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又给自己挑了一个能干活的人, 李小寒回到家里更感轻松了。
在她看来,李兰花这个小姑娘,不过是一念之差, 但是结果是如此残酷, 尤其她又出面作证之后, 在这个朝代的世俗意义里,她的路更难了。
其实无非是时代约束, 但凡能有多一些选择,说不定李兰花也是一个最后胜者,起码这股劲儿是不输的。
因此,李小寒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慢慢看呗,在她身边, 不能说多好, 但李兰花能看得更广一点, 看能不能挣出另一条路子。
回到家里, 李贤东和王氏是勤快人,虽然已经赶了一个早上的路, 回到家却是不曾停歇马上忙开了。
李小寒进来一看, 炕已经烧暖了, 李小霜正在上边安睡着, 李贤东和王氏两人正在厨房准备饭食。
“爹, 娘, 我来帮你们。”李小寒挽挽衣袖, 说道。
“不用, 不用。”王氏连连挥手,就这么几个人的中午饭, 我们两夫妻便成了,再说也差不多了,大冷天的,何必还要李小寒弄湿手,“你去后面菜地看看吧,张大夫和老钟叔知道三七在咱们家菜地里育苗,放下行李就扎根在那里了。”
关于三七居然能给自家换回千亩山地,王氏和李贤东那是再满意不过了——银子太多他们还不知道怎么花,但是土地只有越多越好。
李小寒左右环顾一番,的确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便说道,“好,那爹娘我先去后面菜地看看。”
“去吧,去吧。地上有雪,千万别弄湿了鞋子,冻脚。”
李小寒来到后面菜地,只见张大夫和老钟叔两人蹲在那三七苗圃的一角,他们前边那一小片稻草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过,显然两人是移开稻草看过了。
听见脚步声,张大夫向李小寒招手,李小寒走过去,也掀开那稻草看一看。
很好,苗子长的很壮,过冬没有问题。从第一年开始种植三七到如今,她们家从选种到播种到出苗,已经很熟练了。
这是秋日播下的种子,刚刚好明年春移植到山地里,等到明天秋,虽然野地里留种的那几株三七已经给李信和用了,但是他们第一年种的三七也成熟到可以留种了。他们家的三七,一年接一年的,接上了。
“这个苗子,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张大夫皱着眉头思考道。
李小寒略带尴尬,“嗯,如果你还能想起的话,有一年,你和掌柜来看过杜仲苗子,那时候就种在菜园子里了。”
当时李小寒就糊弄过张大夫一把。
“啊,对,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以为是普通菜苗。”张大夫恍然大悟,张大夫痛心疾首,张大夫悔恨不已,只恨自己当时眼拙。
想起来往事,张大夫猛的站起来,指着旁边另一隅菜地说,
“这里稻草盖的是什么?”
“韭菜根。”
“这一丛看着野生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的呢?”
“薄荷丛。”
“那边呢?”
“野荠菜根,我喜欢吃野荠菜饺子,我娘干脆扯了点根回来自己家种了一片。张大夫,剩下的全是菜苗了。”
“没骗我?”张大夫皱着眉头追问,还抱着三分怀疑,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历史重演又错过了什么。
“我保证,没骗你。”李小寒好笑道。
“成吧,相信你一回。先前咱们关系没有这么好,你不方便说,我是理解的,只是现在咱们已经是值得信任了的对吧,我看你这苗子种得这么好,料来你种药材有一手,但是药材种出来药效如何,我可以帮你看看的嘛。”张大夫循循善诱。
“对,张大夫说得没有错。”李小寒点头应道。
“既如此,我们下午找个功夫去看看你山上的三七吧,你苗子种的这么好,料来成品也不差。”张大夫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李小寒沉吟思考了一会,三七的事情当然是越快用上越好,“成,既如此,那先吃点中午饭,待会我们就上山。最早的三七种在族里分给我爹的山地里,冬日也没有什么野兽,就是上山的路难一点。”
“难一点有啥,能上去就成。”张大夫说道。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张大夫也终于舍得离开了菜园,回到了前院。
听闻待会要上山,李贤东是没有意见的,吃过简单的午餐,穿上大棉衣,扛上锄头和大砍柴刀,几人准备出门。
只王氏看看天,虽然已经没在下雪了,但是这天气还是冷,“娃她爹,你看着小寒多一点。”
“嗯。”李贤东闷闷点头。
“娘,
铱驊
你放心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吧。”李小寒挥挥手说道,
出了村,这地上的积雪渐渐的越加厚了,冬日里无事村人也不会上山,因此竟然满山只有他们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爬。
李小寒觉得脚底渐渐变得冰冷湿润了起来,想来是脚上的热气渐渐融化了冰雪,然后雪水又渗透进来。
这古代的布鞋是真的不方便,再怎么千层底都是布做的。
如果是那木底,那又过于厚重了。
李小寒一边费力跟着爬,一边心里沉思,自己的杜仲树什么时候可以长成采摘。
杜仲胶的话,前世多用来做海底电缆、航天工业、杜仲胶轮胎,具有良好的耐磨、耐水、耐腐蚀性,自己用来做鞋底,虽然大材小用了一点,但是也算因地制宜了吧。
心里想着杜仲胶鞋底,脚底的冰冷也暂时可以忍耐了。
旁边老钟叔看李小寒皱眉走神,倒是准备随时扶她一把,不料李小寒自己走得稳稳的。
当然稳了,这路李小寒熟,她在家的时候常常跟她爹上山来的。
反倒是张大夫,走的东倒西歪,作为一个战地大夫,张大夫的体力是够的,就是不怎么熟悉路况,更少在大冬日里上山。
没办法,老钟叔只能时不时的扶着张大夫一把。
“到了。”李贤东立在一棵树前,扒拉开灌木丛上的积雪,露出了底下一株三七。
“我看看,我看看。”刚刚还东倒西歪的张大夫立刻甩开扶着自己的老钟叔,一个箭步上前挤开李贤东,蹲在了这株三七前。
“每株三叶柄,每柄七叶片,没错,没错,是真三七。”张大夫一边抚摸一边说道,“挖出来看看。”
三七的药效还是看根茎。
李贤东抡起锄头,开始从周边清理起。
“小心一点,小心一点,别伤着了根。”
“来,来,来,我来。”等到最后,张大夫自己上手了,轻轻拨开最后的泥土,把三七根连枝带叶拔出来。
“咦,你说你这三七只长了两年多,这大小不像啊。”张大夫回头对着李小寒疑惑道。
“对,泰和二十三年初秋的时候种下的。长的好,许是因为从种子开始,一直用心培育着。”
“你们的种苗的确是长得好。不过应该也不至于好到这种程度?”
“除了种苗培育好之外,我们还人工上粪肥,夏秋之初剪花蕊,让这力气全力去长根长叶。”李小寒解释道。
这些都是现代人工培育三七总结出来的一些经验,不过能长得这么好,一是有先进的经验,二是李小寒怀疑,这个时空背景的三七,跟她以前认识的三七可能还是有一些微小的不一样,应该是朝着物种生长更快药性更强的方向变化的。
自然的馈赠,天地造化之功,李小寒也没有办法完全解释清楚,只能说李信和用三七的效果,的确是比李小寒想象中更好罢了。
而就在李小寒思忖间,张大夫已经掰开一块三七根,用衣服随意擦了擦,然后放进来嘴里咀嚼了起来。
“哎……”
算了,张大夫为人就是如此,劝是劝不了的了。
果然,张大夫啃了一会之后,皱眉道,“先前韩大夫跟我说用了这三七用了极好,我以为你们是挑了最好的给李信和。如今看了,随便一棵,都可以入药。”
“再挖几株出来看看。”
在用药这个方面,张大夫才是权威的,虽然有时候张大夫总有些出人意料之举,但是更是如此,才凸显张大夫的专业。
于是,几人又去挖了几株三七,就随机挑,随便挖。
这随意的程度和密度,惊呆了一旁的张大夫和老钟叔。
不敢相信,这么名贵的药材,真的就好像遍地都是,这样被种成功了。
两人都心里火热,想着这里能配多少药,在战场上能救多少人。何况据说还可以源源不断的育种种植。
想到这里,两人看李小寒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敬佩,凭着三七之功,李小寒已经算得上是救人无数,何况还有那大蒜素。
莫非真的是天不忍亡大魏,所以才降奇人异士?
到最后,一一尝过药性,张大夫严肃道,“李姑娘,你种药,应该知道,三七最好的收获时机,是在秋初结果之后。我原本打算着,现在这天气也不太适合,药效不一定最好,不如等到开春的时候再来挖取。”
李小寒点头,的确是如此。
“但是你这三七,比我想象中好多了。时间虽然短一些,但是药性已经到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趁着现在挖了,说不定第一批开拔的大军还能用上。这用得越早,便可能多救一条人命。”
这一刻,张大夫身为一个大夫的悲天悯人彰显无遗。
“用药方面,我们听张大夫你的。”李小寒点头道,“只是挖的人手平山村有,但是我们没有成熟的药材炮制好手。”
这成批的药材挖出来,如果没有尽快处理好,那就是浪费了。
“明天我回城一趟,我来安排。”张大夫说道。他如今也积累了几分名声,这等好事情,相信不会有人拒绝。
“成。那我们先下山吧。”既然商量妥当了,李小寒便准备下山。真冷啊。
“再挖几株。”张大夫张望这大山,好像老鼠掉进粮仓,那一个依依不舍。入得宝山,只挖了几棵三七,怎么舍得离开。
“……也成。”李小寒无奈,不管哪个时空,来都来了这个心理是一样的。
第 152 章
张大夫挖起来简直是没完没了, 一个大夫囤药,那就像仓鼠囤粮,完全想不到极限。
“张大夫, 三七都在山里呢, 不会长腿跑的了。咱们再不走, 山地里长腿的可就要出来了。”李小寒半带着好笑劝道。
“对,冬日里天黑得早, 天黑之后,再安全的山地都有可能有危险,万一踩中冬眠的蛇之类的,也不好处理,先下山吧。”经验丰富的老钟叔也劝道。
张大夫看看这一望无际的大山,再看看李贤东身后快要装满的背篓——在这片山地里, 谁都没有李贤东行走自如, 于是大部分的药都在李贤东身上了, 老钟叔保持轻便, 随时看着李小寒和张大夫。
“行,咱们下山吧。”张大夫忍痛说道, 反正以后还有大把时间。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更难, 好在李贤东和李小寒熟悉路况, 老钟叔身体状况好, 只剩下一个张大夫可能是刚刚的兴奋耗尽了体力, 走的踉踉跄跄的。
不过总算一路顺利回到家里来, 王氏抱着李小霜急急的迎上来, “怎么的回来得这样晚?”
说着一只手抱着李小霜, 一只手一把握住李小寒的手,感觉到李小寒的手还是暖的, 这才放下了心——过两天,可就是李小寒的及笄日了,这个时候生病,可不是个好兆头。
“娘,我没事,一直走路,暖得很。”李小寒安抚道。
王氏低头一看李小寒的鞋子,已经浸了雪水,“这孩子,寒从足下起,你怎么不知道!快去换双干爽的鞋,然后倒厨房里烤烤火暖一暖。快。”
说着王氏也不搭理其他人,只把李小寒往房间里推。老钟叔略带尴尬,张大夫却说,“不用担心,她身子骨壮的很,火气足,病不了。”
王氏咬咬牙,没有回头,张大夫也不在意,只对李贤东说,“刚好,我看你家里有井,你给我拿个干净木盘,我把这些三七处理了。”
李贤东看看走近房间里的妻女,嗯一声,给张大夫拿了干净木盘,还帮忙把水吊上来了。
这边王氏盯着李小寒把鞋换了,才低声说道,“小寒啊,你别只听张大夫的,你也快及笄了,有些事情也应该了解。你这年纪,快要来葵水了,这个时候,可不要轻易受冻,不然以后每个月来一回,那就是受罪。”
李小寒呆了一呆,可不是,她虚岁十五了,快要来姨妈了,她差点都忘记了。
啊,她不想来姨妈啊,多不方便,这还是在没有相关用品的古代。
见李小寒呆呆的,王氏还以为李小寒害怕,便继续劝道,“莫怕,每个女人都得来这一遭,也就是每个月难受些,忍忍就过去了。”
李小寒这才知道,王氏她们对这种痛苦,叫忍忍就过去了。
“娘,你很痛吗?每个月都在忍吗?”李小寒怪自己不够细心,这样都没有发现。
“以前痛,后来分家之后,咱们家吃得好了,身体好了,痛得便少了。再后来,生了小霜之后,可能月子里养好了,如今竟然没有什么大碍。”王氏感叹的说,“先前我也不知道,后来咱们住在府城里,跟给我接生的那个王稳婆,住在咱们巷子里,她懂这些,时常叫我注意着。”
“所以说,咱们女人可不能受了寒,你千万别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不在意了。”王氏道。她知道自己女儿对身体的重视,就是怕女儿人小不知道这个事情。
“嗯。娘,我知道了。”李小寒点头,她也不想在这个朝代得个痛经,这里可没有布洛芬止痛,那可真是受罪了。
“你知道就好。”王氏轻轻拍着李小寒的手,“走吧,去厨房烤个火,我去给你们煮个鸡蛋姜水。”
幸亏这个时代,守孝吃蛋不算吃荤。
李小寒非常顺从,还把李小霜接过来,逗她,“小霜,给姐姐一起好不好,娘要干活。”
李小霜含含糊糊的吐出几个字,“姐姐,姐姐。”
一边说话一边流口水,不过小孩子胖乎乎的,流那一点点口水,也是十分的可爱,李小寒轻轻的用脖子上的围脖给她擦了,还偷亲了一把额头。
待到王氏煮好鸡蛋姜,给李小寒先盛了一碗,还特地加了一大把红糖,其他的才叫李贤东等人来吃。
大冬天的,上山一趟,能吃点热乎气的,谁都不会拒绝。
只张大夫,看王氏这样慎重,吃完把碗一放,对着李小寒说道,“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李小寒也不害羞,大夫嘛,没有讳疾忌医的道理啊,直接把手一身。
张大夫搭上脉搏,感受了片刻,“气息壮如牛,以后啥事也不会有。”
妇人之症,张大夫虽然看得不多,但身体这回事,在大夫眼里都是一棵树上长出无数根树杈子,只要根深树壮,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小寒惊讶的看一眼张大夫,据说有经验的水平好的中医老大夫,简直是妇女之友,什么痛经不孕之类的,专找老中医调理。前世她那边是中药材种植基地,间接也算沾点边有点这种消息渠道。
莫非张大夫也是一个,她不曾怀疑过张大夫的医术,只是最近张大夫一直在战场上奔走,她已经忘记了,当初她娘和她爹,还是张大夫看的病调理的身子呢。
实在是失敬了。
“谢谢张大夫。”李小寒笑靥如花的说。
“不用谢,吃好了来帮我处理药材。”张大夫说道,李小寒能种药,先前炒制杜仲也有一手,料来处理这个三七也不会差。
“哎。”李小寒应的飞快,处理三七的技巧耶,她先前就一直想学的了。
于是李小寒喝飞快,喝完立刻蹲到张大夫旁边,“张大夫,我来了。”
“嗯。”张大夫抬起头,看看李小寒,很认真的说,“新鲜三七的处理,首先要把三七放到清水种刷几下,立刻取出来,泡久了久失了药效。然后用小刷子把缝隙里的泥土都刷干净了,其实如果天气好,晾晒干是最好的,但是现在天气不好,只能待会用炭火慢慢烘了。”
说道天气不好,张大夫十分的惋惜。
“行,张大夫我知道了。”李小寒应道,这处理流程跟前世是一样的。
其实李小寒知道,前世有那种机械化操作的,比如从清洗就是吊在机器里清洗,然后也不是晒干而是大烤箱里烤干,切片也不出那种机器切片。
不过李小寒所在的基地,有一直合作的中医机构,人家要求用传统的方式处理,就是人工清洗,然后天然晾晒,也不用她们切,据说人会再入药的时候,一颗一颗的现场切片熬制,据说这样的才可以最大程度的保留药物的天然之力。
李小寒心里想着,手脚可不慢。张大夫开始还不放心,时不时的盯着李小寒,后来见李小寒手脚麻利,做得又快又干净,这才放心下来。
“爹,你过来,你帮我们搭把手。”能学东西的机会,李小寒怎么会放过自己人。只是王氏要带着李小霜,就没得空过来了。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
“额,我不会这个。”旁边李贤东在为这几天烧炕劈柴火呢,闻言呐呐的说。
“爹,你过来,这个容易得很。”又转头对张大夫说道,“张大夫,不是我夸自己人,我爹这双手,比我巧多了,又巧又有劲,你看我们家这些竹筛子竹箩筐什么的,全是出自我爹的手,整整齐齐的,绝不刺人。你看他刚刚劈的柴火,是不是差不多大小。”
张大夫抬眼一看过去,果然李贤东劈的柴火都差不多,点头说道,“行,你过来帮忙。”
“爹,快过来。”李小寒欢快的招手。
“你过去吧,这里有我就成。”老钟叔说道,看了半天,就是拿个刷子在那里刷刷刷,还不如劈柴来得痛快。
不过对他们这种农家来说,学着点着种刷刷刷的手艺傍身也很不错。
李姑娘果然不亏待自己人。
老钟叔手起刀落,一根柴火应声而开。果然,像他们这种血光里出来的汉子,还是这样才痛快。
再说,上次青松跟他透露三七一事,二公子已经十分不开心了,没有见青松后来再没有离开过二公子身边单独办过事吗。
也就是自己,跟青松说要告诉二公子,不要再说了,二公子才没有过于责备。李姑娘好像隐约回护了自己,自己才能再回来。
不说别的,青山村这地头的番椒酒,的确比王府里面闲着训侍卫来的爽快一点,尤其将军他们全出去了,他这腿脚,上战场也不方便。
老钟叔想着,这柴火便劈得更好。
把这些三七清理干净,放在筛子上沥干表面的水,李小寒把家里的炭盆搬出来,点上炭火,小心烘干。
“张大夫,这三七这样处理就完了吗?”李小寒问道。
“先这样粗略处理了。送到军队的时候,看病情,到时候再研磨处理使用。”张大夫说。
“打仗的时候,忙得很吧,再研磨熬制来得及吗?”李小寒问道,“不是有那种瓶子装的药粉吗,直接倒出来,洒到伤口的那种吗?这样多方便。”
“你这个人,你怎么不说何不食肉糜呢。”张大夫头也不抬。
李小寒简直不可置信,她怎么何不食肉糜了,她这个出身,她这个奋斗的历史,跟那个帝位上的二傻子哪里一样。
“张大夫,我冤枉啊。”李小寒道。
“你知道那种小瓶子的药物有多珍贵吗,那是给大官贵族们用的。”
“那普通的药材不能装瓶子里?”李小寒说道,不应该啊,这瓶子装药材还有高低之分。
“也不是不能,只是这药材磨成粉之后,如果不能马上用,放在瓶子稍稍久一点,就容易失去了药性。失去了药性,这药就没有用了,”张大夫解释道,“富贵人家是这瓶没用了,还有下一瓶。咱们可经不起这样的浪费,不如到时候麻烦一点,现场处理呢。”
哦,李小寒明白了,这个朝代密封技术不好,磨成粉之后,跟空气中的水分和细菌接触了,容易氧化虫化污染。
只是磨成粉,真的很方便啊,马上就能用了。
有什么办法没有?
李小寒皱眉思考。
第 153 章
“娘, 我掏一把草木灰。”
吃过晚饭之后,李小寒拿着一个空的小酒瓶来到厨房,站到了灶头前准备掏草木灰。至于酒瓶子, 李家什么都不多, 但是这这大大小小的空酒瓶那是多的很。
“你掏这个干什么?小心烫。要我帮忙不?”王氏正在用热水洗碗, 看见了连忙说。
“不用,我想做个实验。”灶头里的草木灰还带着一点点余温, 李小寒见此没有直接倒进酒瓶了,而是改用一个簸箕装了起来。
想了一想,李小寒带着草木灰来到堂屋,李贤东带着李小霜,张大夫就着火盘里的光在翻烤他的三七,老钟叔在帮忙。
“张大夫, 下午说的那个事情, 我觉得能将三七磨成粉还是有很大好处的。”李小寒左手捧着一个酒坛子, 右手拿着一个装着草木灰的小簸箕, 一脸认真的对着张大夫说道,“如果能找到方法, 不仅三七磨成粉, 其余药材也能磨成粉的话, 那就是现成的药了, 到时候直接用能节省多少时间啊。”
低头烤三七的张大夫抬起头来看看李小寒, 见李小寒一脸严肃认真, 也将三七放在一旁, 叹一口气, “何止可以节省时间,更主要的是节省人。你知道战场上配备的大夫有多少吗“
李小寒摇摇头, 不过她能猜到,肯定很欠缺。”我朝规定,营三千兵,配医士一人,协助家士一人。平日里还算勉力支撑,一旦有战事发生,那是很可能大夫都没有来到,士兵已经流尽血了。”
“如果能将成药好好保存,那不仅仅是节省熬药用药的时间,更主要的是,大多数的外伤,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处理,止血包扎,如果能有你所说的成品药,一般人稍稍培训便可以直接帮忙上药了。”张大夫叹口气,“可是,这药难保存,这药材也珍贵,浪费不起啊。”
李小寒点头,这不就是护士嘛,一般操作都是交给护士的。
“所以,我们才更要试一试。”李小寒将右手的簸箕往前一伸,“假如我手里的草木灰是药粉,如果药粉可以一直保持干燥和干净,药效就大概可以尽量延长,我们就往这个方向努力。”
“把草木灰倒进去酒瓶里,酒瓶能装酒,密闭性是很好的,然后扔一包生石灰进去,生石灰吸水干燥,”李小寒说着,将早先准备好的生石灰包进细布里,然后用绳子绑好,压成长条状放到瓶子里草木灰上面,最后将木塞塞上,“我们可以用蜡封之法将木塞及周边封住,这样水分进不去,大概可以延长成药的保存时间。”
“你刚刚将生石灰扔进去,就是为了吸收里面的水?”张大夫来了兴趣,问道。
“对,生石灰可以有效吸收水分,保持干燥,干燥了秽气便少了。”李小寒解释道,没有办法进行真空包装了,但是可以用生石灰作为干燥剂,“蜡封也是为了预防缝隙中的水分和其它秽气进去。”
李小寒发现了,古代人虽然没有细菌的概念,但是他们理解并将其表达为秽气,任何无法解释的东西,只要一说秽气,差不多都是,哦,没错,就是这样的。
果然,张大夫点点头,“嗯,是没错。那试试,试试。”
说到最后,张大夫已经站起来,语气变得跃跃欲试。
于是,李小寒拿来一支白蜡,放在陶碗里,加热融化了,倾斜倒在刚刚酒瓶子的木塞之上。
白蜡渐渐凝固,形成一层保护膜。天气冷,不一会儿,这蜡便硬了。
“试一试,将这酒瓶子放在水桶里,只要水没有渗透进去,那起码可以说明是不怕水的。”李小寒说道。
旁边的老钟叔已经很有眼色的帮忙提来了一桶水,只见李小寒轻轻将那个酒瓶子放下去,水渐渐盖过了瓶底瓶身瓶盖,最后完全淹没。
一堂屋其他三个大男人眼睁睁的看着李小寒操作,连李贤东怀里的李小霜,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起好奇看着,以为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
过了盏茶功夫,
“没有泡泡出来了。”李小寒说道。
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许泡泡,但是这会儿已经没有肉眼能看清的泡泡了,“水应该没有渗透进去。”
人在水里呼吸,气泡会冒出来,如果这酒坛子进水,那慢慢的也会有气泡冒出来。
“要不要拿出来看一看?”老钟叔心焦,如果这法子能成,那能多救多少兄弟后辈啊。
“再等一会,说不定只是渗得慢。”李小寒谨慎道。
于是,众人又等了半个时辰,等到小小的李小霜已经从好奇变成不耐烦,最后闭着眼睛睡过去了。忙完厨房里活计的王氏过来把李小霜抱走带回房里睡去,剩下李小寒等人继续瞪着那个酒坛子。
张大夫的三七也不烤了,免得一分神不是烤干了而是烤坏了。
“差不多了,拿出来看一看吧。”
“成。”
李小寒将水桶里的酒瓶子拿出来,李贤东连忙拿干抹布抹干净瓶身的水,然后李小寒轻轻一拧,凝固封住瓶口木塞的白蜡被破坏,木塞被拿了出来。
几人凑过来看这木塞,“干燥的,没有水,果然封住了。”
声音里透着惊喜。
李小寒再把酒瓶里的草木灰倒进原先的簸箕里,几人细细抚摸过一遍,“还是干燥的,没有水汽。”
草木灰干燥和湿润板结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基本可以确定了这种方法是没有问题的了。
“也可能是时间太短,我们再封一次,明早起来看一看。”李小寒说着,把草木灰再倒回去,然后又把剩下的白蜡融化了,再次蜡封起来。
“你们说,这么简单容易理解的方法,我们就怎么没有想到呢。”看着李小寒操作,张大夫感慨道,“用完一次之后还能继续蜡封起来,也方便不费事。”
明明这道理很简单啊。
“那是因为办法出来了,倒回头想,才这么简单。”老钟叔感叹道,“从前,我可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白蜡,以往我们烧的那叫蜡吗,烧起来都是硬邦邦黑乎乎的。好的蜜蜡是贡品呢,咱们定城这里,也就王爷府里有一些,谁敢打着蜜蜡的主意。”
“也是,蜡都比药珍贵了,如何还能用来封药,怪不得想不到。”张大夫感叹道。
“其实,蜡还是有一点不好的,万一碰撞了,这蜡就容易碎了有空隙,而且,也不是说每一个地方都有蜡可以随时随地蜡封。”李小寒说道。
其实,最好的是像罐头瓶盖那样的,用一层胶封螺纹口,那真是又方便又坚固好用。
可惜,一时半会,这又天寒地冻的,杜仲胶做不出来,只能明年天气暖和之后再想办法了。
“这法子如果能用,比以前可好多了。蜡碎了怕什么,小心一点就是了,实在不行,碎了那就再用蜡封一封嘛,现在白蜡也多了。”
今年白蜡大收获,这一点点的白蜡还是能留出来的。以后更不用说了,定城白蜡只会越来越多。
“是呀,李姑娘,你能想到这法子已经很好了。”老钟叔说道。
“是呀。慢慢来呗。先用这个办法。”李小寒看看水桶里面的酒瓶子
天色渐渐晚了,再看一会酒瓶子,大家方依依不舍的睡去。
次日一早,许是心里有事,惦记着那堂屋里的酒瓶子,李小寒早早的醒来了。
结果,等她洗漱完,从后院出来,发现堂屋里,张大夫和老钟叔已经把那酒瓶子取出来,草木灰都摊开翻来拂去的看过了。
想来这两位比她更心急知道结果。
“你醒了,来,看一看。”张大夫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向李小寒招手说。
“怎么样?”李小寒快步上前问道,看向那小簸箕的草木灰。
咦,没有那么干爽了,这情况不好啊。
“有点润,想来还是浸进了些许水。”张大夫笑着解释道,显然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不过那酒坛子,听完放久了酒也会变少。没关系,我知道有那更好的陶瓷瓶子,到时候我让人去定制一批便是了。”
“那也成。”
李小寒用指尖将簸箕里的草木灰细细捻过一遍,虽然有点板结,但是不多,想来这个普通的酒坛子,即使沁水,也不是很严重。这个朝代的制陶技术还是很过关的。
再看看用细棉布包着的生石灰,嗯生石灰也变硬了,显然遇水发生了反应,“到时候这生石灰在瓶子里放多几包。”
“对。”
看过草木灰,吃过早饭,李家大门被敲响了。
是李兰花过来剥蒜头了,还刚刚好在门口遇见了李荷花。
“你来做什么?”李荷花警惕的问。怎么的师父刚刚回来,李兰花又来了,这次她可不会再心软,师父是她的,谁都不能抢走。
李兰花看见李荷花,微微尴尬,如今她也知道,自己先前做的事有点不厚道了。
只是,如果要让她就这样退开去,她也是不愿意的,毕竟,难得小寒姐让她做了事情。
于是,李荷花像见鬼了一眼,往日里多有伪装和骄傲的李兰花,深深的向自己鞠了一躬,道歉道,“荷花姐,先前对不起了。我来找小寒姐,小寒姐找我剥蒜头。”
李荷花先惊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眼里带着深深的疑惑,“师父还要找你?”
至于剥蒜头,师父自然是有师父的用处,别说剥蒜头,就是生吃蒜头,只要师父说,不管她李荷花,还是其他人,大把人闭着眼睛愿意做。
李兰花只笑笑,她也不知道李小寒的用意,总之,肯定是对她好就是了。
两人一起进了门,李小寒看到了,说道,“呀,刚刚好,你们一起来了。来吧,一起来剥蒜头。”
等到时张大夫的定制瓶子到了,还可以一起试试这大蒜素的保存。大蒜素不稳定,虽然有酒精提取法可以尽量稳定大蒜素,提升其中的大蒜素含量,但是并不能解决大蒜素溶于水的问题,如果可以同样密封保存,估计大蒜素能保存的时间也能久一点。
条件艰难,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吧。
这边前院三姑娘在剥大蒜,后面王氏和李贤东忧心忡忡的在说话,“娃她爹,明日便是咱们小寒的及笄日了,这如何是好?”
虽然先帝有遗旨说不必为他停下来守孝,一切如常,但是那是因为战事紧张之故,更显得先帝仁德。如今,定城虽然没有大肆守孝,但即使是在平山村这个小小村落,那也是没有鲜色,人人带麻的。
至于酒席喜宴什么的,那都是提也没有人提的了。
因此,李小寒的及笄宴,眼看是办不成了。
只是,人生只有一回的及笄宴啊,她的姑娘长得这么好,这么大了,结果偏偏撞上这时候。
王氏现在只心痛自家姑娘。
“唉。”李贤东也是愁眉不展,低头看地半晌,然后才说道,“明日,你给小寒好好煮几个鸡蛋,再给小寒在房里挑几个鲜亮的簪子带,咱们偷偷的庆祝一场。”
“不若,咱们再推迟几天?”王氏还是不甘心,守孝总有守完的时候。
“不成的。咱们小寒现在是官了。做官的,比咱们平民讲究,她得守的时间长。”李贤东咬牙道,“不能因为这个,留了把柄。”
李贤东好歹也去了府城,渐渐见识了。
“小寒这么艰难在做了官,我看着,她以后还能往上走一走,不能因此耽搁了。”
“成,听你的。”王氏想想那锦绣华章的官服,觉得心里的不甘心也少了一点。
这世间,每个女子都有及笄日,但是只有她姑娘一个女官。
有所得,便有所失。
第 154 章
十二月十四, 小寒日,平山村。
天色将亮未亮,房间里火墙烧的温度刚刚好, 李小寒半梦半醒间听见王氏在叫自己。
“小寒, 起来了没有?”
不是梦,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娘,我醒了, 你进来吧。”李小寒抹一把脸,说道。
吱呀一声响,王氏端着一个木托,托上几个木盒子,迅速的推门进来,然后很快的合上了门, 将冷意关在门外。
轻轻将木托放下, 王氏伸手摸摸李小寒散在枕巾上的头发, 轻声说道, “大姑娘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 先穿好衣服吧。你爹等会进来。”
女儿如今也大了, 女大避父, 李贤东如今已经不会轻易进李小寒房间。
“好。”李小寒说道, 先前天天做衣服呢, 她自然不会忘记, 今日是她的及笄日。
只是如今先帝刚刚驾崩, 民间哀痛, 她又是官身,自然也没有办法大肆庆祝。做好的衣服过于华美, 今日肯定也是穿不出去的了。
“穿你的新衣服,好日子总得穿一穿新衣服,以后才一直有新衣服穿。就在房间里,咱们三人,没关系的。”王氏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低声说道。
李小寒想了想,也成,虽然说她对于及笄日没有太大的执念,但是看来王氏和李贤东肯定是很遗憾的,不过是在自己房间内穿一穿新衣,这也没有啥。
新的衣服很快换好了,府城里成衣铺子定制的最好衣裳,浅粉红的绸缎暗纹长衫长裙,外罩真红百花缠枝刺绣,外围一圈雪白的兔毛,团团兜住了脸,既显华贵,又带着少女初长成的娇俏。
“坐过来炕边,娘给你梳一梳头。”王氏说道。
李小寒顺着坐到炕边,王氏从木托上拿出一把精美的木梳,轻轻帮李小寒把头发梳顺。
经过两年多的调养,如今李小寒的头发那是又黑又顺,十分健康美丽。
王氏一下一下梳着头发,心里十分骄傲,时人以黑发雪肤为美,她女儿算不得最白,但气色红润,这一头乌发,那是真的柔顺乌黑至极,无人能及。
把头发梳好了,王氏又灵巧的盘起头发来,显然是早有练过的,王氏做的极顺,不一会儿,已经盘了一个精美的发髻。
然后才打开木托上的盒子,霎时间金光闪闪,烛光映衬,差点闪耀人眼。按照王氏和李贤东的审美,那自然是黄金最贵,挑心镂空华美大气,两边掩鬓精巧轻盈,蝶形小簪展翅欲飞,一整套带下来之后,王氏细细看过,满意笑说,“我家小寒,果然是这附近方圆十乡八里最俊的了。”
说罢拿过铜镜给李小寒细看,李小寒端详了一下,装扮过之后,里面的少女的确是比平日好看好几分。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华衣美服珠宝首饰,李小寒站起来左照照右看看,对自己这个长成这个样子十分满意。
不愧是她精心保养的身体,健康又美丽。
“娃她爹,你进来吧。”王氏见李小寒放下镜子,这才对着门外说道。
“哎。”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李贤东也拿着一个木托进来了,不同的是木托粗糙许多,上面也不是木盒子,而是一个稻草编成的围兜子,裹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锅,这是农家冬日常用的装备了,可以让饭食一直保持热气。
“爹,我这样好看不?”李小寒转了一圈,笑着说道。
往日沉默老实寡言的李贤东,笑开了颜,“好看。”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长成大姑娘了。”
“爹,娘,我再大都是你们的女儿。”
“嗯,一辈子都是我们的女儿。”
气氛让人忍不住眼眶微微湿润,李小寒眨眨眼,转移话题说,“爹,你拿的是什么吗?”
“到时辰了没?”王氏问道。
“我看着,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李贤东答道。
“那就吃饭吧。”王氏揭开那小锅子,里面竟然是一份鸡蛋豆腐香蘑面条,热气蒸腾,香气扑鼻,看起来就十分美味。
李小寒坐到桌子前,先用青盐水漱了口,然后接过王氏递过来的筷子,“娘,我是早上这个时辰生的?”
刚刚王氏问时辰,她就猜是这样子的。
“是呀。我那时候生你,刚刚生完,听见咱们家好大一声鸡啼。”王氏说道。
“对,那时候生完你,我刚给你娘煮一碗鸡蛋,天边那太阳就跳出来了。”李贤东说道。
“是极好的兆头。”王氏说道,“老人说了,这是很有福气的。”
“可不是,不然我现在能这样。”李小寒一边吃面条,一边疯狂点头赞同。
看来,不止皇帝喜欢给自己搞个非凡的出身,比如出生时仙乐绕梁,白鹤停留什么的,连她爹娘也喜欢这个,只不过见识有限,只能从身边取材,公鸡打鸣天亮日出什么的,过分接地气了一点。
这边想着,李小寒又微微感到一阵暖意,嗦了一大口面条,真好吃。
就在这时,旁边李贵后家,好大一声公鸡鸣叫,喔喔喔!
然后,窗前好像跳了一跳,明黄的光芒,隐隐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天亮了!
“就是这样!”王氏和李贤东双双说道。
吓了李小寒一跳,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是身有异像,隔了一会才笑了出来,不过是平常的一日开始。
自己的命运,要握在自己的手里才对。
认真仔细吃完最后一根面条,把汤底也喝了,刚刚好,八分饱。王氏和李贤东果然是十分了解她的饭量的。
吃过饭食,李贤东便收起碗筷退了出去,王氏帮李小寒把头上的簪环都卸了下来,再换回朴素的衣裳。
一时间落差蛮大,王氏还是意难平,“可惜你当官,不然咱们过几日办及笄宴也成。如今这么好看,也只能自己在房间里穿一穿了。”
“娘,没有关系,我还是最喜欢我那身官衣。”李小寒笑道。
权势和财富,才是女人最华美的装点。
王氏笑了笑,平了。
换回衣服,打开了房门,空气中凛冽的寒意让人清醒。
新的一天开始了,大家开始忙碌了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李家后院的院门便被敲响了,“王妹子,小寒,醒了不?我进来了。”
是族长夫人的声音,李小寒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去开门。王氏在忙着喂李小霜早饭呢,冬日里,不敢让她自己吃得满身都是,换衣服小孩子容易着凉,大人洗衣服也麻烦。
“伯娘,你这么早过来了。”李小寒笑眯眯道。
族长夫人认真看看李小寒,本想摸摸头,结果发现李小寒已经长得比她高了,只能改为拍拍手,笑道,“大姑娘了,长得真高。我来串串门子,你带我去找找你娘。”
“哎。”李小寒笑道,把族长夫人领进去,“娘,伯娘来了。”
王氏给李小霜喂完最后一口,顺手给李小霜擦了擦嘴巴,指着炕边说道,“去玩吧。”
李小霜腾腾的小短腿跑开了,王氏站起来对着族长夫人说道,“嫂子来了,坐,坐。”
族长夫人顺着坐下了,又指着李小寒说道,“小寒也坐,陪伯娘和你娘聊聊。”
又转头看向王氏,“以往我见小寒,十次有八次都是我家信和出事,我这心神就顾不得其他,今日认真一看,可不得了,小寒这都长成大姑娘了。净挑着你和贤东的好处长,又高又挺拔,这精气神看着就让欢喜。”
王氏心里十分高兴,不过还是谦虚两句,“你别这么说她,也就是长得高点,其他的就是你喜欢她,才看着好。”
族长夫人眼一瞪,佯恼道,“怎么是我喜欢才看着好了。看看这身量,看看相貌,看看这人才,不是我说,十乡八里都没有这么好的姑娘了。我呀,就是娘家离得远,不然我真想介绍回娘家去。哎呦,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舍不得的,我就没开口做这个恶人。”
女孩子及笄了,这亲事也就是可以做准备的了,要寻一个相称的好人家,那可得费功夫呢。
族长夫人娘家是离的真远,她哥算是一个小吏,前些年忽然得了上官青眼,被带去上了任。家里人本就少,可不全一起去了。
王氏笑笑,也说实话,“是,在眼前长这么大呢,我和她爹想多留几年,以后嫁出去了,也想找个能时常看着的人家。”
“可不是,女人还是娘家近的好。”族长夫人叹道,又摸摸李小寒的手说道,“小寒啊,莫害羞,你也大了,该为自己打算了。我和你娘说的,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话虽粗,但是理不粗。”
李小寒笑笑,这个时候唯有装害羞。
族长夫人又转低声音说道,“我家老头子说,小寒如今是官身了,这谁也没想到如今这日子正撞上了,你们肯定不会办宴席,便叫我来悄悄的贺一贺。”
说罢,递给王氏一个木盒子,体量还有些大,“是咱们的一片心意,以后给小寒添妆。”
“哎,谢过嫂子,我替小寒收下了。以后还得你多看顾她。”王氏也不推辞,收了下来,这是时人的礼仪,如今两家人也算亲近的了。
“谢什么,等孝期过去了,世道整齐一点,我再来找你说话。”族长夫人的意思是,如今不好,等方便了,她再过来跟王氏说一说合适的人家。
“哎。”王氏笑了,要说人脉,李氏一族最强的人脉那就是族长夫人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族长夫人再稍坐一坐,便回去了。毕竟如今先帝刚过,虽然李贤东家只有自己人,也不好多坐。
待族长夫人过后,王氏打开盒子,哇,一整套的银头面,挑心、掩鬓、花钿、簪子、耳环都有,这可是银子。
“怎么的这样贵重?我就这么收了。”王氏原以为没有什么,如今一看,这走礼在平山村实在贵重了。
“娘,没什么,信和哥如今是举人了。而且,可能族长他们也觉得在还人情。”李小寒解释道。
先前三七的钱,族长一直说给李小寒,只是李小寒是绝不会收的。如今两家都觉得欠了对方。
算了,也好,人情就是这样,都觉得还不清,然后就慢慢的走得更近了。
“行。”既然李小寒说收,那王氏便收起来了,“给你拿着啊。”
“娘,我平日忙,很少有时间管这些,你帮我放着。”李小寒说道。
“哪有这样的,你都是大姑娘了,你得心里有底。”王氏说道,不过想一想,她女儿的家底挺多的,平日也没有见算错算混了,想来还是没有开窍,不喜欢这些,等到开窍了自然就懂了,现在也不急,“算了,开春里让你爹再给你添置个樟木箱子,放你房间里去。全放里面哈,到时候你自己收着锁匙。”
嫁妆嘛,都是这样一箱子一箱子积累起来的。
“好。”李小寒答道。一个箱子嘛,房间里位置还是有的。
两人说好,又逗弄李小霜两下,才各自分开,正准备忙活其他的事情。
笃笃笃。
李家的院门又被敲响了。
“王妹子在不?小寒在不?”
第 155 章
族长夫人走了之后赵氏来, 赵氏走了之后吴氏来,吴氏走了之后……从族长夫人,到分家后的李贵前李贵后家, 到学做酿酒的那几家人家, 到平日帮着做番椒的人家, 到学堂里读书的人家……
大家好像还约好了似的,因着不能聚会不能高调, 便都挎着个菜篮子什么的,穿得特别朴素,然后来坐一会,送个礼就走。
这样犯忌讳倒是不会犯忌讳了,就是累人得很,王氏和李小寒那是干活频频被打断, 完全就没个停的时候。
等到了下午, 李小寒数着, 村里交好人家的当家娘子, 都已经来完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然后李贤东跑进来, “小寒啊, 青帮主来了, 你出来招呼一下吧。”
他一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他们这帮江湖汉莫非还来帮她庆祝及笄?李小寒轻轻皱眉, 出来果然看见青帮主一身皂衣, 坐在前院堂屋里, 一旁还放着几个用麻布盖着的竹筐。
因着老钟叔回府城办事了, 张大夫现在一心只有研究三七, 看见青帮人懒得搭理,直接躲回了房间, 因此偌大一个堂屋,只青帮的人在。
看见李小寒走出来,青帮主站起来说道,“今日有个叫老刘头的菜农过来我们铺子,说李姑娘你订购的大蒜到了一批货,我们怕耽误李姑娘的是,刚好我正得闲,便顺道送过来了。”
原来是大蒜到了。李小寒醒悟到,就是说,他们青帮就没见过女人,怎么会有这么细的心思。
“叶帮主,请坐。”李小寒连忙道,大冷天的,为着这些大蒜,还特特的跑过来,李小寒承这份人情。
两人又聊了一会,青帮主带来了定城大蒜疯狂涨价的消息,“不知是何原因,官府里成倍翻价收购大蒜,只求快,不嫌贵。”
虽然说这不知道何原因,但是青帮主扫过来的眼神,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不过是相互试探罢了。毕竟青帮主当初塔上了张辅之后,生意扩展的特别快,如今也是定城走出去的数一数二的的大商家了。
李小寒倒是没有直接回应,她还不知道青帮主想要什么呢,“哦,这么说,当初我留的定金还不够,看来我得把这个差价补给叶帮主才行。”
青帮主一顿,明显李小寒不接招,也是,主动权在李小寒手上,“我听闻李姑娘还可以做那大蒜素,如今我们也不要那什么差价。只是兄弟们走南闯北,我总得为他们着想,李姑娘那大蒜素如果要出,先考虑我们如何?”
“成。”李小寒点点头,而后又说道,“这大蒜素我们还没有研究明白,你们也没有大夫,可别胡乱什么病症都吃了。”
军队里,那是张大夫和定王府里的太医都研究过之后,一起定下的何种症状用多少药量,最怕叶帮主他们胡乱吃。
“会吃死人?”
“只要没有过量吃,应该不至于。”李小寒答道。
广谱抗菌素嘛,除非过敏或者过量,不然很难吃死人。再说,适量的大蒜素,不仅能杀灭人体细菌,还可以活化细胞,降血脂血压、调理肠胃、提升免疫力,适合免疫力低下人群、或者患有三高的中老年人。
在现代,大蒜素也常用于鸡、鸭、猪、鱼等牲畜的饲养中,能有效杀菌、防病、治病,还能促进食欲,加快生长,肉质更美味,是广大牲畜养殖户的好帮手。
总的来说,大蒜素是一款人畜适用的安全、无公害、无副作用的食品添加剂,人类的福音。
咦,这么想一想,好像可以打开某扇窗。
叶帮主见李小寒好像微微走神,想了一想,趁此机会道,“既如此,给我们青帮独家?”
他就不相信,官府拼命采购的,会是差的东西。虽然如今用法他也不是很懂,但是先趁机囤一批货,最好能坐独家生意了。
“那不成,我答应过仁和堂了,要给他们供货。”李小寒回过神来说道。秘方是直接送到军医处的,仁和堂不知道秘方,但是没关系呀,他们有张大夫,直接拿成品药。
所以李小寒的大蒜素还没有做出来,已经供不应求了。
“那就我们两家?”青帮主说道。仁和堂是干不掉的了,而且仁和堂也好啊,仁和堂大夫懂的话,卖得更好,既如此,那就要保证他们两家的利益,其他人就不要插手进来了。
“年前这批货先这样吧,到时再说。”李小寒没有立马答应。
这还有多久过年了。青帮主无语。
不过看李小寒的神色,不像能轻易答应的样子,当年那番椒酒,任自己旁敲侧击多次劝说也没有加大产量,如今他已经习惯,不指望能说服李小寒的了。
不过作为最早合作的人,李小寒吃肉也没有落下他就是了。
想到这里,青帮主便说道,“既如此,那出货的时候,李姑娘托人给我们说一声,我们自己过来拉货。如今天冷日短,我们便先告辞了。”
“好。到时通知你。”李小寒应道,站起来送走了青帮主。
青帮众人也不是空手回去的,反正李家李荷花的番椒酱,又空了一半。幸亏现在平山村番椒是不缺的了。
等到青帮人走了,李贤东和王氏帮着帮着把大蒜放好。
“咦,这一筐怎么这么轻?”李贤东疑惑道。
“打开来看看。”李小寒也不知道,不过青帮主送过来的,估计不是坏东西。
“是皮毛,好多的皮毛。”李贤东低低喊道,“这皮毛油光水滑的,可真漂亮。”
李小寒翻开来看看,居然是一筐处理好了的皮毛,件件毛色光滑,不是寻常货。翻到最后,压着一封信笺,抽出来,只有几个大字,“贺李姑娘。”
第一次看见着样送礼的,现在人也跑了,低调也不用低调成这个样子啊。
“算了,爹,先抬到后院收起来吧。”李小寒道。
“哎。”
收完青帮的贺礼,李小寒想着,总算是能够安静一会了吧。
谁料,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了嘈杂声,间杂着惊喜的呼唤,还有隐约的哭声,男人女人的声音都有。
“外边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王氏抱着李小霜出来,李小霜正午睡,猛的一下子被吓醒了。
李小寒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回道,“不知道,娘,我跟爹出去看看,你带着小霜在家里,关紧门了。”
虽然说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但是为防万一,李小寒还是准备跟着李贤东出去看看。
“嗯,你们小心哪。”王氏抱着李小霜叮嘱道。
两父女一起出来门,门外有人飞奔而过,正往村头去。
李小寒跟在李贤东后面,前边人倒是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问。
“服徭役的人回来了?官差正找族长办事呢。”来得早的人说道。
李小寒走近了悄悄听,果然看见前边官差跟族长在交接些什么。
李族长眼尖,看见了李小寒,连忙招手道,“小寒来了,来,来,快过来。”
一时之间李小寒成为焦点,没办法,李小寒只能勉强笑笑走过去,围着的李家人连忙给她让路。
走近只见那官差皂色的官服,腰间扎着一条麻布,显然这是在国孝期间,守着礼节呢。
不过幸好李小寒也没有失礼,身穿素服,头上只簪着素木簪,腰间披着麻布,比之更简朴。
“官差大人,这就是李小寒,李大人。”族长介绍道。
“李大人。”官差抱拳,“大人,奉上官之令,李氏一族男丁已经从服役之地召回,归大人差遣,以代徭役兵役。属下已经跟平山村村长交接完毕,以后三年,他们的服役内容,就听从大人吩咐了。如果有问题,还可以到府衙里面去找我们。”
“好的,我明白了。谢过这位大人了。”李小寒连忙抱拳回首道。
官差自然知道李小寒不会有问题,如今这位可是兵部的红人,平山村这些族人便是因她而免受徭役兵役——虽然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说,用听从李小寒调遣替代三年的徭役兵役,可是谁不知道这差不多就是免了的意思,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尤其是接下来的兵役,那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分分钟丢了命的,如今不过是挖挖坑种种树,别说其他人羡慕,他们这些小官差也羡慕啊。家族里出了一位能人,那真的是鸡犬升天了。
想到这里,平日官差要摆的架子,收的好处也不要了,一心尽责办公的样子,转头又对李氏众人说,“你们李氏一族,如今可算是好的了。其他服徭役的人,大冷天的还在修城墙运粮草呢,我们其他的兄弟,还要去各处召集人服兵役呢。”
毕竟李小寒是第一次当官,虽然是官身,但是看着很低调的样子,怕李氏一族不识好歹耽搁了李小寒的事情,故而便威慑说道,“因此,更要好好给李大人办事,这万一事情办不成,兄弟们也不想回来带你们走。”
“是是是,我们都明白。”众人连连点头。这些管着徭役赋税的官差小吏,平日都是平民百姓不敢得罪的人物,如何曾这样好声好气的解释明白。
官差见帮李小寒立威已经办到,这个丑人他们做了,料想李大人应该能收到他们交好的心意,便抱拳告辞了,“李大人,事情已经办完了,如今公务繁忙,我等便告辞了。”
李小寒连忙抱拳回礼,“谢过各位大人了,不如过来喝一盏热茶。”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回府城报道,如今天黑的早,还是要早点上路为妙。”官差推辞道,这也不算客气话,这些日子,大家都是忙到不得了。
“既如此,我便不多留各位了。天冷路滑,各位大人小心。”李小寒说道。
李族长此时向前,悄悄递过一个钱袋子,官差摆摆手拒绝了,“李大人,属下告辞了。”
说完便转身上马,带起一路风雪,离开了平山村。
看着官差远走,众人这才渐渐的回过神来,一时间,所有的疑问全爆发了出来。
“小寒做官了?做了什么官?”
“这些官差是什么意思?以后三年咱们都不用服役了吗?”
“官差说咱们要听小寒派遣代替服役,小寒,你要咱们做什么?”
又有人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当家的,你怎么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先前不是传信回来说一时半会回不来吗?”
“我们也不知道,其他人都还在修城墙呢。”
一时之间,乱糟糟的。
“好了,别吵。听我说。”关键时刻,还是得听族长的。
“因献方有功,小寒如今是兵部的大人了,你们的徭役兵役就是因此而免的。此后,大家的任务就是听小寒的吩咐,大力种植药材。”
“小寒,你说两句?”族长看过来。
“对,我需要大家协助我,把山地里的药材种好,这是献给军队里的药材。”李小寒端正神色说。
“好。”不知谁带头说一声,然后众人齐说,“都听小寒你的吩咐。”
在外服役实在太苦了,而且今年的任务一点都不见轻松,前些日子又有辽东失陷和先帝驾崩,他们这些人在外边那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既担心自己下一刻被拉走,又担心家里人不知道什么情况。
如今好了,能在家里,跟家人一起,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李小寒扫视人群,此刻所有人的信服目光让她觉得有点熏醉,而后才说,“这事情不急在一天两天,各位叔伯刚回来,先回家休整休整吧。具体事情我会跟族长安排好,到时候再说。”
“先回家吧,先回家吧。”族长也挥手道。
李小寒和族长都这么说,大家自然没有异议,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回家。
能将服徭役的这批人提早送回来,不用想,是张辅的手笔。
李小寒一瞬间微微出神。
而在此时,在离开定城前往辽东的路上,军队开始扎营。
冷风呼啸,越往北走越冷,张辅坐在营帐内,停住了笔,微微出了神。
外边的呼啸声似一曲哀歌,让人不自觉的陷入离伤。
不知道自己的礼物,有没有准时送到想要送的人手里?
第 156 章
“怎么的?是怎么一回事?”看见李小寒和李贤东回到家里, 神色平静,王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疑惑问道。
“是服徭役的人提早回来了。”李贤东解释说。
“那就好, 那就好, 平平安安归来就是好。”王氏语气轻松了, 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呀,平平安安归来就是好。
李小寒心中微微一缩, 神色平静,却转头向张大夫说道,“张大夫,你那药研究得怎么样了?药粉制药后送往军队的法子能成吗?”
“我有八成的把握估摸能成。”张大夫说道,“不过军医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能不能确定用这个方法, 还是得看他们。等老钟带回来的结果呗。”
李小寒眉头又轻轻皱起, “还要等啊。”
“其实是因为这批药十分珍贵的缘故, 万一这药粉渐渐失效, 那就必须赶在药效失效前用了,到后边万一要用反而没有药, 那可不好整。因此谁也不敢轻易拍板做决定, 估计得送到王爷案前。”张大夫解释到。
其实还是太少了, 即使几百株的三七, 分到偌大一个战场上也是杯水车薪。那就得省着用了。
李小寒沉默了片刻, “算了, 明天起挖吧, 先把我那三成, 除了要留种的,其他都挖出来。”
“啊, 你不留着了?”张大夫问道。
“我不是说留了育种的吗。至于其他的,看军需那边要不要,要就先挂帐,不要就卖给其他人。”
“那他们肯定要的了。”张大夫肯定说道。
“我去找族长安排明天挖药的人手。”李小寒转头又走了出去。
“那我再研究研究药方。”张大夫说着,转头回了他自己的厢房。
一张药方,当然不能只有三七,必然有其他配药。只是既要能最大限度的达到止血的效果,又要其他用药适合磨成粉状,还必须要适合大部分人,这就很考验大夫的用药水平了。
只剩下王氏和李贤东二人,对视无言。
“我去准备晚饭。”最后王氏说道。
“我去把家里的石磨洗刷干净吧。”李贤东道。听着要磨成粉,那必然要用到石磨,洗刷干净晾干晾透也要时间呢。
这边李小寒冒着寒气到了族长家,族长家里还有人。
只不过还没有等李小寒认出人,来人已经站起来先打招呼了,“小寒来了。”
李小寒认真的想了想,才认清楚眼前这胡子拉杂面容疲累衣衫脏污的人是这次平山村服役的领头人李石头。
“石头叔。”按照辈分,李小寒应该叫他叔。
“哎,哎。”李石头看着只比李贤东小一点,被李小寒叫一声叔却显得十分的不好意思,甚至不好意思先坐下来,直招呼到,“您坐。您坐。”
李小寒心里疑惑,莫非自己官威这样重了,族里长辈都对自己带上了尊称?
“小寒坐吧。”还是李族长淡定一点,让李小寒先坐,“我正要跟石头聊一聊服役的情况,你也一起听一听。”
说到服役,李小寒先坐下了,看李小寒坐下了,李石头才坐下,而后才缓缓开口。
“今年的徭役,一点都不轻松。我们是修城墙的,许是因着战事不停的原因,任务很重,管着的官差很严厉。我们都算好的了,可能打过招呼的原因,听闻其他地方的官差,完不成任务的话要日夜不停赶活的。”
能被选做徭役的领头人,李石头不管从身体素质还是头脑上起码在李氏一帮人里都是上乘的,只是此刻,说起往事,李石头的声音带着残余的惧意和忍耐。
缓了一会,李石头继续说,“今年的天气还十分冷,又冷又累的,很多人都病倒了。幸亏我们都带上了白蜡油,哦不,万金油,一旦有头痛发热的征兆,我们就赶紧涂一涂,十分有效果,总算没有变成恶症。只是这药只我们有,很多人就过来求,我们也没办法,给了几次就给不了所有人,干脆改涂为吃,只是也瞒不了多久。所幸后来小寒你传授了万金油的做法,很多人家里自己送药来了,我们才撑过来。如今这药,大家都改名叫白蜡油了。”
李小寒才知道这一件往事,再看看李石头的样子,只能庆幸自己早把万金油的方子献出来。
这世间,不止眼前一个李石头,还有更多的李石头。不是只一个人,是更多人,是更多人的父亲、孩子、丈夫。
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拉一把是一把。也许这是她这颗微小的烛火,来到这个时空的意义和应该付出的代价。
“石头叔,你继续吧。”
李石头又说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其他的人还在修城墙。还有一些队伍,早前已经不知道被调到哪里去了。其实先前我们有悄悄打探过消息,即使是跟我们最亲近的官差,也不肯说我们要服役到什么时候,那些人去哪里了。”
说到这里,李石头语带惊心,“族长,我觉得,我觉得被调走的那些人,被直接拉去服兵役了。”
服兵役,即使是民夫,也是所有平民百姓的噩梦。
李族长叹一口气,“你回来得晚,消息不够灵通。辽东失陷,先帝驾崩前给定王留了遗旨,要求死守龙门,估计先前这些大人物多少都有准备,所以你们的任务才这么重,被调走的那些人,大概就是被征做民夫了。”
“我估摸着,若你们再留下去,修完城墙之后,也是当民夫的命。说不得,还要再回来征兵呢。”
李石头眼露恐惧。
“不过,”李族长一个转折,“如今我们李氏一族,这三年起码是不愁的了。三年免征徭役兵役,提出这个条件的人,就是我们李氏一族的大恩人啊。”
李族长指的是李小寒,李小寒却微微走神,又想到了如今不知道在哪里的张辅。
“所以,小寒,你来找我做什么,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说。”李族长语气坚定的说。
一旁的李石头,在边上连连点头,十分赞同,恨不能自己捋起袖子就上。
“最多的事情在来春,到时候得砍树挖坑呢。”李小寒说道,“我今天来,是找族长列个名单,我需要几个人陪我这几天上山挖点药材。”
“要几个?”
“先要十来个吧,先挖一些。”李小寒估摸着一下,先挖一批百来棵,即使后边要清理烘烤推磨也应该够了,不行再慢慢添人。
“成,先挑那胆大心细口风紧的十来人干着。”李族长点头到,满山的三七呢,可不能轻易暴露了。
“族长,族长,我,我。”旁边李石头连忙说。
李族长扫一眼李石头,胆大心细口风紧李石头都可以,可是,“你这身子骨,先回家让你婆娘给你养一养,不着急,下一批有你。”
“族长,在家里干活,能有啥累人的,不耽搁我婆娘给我养身体。族长,小寒,让我去吧。”
李族长看一眼李小寒,李小寒轻轻点头。目前选人,自然是与自己越亲近越好,李石头看着对自己心里十分感激,这活还就是细致功夫,不算累人。
“成,那你来吧,算你一个。”
“哎!”李石头应得响亮,一张脏污皱巴的脸笑成一团。
第 157 章
次日一早, 李族长和李小寒商量议好的十个人穿着棉衣背着背篓来到了李贤东家。
本来想要多一点人的,但是族长认为,如果只是挖药材加炮制的活计, 不用那么多人。最主要是人越少, 泄露的风险越少, 人少好保密。
张大夫也赞同,虽然这次挖的是李小寒的份额, 但是可以分批制药,不用一下子把三七全挖回来。在山里种着,随用随挖,是最好的方法。
于是,上山的编制先缩减为十个人。
而李家这边,李贤东、李小寒还有张大夫都准备一起上山。老钟叔还没有回来, 张大夫却一定要上山的, 按照张大夫的原话说, “我来这里就是研究药材的, 怎么可以不上山。我能坚持,即使不能坚持, 你们这么多人随便找个人扶着我便成了。”
“再说, 我看你们这后山, 也挺灵气的, 气温、土壤什么的都适合药材的生长, 万一有什么药材你们认不出来的, 我帮你们找出来了, 你们试一试说不定又是一个三七。”
族长狠狠的心动了。
于是, 就这样,张大夫跟着大家上了山。
十二月中下旬, 差不多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后山里积雪一片,李氏一族的十个人踩在这冰冷的积雪之上,却只觉得内心火热,来之前,族长已经跟他们解释了,他们一族能免徭役、兵役全是药材的功劳,李小寒还被赏赐了千亩山地,他们来年的徭役就是帮着打理这些山地种药材。
想不到,就在他们的眼皮底子下,就在他们族里的山地之上,种下了一片三七。
往日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发觉呢。众人只觉得自己是瞎的。
要不是族长警告过,多看多听少说话,他们现在已经忍不住讨论了起来。
就这样,一路上山,所有人眼里都带着光,好像老鼠找粮食,看路边一棵杂草,都像是三七。
终于到了族里分给李贤东的山地,李贤东仔细看了一看,走到一丛被积雪压住的的灌木旁,“这里有一株。”
咻的一下子,所有人都围到了李贤东身边,连李族长都不例外,反而是李小寒动作慢了,一时间李贤东身边,竟然没有了李小寒的位置。
“挤一挤,挤一挤,给小寒腾个位置。”众人连忙讪笑着,给李小寒腾出了一个空隙。
李小寒笑一笑,挤进去。
只见李贤东用手拨开上面的积雪,一株三七露了出来。
“呀,这不是假人参吗?”有那眼尖的汉子失声喊道。
“这三七的叶子跟假人参是有点像,不过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价值也大不相同。”张大夫解释道。
“对,我去仁和堂问过了,假人参不值钱。”李贤东虽然不擅长说话,但是一语切中族人的心思。
果然,刚刚族人兴奋的神色,变成一片失望。
“要动脑子想一想,如果这三七遍地都是,那还轮得到你们。长得像,不代表就是。”李族长说道,“好好记住了,好好学,以后我们还得种呢。”
“是,族长。”李氏族人连连应声道,然后又悄悄偷着看两眼李小寒。
果然,小寒受过祖先点拨,是跟他们不一样的。至于祖先为什么点拨李小寒不点拨他们,嘿,这底子都不一样,小寒那是白瓷胚子,他们那是粗陶胚子,祖先又不傻。
李小寒被看得无语,蹲下来给众人讲解这三七和狭叶假人参的不同,一时之间,听得众人是连连点头。
说完三七的主要特征,李贤东才细心把这三七挖出来。
“真不错。这种的真不错。”张大夫看着三七根茎,左看右看,满脸赞叹,“李姑娘,你种药材可真有一手啊,这品相是真好。”
“都是祖先保佑,咱们这山地合适。”李小寒谦虚道,说起来,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缺。
挖完这一棵,众人继续寻找下一棵,待到差不多半下午,一行人终于采完三七下山。
下了山之后,这事情才开始呢,要把三七洗刷干净,这天气也不好,无法自然晾干,只能慢慢的人工烘干了。
“张大夫,你的药方子怎样了?”李小寒问道。
现在药挖回来了,药方子却只能靠张大夫。毕竟李小寒虽然种药,但是她不制药啊,万金油的方子在网上就有配方,大家或多或少的听过试过。但是云南白药配方和工艺是在建国初期,就被列为国家绝密,永久保密的,她不可能知道。
“已经有一个成行的药方了,我让老钟拿去王府给宁大夫看一看,看看宁大夫有没有什么调整的,如果没有,就用那个方子。”张大夫表情严肃,显然也不轻松。
要定一种新药方,也是很困难的。张大夫自认医术不错,但是医术这个东西,每个人的用药习惯都不一样,而且同行相轻也是有的,说不得还要争论几轮。
不过如果这三七走的是李小寒的份额,那张大夫自己定就可以了。问一问宁大夫的意思,也是因为宁大大是京城来的太医,两人先前在李信和的治疗上,也相处得愉快。
“老钟叔是这几天回来吧?”
“差不多,我托他出城办的事情有点多,要定好装药的瓷瓶,要去王爷府找宁大夫,要按照方子运药材过来,估摸最快也得两三天。”张大夫说道。
既然是李小寒的药材,用的是张大夫的方子,那为求快和稳,自然是在平山村最方便了。
“成。”李小寒点头道。
三七的事情定下来了,大蒜素的事情还有得忙呢,这几天,李荷花、李兰花还有王氏等人,那是剥到手指辣疼,连李小霜都怕了,王氏一去剥蒜,李小霜便扯着小嗓子喊,“娘,臭臭,不要,不要。”
只是这蒜也不能不剥。那应该怎么整呢?李小寒在寻找方法。
开始王氏说了一个方法,“用菜刀把大蒜拍碎,然后剥皮成不成?我们平常做菜都是这样做的。”
于是大家试了一试。
“不太成,大蒜容易四处飞散,掉地上沾了脏东西就不能用了。而且拍的大小不一,烘干的时候,不好控制火候,容易太小的已经焦了,大的还没有干呢。”
这个方法被否决了。
“要不,用水泡一泡试试。”李荷花说道,“泡开了容易剥。”
“也成,试一试。”
泡开后的大蒜的确容易剥,但是,“感觉这大蒜颜色有点不对啊?”
“是有点。”李小寒细看过,原来遇到水之后,这大蒜容易氧化或者滋生细菌,虽然她用的是煮过之后的的凉白开,但是也没有办法完全避免这个问题,毕竟处理需要时间,而且因为泡过水,要烘干就更难了。
“要不然……既然要烘干的,那先烘干一半,再剥皮?”李兰花犹豫的说。她也是一个有想法的姑娘,总想着能多帮忙一点好将功补过。
“也可以试一试。”
几人又连忙把大蒜清理干净,掰开保留外边的蒜衣,然后稍稍烘干,果然之后更容易剥掉蒜衣。
不过,李小寒看着半烘干的大蒜,灵光一闪,说道,“娘,你那竹斗我用用。”
王氏的竹斗,就是一截竹筒子,打磨的光光滑滑的,平常用来计量粮食什么的,用完也整理的干干净净。
李小寒把半烘干但是还没有剥皮的大蒜粒装入竹斗,然后单手捂住口子,上下左右一顿疯狂的摇晃,蒜粒在里面强烈的碰撞,最后被倒出来,蒜衣已经自己掉落了大半。
“哎呀,这个法子好。”大家一看,这摇晃过后的蒜粒,只要人工稍稍整理就好了,省了老大的功夫。
就这样,经过几天的试验,汇众人之力,大蒜素的生产速度又提高了一层。
而这个时候,老钟叔也带着配套的药材和工具回来了。
药材的配比和工序处理是非常重要的,影响了最终药效的发挥,有时候李小寒想一想,张大夫真的是他们的贵人。
“对,就是要烘,要慢火细致,你那皮粗肉厚的猪蹄子,你跟我说什么不烫,等到你说烫的时候还能来的及吗,一点点热就行了,一点点。”负责烘烤药材的李贤东,满头细汗,这大冷的天,厨房的灶火再热也达不到这个效果,想来是紧张的。
旁边王氏低着头在烧火,对自己丈夫的困难处境一言不发,张大夫看着她的火,皱着眉头,不过总算没有挑什么毛病,点点头过了。
一旁的李小寒对父母求救的目光视若无睹,这个时候,死道友不死贫道,大家自求多福吧。
来,她的报应马上就来了,“刚刚那火候你记住了吧?”
记住了,李小寒疯狂点头,手执炭笔,“炒黄用小火,宜细宜慢。”上面还小小的标了一个十八度至五十度。
然后张大夫又来到碾子处,劈头劈脑的又是一顿输出,“我让你们细心,不是这样细心,啊,这味药材这么多,你们就不会先在那石磨上粗磨过之后,再捣鼓捣鼓,最后才用药碾子细细磨成粉吗?你这样子慢慢碾,是准备碾到过年?”
“是,是。张大夫。”负责碾药材的李石头点头连忙换装备,还是放得不够开,老想着宁愿费功夫慢点也要做好了,结果被张大夫说了一顿。
李小寒跟在后面,瞄了一眼这药材,嗯,的确挺多的。
又走到一处,这一处是李贵前,张大夫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细细盯着李贵前操作了一盏茶功夫,把李贵前盯得心惊胆战,差点都不会动了之后,张大夫才带着冷意和恐吓说道,“草乌带毒,你如果想要活得久一点,最好记住现在的步骤,一步都不能乱。自己别乱吃乱尝,做完之后,洗手换衣。”
“是。”李贵前神色一正,深吸一口气。
李小寒瞄一眼,立刻用炭笔写道,“草乌,有毒,禁尝,炮制后洗手换衣。”
待走到无人处,李小寒才悄悄问道,“张大夫,这草乌如果毒性很强,是不是?”
“你懂什么,是药三分毒。”张大夫神色反而淡定下来,“炮制后的草乌毒性几乎没有,但是镇痛效果奇好,军方里最常用了。”
“怎么的,你怕啊?自古医毒不分家,你走这个路子,你应该明白,最毒的是人心,药在人手上,可救人,也可杀人。”
“是,张大夫,我明白了。”李小寒特别恭敬道,心下暗中决定对张大夫要再尊重三分。
只不过,李小寒还是壮着胆子问一问,“那我贵前伯处理这个药材,天长日久的?会不会有问题啊?”
“可能会有点吧。三五十年后,我估计会有点。不过没证据,自古处理药材的人,活到七八十的有,活到四五十的也有,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接触的原因,也不知道是哪味药的问题。不过三五十年后,我还在的话,李贵前还在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这话说的,李贵前今年差不多五十了吧,张大夫看着也四十多了,即使再加三十年,李贵前也差不多八十了,何况五十年后。按照这古代的人均寿命,那很可能是自然老死。
只不过,这话是不能这么说的,李小寒悄悄拍一拍马屁,”看张大夫你说的,我听说大夫都特别的长寿,到时肯定找张大夫你看一看。”
“唉,那不是活得长寿,那是老得快。”可惜张大夫不解风情,“你看宁大夫保养得好吧,其实他年纪也没算太大,就是在宫里提心吊胆老得快,生怕贵人们发疯来一句治不好让你全家一起陪葬,吓的都跑到王爷府了。”
李小寒一时无言,这么大的一个八卦,你这样对我说好吗。
不过,既然说了八卦,“张大夫,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一直在仁和堂的?”李小寒没忍住好奇心。
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张大夫的医术那是十分了不得的,就拿这次药方来说吧,宫里出来的太医宁大夫,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改张大夫的药方。
“那当然,我多聪明,我又没有一大家子要养,自然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张大夫十分自得,“我估摸我能活到七八十。”
“那是当然。”李小寒肯定道,“如果你能改改你什么药材都尝一尝的习惯的话,我估摸你能活到一百。”
李小寒这也是为张大夫好。
“算了,活那么长也忒没意思。”张大夫一挥手。
李小寒再一次无言以对。
***
十二月二十五号,第一批三七药粉并大蒜素加急运到龙门关。
“张大人,定城药材送到,有信件。”
“拿上来。”此刻的张辅,比之定城多了几分冷厉与成熟,又带上了那看不透摸不着的层层伪装,并且更显上位者的威严,更让人无法正视。
只拿着剪刀裁剪信件时微微颤抖的双手,透露了一丝内心的急切与真实。
第 158 章
辽东战场, 伤病营。
近日来是大反攻没有,小冲突不断,因此营帐里也有许多东倒西歪的伤病, 有人压不住的呻*吟, 有人闭眼寂静的忍耐, 有人忍不住说话转移自己的心神。
“兄弟,你是哪一个实验行列的, 我是甲字二号,“一个大个子的伤兵说道,他的胸前横贯一个巨大的伤口,上面白色纱布透出点点血腥,整个人都面无血色,语气里带着哆嗦和恐慌。
“我是乙字十三号。”回话的是一个个子略小的伤兵, 他也是胸前受伤, 不过看着比大个子轻一点。
“大夫们给你用了什么药?用那酒精了吗?我用了酒精, 用了大蒜素, 还有那新出的止血粉。我先前都没有听过这些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大个子一一列举道, 语气里带着担忧。
“怎的你还有止血粉?感觉怎么样?”小个子却是个精明的, 一下子听出了两人的不同。
“挺好的, 当时血哗啦哗啦的流, 大夫直接拧开了一个瓶子, 给我用了。止血很快, 用了也没有那么痛了。”回想道用药时效果, 大个子又满脸庆幸的说。
应该是很好的药吧, 不然效果也不会这么好。只是这么好的药,怎么还是什么实验, 用到了他们这些人身上呢。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但是事实好像又是如此。
小个子伤病扫一眼大个子的伤口,也不羡慕大个子能用多一种药了,不过还是说道,“估计是好东西,你赚到了。我就没有那止血粉。”
“嘿嘿,嘿嘿。”大个子得到其他人的认同,再加上捡回一条命,劫后余生,即使现在还是虚弱得很,依然乐呵了两声。
许是被大个子嘿嘿嘿嘿的傻乐感染,旁边一个闭目养神的黑黝黝汉子插话进来,“咱们这伤兵营里,病号分为甲乙丙丁四类,甲字是伤势最重的,用药也最多;乙字就是小个子兄弟,在原来的酒精的药方里,加了一味大蒜素;我是丙字的,我的伤口在脖子上,不算特别深,但是血流得猛,也用了止血粉,但是没用大蒜素;还有那丁字的兄弟,数目最多,就用了酒精,大蒜素和止血粉都没有用。”
“想来这次的实验,是实验那大蒜素和止血粉的作用。”
想不到这黑黝黝的汉子,看着貌不惊人,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小个子士兵连忙奉承道,“大哥,你哪个兵种的呀,消息真灵通。”
“我斥候的。”
斥候啊,怪不得,这个兵种就是看着不起眼,但是打探消息一流,小个子连忙凑过去,“大哥,我隐隐约约听说了,咱们这个,都是试新药的,那大夫日日过来查探我的情况呢,你说,这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这大蒜素听着好奇怪啊,闻着也一股子味道,跟平常的药不一样。我年纪还小,我还想着回去娶媳妇呢。”
黑黝黝汉子抬眼一瞄他,嘲笑道,“你想什么屁事。就咱们这些不值钱的命,难道还能故意谋害了你不成。被选中试新药,就是你最好命的时候,有药用,有大夫时时看着,你真是年纪小,不知道以往没药没大夫硬生生等死的痛苦。”
小个子被说了一通,却丝毫不恼,反而高兴起来,“大哥说得是,是我脑子被糊住了,一时没想明白。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这一顿话,说得旁边的人都高兴起来,尤其这甲乙丙三人,自觉自己都是被偏爱的幸运儿,不像那丁字,只有那酒精,虽然酒精也很不错了,好过以往没有。但是嘛,人总是爱比较的,人无我有就十分高兴。
丁字:老子不稀罕,老子伤最轻。
等到快入夜的时候,大夫又来看过一次,仔细问过伤口有没有发热感,查探过有没有红肿再沁出血之后,才离去。
甲乙丙三人就靠着睡过去了,等到了下半夜,乙字小个子却觉得自己身边很吵,伤病营里呻*吟是常见的了,但是这次声音却像在耳边一样。
在耳边一样。
小个子猛然一惊,从梦中醒过来,只觉得身边的丙字斥候大哥热得像一团火。
“大夫,大夫,这里有人发热了,这里有人发热了。”小个子的声音颤抖。
伤后发热,那是受伤后最致命的情况之一,基本上发热退不下去,就在等死。
先前有了酒精,这情况便好了许多,只是有酒精也很残忍,得把伤口的腐肉切开,重新缝合,然后再吃药。
但是,这大哥的伤口是在脖子啊,脖子能再切开多少。
小个子年纪小脑袋转得快,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莫非斥候大哥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要这样去了?
喊声惊醒了周围人,只是却没有人出声,一片沉寂。这种明明在战场上已经捡回来了一条命,结果却发现阎罗王还要来召人的情况,真的是太令人伤心难过了。
大夫来得也很快,来的还不止一个大夫,白蜡的明亮烛光,照亮了丙字斥候伤兵的周边之地,照亮了斥候士兵布满红血丝和渴望求生的目光。
“丙字七号,伤口略红,略肿,无出血。”一个大夫揭开脖子上的纱布,轻轻按压后说道,又伸手探向鼻端和额头,最后把双手脉,“呼吸急促,气息炽热,脉象急而快。”
“他今天傍晚是正常的吧?”
“对,傍晚时正常的,起病恶化得急而快。”
其他几位大夫的脸色越加凝重,斥候汉子本就是聪明人,眼里的光渐渐散去,却带上了泪意,“大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家里小儿,还不满两岁。大夫,我不想死。”
最后一声,带上了哭音。
只是大夫们看惯了生死,并无太多情绪波动,“跟张大夫和宁大夫传过来的脉案症状十分相似。”
其他大夫又一一把过脉,皆点头赞同,“上大蒜素吧,用最大剂量。外加退烧药辅助。”
听到有相似脉案,还能用药,汉子眼里的光又渐渐凝聚了起来,很快,一个陶碗,装着少少的带着臭味的淡黄色液体,送到了大汉手里。
大汉像喝什么奇珍宝药似的,十分小心认真的喝下去了,剩下沾碗底的,还用开水刷了一遍再喝下去,一点药都不浪费。
许是药有了效果,许是心里有了希望,这个黑黝黝汉子觉得还是热,但是没有那么难受了。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又喝了一碗黑乎乎的退烧药,感觉便更好了。
待到白天,又是如此吃了药,几位大夫又来看了,这次的脸色比昨晚和缓了些许。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等到大夫们走后,乙字十三号的小个子轻轻的问。
他看明白了,这大蒜素估摸着是个好东西,只是他先前伤势重一点,所以他先用上了。甲字兄弟的伤更重一点,所以甲字兄弟是三七和大蒜素都用上了。丙字大哥比他还轻,所以没有用大蒜素只用止血粉。
一时之间,不知道谁更幸运一点。
“对,丙字大哥你怎么样了?”甲字三号也担心问道,他也不傻,慢慢想也明白了。
显然,丙字七号大汉也是这么想的,目光复杂看过两人,终于还是轻声说道,“我觉得好很多了,也没有那么热了。”
“那就好,那就好。”甲乙两人齐声说道,“烧退了,就捡回来了大半条命。”
等到了第三天,丙字七号的烧终于退了,大蒜素也渐渐传开了。
又是半夜,“大夫,大夫,快来啊,我发热了,我发热了。我是丁字一百零三,大夫我不想死啊,给我上大蒜素,给我上止血粉。大夫,求你了,我不想死啊。”
“大夫,我也是,我是丁字一百零五号啊。”
“大夫,还有我,还有我。”
竟然一起有三个人,不知道是真的发热还是恐慌的。
以往没有药,大家也就是默默的安静的认命了,如今有了药,谁不想活着啊。
“叫什么叫,用什么药是你决定的吗?!看过再说。”大夫来得很快,怕引起人心暴**乱,语气十分不好。
丁字三人不敢再叫了,只不过眼露惊慌,幸好大夫把过脉搏之后,也还是给他们开了大蒜素。
只是,“大夫,只有大蒜素吗?我伤口又割开再缝合,不能用止血粉吗?”
大夫语气十分不好,“你都说那叫止血粉了,你现在血都止住了,又不急。药不够用,留着紧急情况救命用的。”
如果大夫说什么伤势什么的,丁字三人可能就忍不住不服气了,怎么的,他们的伤势不重吗,他们的命就不配吗?!
但是大夫说药不够,要留着紧急情况下救命用的,那三人倒没有了什么意见。
那药粉一看就方便又好用,留在战场上救命是应该的。
幸而这大蒜素也十分有用,这三人发现得也及时,没过两天,烧也退了。
但是,这大蒜素止血粉是彻底流传开了,伤兵营里,一时大家的问候语不是你吃了没,而是你是什么字的,你用了没。
“我是乙字的,我用了大蒜素,你是什么字呀?”
“我是甲字的。”报字号的人伤的都快挂掉了,脸色惨白,脸上却隐约带着骄傲。
“真好啊,全用上了,不用担心了。”
“没有你好,我还是伤得太重了,像你这样,乙字最好,伤得不轻不重,大蒜素也用上了。”
“也没有,也没有。”乙字的人脸上的笑容禁都禁不住,“要我说,还是丁字好,伤得轻,咱们这些还是受伤重了,不算什么好事。哎,旁边的兄弟,你什么字的?”
“我丁字的。”旁边的兄弟并没有太多伤得轻的喜悦,躺在伤兵营的,再轻的伤也有限,真正伤得轻的,都被赶回自己的营帐了。
“没事,兄弟,万一你发热了,大夫还是会给你上大蒜素的。”甲字乙字一起安慰道,“就是止血粉是指望不上了,那玩意得用来救急。哎,听丙字兄弟说那玩意用上了,没有那么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没有那么痛,但是咱伤势重,时刻怕发热。”旁边一个兄弟搭话道,一听就知道是丙字了。
“没事,发热会给你上大蒜素和退烧药的。”甲字乙字丁字三人齐齐回答。
“也有风险,前两天,一个丙字兄弟伤太重,上了大蒜素也没挺住,去了。”丙字兄弟语气低沉的说。
“哎,其他字也有人去了的。”三人安慰道,“这就是命。”
过了一会,一声幽幽的声音问道,“这大蒜素,不能提前用上吗?提前用上可以预防发热,甲字就是怕发热提前用药的吧,咱们也不要等到发热才用啊。”
“这大蒜素,不能提前用上吗?!”
定王营帐里也有人大声问。
第 159 章
“这三七止血粉说是三七不够, 得紧着危急情况用,咱们也就理解了。但是那什么大蒜素,不是说大蒜做成的吗, 大蒜这玩意哪里不够?就不能提前用上了, 预防发热。”
说话的人喊得面红耳赤, 看着是一片赤胆忠心,却时不时的扫一眼张辅, 挺明显的暗示张辅不尽责。
张辅眉梢都没有动,只目视前方,以沉默表示最高的蔑视。
他的数据和文书已经呈上去给王爷了。王爷还没有发话,底下汪汪叫的都不用搭理。
前方定王抚着头,皱眉认真看着张辅呈上来的文书,这文书写得十分新奇, 上面是一个方框列示数据, 一共四行三列, 分为甲乙丙丁四行, 三列分别写着用药前情况如何,写着用药情况, 最后写着用药后情况。
一眼扫过去, 清晰明了的说明情况, 定王只略略看着这些, 对用药的效果便有了初步了解。
再下来是总结, 说明选中作为实验的人数, 总共用药量多少, 最终的实验结果占比, 得出了结论。所有的结论都有前面数据支撑,十分可靠。
定王又翻下去, 是大蒜素和三七止血粉的生产情况,未来可以提供多少的用药,支撑多少伤病。
这个数据,连定王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战后的伤亡,一直是一个让将领头痛的问题,一个老兵的伤退死亡,至少要折损三个新兵才能达到老兵的熟练程度。
再说,这征的都是大魏的子民啊,不管新兵老兵都是人命。能从战场上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这意义,太大了。
再翻下去,没有了,就那么短短两页纸,没有一句废话,却已经将所有的问题解释清楚了。
张震这个大老粗,生出了一个能吏儿子,真是让人羡慕啊。
只是,这个文书的格式,如此的新奇,却又实用,一点废话都没有,怎么的从前没怎么见承安用过呢?
好像先前有听了一嘴巴,又是那李姑娘处传出来的?等会让承安留下来问一问。
“都看看吧。”定王探手将这文书递下去,前边的张震将军连忙接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这个环境,也不讲究什么虚礼了,陈将军马将军赵大人钱大人等统统探头围过来观看。
文书写得很好,再怎么大老粗都能看的明明白白,看完之后,只映衬得刚刚那堂前咆哮的人像一个笑话。
不干活的人只要有一张嘴就可以了,干活的人却每一分每一寸都要想到做到,绝不容易。
“还有什么问题不?还有什么建议不?”定王看着这文书被传了一遍,然后才淡淡开口道。
下面的人纷纷摇头,只剩下刚刚咆哮的人满脸羞红,像被人扇了两巴掌……
“属下并无意见。”大家纷纷答道。
“既如此,那就按承安的主意去办吧。”定王揉一揉眉心,下了定论。
“你们没有意见,我有,以后说事情,就按承安这个文书的样子呈上来,别说那么多歌功颂德的废话,看得我心烦,还耽搁时间。”
“是王爷。”下面纷纷应声道,这么多年的老属下了,大家也知道王爷的性子,这个文书是真对了王爷的胃口。
“禀王爷,这个文书并非我所创,而是从李姑娘处学来的。”
“哦,你说说你们,个个号称熟读诗书,结果写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人能合我心意。”定王十分烦恼,“赏李姑娘纹……赐绶用黄绿赤三色花织服一套。”
本想脱口而出纹银多少两的,忽的想到自己没钱了,赶紧改为赐一套衣服。衣料库房里还有,银子库房里可不多了。
定王觉得自己这样穷抠穷抠的,底下领着俸禄的官员却如此的不顶用,连个文书都写不好,三分的烦恼变成十分的愤怒。
座下的武将无所谓,他们不熟读诗书。
文官略有尴尬,算了,这不在他们的诗书范围内,再说,感觉应该是张辅最羞愧才对,明明刚刚还在被称赞呢,好了,不是他想出来的,打脸了吧。年轻人,还是不够成熟圆滑。
张辅?
张辅脸色不变,好像毫无所觉。不,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不是熟悉如亲爹,张震都看不出来。
这个儿子,没眼看。
“行了,明日便是过年了,营帐里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大过年的,总得给大家吃顿好的饱的。”
“是,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终于轮到他们表现了。
*****
是的,又过年了,泰和二十五年的这一个年,过得十分的单薄。
皆因仍在国丧期间,古语云,帝崩,国之凶礼,百日内禁乐色,四十九日内禁屠杀,月内禁婚嫁。
即使先帝曾留下遗旨,说不用为他守孝,但是好像大家都默认一致的,除非战事不得停留,必须加急办理,其他的仍然按照国丧处理。
毕竟,无论是王爷,还是曾经的太孙,如今的皇帝,是的,新帝已经登基,大家都希望有一个孝顺名声。
不过,其实定城附近也没有人有心思过节,服徭役的人是赶在过年前回来了,但是又有一部分被兵役征走了。被带走的,都是一家主力、未来,让人如何有心思过节。
粮价依然高涨,大家数了数家中的存粮,也不敢放开肚子来吃食,更别提吃肉什么的了。
又有那辽东城附近的流民,因着战乱,被迫离开了家园,走到了定城附近。这些人,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寒冬腊月的,有钱的还能去城里客栈睡上一个大通铺,没钱的只能依在墙角苦熬。虽然说府衙已经开始安置这些流民,也有城中富户搭棚施粥,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再有,定城毕竟离战场太近了,万一龙门关守不住,下一个定城便是辽东城,这些人,有些家底的,便只打算在定城歇一歇,继续往京城里走。他们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向,有城中有亲戚朋友的,还劝说干脆早走。
战场好像不知不觉中来到每个人身边。恍惚这些人,就是将来的自己。只是,谁能舍得抛弃家园,奔向那未知之路呢。说不定,京城没有去到,已经不知道命丧哪一处荒野之地,连个埋尸之处都没有。
因此,这个年,大家过得并不安稳,即使是并无一人服兵役的平山村,也不见欢声笑语。
但是,年后最后一天,有一件事,分散了平山村众人的心神。
平山村李氏一族的祠堂内,李小寒身穿一身素色衣裳,站在李贤东身侧。国丧期间,大家都穿得素,李小寒个子也高,站在李贤东身侧,比一些个矮的族人还高半个头。
咋一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朝李小寒看过来,她站的位置不对啊,她站在了男丁的位置上。
下方的妇女们,好像比往年更安静了一点,头颈低垂,神态恭顺,好像对宗族的决定十分顺从,并无意见。
但是,细看,有其中那么些人,脊梁好像挺得板直了一点,偶尔偷偷瞄向前方的目光,变得更加的灼热。
而李小寒身边,也不平静,在她站上这里之后,有一些人迅速离开了她的身边,也有一些人特地站的离她更近了一点。
李小寒表现得很平静,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论是恭迎赞赏还是疏远厌恶,她都有能力去接受。
只是,默默地,李小寒记住了那些走远的人的姓名,更记住了,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的姓名。石头叔,贵前伯,贵后伯……
人群前方,因着国丧,供桌之上并无猪羊鸡三牲,替代的是豆腐、面条、果子各式素食,李族长相信祖先并不会因祭品简单而怪罪,但是李族长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祖先会不会怪罪他。
只是,心中再犹豫忐忑,李族长依然掏出了一本泛黄的册子,开始低头念祭词:“渭水之南,李氏一族第三十一代李满景,率众位族人。”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李族长的祭词从往年的 ‘率众位男丁‘变成了‘率众位族人’,因此所有人都安静倾听,并无异常。
又或者,注意到的并没有异议——旁边李信和的眼角轻轻跳了一跳,然后回复了平静
“李富山、李富水、李学艺……李贤东,李小寒……。敬请诸位先祖归位。”
李小寒,李贤东后面的名字是李小寒吗?
众人一时之间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不是族谱吗,这不是只谱男丁之名的族谱吗,为什么李小寒的名字会在这里。
这样真的不是对祖先不敬吗?
众人的目光猛的投向李小寒,李小寒神色坚定,不为所动;再看向李族长,李族长低头念族谱,神色认真,不像念错,念完后族长抬头看向祖先牌位,看着并无异常;最后众人只能顺着看向祖先牌位。
祖先啊。
族长的声音又响起,“一磕首……”
前排的人本能的开始磕首,后面的人本能的跟着做下去,李小寒行礼的身影融合其中。
“起。”
众人死死盯着祖先的牌位,若果祖先有灵,此刻应该给他们提示。
果然,祖先牌位前的蜡烛,这是今年新出的最好最大的白蜡,轻轻啪拉一声,三根棉线绕城的棉芯散开来,一时着火面积更大了,烛心火光大胜。
只把祖先牌位上的名字照得更加清晰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烛光摇曳,香烟袅袅,祖先牌位永远的寂静。
莫非,这真的就是祖先之意?
“再磕首。”
众人又低下头去。
“再起。”
祖先仍然没有提示。
“三磕首!起!”
李族长的声音简直是在众人心上轰鸣。
就这样,最后一磕首了?!
李小寒心底松了一口气,流程走完了,她的地位更扎实了。
族谱一事,荣耀与争议同在,她并不想用这样激烈的方式挑战旧时风俗,也不想挑起李氏一族的抵触,但是,她必须成为李氏一族实质上的领头人。
外战已起,按照先帝留下来的遗旨,大魏应该会胜。不是她高看自己,但是如果有酒精、有白蜡、有大蒜素、有止血粉的加持,有这千年的智慧加持,大魏还败,除非西鞑和北州那边有穿越者上了热武器。
既然没有,那么大魏胜利是早晚的事,按照历史进程,外战之后,是叔侄争位之战。
内战最怕什么,最怕站错队。
李小寒原本想着培养李信和对付自己大堂哥,虽然中间有一点岔子,但是也很顺利,堂哥李才荣已经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了。
但是,如今李信和反而成了一个隐患,自己这个族兄,看着和缓,居然一身傲骨与文人正气。小节不拘,大节不让。辽东之事,他敢论政。万一内战起,定王反,李信和再论一论帝位之继承,苍生之福患。
不是不可能。
李小寒简直不想面对这个烂摊子。
但是李信和这种人,是正统文人所认为的正义,站在他的对立面,很容易成为反派,失去人心。
既然无法反对李信和,那就要站的位置比李信和更高,说的话比李信和更响,她要压住李信和这个年轻的举人。
在李氏一族之外,她比李信和更具影响力,但是在李氏一族内,还不够,她要让李氏一族有这个认知,她李小寒,比这个族里最有出息的男丁更优秀。所以,应该听她的。
没有比过年祭祖更好的机会,这是最好的从幕后走到台前的机会,这是最好的打破人心重建秩序的机会。
李小寒的目光很平静,但是她的野心在燃烧。
也许,李信和只是一个楔子,不平的是她灵魂里的呼喊。
凭什么她不能站在这里。她应该站在这里。刚刚念到她名字的一瞬,她的灵魂简直在欢歌,比前世坐上那个药材种植基地负责人的位置,对手看着她不服却不得不服的时候,更酣畅淋漓。
也许是这个世道,走到这里,她已经不满足从前的小富即安。乱世,有时候代表的是风险和机遇同在。
内心越激烈,表面越平静,只有眼神在发亮。
上方的李族长余光瞄一眼李小寒,不禁为这个族内小辈的淡定感到心惊。
想到先前李小寒找到自己时是怎么说的,李小寒说,“我为宗族争取到了免徭役兵役,我要上族谱,我要站男丁位。”
李族长当时惊得差点掉了茶盏,看李小寒不像是开玩笑,过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说,“小寒啊,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你家没儿子的事啊?”
不应该呀,李生礼一家子已经音讯全无,其他人不至于这么没有眼色。
“这倒没有。”李小寒否认。
“那是不是,你决定招婿承宗祠了?”想到李小寒刚刚及笄,李族长认为这是最大可能了,“这可是大事,你跟你爹娘说过了没有?”
“也不是这样,我家里的事,我决定便成。”李小寒皱眉道,“族长,我有我的原因,只是这会儿不方便说。你只说说,能不能成?”
“是什么原因,真不能说?”李族长十分为难。
李小寒点头,毫无疑问不能说的。总不能说,后面定王会造反,我担心你儿子犯糊涂,准备自己把你儿子压下去吧。
“让我想一想,想一想啊。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得跟族里长辈们商量一下,你先回去吧。”
即使商量到昨天晚上,族里还是有长辈反对的。
“她一个女娃娃,她为什么要入族谱,站男丁位。不成,这不合规矩。”反对的人依然很坚持。
“许是她准备招婿,承李家姓?”有人有疑问,跟李族长想的一个方向。
“她说也不是这个原因。”李族长解释道,“不过她也不肯说具体原因,说不方便。”
“估计有些许这个原因,只是一时半会没有决定。”有人想要说服自己,如果是招婿,也不是……也不是不可以。
“不成,我族里难道没有好男儿了。祖宗规矩不能坏啊。”最固执的那个人在反对。
“我就怕,是跟免徭役兵役有关。万一她嫁出去了,这免的到底是夫家还是娘家的徭役兵役啊。”李族长艰难说道,“再说,即使没有关系,这么大的一个贡献,难道还值不得族谱里一个名字。小寒她,毕竟当官了,如果咱们族里人都不当一回事,外人怎么能当一回事。”
外人如果不把李小寒当一回事,李氏一族就更不是一回事了。
此话一出,满屋的寂静无声。
“咱们村隔壁几个村子,都征兵役了吧?”过了许久,三叔公问了一句。
“嗯,隔壁朱家村、林家村、周家村,周家村还有一个进士,族人也征了。”这个事,族长最有发言权,他管这些事啊,征兵之后,别提其他族长羡慕他,连里长都高看了他一眼。
又是一阵沉默,这件事上,没有人不承李小寒的情,没有人想放弃这个待遇。
“乱世啊!想当年,咱们族里逃亡的时候,我爹把祖宗牌位都落下了,如今宗祠里都是后来重新做的。没办法,太重了,抱着跑不快,跑不快就要被吃掉。”
三叔公慢悠悠的说出一桩秘史,“人活着,才有祖宗才有族谱。既然她李小寒有能耐,能带着咱们活,就听她的。加个名字算啥,李满景这个位置传给她也不是不可以。”
“管她男男女女,乱世里,谁有能耐活下来就听谁的。咱们这些老不死的看不透没关系,别拖着子孙后代去死。”
三叔公一锤定音,话语尤在耳边。
李族长声音越发洪亮,在这个祠堂里层层回荡,祭案上祖先的牌位无悲无喜。
“礼成!”
礼成!
第 160 章
泰和二十六年, 二月二,龙抬头。
冬去春又来,民间已经脱下了丧服, 青山披上了绿衣。先帝驾崩的影响仍在, 但是中军已经赶往了龙门关, 两军整合,近日连连反攻, 多有胜仗,天佑大魏,打败西鞑和北州联军胜利在望。
战事上的稳定给民间带来了极大的信心,犹如惊澜之水渐渐平静了下来,稳定开始孕育生命。
平山村后山,水青山微绿, 虽然些许地方仍然残余少许白霜, 但是春的生机已经压过了冬的萧寒。一行褐色衣裳的人行走在山间小径上, 若隐若现, 缓慢移动。
“这可是好山地,就是多年没有人治理了, 起码要先整出路来。”李贤东走在前边说。
李小寒拔开眼前的树枝, 皱着眉头, 打量这山地的地形地貌——坡地不算陡峭, 土壤成黑红色, 是好土地, 就是有一处不足。
“这些杂树要先砍掉才行, 不然没有地方种杜仲, 还有地面的爬藤太茂盛了,到时候三七抢营养抢不过, 长不大。”
只是,现在又没有电锯,也没有其他的运输工具,光靠人力,何时能把这山地整好?
“没事,灌木爬藤不是问题,我们人手够。”李贵前看着前边,随手拍拍手边的大树,“这大木头也不怕,把底下这圈树皮割了,秋冬这树就枯死了,到时候慢慢砍回去当柴烧就成。不会抢着杜仲、三七的营养的。”
也只能这样了,李小寒点头。
正想继续往前走,却见前边李贤东三两步上前,手一动,砍刀往前一挥,一个五彩斑斓的野鸡跳了出来。
可惜没有砍中。
李小寒正惋惜间,旁边老钟叔随手一块石头,快而准的砸中了野鸡头,一块好肉都没有损。
李贤东上前挥着砍柴刀劈开路,把野鸡拎了出来。
“可惜了,饿了一个冬天,瘦了点。”李贵前瞄一眼,“不过这种野鸡,味道最鲜,炖汤极好。”
“对。”李贤东乐呵呵的点头,“待会看到了采点香蘑,香蘑炖野鸡,那一口汤最鲜了。”
李小寒最喜欢吃这一口。
众人又继续往前走,忽地,老钟叔低声说道,“站住,别动。小心右边,有蛇。”
李小寒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老钟叔拎着袖子往左边一扯,老钟叔刀没有出鞘,向前一步,迎头将一条小儿手臂粗的青蛇拍了回去。
“还有一条,小心。”
平山村的十几条汉子连忙凝神细看脚边。
李小寒力持镇定,连忙拿出张大夫给自己的硫磺蛇药,先往自己身上撒——这里面,她进山地的经验最少,力气最弱,速度最慢。她不要想杀蛇,她最主要保住自己,就是不给大家添麻烦。
确保自己身上味道够浓,李小寒才将药瓶递过去,“大家再补一补药。”
此时老钟叔已经将另一条蛇砍杀了。
“是灰鼠蛇,没有毒,还是老钟你眼力好。”李贵后将那两条蛇挑起来,辨认道。
不过,即使没有毒,众人也依然把蛇药再涂一遍——他们进山之前已经涂过一次药了,可能山间水湿露重,把药味冲淡了。
“小寒,怎么样,有没有事?”李贤东过来低声问道。
“爹,我没事,继续往前走吧。我得看看这地形地貌。”李小寒压下心中的恐惧之意,摇摇头道。要搞事业,从来就没有容易的事情。
众人看了看李小寒,见她神色坚定,便继续往前走。
待到半下午,又遇到了一窝灰兔子,还砍了一条剧毒的银环蛇,再摘了一个背篓底的香蘑,猛兽倒没有,远远看见一只猴子,猴子比他们还怕,一下子跑没影了。
他们人多,又准备充分,倒没有损伤,只是对这片千亩山地已经有了认知,大概怎么种,如何分配,李小寒差不多心里有了底。
待回到家里,王氏一看,连忙让李小寒把雾水浸湿了的衣服换了。
“哎呀,怎么你脸上和脖子上都红了。你碰了什么?”王氏惊到。
李小寒摸摸脖子和脸,果然有点痒,隐约还有点发热和胀痛。
“你等着,我把张大夫叫过来。”王氏急忙跑出去,家里住着个大夫就是这点好。
李小寒见阻止不及,只能任由王氏跑出去,自己拿来铜镜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
铜镜打磨得很清晰,李小寒很明显看见自己脖子和脸上红了一片,有点像过敏。
这个时候,张大夫也来了,看见李小寒的样子,细细看了看,还上手摸了摸。
“你当时没发觉?”
“没发觉,不过现在想起来,估摸当时有点痒,只是没太在意。”李小寒回想道。
“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发热,肿痛,还有点痒。”李小寒说道。
“以前上山有没有试过这样的情况?”
“没有,从来没有。小寒她小时候常常跟我上山砍柴打猪草,从来没有这样的。”王氏急忙说道,这大姑娘了,万一留了疤怎么办。
“估计那边山地少人走,不小心碰到不知名的毒虫了。你皮子嫩,反应大。我给你弄点草药,你糊一糊,很快便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张大夫淡定说道。
“成。”李小寒应道,估摸是倒霉,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娘,我去装点热水洗一洗,洗干净了好得快。”
“好。我帮你一起。”王氏连忙道。
待李小寒洗完澡出来,张大夫的草药也捣鼓好了,就是……颇有点一眼难尽,黑乎乎的一坨,气味还十分浓烈。
“涂上吧。”张大夫怕李小寒觉得不好看,还解释说,“这虽然不好看,但好得快。”
李小寒看看这一坨黑糊糊,“我去拿块手帕隔一隔衣裳,免得弄脏了。”
无奈涂得一脸黑糊,这也不好干活了,不然这草药漱漱的往下掉,只好仰面躺在炕上。
好笑的是李小霜,人小胆子大,看见她姐一脸黑躺在炕上,嘿嘿嘿的绕着转。
“姐姐,黑黑,黑黑。”
“小霜,别踩着姐姐,让姐姐歇一歇。”王氏在旁边一边摘菜一边说道
“没事,娘,小霜乖着呢,让她旁边玩吧。我躺着就是歇着了。”李小寒说道
“小霜,乖。”李小霜真的很乖,黑黑的姐姐不新奇之后,就坐在炕尾玩布老虎。
说是歇息的李小寒,脑中却开始计算起今日看到的山地,可以怎么样处理,能种多少杜仲?能种多少三七?什么时候开始育种?在哪里育种?
想着想着,迷迷瞪瞪的,李小寒渐渐的睡了过去。
而在定城另一处,有一大家人也在计划着,自家的地怎么计划?育多少种?育什么种?
“大哥,咱们今年真的全种大蒜了吗?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嗯。李姑娘说一直收,那就是还收的。咱们就种这个。”被叫做大哥的老农蹲在自家的堂屋里,手下修整着一把锄头,想了一会,闷声说道。
正是帮李小寒采购大蒜的老刘头。
这一个冬天里,因着与李小寒的交易,老刘头带着自己的兄弟妻舅一起,东奔西走各个村里收购大蒜。李小寒说是有多少收多少,老刘头采购起来也十分的有胆气。加上他们本身就是做这一行的,识货,有那些人家保存不当的,糊弄不了他们,因此收来的大蒜质量一直很好。
再加上大蒜的价格一直往上升,因此这个年,他们不仅解决了生计问题,还发了一笔,存了一笔钱。可谓是峰回路转,绝地逢生了。
如今又到了春天播种的时候,刘家人往年都是种各式蔬菜,今年却有了分歧。
“可是,大哥,如今这定城里,太多人准备种大蒜了呀。咱们种菜的最知道,一样菜若是多了,便便宜到贱了。如今这满城的,谁家角落里没准备种些大蒜。” 说话的是老刘头的弟弟,平日大家都叫他刘二,“这个时候,咱们应该反其道而行,种回那精贵的菜蔬,这样子收获的时候,便能买上价钱了。”
“可是,这战事还胶着呢,咱们的客户哪里舍得吃这些精
依誮
贵的蔬菜。真正的贵人,人家自有自己家的庄子供应。”刘家的小舅子说道,他还是相信老刘头的。
“中军都到了,听说辽东那边,我们都夺回两个县城了,想来胜利指日可待,大家的生活会跟以往一样的。”自从中军到了,又赢了几次之后,许多平民百姓都有了希望,粮价也渐渐的稳定下来了。
“可是听说这大蒜是用来做大蒜素的,若是打仗大蒜素岂不是更受欢迎?”刘家小舅子说道。
“这仗不会一直打下去的,但是往年定我们蔬菜的那些熟客们,丢了可就难找回来了。”刘家弟弟说道。
两人各执一次,其他人觉得两人都说得有理,一时之间不知道听说的。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有人便问一直不说话的老刘头。
老刘头把锄头里松的那一块木头捶得紧紧的,慢慢开了口,“他们两个都说得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听到老刘头这么说,大家一时也为难,是呀,说的都有道理的。
老刘头悠长的叹一口气,“咱们这些人啊,看到的都是眼前一亩三分地,能走的也是方圆几里路。出了这熟悉的地方,那就不知道东南西北是什么方向,这一生就是这样了。但是,若是遇到了贵人,那就不一样,但凡贵人捎带我们一程,那都是我们不曾想过的地方。”
“年前那会儿,你们数着粮瓮里的粮还能撑几天的时候,敢想咱们有如今这日子吗?”老刘头看着几人问到。
“不敢想吧。不仅没有饿死,翁里还有了粮,手里还有了银。”
“有时候,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了。不用想,跟着李姑娘走就是了。笨不要紧,跟对人就成。”
“是,大哥,咱们就跟着李姑娘走。”
老刘头一家决定的快,春耕了,地要整起来了,要留种了。
不仅老刘头一家在想这个问题,许多人家也在想这个问题。
“当家的,你开这边角地做什么?”
“种粮的地不好动,把咱家边边角角的地开了,全种上大蒜。”
“种这么多大蒜能成吗?万一到时候不收了?”
“不收了便不收了呗,反正也亏不着。若是能用,咱们赚了钱,军队那边有了药,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倒也是。当家的,你等等,我来帮你。”
其实平民百姓家还是保守的了,那富贵人家才更有魄力。
“老爷,咱们庄子里的地,今年种什么?”
“一半种粮,一半种大蒜。”
“老爷,种这么多大蒜,若是官府不收了怎么办。”
“不怕,起码今年的大蒜不怕,我估摸着,军队那边缺着呢。再说了,救命的药,可不止战场一处能用。”
“那山地里,是不是也种上那什么三七?”
“你有种子?你懂种三七?”
“不懂。”
“不懂说什么废话。李氏一族那边,有没有探听清楚,那李小寒的千亩地,是准备杜仲和三七合种的。”
“是的。那李家人嘴严实,可惜他们育种什么的,瞒不了周边人。”
“成,那我们家的山地,也种杜仲。”
好像一股风暗地里在定城刮开了,除了不能动的粮食,大家全跟风种上了大蒜、白蜡、杜仲等药材,全不考虑会不会产能过剩。
幸亏现在也没有产等过剩的问题,只有产能不足的问题。
定王营帐内,定王正在处理公务,卫兵来报,“王爷,中军郑老将军来了。”
“快快请进来。”定王连忙放下笔站了起来。
郑老将军是先帝时期的老将军了,一路跟随先帝建功立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值得敬重的大将。先帝驾崩之前,遗旨已经说明中军由郑老将军统领,支援辽东。果然在郑老将军过来之后,两军合力,一边小反攻练习一边两军整合,如今夺回辽东指日可待。
这等既忠心又有能力的老将军,定王是十分敬重的,因此亲自迎上前去。
不过,郑老将军是十分守礼之人,入了营帐,首先便是给定王敬礼。
“臣,见过王爷。”
“免礼免礼,郑老将军快快请起。”定王连忙伸手想要扶住郑老将军。
却不料,郑老将军这礼行得十分扎实,壮年之力的定王一个没料到,被郑老将军巧劲移了力,结结实实的行了大礼。
定王心中顿生不妙之感,“不知郑老将军因何事找本王呢?”
“王爷,大魏军人本为一家,如今更是一同应战西鞑北州,只王爷麾下伤兵有酒精有大蒜素有止血粉,中军伤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等死,望王爷一同对待我军战士,莫失了军心啊。”
啊。就说没有好事,果然是真的,抢东西来了。
定王心中咆哮。
自己穷得叮当响,承安的文书报告里面写得清清楚楚,这酒精大蒜素止血粉,那都是紧巴巴一点一点省着用的。如今中军竟然来薅羊毛。
不成,不成,绝不成。想个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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