,沈忧意识到了什么,起身打开窗户,看到外面海浪肆起,电闪雷鸣。
【62】离开
沈忧关上窗户,回头与桥方相视:“恐怕今晚我们是走不了了。”
桥方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抿唇苦笑:“我早该知道的,遇到你准没好事。”
牧黎听见两人的谈话艰难起身,他走到窗户前,一鼓作气打开窗户,然后望着外面乌压压奔腾的黑云皱眉:“是暴风雨的前兆。”
“暴风雨?可这是游轮哎。”桥方乐观地安慰,“开船的人肯定早知道天气情况了,我们少安毋躁,先等工作人员通知吧。而且我们就算真的下船,茫茫大海又能去哪儿了?”
沈忧敛起眸靠墙而站,闭眼长叹。
桥方说得没错,现在外面海浪汹涌,如果靠救生艇或者小船离开,完全不切实际。
在三人沉默时,游轮猝然又晃荡起来,这一次比之前还要猛烈,这艘游轮足有一头鲸的大小,消停后的余晃堪比地震。
沈忧看着头顶左右晃悠的灯,猜测它要掉了,走到旁边避开,果不其然,下一刻白炽灯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所幸房间里还有其他紧贴在墙上的小灯照明,以至于不完全陷入黑暗。
桥方还有闲心清理灯的碎片,他清理完后把扫帚放到一旁,翘着二郎腿说:“安啦,不会出什么事的,我看过天气预报。”
“你不怕死?”沈忧看着桥方这副漠不关心的痞样,无奈地笑问。
桥方兀自倒了杯红酒,拉开百叶窗欣赏着外面的暴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沈忧了然地微微点头,他明白桥方的心情,但现实不能让他坐以待毙,他是极难死亡的,说是不死之身也不为过,如果游轮坠海,他极大可能要荒海求生。
他目前还不想当野偶。
在他欲出门时,大脑忽然响起一阵轻咳,沈忧警惕地停下动作,从腰间取出匕首关注着大脑里东西的一举一动。
【是我,你的眼睛】
眼睛?沈忧听见这话惊讶之余更多是厌恶,果然,离氿一定是在他脑子里加了什么东西在监视他!
【游轮等大型船坠海要么直接翻转,要么头部先没入海中,你问完工作人员情况后直接上顶楼观察天气情况即可】
【哦对了,别以为自己是金身,主人有你的最高权限,你一旦失去作用主人会第一时间切断你的意识】
说完最后一句似警告的话后,那道神秘的声音彻底消失。
沈忧站在门口愣了十几秒,桥方以为沈忧发生了什么情况,上前按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沈忧恍然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就是有东西直接在脑子里说话挺新奇的。
沈忧按照神秘声音的话和自己的判断出了门。整个走廊闹哄哄的,甲板上人满为患,也正是因为这猝不及防的恶劣天气,没人注意到几个富太老总的死亡。
沈忧混上甲板,天空阴沉沉的,海浪掀起又落下,砸了不少水到甲板上,有些人被海水浇了个淋透,在人群中冷得抱头鼠窜。
寒冬时发生暴风雨,坠海后即便没被淹死,也得被冻得四肢麻痹,在寒冷和窒息双重痛苦中死亡。
游轮的甲板并不是很高,海面浮上不少死鱼,它们被海浪卷到甲板上,沈忧离开时就被一只海蛞蝓袭击了脸部。
它五颜六色的,因为天气原因看着有些五彩斑斓的黑,身体足有一个篮球大小,扒在沈忧脸上瑟瑟发抖。
什么东西?沈忧在心里疑惑着,抓下脸上黏糊糊的生物,然后看着手中的海蛞蝓陷入了沉思。
大家伙同样望着沈忧,两颗快与皮肤融为一体的眼睛透露着迷茫。
沈忧比海蛞蝓还要迷茫了,他两手一举以投篮的姿势将大家伙扔回了大海,然后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和液体,匆匆离开了甲板。
他听从神秘声音的建议来到顶部,这里的人比较少,因为这里接近天空,电闪雷鸣就在头顶,给人一种马上就要被雷劈死的恐惧感。
沈忧看到有几个摄影爱好者,上前询问道:“请问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几个人是组队拍摄,他们正拍到高潮部位,被人打断十分不爽,头也不回道:“从天亮前就一直在这。”
沈忧闻言眼睛一亮,假装害怕地退到后方,手放在胸前垂眸紧张地问:“是暴风雨吗?”
“你话怎么这么多?”其中一个暴躁人士不耐烦地转头,看见我见犹怜的沈忧后语气放缓,“可能吧,按照我这几年拍摄的经验,一会儿多半还有更大的海浪。”
沈忧闻言不再多问,草草离开了顶部。
他之后来到驾驶门前,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不对劲,即使是自动驾驶,至少也要有安全员看守。
沈忧转身回了桥方房间,两人此时正站在门口打听情报,桥方看见沈忧回来大力挥手。
“你俩在这干嘛?”沈忧走过去问。
“呵呵。”桥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我不在意死亡,但我想了想,我这么贴心帅气的侄子,司白榆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崩溃的。所以,我大发慈悲地宣布,我,不死了!”
沈忧忍俊不禁,抬手和牧黎一起配合地鼓掌叫好。
周围的人向三人投去看傻子的目光。
桥方注意到后向他们竖起中指,然后悄悄靠近沈忧问:“你去外面溜达了这么久,发现了什么?”
沈忧摇头:“没发现什么。”
这是实话,他的确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哦……那挺可惜。”桥方想了想,说,“我知道放救生艇的位置在哪儿,你要是有足够的信心,我们一会儿就乘救生艇逃跑。”
沈忧沉默了一会儿:“不,我想再调查一下。”
桥方闻言也不勉强:“那你加油吧,反正我和牧黎是你坚强的后盾。”
“肉麻。”沈忧走到旁边,红着耳朵小声道,“不过,谢谢你们。”
“这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们。”牧黎忽然开口,“如果不是我,沈忧你也不会搭乘上这艘游轮。”
牧黎的话让沈忧五味杂陈,他觉得牧黎本末倒置了,如果不是他绑架了牧黎,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可如果他不绑架牧黎,离氿就不会还他记忆。
沈忧握紧拳头。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还是离氿!
大洋彼岸正在欣赏雪景的离氿用力打个喷嚏,搓着鼻子思考是不是感冒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大家心情也从看热闹的愉悦转变为恐慌,尽管游轮的工作人员出来科普并安抚人心,但一群惜命的富豪根本不听,吵着闹着要坐救生艇离开。
沈忧站在酒会门口,游轮比之前还要摇晃,每隔三分钟就会给人一种往下沉的感觉。
游轮上的宾客人心惶惶,桥方想打电话给司白榆,让他叫人偶开直升机过来接应,可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
“真倒霉!”桥方一拳砸在墙上。
沈忧还算冷静,他望着大厅左右摇摆的水晶灯,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西瓜啃了一口:“莫慌,我会带你们逃出去。”
桥方闻言两眼放光问:“你有办法了?”
沈忧摇头:“没有。”
他还在绞尽脑汁思考。
桥方听后绝望了,沉默地坐在地上,同沈忧一起望着水晶灯转眼珠子。在他无聊得快要睡着时,猛地发现沈忧头上有个白色的东西在蠕动,他起身过去伸手小心翼翼捻下来,放在手心仔细观察,发现是只海蛞蝓。
联想到沈忧下海捞金币的神经行为,他生气地质问:“你又跳海了?人偶虽然只怕火,但你也不怕自己泡发整出巨人观。”
桥方的话说得沈忧懵逼:“什么跳海?”
“你还不承认。”桥方弯腰把海蛞蝓横在沈忧眼前,“你这个家伙,一点都不在意生命安全!”
沈忧接过海蛞蝓在手中把玩,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出海,因此海蛞蝓还是他除图像外第一次见到。
他捏了捏小家伙软乎乎的身体,与之前的大海蛞蝓不同,它只有一指长,小小的长着两只兔耳朵,脑袋有些渐变粉,摇晃脑袋时可爱到不真实。
沈忧捂住自己的心脏,心中冒起粉色泡泡,但他没开心多久,就发现海蛞蝓身后有一个红色的红点,凑近一看,发现是一只电子眼睛。
在三人围着海蛞蝓研究时,小小的海蛞蝓支棱起身体,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张纸条。
纸条非常细长,目测只有小拇指甲宽,长度则有7cm。
沈忧和桥方等人走到角落摊开纸条,字迹太小,桥方根本看不清,牧黎也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最后还是沈忧要来手电筒一个字一个地认,才看出上面写了什么。
桥方等了一会,见沈忧抿嘴收起纸条,激动地问:“上面写了什么?”
沈忧深吸一口气,没急着回答。
牧黎精神比开始好多了,提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类似漂流瓶的纸条?”
“都不是。”沈忧叹气,“上面写让我们尽管跳海,一会儿这游轮就要沉了。”
桥方的好奇心瞬间破碎,颤抖着手接过纸条,拿出手机拍摄然后放大,当看到纸条的内容和沈忧所说的一字不差时,悬着的心终于放心地死了。
“亲爱的司白榆留?”他念出署名,肉麻地抱紧胳膊,“这家伙真恶心!”
“司白榆?”司白榆的财富在市里排前五十,加上他与李语的死因还没有解释清楚,因此牧黎的对这个人记忆犹新,“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座游轮,而且还会发生意外?”
“比起这些,我更在意他为何如此笃定说这座游轮要沉了。”沈忧揉了揉太阳穴,“罢了,走吧,我们就听这位司白榆先生的话试试。”
三人转身离开酒会,沈忧在转身时眼眸深沉。
或许桥方没有说错,司白榆确实在布置一场大阴谋。
【63】让离氿去见太奶
三人来到顶楼,此时摄影的几人已经不见,多半是被愈发恶劣的天气吓跑了。
桥方攀着栏杆往下望,发现有工作人员开始放下救生艇,他叫来沈忧,指着他们问:“我们要不要去抢一个?”
沈忧被对方的用词吸引:“抢?”
“是啊,我们虽然是Vip贵宾,但我看过表格了,在我们之上还有至尊贵宾。”桥方理所当然地提议,“生死关头就别在乎善恶了,活着要紧。”
沈忧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他不置可否地走到楼梯处,转头望着呼啸的海浪皱眉。
这艘游轮一旦沉没,里面的人生还率为零。
“你心软了?”桥方冷不丁问。
“我?”沈忧嗤笑,“怎么会,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你别圣母心泛滥就行,这游轮上面除了牧黎这种被绑过来的人外,基本是无恶不作的资本家,夸张些说,他们都间接或直接害死过人。”桥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个事,转头问牧黎,“对了,说起来你是被谁绑上来的?”
一个问题沉默两个人,牧黎抬眼瞥向沈忧,见他眼神闪烁,善解人意地撒谎:“我是被仇家绑上来的。”
“哦……”桥方点点头,握紧拳头替牧黎打抱不平道,“真是世风日下,这些人太猖狂了!”
牧黎笑而不语,而沈忧愣愣地看着牧黎,走到他旁边轻声道:“谢谢。”
牧黎侧目而视,温柔地笑了笑:“是我应该谢谢你。”
沈忧不以为然,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沉思地开口:“凌晨四点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桥方闷闷不乐地开口。
沈忧抬手看向手腕上趴着的小蛞蝓,捏了捏它的“耳朵”,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这只小海蛞蝓他检查过了,是一只人造生物,他在它的腹部发现了山羊图案,是司白榆的手笔没错。
许是爱屋及乌,脱离水的海蛞蝓不比陆地蛞蝓上的可爱,但在沈忧眼里却跟加了滤镜一样,怎么看怎么乖巧。
三人回房间时路过驾驶室,里面依旧没人,只是门口多了几个看守。
当沈忧问及里面为什么没人时,驾驶员支支吾吾说不上原因,只是一个劲地劝沈忧几人离开。
牧黎和桥方都觉得奇怪,但他们的目的已经从调查游轮潜移默化到了逃出游轮,现在还待在这儿完全是因为沈忧不肯走,否则他们分分钟下船,因此并没有多问,跟着沈忧离开。
三人在游轮里漫无目的地溜达,桥方看着左右张望的沈忧,如鲠在喉地看着他,良久后问:“你到底在调查什么?”
沈忧侧眸笑而不语,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回酒会,桥方等人跟在后面摸不着头脑。
沉船不是错觉,酒会表面浅浅的水渍就是证明。
此时正有一群工作人员马不停蹄地清理海水,而外面也不断有人扛着拖把加入战场。
沈忧站在门口默默看着,桥方颇为不解地挠了挠头,问道:“我们来这干什么?”
放松心情?死前的放飞自我?
沈忧没有回应,他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酒,摇了摇酒杯问:“请问这酒我能加些东西吗?”
桥方听得一头雾水,牧黎觉得自己领悟到了什么,服务员微微欠身离开,几分钟后端着一盘针剂和药粉过来。
“这是……”桥方拿起托盘上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惊讶出声,“毒品?你们还违法吸毒?”
桥方的直言不讳让服务员有些难堪,牵强地附会:“客人您好眼光,这的确是毒品,但与市面上的毒品不同,它的成瘾性更低,对身体的伤害也是最小的,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免费给您尝尝鲜。”
“算了吧。”桥方将东西放回托盘里,不论服务员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他都坚信毒品这东西沾上毁一生。他看向索要这些东西的沈忧,含蓄问,“你……爱好挺特殊啊,多久了?”
他心中惊讶人偶竟然也会吸毒,暗暗估计人偶吸毒的感受。
也会和人类一样感受到欲仙.欲死的极乐吗?如果不会成瘾还能获得快乐,并又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嗯,以前尝试过。”沈忧面不改色地说谎,接过几个粉包捏在手心,向服务员微笑,“我OK了,你走吧。”
“您就只要这些?”服务员贴心地问,“要不要搭配一些——”
“不了。”沈忧打断对方,脸色稍微阴沉,“我不需要其他东西,钱我会后期统一结账。”
服务员闻言干笑着离开,等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沈忧才吩咐桥方:“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桥方不解地眨巴眼,盯着被沈忧塞进口袋的粉包问:“你来这就是专门为了这玩意儿?”
沈忧两手插兜往外走,小蛞蝓扒在他肩膀探头探脑,直到走到甲板上后,沈忧才回答桥方的疑问:“我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桥方顺着问。
沈忧摸着下巴故作沉思地说:“在确认这游轮上的人是不是真的集体大恶人。”
说着他随手撕下墙上的游轮联系电话。
“原来你是在整这个啊。”桥方恍然大悟,大方地表示,“你早说啊,我有这些人的底细,回去我全发给你!”
一旁默不作声的牧黎看出沈忧的想法,看向他时神色复杂。
面对桥方的大方,沈忧笑笑没有说话,走向走廊深处,一楼走廊属于水的重灾区,不少人拿着拖把满头大汗地拖地,每路过一间房间,就能见到几个趾高气扬的富人,指着服务员的鼻子大骂。
他们有些气得不行,从空袋里掏出钥匙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沈忧瞅见泡在水里的名片,弯腰迅速捡起,他就这么捡了一路,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
桥方看得叹为观止,他觉得自己也慢慢get到了沈忧的计划。
等原路返回甲板,他嘶声问:“你想把这些带出去,交给警察惩治他们,想法是不错的,可这茫茫大海,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一回事,你捡这些东西多半也是空忙,肯定会被海水冲走或泡得面目全非。”
“嗯哼,所以要请我们的小恩人帮忙啊。”沈忧捏起肩膀上的小蛞蝓,颔首示意桥方伸出手。
桥方挠头撇嘴,不解但听话地伸出手。
沈忧将小蛞蝓放到桥方手心,然后拿出自己一路捡的东西,往它嘴边怼了怼。
桥方见状皱眉提醒:“你这是在虐待海生物。”
他话音刚落,小蛞蝓就很不给情面地抬起脑袋“大快朵颐”起来,它张开嘴将嘴边的名片和纸张囫囵吞进肚子里,嗦面条一样。
小蛞蝓小小的身体缓缓变大,它从精神抖擞变得蔫头耷脑,张嘴机械地吞着东西,偶尔伸长脑袋干呕。
桥方看得于心不忍,侧过脸眼不见为净。
等小蛞蝓吃完所有东西,沈忧夸奖地摸了摸它的头,见它害羞地缩头缩脑,又调戏般低头吻上它的“耳朵”。
“哟,红了呢。”桥方回头瞅见小蛞蝓“脸”红的画面,稀奇道,“这玩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它们竟然还会变色!”
他隐约约记得《海洋世界》说过这生物会在某个情况变色,但……被人亲也变色,是不是有些变得太随意了。
另一头,坐在越野车内抽着烟腿搭在前座,漫不经心盯着操作屏幕的男人猛地怔住,他看着画面中沈忧放大的五官,被烟呛得直咳嗽。
等冷静下来后,他的肤色与海蛞蝓同步,冷白的脸颊爬上一抹俏红,冷硬的五官也在这羞涩中变得柔软。
司白榆缠满创可贴的手抚摸屏幕上,描摹心上人的五官,隔着创可贴的手,似真的透过屏幕抚摸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老大,离氿的大门已经被我们成功摧毁了!”
一道欢愉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司白榆碾灭手上的烟,关掉平板后收回腿弯腰下车。
面前是离氿的大门,司白榆站在一群警察前面,左右是穿着黑袍戴着黑山羊面具的人偶,他踏了踏脚下的皮靴,冷漠地看着炸开口的铁门。
后方站着一群穿着各种派系衣服的年轻人,他们是人偶圈的翘楚和太子爷,都是接到司白榆邀约过来讨伐离氿的。
“给老子炸,炸到他见太奶为止!”司白榆挥手命令,一双凌厉的金色眼眸微眯,“我家小忧也敢惦记,去向阎王爷赎罪吧!”
——
桥方最终也没有实施抢救生艇的计划,因为沈忧不知道到底劫的何方神圣的戒指,官方竟然主动送他们上游艇。
游轮的救生艇有限,沈忧获得救生艇不少人眼红,在他穿救生衣时,有个坏心眼的直接推了他一把。
桥方眼疾手快地扶住沈忧,回头瞪着始作俑者,咬牙切齿地骂道:“自己想活自己找举办方去,推沈忧有什么用?恬不知耻的傻.逼!”
那人也不是好惹的主,本来有气无处发泄,现在桥方有吵架的心思,直接正中他的下怀。
在两人剑拔弩张时,沈忧按住桥方示意他息事宁人。
“可是……”桥方心有不甘地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你刚如果没有我扶着,就直接被他推到海里了!”
“我知道,谢谢你,但没必要。”沈忧看着快有三米高的大浪,风比之前还要狂怒,如果不是抓着栏杆,他或许会被直接冲飞。
最重要的是……
他看着另头甲板被卷上来的尸体,敛回眼眸利落地穿上救生衣,然后牵着桥方上甲板二层,在专业人员的指挥下走进救生艇。
因为是游轮救生艇,比普通的救生艇大上许多,足有四五间房子大小,按规格救生艇内要乘坐300左右,但因为有富豪不愿和其他人挤在一起,游轮方不得不调整为230人。
【64】回到过去
游轮奢华,游轮准备的救生艇也毫不逊色。
沈忧跟着工作人员走进单独的包厢,因为是救生艇的原因,包厢只有两米宽,两张上下铺的床,虽然不宽敞,但比起在外面和别人挤好上不止一倍。
包厢隔音效果并不好,沈忧听见外面熙熙攘攘,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尤为突出。
“我要回游轮上,不就是浪大点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客人,我们这么做有我们的道理,您就先听我们的好吗?”
工作人员的声音透露着无尽的无奈。
“我不管,我要回游轮上,否则我就告诉我爷爷,让你们全部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
外面争吵声越来越大,桥方的耳机落在了游轮上,他用手痛苦地捂住耳朵,低声骂道:“这些人烦不烦,都这种情况了还吵!”
沈忧和牧黎没有说话,两人坐在床尾看着窗外,只见外面雷雨大作,冰雹样汹涌的雨珠拍打在窗户上,砸出坑坑洼洼的雨点。
外面游轮灯火通明,一楼甲板已经被海水淹没,所有人无奈只能前往二楼甲板,他们望眼欲穿地看着海中一个个远去的救生艇,在绝望和希望中彷徨。
在游轮时危机感不大,但一离开游轮以上帝视角观看,就会发现游轮正在匀速下沉。
“这次多亏了沈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牧黎收回视线,劫后余生地感叹。
沈忧没有吱声,外面依旧吵闹,工作人员安抚得不耐烦了,破罐子破摔地大喊:“回游轮?连开游轮的人都跑了,你回去送死是不是?!”
他这话惊起一片波涛,沈忧也忍不住走出包厢看热闹。
大家鸦雀无声,大脑宕机地看着工作人员,而工作人员也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拍着嘴巴一脸懊悔。
未等富豪们开始口诛笔伐,不远处震耳欲聋的尖叫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有人拉开窗帘往外望,看见游轮正肉眼可见地飞速沉没。
游轮的前端已然没入海中,正以九十度前倾的姿势翻转,游轮上的人尖叫哭泣,即便隔着老远也能听见他们清晰的呼救声。
这下气势汹汹的富豪们再也说不出话,踉跄地坐回椅子上,望着逐渐没了影的游轮一言不发。
沈忧退回房间里,桥方看了看其他人,紧随沈忧回包厢。
沈忧回包厢后直接脱鞋上了床,他坐在上层望着只剩下一个尾巴的游轮,幽幽叹气。
“怎么了?”牧黎问。
沈忧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几百甚至几千条生命就这么转瞬即逝了,该说廉价……还是生命脆弱呢?
三人各自休息,等再望向窗外时,游轮已经在海面彻底没了影,大浪一个接着一个,沈忧盯着因为雨水而深蓝的玻璃窗,似透过这块玻璃看见了海下痛苦挣扎的人类。
沈忧有共情能力,但不多。
他看了没一会便又生龙活虎,只是笑容没了以前的没心没肺。他走到床边推开窗户,将肩膀上的小蛞蝓捏下来,手伸出窗外然后松开。
等他手收回来时,已经没了小蛞蝓的身影,他的手被扑起的海浪打湿,牧黎在床上找了条干毛巾递给沈忧:“擦擦。”
“谢谢。”沈忧接过后擦干净手,关上窗户慢吞吞地缩进被子里,盖上被褥闭上双眼。
桥方愣着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问:“你要睡了?”
“是呀,熬了一个通宵,困了。”沈忧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呼吸平稳地翻身。
桥方被沈忧的事不关己整得欲哭无泪,他和牧黎相视一眼,尴尬地问:“我睡一层,大影帝不介意和我一起吧?”
牧黎本就没有明星包袱,听见桥方的话只觉得好笑:“这话该我问你。”
在他眼中明星不过只是多了一层滤镜的普通人,不是总统也不是政客,和芸芸众生一样,都只是普通人。
桥方闻言松了口气,脱鞋脱衣一气呵成,然后低头瞅了瞅自己粉色的兔耳朵袜子,麻溜地上床躲进被子里,等他把头小心地从被子里伸出来,就看见牧黎盯着自己一个劲地笑。
他笑得很温柔,脸上没有嘲笑的神情,全是看晚辈时的宠溺。他的五官偏硬朗,笑起来时类似艺游里的贴心医生,让桥方这个正儿八经的医生都自愧不如,把头又重新埋回了被子中。
等牧黎上了床,桥方自觉地往墙边挨了挨,牧黎竟也不客气,顺其自然地往里挪。
床就这么点大,没一会桥方就退无可退,他抬头想大骂牧黎,可一对上对方温柔的眼眸脸就发烫发红,说话也不自觉地结巴:“别、别靠近我了……会害羞的。”
他说着摸了摸耳朵,等发现自己不小心吐出真心话后,整个人如遭雷劈。
牧黎依旧笑着,笑意比之前还要浓。
两人互动的时候,上铺的沈忧正在风油精的美梦中遨游,他梦到一群还未开封的高级风油精围着自己打转,他嘿嘿笑着开心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在他兴奋得手舞足蹈时,空中飘着的墨青色玻璃瓶忽然变得纯黑,然后刷的一下聚集在一起,如沙丁鱼群一样围绕着他。
整个梦境暗下来,沈忧抬头望着转圈圈的黑风油精,眼神变得迷茫,他就这么仰望了一会儿,然后发现风油精不知不觉间竟变了模样,它们在悄悄变成眼睛的模样。
沈忧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眼睛,当手触摸上时,一股冰冷从指尖蔓延到脊柱,冻得沈忧直哆嗦。
那只紧闭的眼睛因为沈忧的触碰睁开眼,它蓝色的眼珠转了转,直勾勾盯着沈忧,眼眸内的情绪晦暗不明。
短短几秒,其他眼睛也齐刷刷睁开眼,数只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沈忧,密不透风的压迫感让沈忧呼吸困难,他往前走了几步欲冲开这奇怪眼睛的包围。
但他才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发现这些眼睛竟然整齐划一地移开,它们似乎并不阻拦沈忧离开,相反,还鼓励般的欢快跳跃。
沈忧往前试探地走了几分钟,发现眼睛虽然让开了路,但依旧死死包围着自己,跟鬣狗一样包围自己虎口夺来的食物,眼中全是馋涎欲滴的欲望。
沈忧不解,但害怕。
他戳了戳其中一颗眼珠子,那颗被戳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以迅雷之势向沈忧撞去。
“啊——”沈忧被眼睛创飞两米远,他摸了摸屁股,庆幸是梦境没有痛觉,否则他就要屁股开花了。
那颗眼睛飘到沈忧面前,生气地瞪着他,沈忧新奇地往前凑了凑,目不转睛盯着眼睛,而眼睛也不甘示弱地盯着他,在两人沉默对峙时,另一只旁观的眼睛猛地冲向沈忧。
沈忧看着奔来的眼睛张大嘴,之后太阳穴一阵钝痛,他在心中骂撞他的眼睛不讲武德,等抬头时,愣住了。
场景变了。
他低头看了看。
熟悉的悬空,他又变成阿飘了。
沈忧扫视周围,发现自己身处天台,四周寂寥无人,正是傍晚,世界笼罩在莱克因蓝的压抑中,偶尔有几个放学的高中生匆匆路过,沈忧在其中一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飘到地面那人的跟前。
少年正是十八岁的青春年纪,洗到发白的蓝白校服,白色的书包上布满如蚂蚁一样的缝痕,少年低着头脸色阴沉,两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
他旁边站着几个高中生,其中一个小胖墩揽住少年的肩膀,甩着食指上的钥匙扣对其他人说:“反正我爸说了,等高考完了就送我出国,他说德国含金量高,不过我也不是很懂。”
大家安静了几秒,有人不甘心附和:“真羡慕你有个有钱的老爸,唉,人比人气死人啊,我成绩和你差不多,但家里坚持让我走单招,哈……安慰我说什么上完大专专升本都一样。”
“我是躺平了,按照我这一模成绩,即使赋完分照样也只能上个二本。”
“二本也不错了。”
“无所谓,我问过家里叔父,现在学历贬值严重,高考完我就直接进他们公司当助理,先混着再说。”
沈忧听着三人的谈话,和他们一起将目光投放到少年身上。
“沈忧,你呢?”小胖墩问。
“我?”少年蓝眸眨了眨,垂眼微笑道,“不知道。”
“我们小忧成绩不错,考个双非的一本还是绰绰有余!”小胖墩哈哈大笑,笑容微凝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么穷,助学贷借了还要还,不如叫我一声爸爸,爸爸养你!”
“好啊,”少年抿唇一笑,抬眸看向半空中飘着的沈忧,“你觉得呢?”
沈忧惊愕地看着少年。
他……他竟然能看见自己?
头晕目眩袭来,画面忽然又一转,沈忧看着毫无征兆变换的场景,吃惊地原地打转。
之前是类似放学后结伴而行的场景,而现在……
沈忧环顾周围——昏暗是器材室,白炽灯在头顶摇摇晃晃,映射出他模糊的影子,最里面蒙在黑暗中,偶尔传出小声的窃语。他往里走了几步,注意到器材上的血迹,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65】和小司白榆相遇
等走进器材室最里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的血,几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围着一名瘦弱的蓝发少年拳打脚踢。
他前额破了皮,血液染红了眼尾,看着可怜又诱人。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一名黄毛捏住少年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穷婊子下的狗崽子,校花给你表白装清高不理不睬是吧!哈,现在怎么不装了?起来啊,给老子接着装啊!”
他说着抬脚狠狠踹向少年的腹部。
腹部是人类极其脆弱的地方,少年当场闷哼着闭上眼,嘴角溢出几丝血,额头泛起薄薄的细汗,握紧拳头的手青筋赫显。
“呀,你也知道疼啊!”黄毛啐了口唾沫,轻蔑地看着少年,“除了一张略有姿色的脸,你他妈还有什么东西配跟老子抢女人?”
少年睁开双眸,隐忍着痛苦,扯唇讥讽:“你自己没本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嘴硬是不是?”黄毛看着少年上扬的嘴角就来气,从裤腰摸出一把美工刀,二话不说朝对方脸上划去。
白皙的皮肤瞬间豁开一条细长的口子,血液顺着脸滑落,流入看不见的衣领内。少年神情清冷,一如他那蓝色的眼眸,像潭不染尘埃的池水,碧绿又清凉。
他直勾勾盯着黄毛,眼神阴鸷得可怕。
黄毛被对方看得不寒而栗,壮着胆子大喊:“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以后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就割你一刀,直到你成为面目全非的丑八怪为止!”
沈忧担忧地看着少年,他不知道这次少年能不能看见自己,晃悠着飘到装器材的柜子上,撑着下巴看他们。
“陈椹,你真是可怜。”少年丝毫不惧,不慌不忙地反唇相讥,“校花宁愿选择我这个穷小子,也不愿意选择家财万贯的你,人都说越缺什么越提什么,你这么嫉妒我的脸,难不成——”
“闭嘴!”黄毛被说中心事,气急败坏地捡起球棍往少年头上砸,面目狰狞地破口大骂,“闭嘴,你个垃圾,给老子闭嘴!”
他每喊一声,棍子就重重往少年头上砸一下,到最后少年头破血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清隽的脸完全沐浴在黏稠的血液中。
沈忧看得心疼,飘到地面伸手想替少年擦脸,可手才堪堪接近对方,就直接从对方身体中穿了过去。
沈忧生气,沈忧不解。
因为沈忧这一举动,少年成功注意到了他,他冲他微微一笑,轻语道:“沈忧,窥探我的人生好玩吗?”
少年的话让沈忧怔神,他刚想上前询问这里到底是哪儿,就被忽然调转的画面整得头疼,再睁眼时,眼前是深海的蔚蓝,水流拂过肌肤带来冰凉的奇妙恐怖。
在他的眼前,矗立着一尊黑山羊雕像,它金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自己,弯曲向前的羊角透露出攻击性。
沈忧游到雕像面前,周围没有鱼类,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冰冷的海水和一个个浅浅的漩涡。
这仿佛游戏样的画面让沈忧觉得新奇,他看着黑山羊雕像心中并无恐惧,更多是见到熟人的欣喜。
黑山羊代表司白榆,难道自己的过去与司白榆相关?
沈忧游到雕像的眼睛前,轻轻抚摸那双金色的眼眸,等再转身时,周围的景象霎时又变了一番模样。
面前模糊不堪,两边不停的晃悠,像是电影中热浪的涌动,单一的黄色,让沈忧觉得自己在看一张发旧泛白的老照片。
他用力搓了搓眼睛,等视线清晰后,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夕阳下,一个孱弱背影单薄的少年倚墙而站,他嘴里嚼着泡泡糖,身后是几具已经冰凉的尸体,沈忧凑近定睛一看,发现是之前欺负少年的那几个人渣。
沈忧理解少年的痛苦,但依旧忍不住惊讶,他歪头问他:“你杀了他?”
少年转头看着沈忧,他显然听见了沈忧的问题,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的意思。
沈忧有些难过,他蹲在地上搞怪地朝尸体做鬼脸,等玩累了,发现少年早已经没了身影。
在沈忧迷茫的时候,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走了过来。
即使没有看见脸,沈忧也一眼认出那是离氿,他看着面前处理尸体的离氿,好奇他能不能和少年一样听见自己的声音,于是飘到他跟前,出声问道:“父亲,你在做什么?”
离氿没有搭理他,将面前的尸体装进麻袋后穿过他走向另一具尸体。
沈忧明白离氿看不见自己后,行为开始放肆大胆起来,他目睹了离氿处理尸体的全过程,然后跟着他前往埋尸地点。
他看着努力填坑的离氿,忽然好奇起一件事起来。
离氿是警察,在他没有叛变之前,也是坏人吗?现在的时间线应该还早,人类时的他和离氿是什么身份呢?
沈忧紧跟在离氿后面,发现他埋尸后就走进了一条巷子,沈忧想跟上去,却发现巷子像是有屏障一样,根本无法穿透。
无奈,他只能站在巷子外面眼睁睁看着离氿离开。
周围空无一人,夕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是沈忧没有心情享受。他沿着马路绕了一圈,最后一无所获不说,自己还累得满头大汗。
沈忧停下来想休息一下,他蹲在一个纸箱子旁边,这纸箱子异常庞大,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蜷缩。
沈忧有丰富的流浪经验,他一眼认出这是一个极品住所,他手痒痒地虚抓了几下,按捺住捡纸箱的心,蹲在旁边休息。
太阳在地平线上缓缓移动,沈忧靠在纸箱旁边数着地上石头,估摸着离开这里的可能性。
在日薄西山,他昏昏欲睡时,一个脏乱不堪的少年站在了沈忧身前。
面前昏暗的光线被遮挡,沈忧警觉地睁开眼,然后懵逼看着面前的人。
俊美的五官,即使年纪不大,也能看出其长大后惊人的美貌,头发乱糟糟的,因为没有梳理的原因蓬松地往上翘,倒有几分自然卷的意思。头顶竖着两根犄角,看着像是一只奶凶的黑山羊。
此时少年手里抱着一个罐头,微微斜目警告地瞪着沈忧,声音青涩又不乏威慑力:“先生,你要把我的家压扁了!”
沈忧眨巴眼,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指着纸箱子问:“这是你的家?”
“你有什么意见吗?”少年冷冷地反问。
“啊,没有没有。”沈忧看着缩小版的司白榆薄绷紧唇,努力止住蹂躏对方的冲动。
太可爱了!
像只奶呼呼在撒娇的小狮子。
老天鹅啊,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可爱的人类幼崽!
沈忧在心底咆哮,小司白榆则不留痕迹地打量沈忧,当看到对方胸前的金项链后,他眼睛一亮一本正经地敲诈:“你睡了我的家,你是不是应该付我住所费?”
“住宿费?”沈忧听后笑呵呵地摸遍全身,嘴巴一撇无奈摊手,“怎么办,哥哥没钱。”
“没钱没关系,你把那个给我!”小司白榆说着指向沈忧脖子上的金项链。
沈忧循着司白榆的目光低头,看到项链后心中哦豁了声。
不愧是司白榆幼年版,小小年纪就懂得赚钱。
他看着直勾勾盯着项链的小司白榆,灵机一动嘿嘿笑着说:“这样吧,我把他给你,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小司白榆犹豫了一下,点头:“你说。”
沈忧又嘿嘿笑了笑,蹲在地上道:“以后不论我欠你多少钱,只要我现在把项链给你,你都答应我一笔勾销好嘛?”
“欠钱?”听到钱二字,小司白榆明显犹疑了,他接过项链大脑迅速运转,半晌后答应道,“好,一笔勾销!”
沈忧开心得快要蹦起来,他把项链递给了小司白榆,在心中悄悄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空手套白狼,他不愧是Morfran的人偶,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存在!
小司白榆还不知道这项链是未来的自己送给沈忧的,小心翼翼地收好,开心流浪汉的医药费有了着落。
他准备回纸箱里,余光瞥到傻乐呵的沈忧,装出小大人的模样说:“你走吧,我不追究你睡我房子的责任了。”
沈忧心中呦呵了声,挥手笑着说:“那谢谢啦,晚安。”
他真是一个善人,小司白榆得到了解救,他自己得到了快乐,未来的司白榆也有了一段温馨的记忆……
等等……这只是梦境,司白榆多半是不可能拥有这段记忆的。
沈忧抬头喟然长叹。
挺让人失望的,他还以为有了拿捏司白榆的筹码。
沈忧之后继续在周围溜达,走了许久都没走出这个世界,他精疲力尽地走回小司白榆住所,靠着纸箱子闭眼。
小家伙此时正在开罐头,纸箱子一侧突然凸进来把他吓了一跳,他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酒鬼,气呼呼地走出去一看,发现竟是沈忧。
“你怎么还没走?”小司白榆晃了晃沈忧,不容置喙地严肃命令,“天都黑了,你快回家!”
沈忧一睁开眼就看到小司白榆奶呼呼的脸,他委屈劲上来了,红着眼抽噎着说:“我没有家。”
小司白榆沉默了,几秒后难以置信道:“你没有家?怎么可能,你都有金项链了,怎么可能没有家!”
他默认沈忧是哪家的公子哥,现在对方告诉自己没有家,不仅是认知颠覆的震撼,更多是对手中金项链的怀疑。
难怪面前这个家伙给自己项链时这么爽快,肯定是因为给的是地摊买的两元塑料货,否则怎么会这么大方,一定是这样!
等小司白榆再看向沈忧时,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66】托付
“你在骗我!”小司白榆死死瞪着沈忧,一字一顿地控诉,“男人,你在骗我!”
沈忧被对方霸总般的严肃语气逗得失笑,按着肩膀抿嘴憋笑说:“我怎么骗你了?小小年纪别冤枉人。”
“你给我的金项链是假的!”小司白榆嘴鼓得如河豚,“你个大骗子!”
“那你还是一个小诈骗犯呢。”沈忧笑道,慵懒地靠墙,“不过这还真不是假的,不信你咬咬。”
司白榆虽然脾气差,但为人大方,不可能做出送他假货的可能。
小司白榆将信将疑地低头咬了几口,再抬头时眼里有明显的心虚,他踌躇地邀请:“那、那你想不想在……我家过夜?”
他说完整张脸憋得血红,特别过夜二字说得极轻。
沈忧摸着下巴。
小家伙竟然害羞了,这是不可能在司白榆脸上看到的神情,现在在小司白榆脸上看见,也算是另类的圆梦了。
沈忧二话不说弯腰蹲进纸箱,小司白榆紧随其后,两人相依靠着,面前摆着一个已经吃了一半的罐头,气氛尴尬又诡异。
沈忧看着罐头,鼻翼翕动摸向腹部,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响,声音在纸箱中回荡。
气氛更尬尴了,小司白榆偷偷瞟着沈忧,敏捷地拾起罐头藏进怀里,用力捂着。
“小气鬼。”沈忧见状在地上画着圈圈,头耷拉着一脸难过。
“我才不是小气鬼!”小司白榆红着脸梗着脖子回怼,说完他又瞥到手里的金项链,心底生出愧疚,拿出罐头扣扣搜搜地捏了几块肉给沈忧,吞着口水说,“只给这么些,多了没有!”
沈忧嘁了声,张嘴咬住小司白榆的肉,嚼了几下咽下,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小司白榆盯着近在咫尺的舌头,缺心眼地说出心里话:“好小,好粉……”
沈忧:“?!”
什么虎狼之词?
“咕咕——”
小司白榆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叫起来,沈忧别有深意地看向他的肚子。
十五六岁的孩子已经懂得了害羞,被沈忧这么一瞅,顿时脸红得跟只大粉桃子,双手捂着腹部期期艾艾辩驳:“我……我肚子一点都不饿!”
沈忧挑眉,轻笑着附和:“是,不饿。”
嘿,还知道尴尬,这也是在成年司白榆脸上看不到的表情。
沈忧像只发现了宝物的骚狐狸,围着小司白榆挪屁股,硬生生从左边挤到右边,他伸着脑袋盯着罐头里剩下的牛肉,诚心地提议:“要不我们把它分了吧。”
“想都别想!”小司白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将罐头护得更紧了,紧张地盯着沈忧,生怕他伸出欲望的爪子,“这是我留给爷爷的,爷爷生病了,他得要有营养的东西补身体!”
沈忧看着廉价的牛肉罐头,这罐头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个满足口欲的零嘴,但到了小司白榆口中,就身价高涨化身为人参鹿茸。
“你平时吃什么?”沈忧好奇地问。
“我?”小司白榆缩了缩身体,局促紧张地回答,“我平时有什么吃什么。”
“那你平时有什么?”沈忧刨根问底。
“你……你怎么!”小司白榆想骂沈忧没有边界感,但顶不住对方真挚又期待的眼神,捏着衣角低头小声说,“平时,就吃些……大家的不要的剩饭。”
“哦~”沈忧恍然大悟,“捡垃圾吃呀。”
小司白榆脸皮薄,自尊心又强,听见沈忧这么一说顶着纸箱子腾地一下站起来,大骂道:“我才没有吃垃圾!你个大坏蛋,你滚,不让你住我家了!”
沈忧抬头盯着空荡荡的头顶,摇头:“我没有恶意。”
他自己也吃垃圾,毫不夸张说,他就是吃垃圾长大的。再说了,长大后的司白榆还吃过他从垃圾桶里捡的糖呢。
吃垃圾光荣!吃垃圾幸福!吃垃圾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你骗人!”司白榆红着眼眶怒斥,“你刚才笑了,你就是在嘲笑我!”
沈忧疑惑问:“我什么时候笑了?”
他刚明明是面无表情,连嘴角都没抽一下。
小司白榆看着一脸茫然的沈忧,义正词严地说:“你心里笑了!”
沈忧:“……?”
“总之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司白榆顶着纸箱子往旁边挪了挪,然后重新蹲下让纸箱子盖住自己。
沈忧被落在了纸箱子外面,他看着旁边的纸箱子,抬头看着天色估摸不会下雨,便安心地闭上眼睡觉。
纸箱子内的小司白榆紧张不安,他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当听到沈忧平缓的呼吸声,他难以置信地钻出纸箱,看着熟睡的沈忧瞠目结舌。
怎么露天都能睡着!
现在是夏天,蚊虫非常多。小司白榆看到沈忧一直在无意识地挠小腿,掀开他的裤角一看,发现他腿上全是包,手臂上也是,一群蚊子密密麻麻地围着他嗡嗡叫。
小司白榆冷静过后也觉得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他犹豫了几秒,抓着沈忧的腿将他拖进纸箱子里,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沈忧身上,蹲在旁边专心致志地拍蚊子。
沈忧睡了一个安心的觉,小司白榆熬了一晚上的夜。
第二天沈忧醒来时看到小司白榆拿了一瓶不太干净的水回来,他将水往沈忧面前一扔,双手叉腰傲娇地命令:“洗脸!”
沈忧闻言扭开瓶盖倒了一些水在手上,搓了搓后往脸上抹,含糊地问:“者是神马?”
“厕所的自来水。”小司白榆挠了挠头,他不清楚沈忧的底细,因此担心他会嫌弃,微红着脸补充,“干净的,我平时喝着都没事。”
沈忧压根就没嫌弃过,他洗完脸后伸了个懒腰,清爽地问小司白榆:“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小司白榆捡起地上的水瓶拴在腰间,忸怩道:“我一会儿要去看爷爷。”
沈忧知道小司白榆口中的爷爷是谁,他很早便对这个爷爷感兴趣,于是提议说:“要我帮忙吗?”
“你?”小司白榆面露怀疑。
“怎么,不相信我?我怎么说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不可能帮不上忙。”沈忧抬起胳膊捏了捏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肌肉,“怎么样,考虑带我一个吗?”
小司白榆开始心动,他装作不情愿地扭头,嚷嚷道:“既然这样,那就跟上吧,但是先说好,是你自己脸皮厚自愿帮忙的!”
“好嘞。”沈忧已经摸透小司白榆的性格,欠了欠身连忙跟上。
他看着时不时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的小司白榆,心中越来越好奇这样一只可爱乖巧的小正太,怎么到后面就变成了一个冷漠无情的诈骗犯。
他跟着小司白榆一直往南走,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出昨天一直走不出的马路,他觉得手凉凉的,抬起来一看,竟发现它在慢慢变得透明。
要离开了啊……
“你快点!”小司白榆跺脚催促。
“好。”沈忧和颜悦色地答应,装作无事发生地跟上小家伙。
他和他一直走到一家诊所面前——诊所不像周围其他的店铺一样光鲜亮丽,破旧的墙壁,沾满灰尘的卷帘,看着像农村经历风霜的卫生站。
沈忧随小司白榆走进诊所。里面的人寥寥无几,站在柜台前的是一个负手而站的八十岁老翁,看见小司白榆他愁容满面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星星来啦,星星今天又给爷爷带了什么好吃的呀?哎,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沈忧上,扶了扶眼镜问:“小同志看病?”
沈忧鲜少听见同志两字,愣了一下礼貌地自我介绍:“我叫沈忧,是司……星星的朋友。”
“哦,这样,那你们自便吧。”医生不再多问,低头继续拧眉思考着什么。
沈忧看见小司白榆直直走向里面一间房间,他跟了上去,然后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缠满绷带的老人。
他已到了花甲之年,精神颓废地低头休息,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司白榆后勉强地挤出笑容:“星星来了。”
“爷爷,罐头!”小司白榆将罐头往老人嘴边一递,从怀里摸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是沈忧昨天没见过的,“爷爷,吃!”
沈忧想到小司白榆昨天徒手抓肉的行为,一时不知该吐槽还是该夸奖。
罢了,现在的司白榆还不认识他,想把好东西留给自己爷爷也正常。
老人浑身是伤,他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推辞了小司白榆的好意,目光越过小家伙落在沈忧身上:“你是?”
“他是我朋友!”没等沈忧回答,小司白榆就抢话道。
“我们星星交到朋友啦!”老人闻言异常开心,揉着小司白榆的头感叹,“这样爷爷也放心了,等以后爷爷不在了,小司白榆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司白榆陷入沉默,半晌后红着鼻子反驳:“爷爷不会有事的,爷爷会长命百岁!”
老人笑而不语,眼中满是不舍。
“爷爷,大哥哥他给了我一个金链子,等我把它卖了,你就可以上医院治病了!”小司白榆说着将金链子掏出来,递给老人看。
老人眼中闪过惊讶,再看向沈忧时眼中多了些别的情绪。
他和小司白榆寒暄了一会,忽然找理由把对方支走,只留下沈忧一个人在房里。
沈忧意识到老人是想告诉自己什么,走上前蹲在床边问:“爷爷,你想说什么?”
“聪明孩子,乖孩子。”老人伸手温柔地抚摸沈忧的头,“帮我一个忙好吗?”
【67】回到现实
“你想让我做什么?”沈忧抬头望着老人。
老人不慌不忙地压了压被褥,起身靠着枕头说:“想必你也看见了,我这副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是孔医生愿意免费帮助我,我早死在了某个看不见光的地方。”
沈忧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想让我收留司白榆?”
“不,你误会了。”老人低下头,“我知道养育一个孩子的辛苦,所以我没有让你承担责任的意思,我只是想委托你帮一个忙,帮星星找一个可以干活的地方。”
沈忧微愣:“工作吗?”
“对,就是工作。我不求工资有多么高,让他吃住有个着落就行。”老人抓住沈忧的手,眼内充满乞求,“可以吗?”
沈忧为难地抿唇。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不出意外三小时内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三小时……这么短的时间真的能替小司白榆找到工作吗?而且未来的司白榆过得并不差,如果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干扰司白榆的未来,那就糟糕了。
想到司白榆大发雷霆的样子,沈忧哆嗦了两下拒绝老人:“我没办法帮到您,抱歉。”
老人闻言眼中的光慢慢消散,黯然地低下头:“这样啊……是我唐突了。”
沈忧于心不忍,模棱两可地透露道:“星星的时运不错。”
老人闻言眼神又亮了,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暗了下去。
沈忧看着一言不发的老人,明白他是把自己的话当作了宽慰,摸了摸鼻尖纠结地说:“您想知道未来的星星长相吗?”
老人抬起眼,指向远处,慈祥地说:“那边有纸。”
沈忧开心老人的默契,向他微微一笑轻快地蹦向门口,从陈旧的书桌上翻出一张白纸,伏案就这么开始画肖像。
沈忧的画技一言难尽,兴许是梦中的原因,这次他下笔如有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他停笔时,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顺利完工,旁边还鸾翔凤翥地写着“司白榆”三个大字。
他把画像递给老人,期待地看着他。
“这……”老人捏着画像,大拇指的指甲在边缘划出深痕,发紫的嘴唇颤抖,“还、还真挺像!”
沈忧谦虚地笑了笑。
照着成年体司白榆画的,不相似才怪。
“我这些天无数次试图想象星星长大后的模样,但都因为伤痛失败了。”老人苦笑着闭上眼,把画像捂在怀里,恳求问,“可以把它留给我吗?”
“当然啦,一张画不值钱,你要喜欢我可以给您画个几千张。”沈忧喜忧掺半,他开心自己的画技增长,难过老人的结局
一想到曾经司白榆讲述老人死时的那场景,就心如刀绞。他咬了咬唇,瞥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沉声道:“我有事要离开了,爷爷您安心养身体。”
“孩子,谢谢你。”老人睁开眼,感激地看着沈忧,“愿佛祖保佑你。”
沈忧望着对方浑浊的双眼,转身离开,他走到门口,愣了几秒,又忽然转身折返回病房,扶着门边喊道:“星星会有出息的,您一定要坚持住!”
老人怔神片刻,无奈地笑着点头:“好,我答应你。”
沈忧闻言不再多言,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
他走出诊所不久,就遇见了在翻垃圾桶的小司白榆。
小司白榆旁边站着一个滑滑板的少年——一个开朗阳光,一个阴暗自卑,鲜明的对比刺痛沈忧的眼。
小司白榆也知道自己和同龄人的差距,看见沈忧过来后往角落躲了躲,怕沈忧看见后嫌弃自己。
沈忧走向司白榆,他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忽然明白成年后的司白榆为什么那么自私爱财了,这就和他流浪几个月受尽冷眼,极度渴望成为人类一样。
黑暗中滋生的愿望,长久未见光明,最后在扭曲的人生观中被偏执湮灭。
“说完了?”小司白榆藏起手中的垃圾,抬起下巴用鼻子瞪着沈忧,“哼,现在看也看够了,你可以走了!”
“太绝情了吧,我可是在帮你忙哎。”沈忧稀松平常地蹲在小司白面前,表情难过,“星星,我要走了。”
“我知道。”
“我是说我要回家了。”
司白榆身体一僵,抬起的下巴缓缓放下,望着沈忧的眼眶湿润,嘴上依旧逞能:“走你的,走得越远越好!”
亏他还替他驱了一晚上蚊子,忘恩负义的大坏人!
沈忧不明白小司白榆为何伤心,他仔细想了想,猜测他和曾经刚被司白榆带回家的自己一样,害怕又期待,即使并不相识,但也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家。
这个微乎其微的愿望司白榆做到了,可他却做不到,他不能永远停滞在梦中。
“你听我说,我离开这里是情非得已。有一群和哥哥特别要好的朋友在船上等着哥哥。”沈忧摸着小司白榆的头,“他们现在在搜救艇上,如果我再不离开,会发生**烦的!”
小司白榆沉默地看着沈忧,揪着衣摆别头:“随便你,反正我又不在意!”
沈忧跟着侧身看见对方湿润的眼眶,哭笑不得道:“你以后会有出息,你会成为一个大人物。”
小司白榆愣住:“大人物?有多大?”
“很大很大,不可名状的大。”
“噗——”小书多青被沈忧逗笑,“骗人!”
沈忧看见小司白榆笑了,心情愉悦了不少,安慰道:“我可没有骗人,以后你会再遇见我的,到时候还希望你这个大人物多多关照呀。”
小司白榆笑容渐渐消失。
他知道沈忧是在安慰自己,像他这样烂透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大人物,痴人说梦罢了。
“那我离开了,你多保重!”沈忧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他有想过临走前给小司白榆极限找个工作,可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以后的司白榆,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喂,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司白榆忽然放声问道。
沈忧微微回眸,笑着挥手:“不知道,但一定会回来的!”
他想起玫瑰医生的身份,开玩笑道:“你以后遇到困难就大喊“玫瑰医生,救救我”,呵呵,说不定我就咻的一下出来救你了。”
“玫瑰医生?”小司白榆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忧。”
——
沈忧循着太阳往外走,他挨着墙,低头踩着墙的影子,安步当车地往前走。
他自己也不知道终点在哪儿,只是一味地往前走,烈阳灼人,不知何时一把伞悄悄出现在了头顶。
沈忧错愕地回头,看着持伞为自己遮阳的少年瞪大眼睛:“是你!”
少年没有说话,他蓝色的眼眸被沈忧的倒影占据,牵住他的手紧攥在手中,声音春风化雨:“走吧。”
沈忧微微点头,他有太多疑问,但最后都化为一个问题:“这里是真实的吗?”
少年加快步伐:“这取决于你的心。”
“我的心?”沈忧摸向自己的胸口,他只是一只人偶,他没有心脏。
“沈忧,往前走。”少年停在一棵梧桐树下,松开沈忧的手指着前面,“不要回头!”
沈忧听话地往前走,他恐慌又期待,周围的光亮消散,周围的景象分崩离析,一滴冷汗划过右眼角的泪痣。他没走稳,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沈忧……勿忧……”
少年空灵的声音响在耳畔,沈忧微微回眸,看见少年站在原地满眼悲伤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要悲伤?
沈忧来不及思考,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他穿过一扇白色的门,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救生艇上。
周围堆满了人,沈忧看着焦急的桥方和牧黎,起身沙哑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妈的,你终于醒了!”桥方双眼通红地抱住沈忧,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死东西你知不知道,你他妈已经昏迷七天了!”
沈忧微怔,松开桥方的手:“我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我骗你干嘛,都有人说你死了准备把你丢海里喂鱼了!”桥方擦了擦眼泪,锤着胸膛神情骄傲,“不过我揍了那人一顿,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牙都掉了三颗!”
“这么厉害?那我雇你当贴身保镖怎样?”
沈忧的话让桥方破涕为笑,推搡着骂道:“滚,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占我便宜!”
“哪有,我八分认真的好不好?”
“那还有两分呢?”
牧黎站在旁边安静看着两人,微微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说一下目前的情况,救生艇上的燃料早在五天前就已经耗尽了,食物也所剩无几,看样子最多只能再支撑三天。”
沈忧收起笑:“难道没有救援过来?”
“没有,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看见救援的影子。”牧黎闭眼长叹,“如果我们再无法靠岸,可能就要死人了。”
沈忧推开围着他的人走出包厢,看见公共区域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某些人的排泄物,一群人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吃着手里的应急罐头。
牧黎跟出来,解释道:“现在是午餐时间。”
“我会想办法的。”沈忧敛回视线,神情认真,“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承担责任。
桥方把安慰的话都想好了,听见沈忧的话耸肩道:“你不用勉强,我们会讨论出办法的。”
沈忧没说话,眉头紧锁地回了包厢。他打开窗户,看着蔚蓝无际的海洋,无助感将他包裹,看了一会儿,他问牧黎:“有信号吗?”
“没有。”牧黎说。
“真是捉襟见肘啊,麻烦!”沈忧忽然好奇起司白榆现在在做什么,和他一样心情焦灼吗?
桥方递来罐头,沈忧摇摇头拒绝。
【要我帮忙吗?】
脑子里的声音忽然响起,沈忧一个激灵,他眨巴眼在心中问道:【你知道怎么上岸?】
【我不仅知道怎么上岸,还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要我帮忙吗?免费的那种】
【你人这么好?】
【不然呢?我可不想和你这个蠢货一起死在这个救生艇上】
沈忧死马当活马医:【那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帮我?】
【我帮你联系外界,不过能不能成功还是靠你自己】
【具体要我怎么做?】沈忧问。
但那奇怪的声音不再回应,与此同时,所有直播平台上同时开启了一个神秘的直播间。
【68】死亡漩涡
这个直播间不论什么平台,边框都携着花哨的玫瑰,在众多直播间中独树一帜,立刻吸引了一大群人踊跃进入。
互联网的火虽然昙花一现,但脸多数会被铭记在心,特别是“忧桑”的颜控粉丝,看见窗户上模糊的熟悉轮廓,激动地当场叫妈咪。
不同的直播间,不同的粉丝,路人看着满屏的“爸比妈咪”以及崽崽等刷屏词汇,满头雾水地发出提问。
【主播谁啊?你们这么兴奋】
【知道之前爆火的小王子吗?】
【不知道,啥小王子?哪个国家的?还是说是童话故事?】
【孤陋寡闻,自己搜“沈忧”这个名字去】
……
沈忧还不知道一众直播间因为自己吵得不可开交,更不知道眼睛化身电子摄像头,在记录周围人的一举一动,要是他知道,能气得眼珠子抠出来。
“怎么办?”一直待在沈忧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抱头蹲在地上,情绪崩溃地大喊,“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沈忧眼珠子微微转动,幽幽地开口:“你怎么还没走?”
说完他又看向周围其他工作人员,警告地扯了扯手指关节。
几个工作人员被沈忧凶狠的眼神吓到,面如死灰地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直播间的人看不见沈忧,只能听见清脆的咔嚓声,有不知情的人开始骂沈忧没有素质,护犊子的粉丝当场开骂,只是多少骂得有些心虚。
沈忧心急如焚,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直播间的人渐渐领悟自己是什么视角,被“镜头”晃得头晕。
“你别慌,反正我们也苟活好几天了,暂时死不了。”桥方坐床边打着哈欠。
沈忧摇头:“我没慌。”
他只是在思考脑子里那东西话的意思……靠自己?怎么靠自己?这里不是游轮,小地方不可能创造神话,而且那满是排泄物的地板,让他走在上面简直等同于慢性自杀。
啊,老天鹅啊,还是杀了他一了百了吧!
“别想了,走,去甲板上吹吹风!”桥方说着起身挟着沈忧的脑袋往外走。
沈忧憨憨地问:“外面有甲板?”
桥方:“废话,木筏都有甲板呢!”
路过救生艇中央时,沈忧躲排泄物的架势快接近跳芭蕾舞,嘴上还不断干呕。
臭!比垃圾还臭!
等上了甲板,沈忧如匹脱缰的野马,爬到栏杆上望着大海深深吸气,然后下一秒,一个海浪无情地拍到他脸上。
“哈哈哈哈,活该!哈哈哈!”目睹这一幕的桥方笑得前俯后仰。
沈忧冲桥方挑眉,揉了揉眼睛继续望向大海。
殊不知此时直播间已经炸开了锅。
【我靠,救生艇……不会是近期沉没的卡伦号的幸存者吧?】
【我已经报警了,希望他们平安归来】
【他们都有网络直播了,还愁没信号报警吗?奉劝各位别多管闲事,说不定人家现在正乐呵着呢,毕竟随便演演戏就有一大堆蠢货信】
【我也觉得蹊跷,现在的人为了流量不择手段,什么沉没,一定是主办方设计的剧情】
【不可能吧,警方不是说游轮沉没是有乘客在游轮内部做了手脚吗?我还是报警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沈忧粉丝轰轰烈烈地报警,路人两极化,一半冷嘲热讽觉得是剧情,另一半静观其变看戏。
沈忧接过桥方递过来的望远镜,他的视力比其他人要好,所以立刻看见了远处浅浅的漩涡。
它们虽然浅,但数量极多,看着与陆地上蚂蚁的死亡漩涡一模一样。
“桥方,你看看。”沈忧不了解海上的知识,果断将望远镜递给了桥方。
桥方莫名其妙地接过,眯起左眼俯腰远眺,他足足看了几十秒,才看见那些诡异的漩涡。
“我擦,什么东西!”他骂完后收起望远镜向沈忧颔首,匆匆回了救生艇内。
沈忧猜测桥方是去告知驾驶员了。船的方向正在向那些漩涡靠近,一旦陷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心情又变得沉重。
没一会儿工夫桥方就回来了,他脸色不太妙,咬牙切齿说:“驾驶员告诉我,现在燃料已经耗尽了,没办法控制船的方向。”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听天由命,风吹到哪漂到哪。”牧黎出来接着道。
沈忧预想过这个结果,他按了按太阳穴,皱着眉思索自救的办法。
他是一只人偶,曾经的他作为玫瑰医生能瞬间出现在人类面前 ,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和他的预言一样,不可思议又真实存在。
现在这些秘密全部藏在他的程序里,他目前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破解这诡异的程序。
夜幕降临,在甲板上吹了一天风的沈忧疲惫地回到包厢。
桥方坐床边洗脚,嘴巴片刻不停:“我吹了这么久的风,会不会得老寒腿啊……不行不行,我还等着老了撩妹子呢!”
“让妹子撩你不就行了。”沈忧把玩着望远镜,随意道。
“沈忧你找死是吧,我可是肌肉男!我这种肌肉男怎么玩GB!”
“呀,你懂得蛮多嘛。”沈忧侧目调笑,“我看某些人是有心当,没胆承认。”
“沈忧,我给我闭嘴!”桥方气得当场跳脚, 大发雷霆地吼道。
此时直播间的人一片哗然。
【这人谁啊?他竟然和牧黎睡一张床上,不会是gay想要勾引我家黎黎吧!】
【没听见吗?人家是异性恋的受】
【可是我老公这么帅,万一他被扳弯起了歹心怎么办?谁有船长的电话?我要投诉他们!】
【神经病!】
评论快速滚动,沈忧手枕在脑后,闭眼平息了直播间的怒火。
直播间观众沉寂了两秒,然后疑问连连地发出评论。
【怎么回事?怎么黑了?】
【是不是没信号了?主播在吗?主播!】
【有房管吗?提醒一下主播黑屏了啊!】
直播间这么一黑,就一直黑到了半夜。
司白榆坐在废墟中抽着烟,皮靴踩着死人脑袋,吐着烟圈低头看着直播间。
直播画面一片漆黑,倒映出自己伤痕累累的脸,他右眼角下被划了道3cm长的伤痕,不宽但显眼,将他以往隐藏的狠戾全暴露了出来,
“妈的,一群废物!”他将烟在墙壁上按灭,眼神凶狠地如豺狼虎豹,让周围没逃脱的Morfran员工瑟瑟发抖,有几个甚至害怕到尿失禁。
司白榆不悦地蹙眉,瞥向同样死死盯着直播间的夏止,冷笑道:“还看?你男朋友可差点死了。”
夏止没有抬头,冷漠纠正:“是前男友。”
“无所谓。提醒一下,要是让我抓到Morfran,我会第一时间开枪毙了他!”司白榆咬牙切齿。
“不能动用私刑,这是违法的,还有……”夏止抬头,“我比你更渴望逮捕他!”
凌晨三点——
沈忧在一阵摇晃中醒来,他以为是桥方大半夜发疯,蹬着脚翻身:“别吵我……让我再睡会儿……”
没有回应。
“砰——”
救生舱与什么东西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
沈忧身体僵直,而后猛地坐起,看着窗外用力摆动尾鳍逃跑的鱼群瞳孔放大。
不会吧?他们沉了?
沈忧跳下床去看桥方,发现他睡在床上打呼噜,牧黎也闭着眼。他走到他们床前尝试着去叫醒他们,但摇了许久都没有丁点反应。
沈忧纳闷地走到门口,扭动门把手把门打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海水猛地灌了进来,沈忧措手不及地抵住门,但水来势汹汹,很快冲飞了大门并将他冲飞。等他努力镇定下来,发现水虽然汹涌,但还不到鼻口,顶多到脖子处。
他刚松口气,脚踝上忽然传来冰冷的触感,一股冷意爬上脊背。他低头往身下,发现一只开了膛的,肤色惨白的人偶咧着嘴抓住自己的脚踝,朝自己笑得诡异。
人偶往下游,手开始用力。
沈忧意识到对方想把自己拉下水,拼命地蹬腿。
在他蹬了数十下后,脚忽然碰到一个干燥柔软的东西,他愣了愣,使出吃奶的劲蹬上去。
“啊——”
一声尖叫。
“哈——”沈忧睁开眼猛然坐起来,大力喘息着,懵逼地环视周围。
没有水,没有人偶,自己不在门口,是在床上,而床下是……桥方?
“桥方,你在干什么?”沈忧下床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叫你起床,你无缘无故踢我一脚!”桥方在牧黎的搀扶下骂骂咧咧起来,“沈忧,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这下手也忒狠了点,啊不对,是下脚!”
“抱歉,我做了一个噩梦。”沈忧捂住脸深吸气。
真的是噩梦吗?他不会无缘无故做梦,换句话说,人偶是不会做梦的,所以……
他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几条模糊的鱼影飞速游过。
沈忧又抬头看着摇晃的灯管,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阻止准备开门的牧黎:“别开门!”
牧黎被吓了一跳,他收回了手,回头不解地问:“怎么了小忧?”
“外面……”沈忧怕说太具体暴露预知的能力,假笑着撒谎,“没什么,我只是害怕外面有危险。”
他这话一出,直播间顿时一阵唏嘘,沈忧粉丝还在力争理据,早看不惯沈忧的牧黎粉丝立马开始疯狂嘲讽。
【沈忧这个胆小鬼,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都二十多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怯弱,贪生怕死,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分明是我们家小忧谨慎,哪像你们家正主,暴虎冯河,没一点脑子!】
【你竟然敢说我老公没脑子!你有本事再说一句试试!】
【没脑子就是没脑子,略略略,管中窥豹,就凭你家正主这一行为,就知道你家正主是个多么莽撞的人】
【屁,说得冠冕堂皇,你就是管窥蠡测,眼界低,我家黎黎怎么也是影帝,不是你家三流网红可以碰瓷的好吗!】
……
直播间热火朝天,两家粉丝隔空骂架,沈忧觉得自己脑子乱哄哄的,仿佛有几十万人在里面吵架,可环顾四周,安静的呼吸都能清晰听见。
【69】老子救老婆
“沈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牧黎感知灵敏,“你实话告诉我,外面到底怎么了?”
沈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他走到门前用身体背对门,确保没有人能从这里走出去,才坦然道:“我刚才……做一个噩梦。”
他还是有所保留,不想全盘托出。
“噩梦?”牧黎知道沈忧有预言的本领,顺着问,“什么噩梦?”
沈忧后背紧贴上房门,垂下眼眸道:“我梦见外面被海水淹没,没剩几个活口了。”
桥方撇着嘴角,抄手问:“所以你仅仅因为一个梦就不让我们出去?”
沈忧用力点头,无言地护住门,态度异常坚决。
“啧!”桥方见状烦躁地掀起刘海,“你这是干嘛啊,外面要是有水早渗透进来了,可你看看地面,比我早起的皮肤还干!”
沈忧低头看向门缝,发现边缘的确十分干燥,他心中有了几分动摇,但一想到那饱含恶意想要拉他下水的诡异人偶,头摇成拨浪鼓。
桥方面露不解,挥挥手摆出严肃的表情:“让开!”
“我不!”沈忧态度坚决。
牧黎站在旁边不掺和,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眸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直播间还在吵架,大家都在期待谁能站出来推开门。在他们眼中这就是电视剧,剧情不应该停滞不前。
特别是沈忧和牧黎两家粉丝,眼睛放光地死盯屏幕,生怕错过对家正主的过失,直接些说,沈忧或牧黎挖个鼻孔都能被对方粉丝骂上几千句。只是牧黎方粉丝比较吃亏,他们只能拿放大镜透过其他人瞳孔的倒影判断沈忧的行为。
“沈忧,那只是梦境!”桥方走上前按住沈忧的肩膀,“你太草木皆兵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事实摆在面前不是吗?靠近门缝的地毯是干的,外面没有水!”
沈忧抿紧唇,不知怎么向桥方解释。
“沈忧啊……”桥方无奈地喊着沈忧的名字,“我得到甲板上看看外面的情况,要是真的靠近死亡漩涡就糟糕了!”
“这你倒不用担心。”沈忧小声嘀咕。
桥方:“什么?”
沈忧抬手指向窗户,桥方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当看见漆黑的窗户,懵逼地耸肩:“咋了?天还没亮天黑正常啊。”
“你靠近看看。”沈忧说。
桥方闻言迟疑地走到窗户边,伸着个脑袋瞅外面,依旧摇头:“没问题啊。”
沈忧听后一个箭步到桥方身后,抓住他的头按在玻璃上,附在他耳边吐着热气问:“现在还是没问题吗?”
桥方被沈忧的呼吸挑逗得腰部发痒,他整个人抖了抖,小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在他眼神迷离时,一只虎鲸咧着嘴从窗口游过。
三人陷入安静,桥方翻着白眼,看着往上游的虎鲸,犹如晴天霹雳,一万个卧槽在心中腾腾飞过。
“还正常吗?”沈忧不紧不慢地问,语气中还捎上了些笑意。
桥方将脑袋摇成残影。
“我刚才就看见了,桥方视力不行,你别欺负他。”牧黎替桥方说话,摸着下巴沉思,“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多半是要葬身深海了。”
“喂,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冷静!”桥方转过头,震惊又不解,“别把这种严肃的事情说得好像吃饭洗澡一样轻松好吗?!”
“差不多。”沈忧语气淡淡。
桥方无语又不解,他看看面无表情的沈忧,又看看外面游过大鲨鱼,心情五味杂陈,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现在我们沉海了,为什么还能呼吸?”
“嗯……”沈忧低头撑着下巴沉思,拍手赞赏,“这是一个好问题。”
“所以是为什么?”桥方锲而不舍。
沈忧爽快地回答:“不知道呢。”
桥方:“那你为什么还要回答我。”
沈忧神色认真:“没人接话会很可怜的。”
桥方:“……”
幽默的场合不太对吧!
“我想反正我们都能在深海呼吸了,不如打开门看看,坐以待毙也不是个办法不是?”桥方知道请求沈忧没用,转到牧黎面前比划说。
牧黎温柔地笑了笑,面若春水,说出的话堪比凛冬的雪:“抱歉,我听沈忧的。”
“你们!你们太胆小了!”桥方气得说话都不利索,指着两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不是不能答应你,也不是一定不让你们开门,只是不希望你们毫无防备地将门打开。”沈忧叹了口气,走到门前提议道,“这样吧,我开门,你们找个能破窗户的东西蹲在窗边,一有危险就破窗逃跑。”
“直接把窗户打开不就行了。”桥方天真道。
沈忧不知怎么向桥方解释梦中海水的湍急,微微颔首一脚踢上木桌,徒手拗断桌腿,握在手中挥了挥,满意地贴回门边。
“你们准备好,我要开了。”他提醒道。
桥方闻言满眼担忧地走到窗口,牧黎捡起地面的另一个桌腿蹲在旁边等待。
沈忧深吸一口气,开始倒数:“三、二、一——”
直播间的人还在嘲讽沈忧大题小做,但下一刻,就被直播呈现的画面吓得尖叫。
沈忧看着干燥的地面,咽了咽唾沫握紧木棍,紧张地抬眸。
在他的面前,有一堵由人偶堆砌而成的墙,它们从地面一直叠加到天花板,密不透风,仔细观察。发现它们的衣服全都湿了,搭配惨白的脸和诡异的笑容,像半夜拦路的纸娃娃。
沈忧后退。原来不是没有海水,只是被这些奇怪家伙堵住了。
它们低头直勾勾盯着沈忧,纯黑的眼睛中透露出极致的渴望。其中一只没有按捺住,跳下来趴在地上阴暗的蜿蜒爬行,把一群身临其境第一视觉观看的观众吓到语无伦次。
【卧槽卧槽卧槽,那是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人啊,假人吗?】
【啊啊啊啊啊妈妈,我看见真的鬼了!】
【崽崽快跑啊!别愣着了!】
“肉墙”出现了裂缝,一大股早已蓄势待发的海水猛地冲散其他人偶,势不可当地扑涌进包厢。
“快砸窗!”水中没有空气,沈忧张大嘴巴喊出了一句唇语。
桥方一直注意着沈忧,见他被冲进来,砸破窗户用眼神示意牧黎离开,然后摇摆着腿逆流而上,抓住漂浮的沈忧,用棍子击退攻击的人偶,跳过窗户逃出救生艇。
他离开救生艇的那一刹那,他没忍住好奇心回眸,然后看见包厢外全是尸体,它们肿胀发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桥方不敢深入想象,抱着沈忧往上流。
游艇坠在上下海床的边界线,三人一路上遇到了许多鱼类,周围环绕着鲨鱼等食肉鱼。
所幸它们并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类,等到了上游,开始看见篮球大的章鱼,追逐沙丁鱼的海豹,和各种五花八门的海生物。
桥方和牧黎缺氧到大脑发胀,沈忧发现牧黎的身体有往下沉的意思,连忙伸手抓住他。
他一人托两“娃”,拼命往岸上游,当看见透过海水反射下来的微薄阳光时,直接泪洒当场。
海下的阳光并不暖和,但给予的心灵慰籍无与伦比。等沈忧将头伸出海面,把牧黎和桥方掌掴醒后,望着周围的茫茫大海陷入了迷茫。
潋滟浅浅,烈阳无情地洒在两人身上,沈忧一手抓着一个人,翻过肚皮迷茫地眯起眼。
等到中午,他们一定会被晒成湿润的咸鱼干的吧 。
另一边废墟中——
司白榆抽了一晚上烟,夏止陪同他坐在旁边,前方几个圈子大佬在口吐唾沫的互相斥责,怪对方没有抓住Morfran。
司白榆漫不经心听着,平板屏幕上是蔚蓝无际的大海,偶尔会露出一张他侄子“丑陋”的大脸,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
“嗯?你去哪?”夏止看见司白榆起身,连忙问道。
“去哪儿?”司白榆眼神冷漠,黑色西装搭在肩上,冷笑着回头,嚼着嘴里口香糖说,“老子去救老婆!”
说完他提起地上的一颗头颅,高视阔步地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一群人偶圈的少爷小姐们面面相觑,紧随其后地消失在夏止视线中。
辽阔无垠的大海上,三具“尸体”在慢悠悠地摇摆,沈忧成大字形露着肚皮朝天,神色惬意又焦虑。
“沈忧你说,”桥方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太阳落山后怎么办?”
“不用担心~”沈忧微微一笑,语气轻松,“现在是冬天,等太阳一消失,我们就可以全变成冻干啦!”
桥方:“……”
左右都离不开一个“干”对吧。
三人又飘了一会儿,沈忧翻了个身,头埋在水中,慵懒的如条美人鱼,两只手分别抓住桥方和牧黎,腿晃了晃,激起层层涟漪。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一直沉默的牧黎突然出声。
“没有啊。”桥方说。
沈忧在水里发不出声音,他抬了抬头翻过身,阳光刺眼,他伸手遮住光线,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声音:“嗯,是有声音,直升飞机的声音。”
他说完一愣,眼睛倏地亮了。
直升飞机!!
有人来救他们!!!
桥方看着双眼锃亮的沈忧,扑腾着身体竖起来,抬头一看,发现数百架直升飞机向他们飞来。
他的笑容从欣喜转变为疑惑,这么大阵仗,真的是来救他们的吗?
不会是来灭口的吧。
【70】再见少年司白榆
很快,桥方的疑惑就被证实。
因为沈忧看见直升飞机上印着Morfran乌鸦的图案,毫无疑问,那是离氿的人!
沈忧看见有枪管从直升飞机中伸出来,连忙把左右两人按进水里。
“呜唔唔!”桥方呛了大口水,挣扎了几下把头探出水面,深吸了一大口氧气又钻回海中。
头顶响起子弹的声音,沈忧往下潜了些,亲眼看见数不清的弹壳下雪般与自己擦肩而过。子弹击荡起水面层层波浪,子弹掠过水面时唰唰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等攻击停息,桥方和牧黎已经憋得脸上发紫,沈忧怕两人憋死了,独自游出水面查看情况。
等瞳孔适应强烈的光线,他看见一群标着黑山羊图案的飞机掠过上空,气冲斗牛地向Morfran的直升飞机发起攻击。
两群飞机打得你来我往,一时平分秋色。桥方憋不住了钻出水面 ,然后望着打得火热的战斗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诡异!十分诡异!
他们到底何德何能让几百架飞机为他们打架?简直豪无人性!
三颗圆圆的脑袋集体往上望,看着打架的直升飞机眼睛瞪得溜圆。牧黎尚且冷静,沈忧十分疑惑,桥方眼里满是震惊。
随着时间推移,黑山羊飞机慢慢占了上风,乌鸦飞机不甘心地再次发动攻击,战斗如火如荼,乌鸦飞机慢慢的又开始被动。
到最后乌鸦飞机的残骸哗啦啦地往下掉,沈忧将闪避点满,揪着桥方和牧黎的衣领扭动腰疯狂闪躲。
等终于消停,一根梯子落在沈忧眼前。
“要爬吗?”桥方忐忑问,“会不会是敌方的计谋?”
沈忧摇摇头,看着从扶梯上滑落下来的司白榆眼眸闪亮,松开左右两人兴奋地喊道:“哥哥!”
司白榆下扶梯的动作快速又优雅,到海面后围着扶梯旋转了一圈,优雅地落“地”。
沈忧看着坠入海中的司白榆笑容消失,丢脸地捂住眼睛。
果然,司白榆这个家伙根本不可能正经!
沈忧在内心疯狂吐槽,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打横抱起他。
沈忧愣神地抬起头,看着一手抓住梯子一手揽住自己腰的司白榆出神。
司白榆依旧帅气,海水打湿了他黑色的头发,零碎的刘海黏腻,被他一手抹到脑后,五官完整地露了出来。
表情高傲举止矜持,像个上流社会抹了头油准备参加王子晚宴的贵公子,只是……
沈忧捏了捏司白榆头顶微微翘起的犄角,又摸向他脸上狰狞结痂的伤疤,心疼地问:“你怎么受伤了?”
“你说这个?”司白榆歪了歪下巴,松开梯子摸向自己脸上的伤疤,轻柔地笑道,“被你父亲的人伤了。怎么,心疼你老公了?”
老、老公?沈忧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推搡着司白榆忸怩地骂他不要脸。
司白榆将头枕在沈忧肩上,轻笑了两声,看向旁边目瞪口呆吃了满嘴狗粮的桥方等人,微微颔首抓住梯子两下爬上直升飞机。
等上了飞机,司白榆要来毛巾给沈忧擦头。
沈忧叉开腿坐在司白榆紧闭的大腿上,双手环住对方腰部,一张小脸俏红。司白榆看见后非但没有心疼,还坏心眼用毛巾摩擦他的腰部,把小家伙逗得又羞又恼。
“哼,你干嘛还要救我,反正你都要你的沈赝小宝贝了!”沈忧用手指戳着司白榆的胸膛,“大坏蛋、负心汉,最讨厌你了!”
“对不起。”司白榆乖乖认错。
沈忧没想到对方认错得这么爽快,噎了下继续哭诉:“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好苦,我捡垃圾睡竹林,屁股上蚊子咬的包还在!”
“哦?”司白榆眼中掠过玩味,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地说,“这么惨?来,给哥哥看看。”
沈忧早就脱胎换骨,不是曾经单纯的小绵羊,他一眼拆穿司白榆的坏心思,抬头轻轻咬住对方的鼻尖,恶狠狠地骂道:“大坏蛋!”
他这话在司白榆眼中和撒娇无异,他捏了捏沈忧的鼻子,手摸向他眼尾的泪痣,再慢慢上滑。
沈忧发现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他抓住司白榆捂自己眼睛的手,想将他移开,却被对方抓得更紧了。
“别动,忧忧。”司白榆低头吻上沈忧的眼尾,“我想你了。”
随着他磁性的声音落下,直播间滚动的评论中清一色的尖叫,少女们冒着粉红色泡泡,直呼小说中的霸总有了脸,但没激动几秒,就发现直播间蓦地关闭,没有下播提醒也没有被封词条,就是毫无征兆地蒸发了。
有一些人快马加鞭地质问平台客服,但得到的回答却是他们也不知道。
直播间关闭后,沈忧脑子里乱哄哄的声音也慢慢消失,他趴在司白榆胸膛,小手轻轻戳着。
“怎么不说话?”司白榆低头担忧地问。
“不开心!”沈忧扭过头,飞机已经开始启动,他往下望了望,发现桥方和牧黎等人已经被解救上来。
“为什么不开心?”司白榆接着问。
“因为你骂我是脏人偶,你说我廉价,说我不好看!”沈忧越说越起劲,索性直接站起来骂道,“大坏蛋,我讨厌你!”
司白榆明白沈忧铁定了自己脑补了什么,他环住他的腰迫使他坐下,轻声地解释:“这事是我和老李的计谋。在见到沈赝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假货。”
沈忧止住抽噎,抬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小忧眼神很干净,不涉世事天真无邪,不像他一样全是嫉妒和欲望。”司白榆抱紧沈忧,接着道,“我和老李的计划很简单,先引狼入室,然后守株待兔,最后瓮中捉鳖。我在沈赝头发上安装了跟踪器,他抓你回老巢时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呵呵,这能怪谁,谁叫你把沈赝打晕了丢在岸边。我没有你的位置只能先解决离氿,联合警方和圈内人员进行围剿,只是离氿狡猾,他竟然趁我们不注意钻地道逃跑了。”
“好可惜……”
“不可惜,虽然没有抓到曼陀罗等中心人员,但抓到了一个你的老朋友。”司白榆眼眸沉了沉,“一个不安分守己的老朋友。”
沈忧不知道司白榆在说谁,他想着回家就能看见,便没有再刨根问底,倒在司白榆结实的怀里,昏昏欲睡地闭上眼:“星星,以后不要再抛弃我了。”
司白抿唇一笑:“好,我答应你。”
沈忧大脑昏沉沉的,没一会儿就扑进梦境的怀抱。
在他失去意识的一刹那,司白榆笑容消失,眼眸阴鸷可怕:“忧忧,是你先抛弃我的……”
他再睁开眼时,是熟悉的街道,当时他和小司白榆睡觉的箱子已经不在,周围熟悉又透着几分陌生。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周围有了人,沈忧不敢轻举妄动,亦步亦趋地跟在别人身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他走了没多久,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与他擦肩而过,也许是命运的羁绊,他立刻认出这是小司白榆。
——不,或许应该叫年轻司白榆。
他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十七岁一米八多的身高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他两眼呆滞无神,手中握着一把刀片,刀片的利刃划破手心流了一地的血,胸口和腿上都血迹斑斑,特别是膝盖处,有一团晕开的深红色血迹。
司白榆受伤了,还伤得不轻。
沈忧不清楚自己不在的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他抓住司白榆的手,扒开他的手指夺过刀片,心疼地训斥:“喂,你在干什么,再捏紧些手筋断了怎么办?!”
司白榆淡淡看着沈忧,眼神漠然:“断了就断了。”
沈忧被对方的冷漠惊醒,心疼地问道:“你……你这些年还好吗?”
司白榆不说话,只是怨恨地盯着沈忧。
沈忧被看得毛骨悚然,但比起害怕,他更多是担心。
司白榆夺过沈忧手中的刀片,一言不发地离开,沈忧不放心地跟上。
他一路光明正大地尾随司白榆,司白榆视若无睹,他手上的血流了一地,周围路人避之不及,宁愿绕路也不愿意靠近他。
沈忧看见这一幕心中揪得疼,他往前跑了几步与司白榆绕行,磨牙恐吓那些拍照的人:“拍什么拍,没见过人受伤吗!”
司白榆见到沈忧偏护自己有些诧异,他握紧刀片,冷漠地问:“你朋友得救了?”
沈忧察觉到司白榆的怨气,咂咂嘴:“得、得救了。”
“是吗?那祝贺你。”司白榆依旧冷漠。
沈忧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司白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怎么样?呵!”司白榆冷笑,手中的刀片捏得更紧了,“几年不见,这时候出来假惺惺装好人,你不恶心我还恶心!”
他说完加快脚步,沈忧在后面小跑才勉强追上。
他知道自己触了司白榆的霉头,识趣地不再吭声。
经过长途跋涉的弯弯绕绕,沈忧终于见到司白榆的家——破破烂烂,没有电梯的老小区,周围墙上全是不可描述的小卡片,垃圾堆满过道,苍蝇嗡嗡的声音响彻整栋楼。几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看见司白榆热情招呼,但司白榆眼皮都没抬一下,熟视无睹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沈忧好奇地看着他们,猜测他们应该是挂壁客,像这样的城中村,有他们的身影十分正常。
等到司白榆的屋子,司白榆拿出钥匙打开门,迈腿走了进去。
沈忧紧随其后,比起臭烘烘的走廊,司白榆的房间干净整洁,陈旧不失温度,床垫沙发套等东西虽然洗到发白,但靠近就能闻到薰衣草的香味。那沁人心脾的味道与司白榆身上的味道一样,应该来自同一款洗衣服。
“你好香啊!”沈忧嗅了嗅司白榆,由衷地发出感叹。
【71】我来自未来
司白榆惊讶地侧目,他以为这是沈忧讨好自己的小伎俩,讥讽问:“你觉得我还会和以前一样被你的小动作挑拨到心动吗?”
沈忧:“……?”
小小年纪,说出的话怎么比小说霸总还要土味。
司白榆走到冰箱前,回头问:“喝什么?”
“呃……”沈忧挠头,“牛奶吧。”
他也只知道这一种饮料,在现实中司白榆只许他喝牛奶和白开水,其他绝对不允许。
“呀,那真是抱歉,我家只有汽水。”司白榆目光扫过冰箱中各种款式的汽水,选了一款最新款的樱桃味可乐。
这可乐是出了名的难喝,买回来半年都没碰过。他眼底闪过戏谑,抑制上扬的嘴角将可乐扔给沈忧:“喏,赏你了。”
沈忧受宠若惊地接住,汽水冰冷的铁皮冻得他双手通红,他低头哈气,衣领中诱人的春光若隐若现。
司白榆现在正是青春期,春心萌动的时候,沈忧这种行为在他眼中无异于勾引,即便本人并没有这种意思。
“你……”司白榆咬牙切齿地骂道,“不知廉耻,你还不把胸给我挺起来!”
“啊?”沈忧懵逼地抬头挺胸,“怎么了?”
司白榆不肯承认自己因为对方的无心之举想入非非,也不希望在沈忧心中变成一个只知道色情的变态,别过头借口道:“我去趟洗手间,你自己待着。”
“哦……”沈忧目送司白榆离开。
殊不知,口口声声声称自己上洗手间的司白榆到了卫生间蓦地拐弯,躲在门后悄悄偷盯沈忧。
这不是变态癖好,只是单纯想看看沈忧喝到难喝东西的反应。
他越痛苦,他越开心!
“哈哈哈哈哈——”他张开双臂,发出低低的狂笑。
听觉异于常人的沈忧好奇地望向卫生间,不明白司白榆为什么在卫生间偷笑。
难道是拉屎拉得太畅快?
他摇摇头。
果然还是不明白司白榆的脑回路。
在司白榆紧张地注视下,沈忧打开了樱桃味可乐,他在电视中看见过这个东西,听介绍的人说甘甜可口。
但人类喜欢的东西总是与他喜爱的大相径庭,因此沈忧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低头微微抿了一口。
“唔!”下一秒,他微眯的杏眼瞬间瞪大,两眼放着红光,欣喜地咂嘴,“好、好喝!”
意外地好喝!
他又低头抿了几口,躲在卫生间偷看的司白榆不乐意了,走出来夺过沈忧手中的可乐,灌了两口又吐出来,伸着舌头一脸嫌弃:“你缺心眼吧,一股藿香正气味,这么难喝的东西亏你也喝的下去!”
沈忧无辜地攥紧衣摆:“可是在我眼里的确好喝呀。”
他是人偶,与人类的味蕾不同。人类的美食在他嘴里寡淡无味,比起那些白开水一样的食物,他更喜欢风油精这种刺激性东西。
“你!”司白榆不知道沈忧的身份,在他眼中沈忧就是在赤裸裸地挑衅自己,偏偏他看着沈忧无辜的小表情怎样都骂不出口。
“算了,我不和你吵。”沈忧起身牵起司白榆受伤的手,放到胸口捂了捂,心疼地建议,“你还是先处理伤口吧,不然一会儿会感染的。”
“不用你关心!”司白榆一把甩开沈忧的手,“装什么装,你要是好人……我叫了你那么多次名字,你也不至于一次都不出现,要是办不到,开始就别许承诺,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沈忧微愣:“叫我名字?”
不会吧,司白榆竟然真相信了他离开时的鬼话。
那种不靠谱的话,他只是说来逗司白榆开心的……但看样子,他在这两三年没少叫自己的名字。
沈忧头疼地拍了拍嘴巴。
都怪他嘴贱,早知道就不安慰司白榆了,冷漠就冷漠吧,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拔刀相向。
沈忧抵唇轻咳,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餐点打杂,偶尔帮人打架。”司白榆拿起汽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苦笑,“像我这样年纪小,又没学历的人,除了服务业和体力活,也没人愿意要我了。”
沈忧哑言,不知怎么安慰。
“沈忧,我不会留你过夜,你有什么要问的赶紧,等我喝完这瓶汽水你就立马给我滚蛋!”司白榆凶巴巴地说。
沈忧打量着房间,想起司白榆病重的爷爷,问道:“你爷爷呢?”
有了一条金项链,应该能多活一段时间吧。
但司白榆接下来的话犹如重磅落下:“我爷爷在你离开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沈忧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不是有……”
“不是有一条金项链,对吗?哈!”司白榆打断沈忧的话,抓起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真以为一条金项链就能拯救一条生命?还有,别给我装了,你那金项链分明是假的,最后……最后也只不过换了一百多元!”
沈忧愣愣地看着司白榆,蹙起眉反驳:“不可能,它不可能是假的!”
司白榆不可能送他假东西!
“你、你竟然还在狡辩——”司白榆气得怒目圆睁,眼球上的红血丝暴涨。
沈忧怕司白榆气坏了,不得不先安抚他情绪:“好好好,是我在狡辩。那你告诉我,你卖项链的地方在哪儿?”
“在市中心万达楼下的老金店里。”司白榆将手中的易拉罐捏到变形,眼神犀利,“怎么,你还想去找人家麻烦?”
“我是这么坏的人吗?!”沈忧扳开司白榆的手,一脸无辜和单纯,“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恶意。”
骗人的,等回了现实他要砸了那家店!
当然,如果那条金项链真是假的,那只能怪司白榆自作自受,谁叫他给他一条假的金项链。
“最好是这样!”司白榆恶狠狠地瞪着沈忧,一把将他推到沙发上,摸出烟盒点燃支烟叼在嘴里。
沈忧看着烟雾缭绕的司白榆,不禁联想到动漫里的黑社会,他踟蹰地挪到司白榆身边,暗戳戳地问:“你这几年……经常抽烟吗?”
司白榆叼着烟剜了沈忧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和我没关系,但我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如何。”沈忧诚恳地抓住司白榆衣角,往下扯了扯,结果低估了自己力气,不小心将司白榆裤子扒了下来。
黑裤衩近在咫尺,司白榆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并拢,嘴里的烟掉在地上,两手捂着裆部羞愤欲死,大骂道:“沈忧,你这个无耻、满脑子色情的地痞流氓,我今天要杀了你!”
他说着一抬大腿踢向沈忧,沈忧早有防备,半跪下空手接白腿,苦笑着说:“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谁会信你的鬼话啊!”司白榆想拽回自己的脚,可拽了几下没拽动。
他裤子还没提起来,就这么穿着内裤抬腿和沈忧对峙,乍一看还以为他是在欲拒还迎。
司白榆肩膀微颤,红着双眼命令:“放开我!”
“我不,”沈忧破罐子破摔,“除非你答应我你不赶我走!”
司白榆深吸一口气,肌肉虬结的手臂青筋暴起,隐忍着怒火咬牙说:“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那……”沈忧得寸进尺,“那你再答应我一个请求。”
司白榆蹙起眉:“沈忧,你他妈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就一个!”
“行,我答应你。你赶快给我松开!”
沈忧惊讶司白榆都不问问要求是什么,他松开对方的腿坐回沙发上,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你……相信这里其实是梦境吗?”
正在穿裤子的司白榆动作一停,嘲笑道:“你脑子坏了吧,要是这里是梦境,我直接成为亿万富翁了,怎么可能还住在这种鬼地方!”
沈忧想想也是,但很快摇头纠正:“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世界是我的一场梦呢?”
司白榆穿戴好衣服,靠着沙发抱胸好整以暇地蔑视沈忧:“所以,你是想说我是你梦境中的npc?”
沈忧点头又摇头。
“你摇头晃脑是什么意思?”司白榆开始不耐烦。
沈忧低头沉思:“我只是觉得……你是我梦中的主角。”
司白榆听后懵逼地眨了眨眼,脸又红得媲美桃子:“你这家伙,怎么动不动就撩人!”
“嗯?”沈忧指向自己,“我撩人?”
他怎么撩人了?一句你是我的主角?青春期的孩子还真是敏感啊。
“总之呢,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沈忧说,“我来自未来。”
司白榆一脸冷漠:“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
“我没有骗人,我真来自未来!”沈忧为了证明自己,从厨房拿出一把小刀当着司白榆的面割破手腕。
“你干什么呢?!”司白榆看见后一把抓住沈忧的手,撕破自己的衣服替其包扎止血,“死东西,不要命了是不是?”
沈忧看着紧张的司白榆嘴角翘到天上,笃定道:“你担心我了。”
“你现在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沈忧,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手!”司白榆抬起沈忧的手腕,将伤口指给他看。
“可是我没有流血啊。”沈忧笑吟吟地抻长脑袋,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是一个人偶。”
【72】看见真相
“人偶?”司白榆松开沈忧的手,果然发现沈忧的伤口没有流出一丝血,只溢了些透明色的液体出来。
像是泉水一样清澈,一滴一滴地聚在指尖处形成水珠砸在地板上,生生砸出一道浅浅的湿痕。
司白榆沾起尝了尝,眉头紧皱:“苦的。”
沈忧惊愕地看着司白榆:“你为什么要放嘴里?”
“哦。”司白榆神色平淡,“只是好奇这些液体的味道而已。”
沈忧头一次见到这样匪夷所思的行为和回答,觉得奇妙又兴奋:“那你相信我是来自未来的人了?”
司白榆:“请保持严谨,是来自未来的人偶。”
沈忧明白司白榆是相信了自己,雀跃地轻蹦,他开心地左右摇晃,抵唇严肃道:“那你还要赶我走吗?”
他了解人类,人类是一个由欲望组成的生物,司白榆一定会问他关于未来的人和事,到时候他就故意为难他,让他好好给自己讲讲这些年生活上的事。
“要。”司白榆冷漠地出乎意料。
沈忧笑容消失:“我可是知道你的未来!”
“那又怎样?”司白榆扯起嘴唇,眼含讥讽,“未来与我有何干系,难道我知道了就能马上改变,成为人上人?”
沈忧说:“但是你可以问我彩票相关的问题啊,说不定一夜暴富就在眼前!”
司白榆听后脸上划过不屑:“你能记住?”
沈忧摇头,诚实道:“记不住。”
“哦~”司白榆一脸果然如此。
沈忧垂下肩膀,渐渐认命:“行吧,我什么用都没有,你赶我走吧。”
司白榆却不为所动,他从冰箱中又拿了一罐可乐,从厨房拿出一个玻璃酒杯,小气的倒了半杯给沈忧,这才漫不经心地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沈忧认真想了想:“哥哥和弟弟吧。”
司白榆闷了口可乐,将易拉罐重重砸在茶几上:“是债务人和欠债人吧。”
沈忧心想什么都瞒不过司白榆,他望向墙角的挂钟,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厚脸皮地问:“我们吃什么?”
“你觉得你有问这个的权利吗?”司白榆冷飕飕地反问。
沈忧心虚地低头,扣着指甲不敢看司白榆。
气氛一瞬间来到了凝固点。
沈忧盯着自己的手,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自己的手变得透明。
啊……又要离开了。
为什么这次莫名开心呢,因为知道司白榆之后的路是星光大道?
“我先走了。”沈忧起身微微鞠躬,“谢谢你的招待!”
“假客气!”司白榆不相信沈忧会走,肆无忌惮地翘起二郎腿,“门在右边,慢走不送,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他说着闭上眼,心情愉悦,猜想没一会沈忧就会眼巴巴地回来求自己。
可等了几分钟都没听见动静,他睁开眼,发现沈忧早已没了身影,客厅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他跑到门外,走廊也空无一人,连之前的挂壁客也没了踪影。
“走得真彻底啊!”司白榆惘然若失地回到屋子,靠着门滑到地上,撑着前额苦笑,“走了好……走了好……永远不见更好!”
他心口不一地说着气话,眼泪悄然滑落,在他情绪低落时,偶尔看见门把手粘着的字条:星星别难过,我去给你摘月亮啦,等我把月亮捧到你的面前,我们就交往好不好呀?
司白榆看见这行字羞得面红耳赤,但很快他意识到这些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沈忧来自于未来,他与自己只见过两面,于情于理都不会爱上他。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在向未来的自己表白。
司白榆讨厌未来,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这烂透的人生能有多么精彩,相反,倒霉是没有下限的,比起未知的未来,已知的现在更能给他安全感。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急切地想要穿越时空,想让白驹过隙具象化,即便是一秒也足矣。
……
沈忧离开司白榆家后并没有急着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桥方他们已经获救,也没有迫在眉睫的事。因此他悠哉悠哉地在街上闲逛,凭着自己人畜无害的脸混了小朋友几颗糖,揣着兜脚步轻快。
冥冥之中他觉得有东西在指引自己,他循着直觉长途跋涉,在日落前走到了一座大学前。
此时不少走读生从学校出来,沈忧想到自己人类时学生的身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扫脸,结果还真成功了。
学校很大,周围人满为患,沈忧被挤到一间空旷的教学楼前。
他总觉得楼上有什么,气喘吁吁地爬上天台。
天台的铁门没有锁,沈忧轻轻一推就开了。他听见里面有争吵声,就躲在门后偷看。
然后他看见浑身是伤的少年“沈忧”坐在地上,旁边围着一群不良少年,其中一个是高中时的小胖墩,他们显然不是这个大学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对少年拳打脚踢,后来者的沈忧也不知道。
他只能尽可能地竖长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草你大爷的,你真以为你考上个211就了不起啊。叫你出来陪我几个哥们你都不陪,亏老子高中时还接济过你!”小胖墩啐着唾沫骂道。
少年抬手挡住周围人的拳脚,抬起伤痕累累的脸嘲讽道:“你所谓的接济,是指打我一顿然后赏我一天饭钱?”
“咋?”小胖墩理直气壮,“那也比你饿一天肚子强吧,而且爷可没有施虐倾向,你要是乖乖从了我们,哪儿还会被打啊!”
“就是,不就是脱个裤子的事,你又不是女人,还在乎贞节这玩意?”
“哎哎哎,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人家真有某些器官呢,不是说有双性人吗,他天天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说不定真有哦。”
“哈哈哈,说那么多干嘛,脱了看看不就行了!”
几个人开始对少年上下其手,沈忧指甲划着铁门,按捺不住冲了出去。
几个不良少年正调戏少年起劲,猛然看见一个和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出来,当场傻了眼。
“这……这……”小胖墩一会指着少年一会指着沈忧,“你俩是兄弟?”
“别管这么多。我就问你,你凭什么欺负他?!”沈忧正气凛然地叉腰质问。
“嘿,你这小子奇了怪了,没事管我们兄弟几个干嘛?信不信哥哥揍扁你啊!”小胖墩的跟班挥舞起拳头,向沈忧示威。
少年见状面露担心,捡起地上的铁管站起来
这种情况他再习惯不过,交给他来就好。
少年这么想着,走到几个混混面前抄起铁管。在他准备解决几个人时,沈忧陡然抢过他的铁管,神色阴沉地向几个人走去。
“哟,装模作样,别以为你……啊,别打我的膝盖!”
“屁股,我的屁股要开花!”
“打啥都行,哥哥你别打我的头啊,我家还指望着我继承公司呢!”
几个人没了高傲自大,围成一团抱头鼠窜,被沈忧揍的屁滚尿流。
少年怔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为自己打抱不平的青年,心底涌起一层从未有过的暖流。
原来,被人保护是这种滋味。
等沈忧揍爽了,他抄着铁管问几个鼻青脸肿的少年:“说,以后还欺不欺负沈同学?”
“不、不欺负了!”小胖墩瑟瑟发抖。
沈忧眸光一凝:“嗯?这就完了?”
小胖墩反应迅速,趴着起誓:“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沈同学,要是欺负了他,我们就被疯狗咬死,家破人亡,做鬼也不得安息!”
沈忧挪挪下巴:“行了,给我快滚!”
几人连滚带爬地离开,沈忧看向少年,笑了笑:“要保护好自己呀,别再被欺负了。”
少年不知怎么向沈忧解释欺负自己人的下场,他怕小家伙被吓走,决定装一回小白花。掸了掸灰尘微笑:“我们又见面了,谢谢你。”
“你竟然还有记忆!”沈忧惊讶地捂嘴,鸭步鹅行地挪到少年身边,“那个,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未来的我。”少年不假思索。
“原来你知道啊,那——”沈忧神秘兮兮地又问,“你知道我是什么生物吗?”
少年从容不迫地莞尔一笑:“你不是人。”
沈忧搓搓手:“你什么都知道啊,那……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少年微笑地走到天台墙边,眼眸被光线映成霁色:“这个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和你为何来找我的目的一样。”
沈忧垂眸抿唇。
他来找曾经的自己是想窥探过去,所以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记忆?
“黑桃K,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该换我提问了。”少年转过身,他的双眸与沈忧不同,偏细长,眯起时像只心怀鬼胎的妖狐狸。他抬手放在胸前,步步逼近沈忧,“告诉我,你开心吗?”
沈忧被对方的架势震慑,咽了咽唾沫:“不知道。”
两人你近我退,少年凝视着沈忧:“和离氿关系怎么样?”
“不太好。”
“哦?那朋友多吗?”
“不多,人类都不喜欢我,他们觉得我是怪物。”
“后悔吗?”
“什么?”沈忧抬起头,“后悔什么?”
“后悔变成一只人偶。”少年说。
沈忧暗下眼眸。
后悔吗?其实他也不知道。
如果不变成人偶就无法与司白榆相遇,那他一定不后悔,若反之,那一定后悔。风餐露宿,被驱逐和嫌弃,这样的生活他并不喜欢。
“沈忧,离氿是我的朋友。”少年忽然后退,单手越过围墙站在外面,回眸迎着风轻笑,“你喜欢离氿吗?”
沈忧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不喜欢。”
“应该?”
“他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吃面包,还总给我安排危险的任务。”沈忧小脸皱成一团,“最可气的是,他还往我脑袋里安装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嗯嗯,它会说话,会思考,还会透过我的眼睛窃取机密。”沈忧想了想,“而且它就是带我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
“啊~听起来很糟糕。罢了,”少年释然地低笑,“沈忧,不用为我的出现所烦恼,你依旧是你,我只是你记忆的载体。来,牵住我的手。”
沈忧听话地上前牵住少年,下一秒,天翻地覆,他被少年抱在怀里,迅速地往下坠落。
【73】黑山羊的幸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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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离刹死亡
沈忧耸起肩膀,紧张地望向门口。
在倾斜的旭日中,一个低着头,黑发红眸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的背部沐浴在阳光中,脸部处在阴影处,一双没有瞳孔的红眸似是日晷,单单一眼就使人心惊胆战。
“离刹!”沈忧惊讶又激动地喊道,“你金盆洗手啦?”
“…不是。”离刹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一言难尽地摇头,“我被俘虏了。”
“那你不如乘机倒戈,我们比Morfran好多了,我们有吃不完的面包,喝不完的红酒,还有数不尽的自由!”沈忧说得摇头晃脑。
司白榆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
小家伙竟然也学会收买人心了。
离刹一时有些心动,但很快摇头拒绝:“抱歉,我现在没办法加入你们。”
“为什么?”
“因为我准备退出Morfran,当只没有所属的人偶。”
沈忧遗憾地点头。
没有所属,顾名思义就是没有主人,通俗讲就是“流浪偶”,他之前就是流浪偶,当流浪偶的日子于他而言不尽人意,遂劝道:“你已经决定了吗?没有主人会被人类狠狠欺负的,而且下雨了都没地方避雨。”
司白榆瞥向沈忧:“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用?”
沈忧:“……”
心被司白榆狠狠插了一箭。
“我可以做体力活,也可以给别人当保镖。”离刹看向司白榆,向他深深鞠躬,“谢谢司白榆先生将我救出来,为了表示感谢,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司白榆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离刹:“这算叛变吗?”
“或许吧,不管怎样,我已经决定离开Morfran了。在Morfran的日子我如履薄冰,总做些我不喜欢的事情……”离刹话音一顿,垂下眼纠结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助我。”
“说。”
“我想初始化。”离刹抬头坚毅地请求,“请您帮我初始化!”
司白榆脸上浮现踟蹰之色。
人偶和手机等东西相似,可以恢复出厂设置,可一旦恢复,记忆和思想都会重启。
按照离刹现在的情况,好比将一张沾满墨水的白纸扔进水里,不仅洗不干净,还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不论离刹曾经所做的事是不是源自他本人主观想法,事情都结结实实发生了,而现在他不仅想融入人类社会,还想丢掉过去重新开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太贪心了。
“司先生……”离刹以为司白榆不同意,情绪低落地喊道。
“我明白了,我会考虑的。”司白榆扶额叹气,“你先离开吧,程序方面的事等我考虑好,我再派人通知你。”
“那离某感激不尽。”离刹重拾精神,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封递给司白榆,“信息都在这里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低下头,沿着墙壁藏匿在黑暗中,遁隐离开。
不知为何,沈忧从他的背影看出了强烈的不舍和痛苦。
明明马上就要拥抱新的生活了,为什么还要难过?
沈忧疑惑地同时拿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甩了甩对着光线摊开,一字一句地念道:“我先阐述一下我的个人立场:我不信任及投靠任何一个集团,以下的话全由我清醒时所写,但如发生不符现实、语言错乱等情况,并非我的本意。”
沈忧念完陷入了沉默,离刹虽然把自己关系撇清了,但信任降为了零,看着莫名地让人不信服。
“忧忧,继续。”司白榆催促道。
沈忧哦了声,清了清嗓子将信举过头顶,迎着朝阳抑扬顿挫地念道:“我原名不叫离刹,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单个依字。”
“在进入Morfran之前,我死于车祸,是Morfran给了我新生,按理说我应该誓死效忠Morfran,但这些年他们让我做的事让我的良心备受谴责……”
之后就是一大段忏悔 ,沈忧直接越过了它们。
“这几年我的三观逐渐崩坏,我像个得了精神分裂的病人,常常处于分裂的边缘,每当我出现逃跑的想法,Morfran就会派人洗去我的记忆,使我无条件重新效忠他们。我是麻木的,痛苦的。”
“算了,多说无益,Morfran贩毒的地点我已经交给夏止了,祝你们一切顺利!”
到此完。
“夏止呀……”沈忧将信叠成三角形,塞进司白榆的裤兜里,“哥哥,这个还给你。”
司白榆欲哭无泪:“那谢谢?”
“不客气。”
司白榆:“……”
“说起罪证,前几日我的小蛞蝓回来时吐了一大摊纸屑给我,是你干的吧?”司白榆佯装生气地抄手,“最好如实招来。”
“小蛞蝓?”沈忧心虚地戳手指,“我没塞纸屑。”
他塞的是完整的纸。
“你没塞?”司白榆看着小家伙矢口否认的小倔样,失笑问,“那你说,你没塞我的显示屏为什么会显示你的脸?”
“可能是巧合。”沈忧抱住司白榆的腰蹭了蹭,娇滴滴地撒娇,用头去撞司白榆的肚子,“我没塞嘛!”
司白榆被沈忧撞得腹痛,按住他的脑袋妥协:“好好好,你没塞。别撞了,再撞我得进医院了。”
沈忧松开司白榆,娇嗔地嘿嘿笑。
在前往警局的路上,沈忧猛然想起自己塞纸的原因,哭丧着脸恨不得一头撞死。
司白榆的小蛞蝓竟然不防水,好不容易收集的证据全没了!
司白榆不明所以地安慰他,当知道原因后,笑得前俯后仰,扶着电线杆揉肚子。
沈忧被嘲笑觉得脸面挂不住,气呼呼地走在前面,不论司白榆怎么道歉都不回头,最后还是司白榆买了串糖葫芦才哄好。
——
司白榆到警局时,被一群年轻警察团团围住,等问清楚原因,才知道离刹把获得Morfran贩毒点的功劳全部归功给了他。
沈忧因为海上求生的事大火了一把,毫不夸张地说,现在他比明星的影响力还要大,特别还有一个牧黎撑腰,根本没有媒体敢正面黑他。
“我们小忧立的功才大,如果不是你的直播,其他还活着的游客也不会得救。”李队按住沈忧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夸赞。
沈忧的笑容因为李队的话僵住:“还有幸存者?”
难道说,在他们离开救生艇时,救生艇内部还有活着的人?
“对啊,有些人在救生艇沉没的第一时间就想办法跳海了,如果不是你,他们的结局也会和救生艇中没有得救的亡者一样。”李队惋惜道,“两百多人啊,最后只活下来五十多人。”
沈忧听到李队的话暗暗松了口气,他想到其他救生艇的乘客,问道:“那爷爷,整个游轮一共幸存下来了多少人?”
李队撑着下巴想了想:“游客总共有五千多人,幸存者七八百。别看这数字小,但在茫茫大海已经是奇迹了。”
“您就别为难小忧了,他一个孩子,你和他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做什么?”夏止拿着资料从拐角出来,旁边站着桥方。
“啊啊啊,沈忧!”桥方看见沈忧眼睛一亮,冲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可想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司白榆那个畜生给弄得下不了床了呢。”
“你嘴巴干净点好不好!”沈忧生气地叉腰,骂完后又回抱住对方,“不过你活着真好。”
桥方意外地侧目,笑着附和:“是啊,能活下来真好。不过你也真是,在直播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害我们白害怕了。”
沈忧哑然。
直播?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一定与脑子里的东西有关。
这东西虽然监视他怪讨厌的,但关键时刻出乎意料的有用。如果不是它,没有位置的司白榆也法找到他,到时候他们三人结局不难猜测。
“这是什么?”桥方忽然惊叫一声。
沈忧回过神,发现桥方已经松开了他,搂着司白榆肩膀指着他手里的信笺疑惑。
司白榆没有理会桥方,把信交给了桥方。
桥方接过后与李队一起草草看完,他们安之若素地收好,将离刹所给的证据和贩毒地点交给了司白榆。
沈忧歪了歪头。
交换情报?
“从这些资料看,除了贩毒外,Morfran还参加了器官买卖和人体实验,这些实验残忍程度令人发指……”夏止喋喋不休。
沈忧发现一张巴掌大的卡片从资料里飞出来,他接住卡片,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笑容消失,眼里皆是震惊。
桥方注意到沈忧的反常,笑呵呵地凑过来,不假思索地念道:“冤魂缠梦的夜晚辗转反侧,我早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离氿在我体内安放了监听器。哈哈,你们不必慌张,这安装器早被我取了出来,只是让人头痛的是,它挨着自毁程序。”
“可惜我没有司先生精湛的技术……我不想死,但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们千万人的胜利,我想这也算赎罪……”
桥方话音刚落,远处一声爆炸响起。
沈忧手中的卡片落在地上,在地上摩擦发声沙哑的低吟,似是哀悼者痛苦的哀歌。
【75】线索
沈忧大脑一瞬间空白,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远处徐徐上升的烟雾,不知所措地看向司白榆。
司白榆不知道纸上的内容,他捡起地上的卡片,用指腹拭去上面的灰尘,一目十行地看完。
离刹与他并不熟络,最多算是萍水相逢,因此除了惊讶外,没有多少难过。
“他死了啊。”桥方回过神,他挠挠头有些理不清思绪,呆头呆脑地问周围人,“怎么办?”
夏止没有言语,接过司白榆递来的卡片看了看,然后转交给李队传阅。
“小忧?”夏止担心地喊道。
沈忧被夏止唤回神,他垂下眼睑肩膀微颤,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又是自毁程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汇了,现在死的是离我刹,下一次又会是谁?.
离刹抱着必死的心,他没有向其他人偶师求救,独自一人走到一片湖泊前,躺在草丛里等待死亡。
爆炸引发了小规模的山火,因为是冬天,火焰两小时火就自然熄灭了。沈忧等人赶到时离刹烧的只剩下一堆焦炭。
沈忧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翻找什么。
“小忧,别徒劳了,这么大的爆炸,离刹不可能还活着。”夏止心疼地拦住沈忧。
沈忧绕开夏止,继续埋头寻宝般搜寻,他一双白白净净的手被碳灰染得漆黑。司白榆在旁边看的血压升高,但他没有选择阻止,而是蹲在地上和沈忧一起寻找。
寻找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先顺着沈忧总没错。
“司白榆,怎么你也……”夏止指着司白榆欲言又止。
沈忧找了七小时,李队和夏止因为工作半途离开。
在暮色中,沈忧举起一颗眼珠子高喊:“找到啦!”
司白榆和桥方闻声跑过来,齐声问到:“找到什么了?”
沈忧开心地向他们扬了扬眼珠子。
离氿曾经告诉过他,人偶主要的监控系统在眼睛里,这个监控系统不是事实的,类似于储存卡,每三个月取出来一次,用来清楚记忆和导入任务。
因为这个零件昂贵,可以交替使用,所以防御力惊人。
只要有了它,知道离氿的计划轻而易举!
司白榆自然认识这个零件,他接过零件在手中检查了一会,还给沈忧:“还能使用。”
“这能有啥作用?”桥方探出头,于门外汉的他眼中,就是两个变态捡了颗眼珠子在那瞎兴奋。他抿抿唇,自认为含蓄地提醒,“泡福尔马林不好吧?毕竟他也算我们的朋友,你们一老一小不能这么变态。”
不解,更不尊重。
沈忧地:“小?”
司白榆:“老……”
桥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害怕地捂住嘴。
三人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别墅,桥方不客气地占了客房,大放厥词说要住一个月。
司白榆表示没关系,笑吟吟地道:“可以,只要你付我房租。”
“不就是钱嘛。切,说吧,多少?”桥方葛优躺,痞里痞气。
司白榆伸出一根手指。
桥方挺高上半身:“一千?还挺划算的。”
司白榆斯文地摇头:“不是呐,是一万。”
气氛一瞬间尴尬,沈忧咕噜咕噜地喝风油精,转头好奇地瞅着他们。
嘿,反正与他无关,单手叉腰看戏。
“沈~忧!”桥方忽然坐起身,扭着屁股扑进沈忧怀里,小手矫揉造作地一甩,指着司白榆哭诉,“我们是共患难的朋友对吧?可你看看你男人,他竟然收你患难朋友的钱,太不是人了!”
沈忧选择视若无睹。
“沈忧!”桥方梨花带雨地咬着袖子,红着双眼威胁,“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喝风油精的秘密曝光出去!”
“曝光给谁?”
“哈,那肯定是之前夜以继日帮你报警的粉丝了!”桥方笑容满面地磨着水果刀,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威胁沈忧,以达到自己白吃白喝的目的。
“那你说吧。”沈忧压根不吃他那一套,嗤之以鼻,“我认为人偶是有喝风油精权利的。”
桥方一时哑口无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那如果我把你们恋情曝光出去呢?”
“曝光恋情?”沈忧愣了愣,“曝光我和谁的恋情?”
桥方理所当然地摊手:“当然是司白榆的了。”
“哦,那你曝光吧。”
他是只普通人偶,普通人偶是有权利自由恋爱的……等等!怎么周围人全默认他和司白榆在一起了?!
“呵呵,现在你也算小有名气的网红了,像你这种靠颜值吸引粉丝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谈恋爱。到时候大家都唾弃你,粉牧黎那种大咖去了!”桥方邪笑,“当然,不想要这种局面发生,你就得替我向司白榆说情。”
沈忧有些无奈:“他才不会同意呢。”
“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桥方眼神变得幽怨,“难道说,你也不希望我住下来?”
“怎么会,主要是……”沈忧不知道怎么向桥方解释司白榆根本不听自己的话,无可奈何地叹气,“行吧,我试试。”
他清了清嗓子,死气沉沉地看向司白榆:“先生,让桥方住下来好不好?”
他说完生无可恋的闭上双眼,心想司白榆一定会生气拒绝的,毕竟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司白榆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答应桥方的无理请求。
“好啊。”司白榆爽快地笑道。
沈忧石化在原地。
司白榆答应了……司白榆竟然答应了!
等等,司白榆不会是想先答应自己,然后等日后找自己麻烦报复吧?
沈忧咽了咽唾沫,不争气地摇头:“还是算了吧。”
桥方的笑容消失,他看着含情脉脉的牧黎,和含羞带怯的沈忧,头顶冒出三个加粗加大的问号。???
什么玩意儿?他也是他们pay中的一环?别太丧心病狂!
就这样,桥方名不正言不顺地住了下来,他的心情在短短一下午转变得比彩虹颜色还要丰富。
从喜悦到震惊,又从震惊到难过,最后到现在的嫉妒。
虽然知道司白榆那个老贼是故意在秀恩爱,但看着他那么宠沈忧,还真有几分羡慕了,要不自己也谈一个对象试试……
与此同时,正在剧组加班的牧黎收到了短信。
……
凌晨三时,与朋友畅聊一晚上的桥方被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滚下床,扶着墙壁一路佝偻到楼下,然后看见客厅里司白榆和沈忧相互依偎着,举着一颗眼珠子赏月。
沈忧窝在司白榆怀里,他转着手里的眼珠,一个劲的夸赞漂亮,而旁边的司白榆笑得如沐春风,手里违和地举着一个电锯。
桥方站在楼梯间沉默地看着他们,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世界之大,性癖万千啊……”桥方摇摇头,弓着背悄悄回了房间。
“咦,桥方刚刚是不是下来了?”沈忧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看着空荡荡地楼梯间问道。
司白榆低笑着摇头:“不清楚,我们继续分解吧。”
月光下,他手里的电钻醒目。一阵电闪雷鸣划过,楼上的桥方裹紧被子瑟瑟发抖,悉悉索索地声音仍在继续,他心中的炫紧绷,“呜”了声后把头深深埋进枕头下。
翌日清晨——
忙碌了一晚上的沈忧昏昏欲睡,他两道黑眼圈异常醒目,和旁边的司白榆往门口一站,让桥方差点以为他们偷偷养了大熊猫。
“桥方,”沈忧竹竿子般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一双眼珠随桥方转动,“你提着行李准备去哪儿?”
“哈哈,去哪儿?”桥方被沈忧看得发悚,挠头苦哈哈地解释,“我奶奶家的小猪准备下崽了,叫我过去帮忙接生!”
他知道这个解释牵强,但……
他微微抬头看向死死盯着自己,一副要把自己大卸八块的司白榆,害怕地抖如筛糠,迅速低头迈着小碎步出门。
当接触到阳光那一刻,桥方觉得自己如逃出魔窟的娇娘子,泫然欲涕地奔向等候多时的牧黎。
——不,是救世主。
“桥方,你激动可以,但别拽我脖子!”桥方看着爬到自己身上,想让他抱的桥方无奈推搡,“你听话,松开。”
“我不……有变态!”桥方上下牙床打颤,倔强地小声嚷嚷。
“变态?”
“对,司白榆他们是变态,他们……”桥方缓缓抬头,猝不及防与司白榆对上目光,咽了咽口水改口,“他们可善良了,特别是司白榆,人帅心善!”
他说话时心虚的眼神让牧黎感到怀疑,问姗姗出来的沈忧:“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忧忙活了一晚大脑发懵,被牧黎这么一问愣了好一会:“我们发生了什么?”
“是啊,你们发生了什么?”牧黎问。
沈忧还想反问,司白榆怕两人陷入死循环,帮忙解释:“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是吗?”牧黎保持怀疑,扶住摇摇欲坠的桥方,“那我先带桥方离开了?我家离这比较远,有些赶时间。”
司白榆表示没关系,他意味深长地扫向桥方:“一路顺风?”
“谢谢……”桥方在司白榆凌厉的目光中察觉到了那肃然的杀气,下意识地抱住牧黎胳膊,拖着他小鸟依人地往前飞奔。
“嗯?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了一场戏的牧黎依旧分不清情况。
【76】观看回忆
“哎,你就别管了。”桥方挤眉弄眼地搀着牧黎,“快走吧,不然等我叔叔开启了暴走模式,得把我们俩全嘎掉!”
“啊?司先生是这么残暴的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肤浅了。”
沈忧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司白榆也一样,他抱着胳膊肘低骂:“这嘴没边的混小子!”
沈忧竖起耳朵,试探地喊道:“叔叔?”
“沈忧——!”司白榆转身揪住沈忧的耳朵,环住他的腰,含住他的耳尖咬牙切齿问,“你叫我什么?”
“哈哈,别这样,痒!”沈忧难受地扭成水草。
“啧,先说说你应该叫我什么,否则我就一天都抱着你!”司白榆说完还恶狠狠地咬了沈忧锁骨一口。
他仗着人偶感知钝化,故意留了道浅紫色的牙印。
沈忧只觉得自己脖子痒痒的,手摸向锁骨,指尖沾起温热的涎水,生气地把它抹在司白榆脸上,从对方腋下钻出,吐了吐舌头轻快地跑开。
司白榆无奈地叹气,笑着跟上。
经过两人一夜的研究,离刹眼珠的防守终于被击破。沈忧迫不及待地提取回忆。奇怪的是,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碰过人偶相关的高端仪器,但不知为何,应用起来意外地得心应手。
仿佛他天生就该吃人偶师这碗饭。
司白榆怕离刹记忆中有关乎沈忧过去的秘密,他哄骗沈忧把零件给自己,独自到卧室观看。
沈忧知道司白榆的良苦用心,蹲在卧室门口守了一夜。这一夜他想了很多,从宇宙大爆炸到恐龙灭绝,连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种无聊问题都思考了一遍。
“咔嚓——”
房门从内打开。
扶着额,一脸疲惫之色的司白榆从房间里出来。连续两晚通宵,他精神有些恍惚,一时没注意到门口蹲着的沈忧,一脚踩了上去。
“啊,我的头!”
等听到小家伙的惊呼,他接近闪避地挪开腿,扶起小家伙担忧地蹙眉:“没事吧?踩疼没有?”
沈忧幽怨地瞅了眼司白榆,视线往下移,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零件,意思不言而喻。
司白榆心有神会,他把零件递给沈忧,唇瓣微张,脸色浮现一抹踌躇之色:“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其实我们曾经……罢了,你自己看吧。”
他张开右手,手心躺着一沓陈旧发黄的照片,边角微微卷起,显然经常被人翻看。
沈忧开心地接过,转眼却看见司白榆凝重的表情,眼中的雀跃渐渐消失,被沉默的严肃替代。他接过照片仔细观察,指腹怜惜地擦过照片中人的轮廓。
照片中,两个相互攀谈的人彬彬有礼,他们站在一个红色的舞台上,后方的横幅标着“相亲大会”四个大字。
媒婆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泪痣被褶皱藏在肉中,举着话筒期望地看着司白榆。
司白榆一身红色圆领衬袍,头戴展脚幞头,双手合并面向镜头作揖。眉眼微微下弯,目若朗星,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似若含情,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而一旁的沈忧与司白榆的淡定截然不同,他似是被临时拉来充当演员的路人,笑容尴尬眼神躲闪,右手举着圆扇点在鼻尖处。
他长得实在美丽,妆容不淡不浓,微垂的云鬓衬得人明艳大方,高挑的身姿配上酡红的脸颊,还真有几分倾国倾城的女子味道。
舞台下人头攒动,两边红灯笼高挂,舞狮、杂技在不远处大显身手,旁边摆着一个小摊,老板用机器现场炸着爆米花。即便隔着时间和维度,也能感受到浓烈的烟火气息。
翻到照片背面,是一行清秀的小字:遇到一个烦人的老婆子,和一群没有颜色的愚蠢人类……该死,竟然敢让我穿女装,等我完成主人给的任务,一定要故地重游杀了他们!
字迹到这一顿,隔了一大片空白,主人又悄悄写道:不过,那家伙穿起古装倒也挺……帅的嘛。
沈忧看到这行字噗嗤一笑,他仿佛看见青年写这行字时,脸颊绯红的害羞模样。
“忧忧?”司白榆投去疑惑的目光,他倚立在不远处的栏杆旁,双手后翻撑着栏杆。
沈忧没有理会司白榆,把照片垫到最底,继续翻看下一张。
下一站照片就普通很多,秀隽的青年站在圣母像前,抄着手,眼皮微微掀起,十分不耐烦地俯视镜头。
高傲的模样像个下界游玩的小神仙,遇到假神仙嗤之以鼻。
周围空无一人,但沈忧能想象出司白榆蹲在不远处拍照,时不时指挥一下的画面。
沈忧的手指捻起照片,迎着光线望了两秒,继续翻看下一张。
下张就比较诡异了,布置像灵堂,周围挂满了白灯笼,两条长垂的挽幛像黑白无常的索命链,中间黑白相框中赫然是司白榆的脸。
遗像的后方是一具棕漆色棺材,长两米多,孤零零地横在大厅中央,气氛有几分恐怖游戏boss即将出现的紧张感。
“这是你决定背叛Morfran,和我施行假死计划瞒天过海的照片。”司白榆在旁边解释。
沈忧微微颔首,继续翻看下一张图片,他把所有照片看了个遍,心底渐渐相信司白榆和自己在一起过。
联想到曾经医院里的清醒梦,和当初离刹第一次死亡时意味不明的话,思绪不禁乱糟糟的糅杂成一团,黑线球般纠缠不清。
“你在想什么?”司白榆见缝插针地问道。
“我在想……”沈忧敛眸沉思,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照片,“曾经的我,会不会拥有了自我意识,在我的脑海里以一种寄生的形式存在着。”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底生出巨大的恐惧,如果真是这样,那脑海中时不时冒出古怪声音的身份就有了答案。
自己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对方了解自己的曾经,看小丑一样旁观自己,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操控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哪里是寄生,简直是喧宾夺主!
司白榆不知道那声音的存在,略微回忆问:“你说的是沈赝?”
司白榆不提,沈忧都快忘了这号人了,摇头否决:“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它以一种意识体的方式存在我的程序里。不过说起沈赝,他现在在哪儿?”
不会蛰伏在暗处,等待伺机而动吧……
“他?”司白榆幸灾乐祸地冷笑,“他现在正顾着和Morfran逃命呢。只可惜Morfran的势力盘根交错,所谓百足不僵,暂时没办法一举摧毁。”
“摧枯拉朽罢了。”沈忧忽然顿住,走到栏杆旁往下看,目光触及沈赝在时留下的照片,眼眸瞬间深沉,抓着栏杆的指尖微微泛白,脸上也蒙上一层不爽的阴影。
司白榆顺着沈忧目光看去,眼尾愕然地挑起,侧目兴致盎然地看着沈忧:“清洁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明天别墅就能焕然一新,我保证,不会留下一丝沈赝的气息。”
“……我还没有小气到那种程度!”沈忧吃醋被戳穿,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我只是觉得这里没有烟火气,我喜欢人多的地方。”
“为什么?”司白榆怀着小九九,“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那你为什么喜欢钱?只喜欢我一个人不好吗?”
沈忧的话正中靶心,司白榆无言以对,不情愿地答应:“行吧,明天我们就搬走。”
“所以,比起我更喜欢钱?”沈忧目光幽怨。
司白榆嘴角僵硬,耸起肩膀背部挺直:“怎么会,你是独一无二的。”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哈,当然是喜欢你了。”
“咦,才不信!”
“……是真的。”
——
司白榆在沈忧的胁迫下,第二天就马不停蹄搬回了公寓。这公寓是之前住的地方,屋子已经修缮过,除了有些旧外根本看不出爆炸的痕迹。
司白榆横在沙发上躺尸,心想自己豪横一世,何时需要这么憋屈的住旧房子里。
这简直是对他钱的亵渎!
不过……
他歪头看向半掩着门的卧室,沈忧正在里面聚精会神看离刹的回忆。
还是小家伙开心最重要,夫唱夫随。
司白榆的眼神太过炽热,沈忧觉得如芒在背,起身无情关上门。
司白榆:“……”
竟然不给他看……是害羞还是感情淡了?
没有人给他答案。
房间里的沈忧坐在投影仪前,双眼撑着下巴眼皮耷拉。离刹的人生跌宕起伏,高能点频繁,每当他兴致勃勃投入剧情时,就被自己一晃而过的脸整得蔫吧。
这好比炉管时猛然看见自己亲兄弟,萎了。
离刹喜欢偷看他,喜欢跟踪他,最让沈忧恶心的是,他看见离刹竟用他用过手套自我安慰。
……唯一的朋友滤镜也碎了。
震撼之余他还有些好奇司白榆看见这一幕的表情,草草看完回忆,走出卧室神秘兮兮地叫来司白榆。
司白榆被沈忧疏离后发动了一场极大的头脑风暴,在沈忧不喜欢自己了,和沈忧害羞了之间犹豫,最后得出一个中间值结论——是自己没魅力了!
因此被沈忧唤进卧室后,他双手插兜一脸高冷,就差用鼻孔朝着对方,嘴角二十五度上扬,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叫我干什么?”
司白榆一开口,沈忧就被他故意放低的气泡音震住,他嘀咕了几句难听,把视频回放到离刹自.慰安慰那一幕,指着墙壁哭诉:“他猥亵我,他坏蛋!”
抱歉了离刹,让你的不堪画面反复播放,会多给你烧些纸的。
司白榆扶额苦笑,抬起沈忧的下巴,微眯的眼中闪过暗茫,像只在油里滚了圈的毒蛇:“小妞,你在玩火!”
沈忧:他叫他什么???
司白榆到底怎么了?
【77】无限再生
沈忧捧住司白榆的脸,一字一顿地命令:“给我,正、常、说、话!”
司白榆不乐意地轻哼,目光斜了斜,眼尾轻挑。
沈忧觉得自己疯了,他竟然从一个商人——司白榆身上看到了娇嗔!
“你还没有发表离刹猥亵我这件事的意见呢,”沈忧微微侧身,靠着墙壁睨视司白榆,“生气?难过?还是开心,总得表示一个吧!”
“你觉得我会开心吗?”司白榆抽出插兜的左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我个人认为,男朋友被惦记还开心的人是**,脑子装的全是浆糊!”
“所以,你很愤怒?”沈忧眼睛弯了弯,食指轻轻勾起司白榆的衣角,抬眸忸怩地望着他。
司白榆不情愿地点头。
他的确生气了,第一次看见这画面时,差点没坐住,想把离刹的骨灰拿出来当狗盆。
沈忧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一双杏眼弯成弯月,走到司白榆身后,推着他的后背往外走:“那我的大醋罐子,你先到外面等着,我再研究一会剧情。”
别一会气得把房顶掀了。
司白榆听到剧情两字脚就立刻挪不动了,立在原地安如磐石,回头声音藏着委屈:“我们一起不好吗?”
“你能保证自己冷静的看完吗?别一会气成河豚。”沈忧揶揄着收回手。
“气成河豚?你太小瞧你男朋友了。”司白榆付之一笑,慢条斯理地坐到投影仪前,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
沈忧见此微微抿唇,选择暂时相信司白榆,打开视频开始逐帧分析。
他认真时屏蔽五感,指间夹着圆珠笔,左手撑着下颌,身体微微前倾,不苟言笑地盯着投影,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坐在旁边的司白榆始终一言不发,只是脸在悄悄变红——气的。
他表面心如止水,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手不动声色地抓住床单,将它撕碎再揉搓。
沈忧微微回神,听见窸窣的声音,奇怪地抬起头:“什么声音?”
司白榆动作僵住,汗流浃背地假笑,装作不知情地东张西望:“有声音吗?我怎么没听见。”
“嗯?真的吗?”沈忧凝视着司白榆,俯身压住他,见他紧张地后退,噗嗤笑着得寸进尺,抬起他的下巴,“给我说话。”
司白榆额角流下一滴冷汗,佯装生气地推开沈忧:“小忧别闹,再这样我生气了!”
沈忧不高兴地撇嘴,不情不愿地放开:“我还没玩尽兴呢。”
司白榆欲哭无泪:“等你玩尽兴,天都黑了。”
他不介意和沈忧打闹,只是制作人偶的工作还没完成,面前的视频也没有处理。但怕小家伙生气不理他,想了想哄道:“等到了晚上,哥哥随便你摆弄好不好?白日宣淫……不太好。”
沈忧只是想逗司白榆,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听到这话笑容立马消失,转过身正襟危坐,继续紧盯面前的投影。
他要用行动表示他是正经人,可不是满脑子色情的变态!
司白榆不明白沈忧为什么忽然阴晴不定,他伸手小心翼翼去勾沈忧的腰,嗓音嘶哑又磁性:“你……生气了?”
沈忧白了司白榆一眼,嘀咕骂道:“色批!”
司白榆:???
被司白榆这么一弄,沈忧完全没了玩的兴致,屏蔽旁边的司白榆,聚精会神地看着视频。
“无限再生?主人,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史无前例的实验我们会把持不住?”
“你是在轻视我?呵,既然没人敢做,那就我来做!你也别劝了,资金我已经拨给了曼陀罗,等下个月十五圆月那一刻,就是颠覆世界的时候!”
……
这段对话突兀地出现在离刹睡觉之前,他似是梦境,声音有些空灵不真切,仿佛隔着叠嶂层峦是崟岌。画面也如水波一样凌乱,时不时穿插雪花屏。
“无限再生?”沈忧嚼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转头看向司白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嗯……兴许是字面上的意思,无限再生人偶。”司白榆眼中难得出现落寞之色,“这东西我曾在我师父耳中听说过,说是虽有了制造方法,但危害太大被圈主明令禁止,甚至约法三章,破解者格杀勿论。”
“听着好耳熟,这不武侠小说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我的帮派夫人。”司白榆面无表情地调侃,语气幽默风趣,眼神却是格外忧愁,“难怪那几个老家伙审核剿灭离氿计划的时候那么痛快,原来是有这么一茬在。”
“啊!”沈忧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站起来,“星星,你说那再生对象不会是我吧?!”
司白榆深思片刻,摇头:“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是,沈赝在时我有意无意试探过,离氿应该只制造了沈赝一个替代品。”
“那就好,我可不想一个人就可以建造一个国家。”沈忧万幸地拍着胸脯,“不过那会是谁呢?离刹,还是曼陀罗?”
原谅他只知道这几个人。
“我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司白榆话说到一半,指了指自己的侧脸玩味地看着沈忧。
沈忧撇撇嘴,轻轻踮起脚,不情愿地亲了一口。他报复地加大力度,把司白榆肉都嘬起来了一团。
司白榆忍着疼痛,笑吟吟地说:“谢谢老婆的早安吻。”
沈忧:……
这脸皮真够厚的,都可以刮腻子了。
司白榆指腹抚过沈忧亲吻的地方,深邃的眼眸笑意充盈,只是嘴角弧度携着丝嘲弄:“小男朋友,在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觉得谁阴魂不散呢?”
沈忧愣了愣,脱口而出:“李小姐?”
从他遇到司白榆起,李小姐就时不时冒个头,只要有她的出现,就铁定没有好事。
“现在已经二月了,我想我们有必要来一场年度总结。”司白榆挺起胸膛,抵唇轻咳,“比如这一年,你有多爱我?”
沈忧还以为司白榆认真的,身体凑过去仔细听,发现被耍后恼怒地起身:“你不说我就走了!”
“小忧,等等——”司白榆抓住沈忧的手腕,用力一拉,把他拽进自己怀里,“我不开玩笑了,你别走。”
沈忧哼哼着踢了司白榆一脚,见他甘之如饴地受着,气消了一半,抿了抿唇问:“那你说说,什么样的年度总结?”
司白榆放开沈忧,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关闭投影仪,从墙上拉下一面白板,用电子笔在上面画出思维导图:“尽管目前发生的所有已知案件都指向Morfran,但其背后的原因无人知晓。他为什么要杀人,又为什么要制造李小姐,这些都是疑问。”
沈忧想了想:“这些问题你为什么不问离刹?他是内部人员,应该是知道的吧。”
司白榆摇头:“他是内部人员,但也是Morfran人员被控制者之一,你觉得离氿会蠢到把秘密泄露给一个自己本就猜忌的人吗?”
沈忧觉得有道理:“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清楚,但我想当务之急是让你恢复记忆。”司白榆转身写下去年发生的所有案件,将所有锚点全指向离氿,他紧蹙起眉头,“我想,我们的谈话应该也被Morfran监听了。”
“监听?”沈忧闻言警觉地起身,围着屋子转了圈,把所有能隐藏监控和窃听器的地方寻了个遍,疑惑地望向司白榆,“没有啊。”
司白榆在心中叹气,他不知道怎么向沈忧解释窃听的东西在他脑子里,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恢复记忆后将要面对的压力。
曾经的沈忧是主动离开他的,在第一次相见时,他一度怀疑沈忧是Morfran派来的诱饵。因为他亏欠于他,所以抱着弥补的心理,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视而不见,心想即使他半夜杀了他,他也不会反坑。
因此到后来,知道沈忧失去记忆时,他是那么的激动。
他装作不在意的,漠不关心的与沈忧生活,用那双金眸在阴暗潮湿的黑暗之地,无言地注视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脱离自己,穿过灯火阑珊,走到烟花盛开的彼岸。
而反观自己,被一双双欲望的手,拖入不见天日的地狱,在这欲望充斥的伊甸园,眼睁睁看着仅剩的良知被一点点蚕食、泯灭。
是什么时候开始制作山羊面具的?兴许是几年前目睹师父杀人,被迫接过那张血淋淋的皮,套在冰冷人偶身上那一刻。
他有阻止过,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怎么能让一个权势滔天的商人金盆洗手。岁月蹉跎,即使他的师父最后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作为帮凶的他,也逃不出名为“自责”的桎梏。
麻木让他戴上了面具,与其说是面具,不如说是一种慰藉——“杀人”的是黑山羊,与他司白榆有何干系。
“星星?”沈忧歪了歪头,担心地望着出神的司白榆,“你怎么了?瞳孔都没高光了,看着怪吓人的。”
“抱歉。”司白榆苦笑着道歉,放下电子笔走到沈忧面前,欲出又止地看着他。
沈忧站起身,抱着他的腰抬头:“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这样怪叫人担心的。”
司白榆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他捧起沈忧的脸:“我晚上帮你恢复记忆怎么样?”
“原来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呀,怎么不早说!”沈忧显得兴奋,“那一言为定,你可不能反悔!”
【78】一只小狗崽
司白榆心情复杂地扯扯唇。
沈忧看起来很高兴,但这个高兴又能维持多久?不过是战争前镜花水月的太平,等回忆起曾经的种种,他一定会和其他人一样露出嫌弃的表情,光速疏离他。
时间滴滴答答走着,如缓缓落下的刀刃,架在司白榆脖子上。
“噗通!”
“噗通!”
心跳比预想中还要激烈,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他机械地站起身,动作迟缓,眼神呆滞。
一路走到工作室门前,他在沈忧期望的目光下搭上门把手,用力往下一按,门吱嘎一声开了。
里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房内岑静到令人脊背发凉,两人脚步声错乱不一,给气氛徒增了几分恐怖。
沈忧的嘴角在开灯的一瞬间僵持。
只见昏暗的房间内脏乱不堪,中央立着一张手术台,两边的柜子上满是医疗方面的器械。地上血迹斑斑,经久的血液已经发黑,进了地板里与其合二为一。
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瘆人的道具:斧头、锯子、切割钳、胶带……
沈忧咽了咽唾沫,视线落在手边的挂钩上——常见的黑色铁钩,菜市场多用来挂肉,但此时上面挂的不是肉,是几张已经腐烂的皮。
至于是谁的皮……他觉得财大气粗的司白榆不至于用猪狗皮来制作人偶。
司白榆冷静地目视前面,但时不时紧张的握拳暴露了他的真心心情。
他在紧张,极度的紧张,紧张到想要杀人!
他余光瞥向沈忧,心想不论结局怎样他都接受。爱是放手,电视里经常宣传,他懂,只要沈忧想走,他绝不提一个不字。
他这么想着,心里开始构想没有沈忧的未来生活,鼻子一酸,心底酸涩得仿佛吞了颗柠檬。
沈忧把工作室观察了个遍,一回头发现司白榆黑了脸,阴沉沉一副要杀人的暴戾表情。
“大男朋友?”他歪歪头,伸手想摸对方的脸,但因为身高受制,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摸他的下巴。
冰冷的温度使司白榆微怔,他低眸注视着沈忧,唇无声地张了张,喉结滚动道:“你走吧。”
沈忧:“……”???
他不就看了他一个工作室吗?至于这么小气赶他走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司白榆许久没有听见回应,忐忑地睁开眼,然后看见沈忧错愕的表情。他微愣,想起沈忧还没恢复记忆,按照他的性格,现在顶多是惊讶不至于逃走。
看来是他说话说早了。
他捂住胸口,庆幸地同时心中也莫名地失望。
等他恢复记忆,肯定不是这个反应了吧。
沈忧亦步亦趋跟在司白榆后面,按照他的吩咐躺在手术台上。
“砰!”
无影灯被打开,他躺在持平的手术台上,眨眼看着戴乳胶手套,举手投足透露优雅的司白榆。
嗯……有点色。
司白榆表面平淡,实则心慌意乱,以至于竟拿起处理人皮的小刀,在沈忧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出来。
“疼……”沈忧弱弱地喊道。
司白榆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惊慌后退,手中的小刀也落在地上。他眼神闪烁,看向沈忧手臂上的伤口,愧疚地低头:“对不起……疼不疼?哥哥不是故……”
“继续吧。”沈忧恹恹地打断司白榆,“速战速决。”
司白榆闻言心被针扎般酸疼,心中的痛苦无法诉说,只能苦笑着答应。
整场“手术”进行得异常顺利,躺在手术台上的沈忧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偶尔动脉处传来的刺痛让他轻嘶,每当这时候司白榆就会抱歉地吻他的嘴角。
一个不够,吻如雨点般密集,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吻全在这一刻索取完。
沈忧被亲得咯咯笑,蹬了司白榆一脚:“大坏蛋,认真点!”
“是,我的夫人。”司白榆宠溺地道歉,放轻手上的动作。
沈忧能清晰感受到冰冷器械伸进身体中搅动的触感。他睁大双眼,无趣地望着无影灯,视线在强光中模糊,瞳孔化作一架微型电视,播放着他不为人知的曾经。
记忆在他眼前走马灯花,他呆滞地看着,看着记忆中威风凛凛的警察,在欲望的诱惑下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毒枭。
一滴泪珠落在眼皮上,划进他的眼睛里,他不舒服地闭上眼,伸手揉搓眼睛,企图将那滴豆大的泪珠在眼睛里揉干。
“啪嗒……”
又是一滴眼泪,精准地砸在沈忧眉心。
沈忧怒了,他抬头瞪着司白榆,气愤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司白榆哭了,哭得很伤心,新的眼泪存在眼眶里,旧的溢出往下滴落。
他极力克制才没让自己抽噎,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但握着手术刀的手却是稳如泰山。
沈忧想安慰司白榆,但想到自己在手术,张张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司白榆的眼泪就没停过。沈忧开始还好奇、惊讶,毕竟冷漠无情的大商人跟个小娇妻一样恸哭,这样稀罕的画面能让他铭记一辈子。
可是这眼泪总不偏不倚落在脸上,这就让他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像接雨的大水缸,无力又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等手术结束,他蹦跳着跳下手术台,夺门而出直奔洗手间。
房间里的司白榆因为视角原因,只看到沈忧出门。他苦涩地笑了,心想果然如此。
沈忧果然还是讨厌他了。
明明早知道结局,可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悲伤呢?
沈忧回来时,就看见司白榆蹲在地上捶胸顿足,他被吵得太阳穴胀痛,将毛巾盖脸上一言不发地离开。
司白榆这么一哭,把他意志都哭崩溃了。本来刚恢复记忆,注意力全在记忆上,可司白榆这么一哭,让他现在一闭上眼全是他的哭声。
晦气!
沈忧坐在沙发上躺尸,记忆是模糊的,因为太多了。它们恢复时跟冲破大堤的洪水 ,一股脑全钻进大脑里,没有给他一点准备。
沈忧叹气。
在他的记忆中,司白榆确实与他相识,但不是恋人,处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只剩下一层纸窗户,轻轻一捅就穿的程度。
在他记忆中,曾经的司白榆性子比现在还要恶劣,喜欢捉弄人取乐,除了不会杀人,纵火打架全都干。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良少年,却在他面前乖得跟只宝宝,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举着相机屁颠屁颠跟上。
这种将恶魔玩弄于掌心的禁忌感让沈忧沉沦。他喜欢看高高在上,在别人面前不可一世的司白榆跟只小绵羊一样,只需自己淡淡一个眼神就鞍前马后。
这就仿佛一只羚羊俘获了一只狮子,用看不见的锁链将它拴在窝中,每天用上好的青草招待他。
而原本吃肉的狮子不仅不反抗,还低头甘愿匍匐在羚羊身体下,为明明只需一巴掌就能拍碎的羚羊舔毛。
司白榆哭了一天,直到夜深才走出工作室。
他紧张地环顾客厅,意料之中,没有沈忧的身影。
他走进卧室,发现沈忧连衣服都没有带走。
原来他已经讨厌他讨厌到了这种程度,连自己赠予的东西都厌恶。
司白榆走到沙发前,看着凌乱的沙发没有多想,张开双臂躺了上去。
身体往上弹了几下,微微的温热让他心生疑惑,他摸向身下的坐垫,意识到了什么狂奔地出门。
沈忧一定还没走远!
在意识到沈忧还没出小区后,他心理建设瞬间崩塌,心中犹如有一把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抨击着他的心脏。
司白榆发疯般在小区寻找。此时刚晚上九点,有人向司白榆投去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地绕开他。
找了半小时依旧无果后,司白榆认命地停下步伐。
沈忧一定是讨厌他了,早知道就多留几张照片,这样至少以后思念时不至于太过寂寞。
他在寒风中站了半个小时,周围路人匆匆而过。他双眼无神,身姿挺拔表情落寞,有几个女孩被他的容貌惊艳,羞涩地上前要微信,但都被他一一拒绝。
他站了不知多久,夜晚孤独漫长,时间从奔跑转变为漫步。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同样冰冷的脸庞。
司白榆惊愕地抬头,看着面前提着速食品,一脸不解的沈忧嘴唇颤抖,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他。
他的脸埋进他的颈窝处,泪水顺着肌肤流下,被锁骨扣压。
沈忧身体抖了抖,不明所以地看着司白榆:“我只是去买了些风油精,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司白榆的眼泪被寒风风干,他紧紧抱住沈忧,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怀里。
“你怎么不说话?”沈忧用手指戳了戳司白榆的脸,“哥哥?”
司白榆唇瓣微张,心中的难隐之言像刀片一样凌迟他的心。他抱紧沈忧,贪婪地感受爱人的温度,在他沉醉于此时,猛然听见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
它十分的微弱、沉闷,还透露着一股难尽的委屈。
司白榆开始还以为是沈忧发出的,但侧耳聆听后,发现它来自于沈忧衣服中。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沈忧胸口的衣服鼓起了一团,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你发现啦!”沈忧开心地嘿嘿一笑,掀开自己的上衣。
司白榆见状下意识地捂住沈忧胸口,周围虽然不再人来人往,但偶尔还是会有几个路人走过,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掀衣服,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哥哥,我里面还有衬衫,不是裸的!”沈忧推开司白榆的手,指着自己肚子处,“你看这个。”
司白榆循着沈忧所指看去,随后眼睛微微睁大。
在沈忧肚子上,扒拉着一只灰黑色的小狗幼崽,它黑色的卷毛紧贴着,鼻尖湿润,两颗豆大的眼睛来回打转,怯生生地打量司白榆。
“他是便利店老板送给我的,说是一只流浪狗。星星,我们收留它好不好?”沈忧讨好地眨巴眼。
“不行,流浪狗很脏!”洁癖的司白榆想也不想地拒绝。
“可是它很乖呀,特别是头顶。你看嘛,它头顶还有两个犄角呢,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沈忧说着把奶狗不由分说塞进司白榆怀里,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老公,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就养了它好不好?”
【79】两人一狗
司白榆最怕沈忧撒娇,每次只要他一撒娇,再不愿意也舍不得拒绝他。
“好吧……”
就像现在,司白榆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不想让沈忧失望,只能强颜欢笑地答应。
“真的?谢谢老公!”沈忧抱住司白榆的腰,开心地围着他转圈圈。
小奶狗从沈忧衣服中滑出来,跌在地上委委屈屈地哼唧,它叫了一会儿,见两人都不搭理自己,踮起肉垫颤颤巍巍站起来,爪子勾了勾沈忧的衣服,企图引起沈忧的注意。
但粗心的沈忧没注意到。
小奶狗不甘心地咬住沈忧衣服,往下拽了拽。
这一次虽然引起了沈忧的注意,但同时也引起了司白榆的警惕。
连影帝都不敢在他面前争宠,这只狗崽凭什么?
他这么想着,眼神也变得犀利。
小狗崽被吓得唧唧叫,两只爪子慌忙地松开沈忧,重心没站稳,啪嗒一下摔在地上,肚子朝上,四只肥爪使劲扑腾,想将身体翻过来。
“星星,你干嘛要吓福福!”沈忧生气地瞪了眼司白榆,抱起小奶狗拍干净它背上的灰尘,轻声哄道,“福福乖乖,星星不是故意的,原谅他好不好?”
小奶狗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沈忧,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竟伸长舌头舔了沈忧几口。
沈忧被舔得咯咯笑,旁边的司白榆脸黑至极。
他都没舔过沈忧!
“福福,快,跟星星打招呼。”沈忧怕日后一人一狗水火不容,轻轻将小奶推到司白榆面前。
“嗯?”司白榆尾音拉长,垂眸警告地怒视小奶狗,大有敢靠近就动手的意思。
小奶狗被司白榆吓得唧唧叫,哭丧着跑回沈忧身边。
沈忧无语地看着一人一狗,不明白司白榆为什么要和一条狗争宠,恶狠狠地骂道:“死山羊,再吓福福我把你皮剥了信不信?”
司白榆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后退,脸色苍白。这话沈忧曾经经常对他说,已经在他“脆弱”的心灵烙下了烙印。
小奶狗望着气氛诡异的两人,撑起胖乎乎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司白榆脚边,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头顶着两个毛犄角看着司白榆。
司白榆一怔,低头看着小奶狗。
这小家伙……竟然不害怕它?
“你看它多乖,这么乖的小狗,你竟然不喜欢!”沈忧敛起杀气,上前搂着司白榆的胳膊,摸着他冰冷的手臂心疼地直呼气,“你手都冻僵了!星星我买了火锅食材,我们一会儿吃火锅好不好呀?”
司白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惊疑不定地问:“你不走?”
“啊?”沈忧松开司白榆,生气地单手叉腰,空余的右手指着对方,“你竟然想赶我走?你都睡了我了,难道还想不负责任拍拍屁股走人?”
司白榆被沈忧指着鼻尖,他握住沈忧的手,双眼惊喜地一亮:“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走?”
“哼,走也可以。”沈忧侧身瞅着司白榆,竖起一根手指头,“给我三个亿的精神损失费!”
司白榆又惊又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抱住沈忧靠着他哽咽:“好……不走……我们回家煮火锅。”
沈忧眨了眨眼,在司白榆耳边自认为看透一切地呢喃:“你果然还是舍不得钱吧。”
司白榆:“……”
这个误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释清楚?
——
沈忧和司白榆相伴回了家。
沈忧心心恋恋着火锅,一到家就把小奶狗扔给了司白榆,自己跑进厨房啪啦啪啦地一阵倒腾,司白榆提出要帮忙,也被他狠心拒绝。
司白榆抱着小奶狗在客厅坐立不安,他摸不清沈忧的想法——这到底是根本没恢复记忆……还是原谅他了?
司白榆越想越乱,索性闭上眼放空大脑。小憩了一会儿,被怀中的小奶狗吵醒,他低头看着怀中脏兮兮的小家伙,毅然决然地走进卫生间。
“星星,帮帮我!”沈忧端着一大盆火锅食材从厨房出来,他右腿抵着厨房门,努力稳住摇摇晃晃的身体。
司白榆闻声从卫生间赶出来,衣服湿漉漉的,手套上全是泡沫。他看见沈忧手里的食材,连忙脱下手套帮忙接过。
“呼……差点就摔倒了。”沈忧甩了甩手腕,和司白榆一起把火锅食材搬到桌上。
锅底已经沸腾,沈忧凭着曾经的记忆,夹起司白榆喜欢的食物放进锅中,蓝色的眼眸被油光反射得水亮:“星星,我很棒吧?”
司白榆宠溺地微笑:“很棒。”
“谢谢星星的夸赞,你也很棒!啊对了,福福呢?”沈忧说着低头扫视地面,“咦,去哪儿?”
司白榆这才想起洗手池里的小奶狗,放下筷子转身进了洗手间,再出来时,手里提了一只湿哒哒的小狗崽。
司白榆知道沈忧在乎这小家伙,嫉妒又心虚地低头:“我……它太脏了,我就给它洗了个澡。”
“啊……”沈忧看着小心翼翼的司白榆觉得好笑,起身走进卫生间看了看,“是该洗澡,但是我们家没有烘干机,着凉怎么办?”
司白榆抬起头,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胆怯过了头,挺起胸脯让自己表现得不卑不亢:“有吹风机。你先吃饭吧,我来处理就行。”
沈忧没有勉强,坐回椅子上兀自打开风油精,往瓷碟里小心地倒了些,然后夹起块已经熟透的牛肉,沾了沾蘸料放进嘴里。
唔……熟悉的味道。
嫩滑的牛肉滑过舌尖,热辣的汤汁附在表面,在牙齿和舌头的磨合下沾满每一个角落,沈忧被烫的斯哈,但很快,又被冻得哆嗦。
风油精的冰冷充斥口腔,仿佛要将喉咙彻底打开,每吸一口气都有一种要贯穿肺部的错觉。热与冷的交替让沈忧一抖一抖的,在寒冷的冬天,那一丝短暂的温热在此刻显得弥足珍贵。
旁边的司白榆举着电吹风温柔地注视沈忧,怀里小奶狗的毛发被吹成了非主流也没注意到。
小家伙已经被司白榆蹂躏到没了脾气,板着一张死鱼脸望着沈忧,看着丑萌丑萌的。
沈忧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走到司白榆身前蹲下,伸手挠着小奶狗的下巴,笑着佯怒:“星星你自己看看,福福都被你吹成什么样了?你这个当父亲的怎么没有一点责任心?!”
司白榆动作一顿。
父亲?
沈忧瞪了司白榆一眼,向小奶狗伸出手:“来,福福到爸爸这里来。”
司白榆大脑一瞬间宕机。
爸爸?
司白榆因为发愣手不自觉松开,小家伙趁机跳进沈忧怀里,蹭着对方的下巴一个劲地哼唧撒娇。
沈忧拿过司白榆手里的吹风机给小奶狗吹毛,他一边吹一边梳理毛发,等好不容易弄完,竟发现司白榆还在发呆。
福福躺在沈忧怀里,两只短短的爪子抱着沈忧的腰。它见沈忧看向司白榆,不高兴的用头顶了顶沈忧,希望自己亲爱的主人不要理那个大坏蛋。
但它的阻止作用为零,沈忧挪着板凳靠近司白榆。
他很少近距离看他的脸。
比起人偶,人类的脸一向较为逊色。
因为人偶的脸是人类捏造的,人偶师最基本的就是审美,只要入这一行,审美都不会太差,所以比起精美的人偶,沈忧理所应当地认为,人类是一个奇怪,且大多丑陋的生物。
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要改变一下这个想法了。
因为司白榆实在太过俊美。
他与粉雕玉琢的沈忧不同,更偏向于“糙”汉,举止优雅穿着得体,却总透露着一股文雅的暴戾劲,这相互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并不突兀,反倒从侧面凸显他的魅力。
司白榆感受到沈忧炽热的目光,微微抬头。
沈忧见状下意识地起身,盯着司白榆的脸愣了两秒后,竟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两面湿热的唇贴合,四目相对,离氿眨了眨眼,和同样错愕的司白榆对视。
糟糕……他竟然不知不觉亲了司白榆!
沈忧懵的同时,司白榆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不知道沈忧为什么忽然亲自己,只能绷紧唇紧张地看着对方,整个人僵得仿佛是块木头。
沈忧吻了半天只亲到皮,顿时不高兴了,以为司白榆终于开始移情别恋,移开嘴唇幽怨地盯着他。
司白榆被盯得冷汗直冒,两手无处安放地插在兜里,配上万年冰山表情,乍一看之下满满的冷漠,仿佛电视剧中抛妻弃子的渣男。
“星星你——”沈忧揪住司白榆的衣领,“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啊?怎么会!”司白榆比划着解释,“我最爱你了,真的。你一定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沈忧眼神充满了不信任:“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我被离氿带走后,你没有来找我?”
“离氿?那……那不是你自愿的吗?”司白榆一路都在想沈忧会不会原谅自己,现在想起来正事,连忙跑进工作室,几秒后,拿着一个红色类似于小灯泡的东西跌跌撞撞跑出来。
“这是什么?”沈忧接过小灯泡,凑近仔细观察,发现灯泡和机械眼一模一样。
【80】踏青
“这就是你身体中的监视器。”司白榆说着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紧闭并将窗帘一同放下。
“神神秘秘,难道说外面有人偷听?”沈忧把玩着机械眼,目光落在脚边的福福身上, 眼睛别有意味地眯起。
小奶狗被沈忧的眼神吓呆,缩成毛球滚到沙发底下。
“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吓唬福福?”司白榆走回来,调侃道。
“啧啧啧,我这不叫欺负,叫……适当性的给予警告。”沈忧玩够了机械眼,轻轻一抛还给司白榆,“你的意思是说,就这小玩意,能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司白榆看着手中的机械眼没有说话。他能清晰感觉到沈忧性格的变化,虽然还是以前那个沈忧,但比没有记忆时多了几分凌厉。
这种看不透对方的认知让他感到不安。
仿佛自己从食肉的狮子变成了猎物,而捕获自己的小绵长正馋涎地盯着自己,设想如何将自己拆之入腹。
“你又在愣什么神?”沈忧轻轻推了推司白榆。
“没什么。”司白榆回过神,他不敢直视沈忧的眼睛,敛眸借口道,“我几夜没睡,有些困了。”
沈忧表示理解:“你们人类的确有些麻烦。这样吧,监控的事明天再说,你先吃些东西然后去补觉。”
“嗯,谢谢。”司白榆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他没有说谎,几天没睡觉的他思绪已经开始混乱,大脑时不时还会不自觉放空。
他坐上餐桌随意吃了些,然后洗漱完走进卧室,关灯开始睡觉。
沈忧在外面独自吃得不亦乐乎,还不忘从冰箱拿出从便利店买来的羊奶给小奶狗加餐。
没有规定人偶必须睡觉,沈忧站在阳台看了一夜星星。
城市的星空因为光污染十分稀薄,唯独月亮尚算明亮,现在正是新春佳节,到处张灯结彩,时不时还有烟花咻的一声在天空绽放。
他站了一夜,看着深蓝色的天空渐渐变成柔和的群青蓝,当太阳从天际升起之时,卧室的门也同时打开了。
沈忧听见脚步声,连忙躺在旁边的躺椅上,扯过毛毯假装睡觉。
司白榆以前就不喜欢他不睡觉这一毛病,每次发现都和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大半天。
“小忧?”
司白榆走进客厅,他在客厅找了一圈没看到人,了然地走进阳台,看着躺椅上“熟睡”的沈忧无奈叹气。
“你还是那么喜欢看星星。”司白榆给沈忧掖了掖毛毯,手覆在他额头上确保他没有着凉。
沈忧看见司白榆这一动作没忍住笑,扑哧着笑出了声。
人偶又没有提体温,司白榆却每次都喜欢掩耳盗铃地摸他额头。
司白榆见沈忧睁开眼,顿时板起了脸,生气地掀开沈忧身上的毛毯:“你既然已经醒了,为什么还不起来?还是说你根本一夜没睡?”
“没有,睡了的。”沈忧装作很冷的样子,哆嗦着去抢司白榆手里的毛毯,“哥哥还我,我要被冻死了。”
“冻死了才好呢!”司白榆说着违心的话,把毛毯重新盖回沈忧身上,“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能熬夜!小忧,你不能总是这样任性,你觉得你是人偶可以不在乎健康,但我问你,你这些习惯难道不是做人时就有的?什么时候改改,你看看你那些零件因为风吹日晒都旧成什么样了……”
司白榆一念起来就没完没了,沈忧打着哈欠,靠在枕头上笑着看着司白榆。
司白榆见沈忧竟然还笑,一时更生气了,可又舍不得动手,只好气急败坏地用力亲了他一口。
他亲的极为用力,沈忧的嘴唇都有些肿了,他摸着自己红彤彤的嘴唇,不高兴地控诉:“你欺负我!”
“谁叫你不认真听我说话?”司白榆没解气,又咳咳着提出另一个惩罚,“别人都说我惜字如金,那我刚才骂了你那么多句,你是不是应该付我钱?”
“这什么歪理?”即便是见识多广的沈忧,也被司白榆的厚脸皮震撼住了。
他都意识到了自己在骂人,竟然还向被骂的人要钱,资本主义见了都要直呼亲爹吧!
司白榆微微挑眉,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字一千块。”
沈忧无语地望着司白榆,他知道和司白榆谈论钱的问题自己永远只会败下阵来,索性转移话题提起另一件事:“你知道我脑子里那时不时冒出来的声音,是什么东西了吗?”
司白榆闻言也收起嬉皮笑脸,表情变得严肃:“不清楚,但应该和你之前的猜测差不多,是基于你记忆产生的意识体,不过你不用过多忧虑,它已经被我防微杜渐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是个很厉害的东西。”沈忧抬了抬自己手腕,不知想到什么双眼闪亮,坐起身来娇滴滴地喊道,“老公~”
司白榆知道沈忧撒娇准没好事,可小家伙难得愿意主动叫自己老公,心甘情愿地应到:“老公在,怎么了?”
“嘿嘿,老公,你看小忧是不是旧旧的呀?”沈忧环住司白榆的脖子,向他眨眼,“帮我换套零件好不好?”
“你的零件很贵。”
“所以你不愿意?”
司白榆哪里会不愿意,但总被人使唤还得不到回报,老实人也会不高兴,更别提他这样的老狐狸了。他摸着沈忧的腰,向他意味深长地扬眉:“老公愿意,但你要付什么报酬给老公呢?”
沈忧笑容霎时消失,松开司白榆,嘁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司白榆:???
是你不愿意给报酬吧。
——
司白榆最后还是无条件给沈忧换了零件,但因为沈忧是特殊人偶,零件十分稀缺不能整套直接换,所以不得不半个月换一个。
当司白榆把这个悲惨消息告诉沈忧的时候,沈忧显得异常开心,雀跃地要求:“那老公先给小忧换脑子好不好,小忧总觉得脑子旧旧的,不聪明。”
司白榆认为沈忧的笨和零件的陈旧程度没有关系,但他不想让小东西伤心,善良地没有揭穿。
自从桥方离开别墅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沈忧问过司白榆桥方的现状,但司白榆显然不太在意自己侄子的死活,敷衍地回答在工作。
沈忧在家无聊,没事和邻居大婶一起到外面遛狗,只是别人留的都是大型犬,再不济也是柯基这样的短腿品种狗,只有自己溜得是只田园小毛球。
但沈忧没有丝毫自卑,甚至觉得骄傲。
其他狗狗千篇一律,只有他家狗狗不一样,毛绒绒的像颗毛黑线球,是独一无二的!
而司白榆有了沈忧的陪伴,重心渐渐从工作上移到沈忧身上,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看沈忧遛狗。
这不是他兴趣无聊,只是沈忧每次遛狗时都一蹦一跳的,脚步轻快,和旁边的小毛团一对比,仿佛是只娇娇的小兔子。
日子不可能永远平静,司白榆没有放弃追捕离氿,经常高额悬赏Morfran的工作人员。
警局也没有放弃离氿,偶尔会邀请司白榆到警局商榷逮捕离氿的方案,虽然司白榆认为这样纯属是浪费时间。
他工作的闲暇功夫,便是研究沈忧的程序。
司白榆发现,沈忧的程序上了很多道锁,似乎离氿早料到了有这天,于是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全应用到了沈忧身上。
他每天解一道锁,时间就这样悄悄的溜走。
白驹过隙,一晃时间走出了冬天,进入了春季。
司白榆所在的城市四季分明,他每天沉寂于研究,还是一次沈忧外出回来时,看见他头发上夹了几片桃花才发现季节的变化。
福福喜欢花,沈忧便宠溺地摘了一大堆花回来,把司白榆嫉妒的嘴都歪了。
他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在立春那天,沈忧躺在司白榆怀里吃薯片,他对着电视剧的剧情指指点点、侃侃而谈。
司白榆笑着倾听,没有言语。
外面春风扬起,阳台的风铃摇动,清脆的叮铃声掩盖了门铃,直至春风停息,沈忧他们才发现外面有人 。
沈忧跳下司白榆的怀抱,走到门前打开电子猫眼,当看见陈阁泽的脸后,他兴奋地打开门,不由分说直接一个拥抱。
“咳咳……老大!”陈阁泽被勒得喘不过气,可又舍不得推开沈忧,仰着憋紫的脸大喊。
沈忧闻言讪讪放开陈阁泽,退到玄关处笑着问:“阁泽,你怎么来了?”
“这不春天了嘛,我就想……”陈阁泽想到要说的话,害羞地挠头,但转眼看见一脸不爽的司白榆,脸色煞白,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我想邀请你……啊不,是你们一起踏青。”
如果不邀请司白榆,他一定会半夜暗杀自己的吧。
陈阁泽惊恐地想。
“踏青?”沈忧冷静下来,回到客厅征求司白榆的同意,“老公觉得呢?”
司白榆双手抱胸,抬眼冷嘲热讽道:“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陈阁泽,来十个男人都可以。啊……当然,换做是我我是不会去的,毕竟我洁、身、自、好!”
“哦……”
司白榆看着一脸失落的沈忧,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话太过分,纠结着要不要同意。
结果沈忧的下一句话把他气得差点把房顶掀了。
“那你不去,我就去啦。老公乖,回来给你看照片。”
司白榆握紧拳头。
还给他看照片?
“那、那个司先生也可以一同……前往的!”陈阁泽看着燃烧熊熊怒火、仿佛随时要杀人的司白榆,吓到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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