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星时的返程, 联盟第四军团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目的星域进行整休，疲惫的联盟军人们踏出星舰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们已经三年没有踩在联盟的土地上了，战士们感受着脚下的土壤传来坚实平稳的触感, 被接连不断的战役打磨麻木的心脏再一次热烈地跳动起来。
经历了无数
丽嘉
场生死交织的战斗，他们终于再次回到了联盟的星域上。
此次承接军团的是一颗位于边境的农牧星球, 耕地占据了土地的绝大部分空间, 正是金秋送爽之际，裴决刚迈出通航港, 入目的便是一片金色的麦浪。
“裴决少将！欢迎您凯旋！”
星球长得知联盟第四军团将要在此停歇, 早已在此恭候多时，许多联盟的人民也停下了秋收的活计, 自发地来到通航港门口, 热情地迎接英雄归来。
裴决带着士兵们对四面的人民敬礼示意，挥手下令副将与当地政/府对接, 组织战士们休息。程升环顾了一圈对裴决摇了摇头：“议员不在现场。”
裴决与程升虽没见过这个为叫做维克托的议员, 但他们太了解联盟主星那帮政客的架势了。
裴决走向星球长躬身问道：“尊敬的星球长大人, 感谢您的接待, 请问近期是否有一位议会议员到访此处？”
星球长：“是的，议员夫妇他们前天就到达这里了，说是与您有约，等您休息好了, 再去拜访您。”
程升在一旁听见两人的对话，不可控制地翻了个白眼：这位议员先生可真是位顾家的alpha啊，公费度假还想着带上妻子一同前往, 真是浓情蜜意呢。
裴决笑着说道：“怎么能让议员等我呢, 理应我前去拜访才对，星球长大人, 您方便的话可否告知我议员夫妇的住处？”
星球长立刻应声，亲自带路。裴决将安顿战士的工作交给副官后，带着程升一同前往。
或许是考虑到返程的方便，当地政/府为议员夫妇安排的酒店距离星际通航港并不远，是一幢独栋的别墅，周边还配备了巡逻的安保人员。
裴决与程升谢过星球长，走向了别墅正门。裴决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巡视的安保人员见到裴决立刻停下来敬礼，裴决还未按下通讯铃，禁闭的木门便缓缓开启，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士站在门后，温和地笑着，开口问侯道：“裴决少将、程升少校，欢迎你们凯旋，初次见面，我是维克托，听闻你们今日傍晚就会到达通航港，我们原想去通航港外迎接你们，但夫人突然身体不适，故没能前去，实在抱歉。”
维克托亲切地与裴决、程升寒暄，裴决眉峰微动，上前一步自然地握住维克托的手说道：“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心系战事，不远万里前来此处慰问我们，我们实在感激不尽，怎么再能劳烦您来迎接，夫人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维克托弯起眼角：“好些了，劳你费心了，裴决少将你们一路辛苦，我们进去再说吧。”
维克托转身抬手为两人带路，程升刚迈进大门，忽而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温热的指尖轻点他的手背，熟悉的节奏让程升面色骤变：
摩尔斯电码。
程升抬眸看向裴决，裴决面色严肃地对着他点了点头，抬步跟着维克托向内间走去，厚重的大门在身后悄然关上，程升敏锐地听见了锁芯转动的声音。
维克多不是议员。
不过数秒瞬息，裴决在他的手腕上敲下了两句话。
他有枪。
裴决看着背对着他们的维克托眯起了眼睛：即便再怎么顽固腐朽，议会的那群老古董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的人精啊，若非是八面玲珑，想要在议会中占据一席之地可不简单啊。这位“议员”先生大概不常出席这般虚与委蛇的场合，他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政客的傲慢也没有虚伪的奉承，僵硬的笑容下是掩藏不住的紧绷，被握住的右手上还能摸到明显的枪茧。
一个不善辞令却擅长用枪的人可不会是联盟的议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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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决加快步伐，行至维克托身后一步距离，微微倾身用衣角擦过走廊转角台上一支点燃的香薰瓶，香薰瓶底端划过大理石台面发出短促的摩擦声，在重力的呼唤下向地面倒去。
一阵风迅速扫过身侧，不过眨眼功夫，背对着两人的“议员”先生闪身至拐角处迅速出手接住了倒下的香薰瓶。在香薰瓶碰到掌心的瞬间，维克托便意识到自己展现出比常人过快的反应速度，尴尬地抬眸，撞进了一双笑意盈盈的黑眸：“议员先生可真是好身手啊。”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橄榄绿机甲的身影便切至两人中间，向维克托攻去，维克托立刻换上机甲避开来人的正面一击。
维克托：“等一下，程升少校……”
维克托话未说完便被新一轮的攻击打断，程升矮身向维克托的下盘攻去，维克托跳起避过，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余光便扫到另一架橄榄绿色的机甲向他袭来。
维克托：“等……”
即便维克托身手了得，但以一敌二迎战联盟前线军官还是招架不住，不过几息之间，维克托就节节后退，刚挡住程升的肘击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颈间传来无法逃脱的窒息感，密密麻麻的剧痛瞬间爬上他的后背。维克托艰难地睁开眼睛，将他压在地上的黑发青年透过透明的面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话语间依旧平静：“小点声哦‘议员’先生，夫人身体不适，要是吵到她休息可就不好了。”
维克托呼吸困难，咬紧牙关，挣扎着，然而抵在他喉间的手臂却像钢筋铁骨一般纹丝不动。
裴决看了一眼程升，程升立刻警卫四周，裴决就地开始了审讯：“你是谁？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与长年征战不关注政事的他们不同，星球长对于议会议员的样子应该不陌生，星球长不可能轻易地接待一个明显没有半点从政经验的冒牌货进入星域，那他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裴决松开抵住维克托的手，将他反身按在地上，声音渐冷：“你把真正的议员先生藏到哪里去了？”
空气瞬间变得冷肃，裴决看着身下不断挣扎的人，正要继续审问，忽而一阵突兀的开门声从二楼传来，止住了严厉的讯问。
程升立刻闪身至楼梯口戒备，裴决从腰间抽出配枪抵上了维克托的脑袋，震慑数量不清的敌军。
脚步声渐渐响起，程升谨慎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摸上了腰侧的配枪：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轻盈、舒缓，应该是一个身量纤细、没穿机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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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低沉的气压中交错着三人的呼吸声，裴决紧盯着二楼的转交处眯起了眼睛：单枪匹马、未穿机甲，来人很可能配备了极具杀伤力的热武器，可能会直接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要高度警惕。
规律的脚步声穿透了两人的耳膜，踏在他们的心脏上，裴决和程升放缓呼吸，警惕地盯着二楼，纤长的影子印在墙壁上映入两人的眼帘。
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程升忽而瞪大了眼睛，胸腔内的心脏骤然紧缩，传来一阵迟缓的疼痛。
精致的面容，罕见的紫瞳，记忆中柔顺的短发现已长过了腰线，下颚明显的线条已经褪去了少女时期的稚嫩，温和的面容上依旧是熟悉的笑意，弯起的眼眸间却多了些风霜沉淀的泰然与威严。
女人：“好久不见，程升，裴决。”
女人：“我是之前联系你们的议员维克托，乐方·维克托。”
女人：“在开始谈话之前，你们能先从我‘丈夫’的身上下来吗？”
第 122 章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微妙的诡异。裴决和程升在终端上查阅了乐方·维克托的信息, 粗略地了解了她这十年的从政经验，她是保守派的参议员，甚至是其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 历史新闻报道间的文字图片记录了她由一个十八岁的少女长成乐方·维克托的过程。
程升的心里很乱，他看着终端中黑发紫眸的少女逐渐长大, 不禁想着若是程澄还活在世上, 也该有这么大了。
过往的救赎、欺骗、恶意与亏欠跨过时光的长河再度浮现于脑海间，程升隐约还能想起十年前在埃鲁斯特分别时, 女孩稚嫩青涩的面容, 但终端中女人的脸上早已看不到属于孩子的天真单纯，只剩游刃有余的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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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 连那双与程澄一样的紫晶瞳都无法再给程升带来一丝熟悉的感觉。
裴决翻阅着报道, 表情严肃：女人并不是临时冒充议员的冒牌货，她是真的议会议员, 她一个帝国士兵竟然能在联盟的议会坐到这个位置, 她到底有着怎样的手腕, 背后有着怎样的势力？
而且她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不担心他们将她帝国人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警惕、怀疑、敌意混杂在漆黑的眼眸中投射在女人身上，女人并未在意，仔细检查了维克托的伤势，确认他只是受了些不重的皮外伤后才把视线转回裴决与程升身上。
方悦：“我原以为你们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信息, 毕竟我在议会也算是比较活跃了，没想到你们真的一点也没听说过我啊。”
即便已经过去十年之久了，但方悦相信裴决和程升不会忘记她, 只要见到她的脸, 两人便会明白她的身份。为了避免在通航港见面时裴决和程升在众人面前做出异常的举动，方悦没有选择去通航港迎接他们, 而是将谈话的地点选在更在隐秘的私人场所，她知道他们会来这里找她的。
她早已做好了布置。
会议室的香薰散发着清幽的芬芳，方悦平静地转动着手腕上的金属配饰，玩笑着说道：“看来我的知名度还有待提升啊。”
看着女人自然的神态，裴决试探着问道：“议员女士，我应该称呼您为乐方·维克托还是……方悦。”
裴决想知道，在这场谈话中，女人是代表什么身份，是联盟的议员还是帝国的军人？
方悦温和地笑着回应道：“约见您的人是乐方·维克托，但我们已经是老熟人了，我更愿意以方悦的身份与您交流。”
听到方悦平静地念出自己的名字，程升的手指轻颤了一下，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决：“那么方悦女士，您此次联系我的目的是？”
双方没再多做寒暄，方悦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直切主题：“在6个小时之后，帝国936军团和293军团会联合向您发起进攻。”
即便方悦的身份敌我未明，但她的话语还是唤起了程升的回忆，他想起十年前在埃鲁斯特上，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女面色严肃地对他说道：距离“萨纳图斯”气体的释放还有一小时五十三分钟。想起她恳求他让裴决组织联盟人民撤离时眼中的郑重与决绝。
然而方悦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方悦：“我希望您不要迎战，向后方撤退。”
近年来随着战事的胶着，保守派的支持率终于追赶上了前进派，但只是赶上还不行，若想在战时将执政/党/派换下，他们还需要一个导火索，而联盟第四军团正是一个非常标志的引线。
它是前进派最金牌的宣传。
方悦神情严肃，言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她所说的话却是那样荒诞无稽，仿佛是在将昭然若揭的阴谋坦然铺陈在众人面前，就如同她刚刚以一个“老朋友”般的口吻与他们打招呼一样理所当然，字里行间都是荒谬的诡谲。
程升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悦，说不出一句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决沉下了脸色：“方悦女士，关于撤退，既然您是单独来找我而不是给我下达议会的决议命令，也就是说议会把并没有让我撤退的意思，这都只是你方悦个人的意见。”
方悦微微颔首，默认了裴决的话语。毕竟当前执政的还是前进派，下达撤退的命令是触及这群左/倾主战派底线的行为。
就连当前的停战修整也是吉特上将顶着各方压力下达的。
但是打入帝国境内，陷入僵持战局，回撤至联盟星域休整，与在联盟星域遭到帝国军队进攻后撤退，这两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后者需要议会表决意见的签字军令，即便是吉特上将也没法独断。
但推动保守派上台为和谈创造条件已是迫在眉睫，方悦不得不亲身前来，说服裴决主动做这个“逃兵”，不然，他们就只有一个选项了……
裴决神色阴郁，低沉的话语里是压抑不住的狠厉：“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因为你个人的意愿违背联盟的利益。”
裴决说罢起身，表露去意。面对裴决意料之内的反应，方悦冷静地说道：“恰恰相反，裴决少将。”
经历了多年战争的联盟人民渴望和平，只有停战才能实现和平，但停战从来不是交战双方心有灵犀地放下枪/支，它需要准备、需要牺牲、需要妥协、需要退让，它需要一切看起来“糟糕”而又“错误”的决定，而后不破不立。
方悦：“这不是违背了联盟的利益，这正是最大程度地实现了联盟的利益。”
方悦面色严肃地说道：“这是获得和平最快速的途径。”
这是自战争开始的数十年来，他们离和平最近的时刻。
听着方悦的话语，程升再也无法忍耐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让帝国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支撑联盟前线粮食供应的星球，而后一退再退，将帝国的军团迎至联盟中央星域，让帝国一统星际，当然是获得帝国人想要的‘和平’的最快速途径了！”
帝国想不战而胜想疯了吗？怎么会派人到联盟军官的面前说出这样的白日梦话？简直不可理喻！痴心妄想！
方悦听完程升咄咄逼人的话语，摇了摇头，平静地回应到：“不，程升少校，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方悦：“在追求和平的道路上，帝国与联盟人民的利益是一致的，只有停战止戈才能实现。”
程升：“那你为何不让帝国的军团撤退！”
方悦：“帝国的军团会撤退的。”
方悦的话语一出，裴决漆黑的眼眸骤然一震，神情凌然。
方悦：“但那要在联盟的保守派上台之后。”
只有支持停战的保守派上台，帝国军的撤退才有意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决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帝国的皇帝会让军团撤退？”
方悦：“他不会，但很快他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裴决听出了方悦话外的意思，瞬间理解了为何方悦作为一个帝国人会成为联盟的议员。
裴决沉声问道：“有多快？”
方悦：“不会超过两个月。”
裴决算了一下日期，两个月后正是帝国的国庆日。
风起云涌的神色在漆黑的眼眸中涌动，方悦看着裴决复杂的表情，脸上再度挂起了温和地笑容。
方悦：“现在，裴决少将愿意与我继续谈谈了吗？”
裴决看着方悦，眼眸中一片晦暗交错，转身坐回了椅子上：“详细说说吧。”
第 123 章
谈话一直持续了数小时直至深夜, 方悦毫无保留地将厄尔庇斯的计划告知了裴决，以最大程度的诚意请求裴决为近在咫尺的和平做出决断。
维克托站在方悦身后，攥紧了手心：在方悦提出要争取裴决时组织上的意见是反对的, 对于裴决这个极度危险的变量，组织上一致认为应该在战争开始前解决他才是最万无一失的选择。
方悦不顾众人反对只身前往此处与裴决会面冒了极大的风险, 就连一向无条件支持方悦所有决定的维克托也在此刻动摇了。
维克托看了看方悦又看了看裴决, 神色凝重：裴决现在已经知道了全部计划，若是他同意倒戈便是皆大欢喜, 但若是他不同意, 那事态就会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维克托想起在来的路上，他不安地询问方悦对裴决的选择是否有信心, 方悦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不论结果如何, 他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力。
漫长的交谈结束，会议室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静,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劈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玻璃上, 方悦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帝国军团向此处发起进攻还有三个小时。
裴决：“方悦女士，我认同你说的方法能获得和平的未来。”
低哑的声线打破了沉默，裴决面色沉重，明白自己当下已经站在了两国命运的转折点。
裴决：“但是很抱歉, 我无法如您所愿退兵。”
即便渴望、即便认可，但千思万虑过后，裴决还是给出了最初的选择。
裴决：“毕竟您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一种可能。”
厄尔庇斯的计划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沉淀, 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关头, 他们将会在不久后发动政变推翻帝制夺取政权，之后会和联盟签订停战条约终止战争, 两国人民也会从无尽的战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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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出来，那是一个可预见的，美好而又光明的未来。
裴决：“我不能用联盟人民的性命去赌一个可能。”
在终局落定之前，没有人能保证计划一定会如厄尔庇斯所愿顺利地推进，若是起义失败，执掌帝国的仍旧是那个好战残暴的小皇帝，或是起义成功，新上台的领导人独吞了革/命果实成为了新一任的“皇帝”继续推动战争，那这场所谓的“兵败撤退”都会成为无用的牺牲，战争仍旧会继续，而在这场战役中因他的选择而牺牲的战士和人民将成为这场失败的政变的殉葬品。
裴决：“我相信你们出于对和平的向往做出了努力，但很多时候，努力并不一定会获得想要的结果，过程中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动都可能影响终局成败，我不能将我的战士、人民托付于万千结局中最理想化的一种可能。”
裴决知道战争无法带来和平只会带来两败俱伤，但他也知道束手就擒将选择权交给他人意味着怎样的风险。
裴决：“我希望和平降临，但很抱歉方悦女士，在这件事上我无法相信其他任何人，我只能相信我自己。”
即便这是裴决从军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停战的希望，但他依旧清醒地明白通往和平的道路有多么坎坷，即便终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迈出向它的每一步都可能落入万丈深渊，必须谨慎警惕，步步为营。
方悦听完裴决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叹出：果然，裴决的选择与她预想的一样，没有一丝侥幸可言。
裴决是一名军人，不是政治家，保护人民是军人的职责，而决断局势是政治家的责任，身为一名军人，在战争面前，在无数战士与人民的生死存亡面前，裴决不会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他不会参与这场奖品诱人的豪赌。
就像十年前在埃鲁斯特一样。
方悦低垂下眼眸，隐去了眼底晦暗的情绪：“那真是可惜了，裴决少将。”
方悦没有再多说什么，裴决起身向方悦告辞，程升跟在裴决身后，路过方悦时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下了话语，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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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突兀的询问在空荡的会议室中响起。
方悦：“还能继续吗？”
维克托点点头，换下了腕间的终端，佩戴上了一只新的终端。
方悦听着越下越大的雨声，站起身，向外走去：“我与你一起吧，好多年没经历过近身实战了，还挺怀念的。”
星球长为“维克托夫妇”安排的住处十分豪华，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庄园，离开主宅后便是露天的花园，裴决与程升步入雨幕中，沿着来时的路走向庄园紧闭的正门。
不对，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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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决走在路上面色阴沉：方悦将厄尔庇斯的计划全盘托出让他们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消息，如今他并未选择与她同行，她会放任掌握了她的把柄的他离开吗？况且按她所说，不论如何，保守派必然会促成联盟第四军的消声以此作为取代前进派的重要一棋，她会这样善罢甘休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冒着巨大的风险不远万里前来此处，就是为了给他提供一个必然会被拒绝的选项？
他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
忽而，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背后炸开，裴决立刻转身按倒程升看着两枚呼啸的机甲弹撕开雨幕擦着两人的身侧飞去。
裴决神色一凛：来了。
方悦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离开啊。
滂沱的大雨掩盖了机甲枪的声音，若非裴决反应及时，刚刚那两颗子弹会直接贯穿两人的右腿。程升震惊地回过头，看到两个穿着橄榄绿机甲的人迈出了别墅，向他们走来。站在后方的人高举的机甲枪还未收起。透过透明的面甲，程升清晰地看到了紫晶瞳中毫不掩饰的淡漠与狠厉。
程升：“方悦，你……”
雨声吞没了一切话语，方悦没有在意程升想说什么，迅速向他们攻来，数发子弹齐齐地向两人飞去。
裴决立刻按下终端，调出机甲：“程升！你去对付那个男人！我来对付方悦！”
此时的战况与别墅中二打一的情况不同，即便裴决从未真正见识过方悦的身手，但他清楚地知道一个在十年前就能执行“萨纳图斯”那样危险计划的士兵绝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程升立刻应声，调出机甲，橄榄绿色的机甲立刻爬上他的四肢，然而机甲特殊的延展材料还未在他身上成型，如液体般粘稠的质地便让程升心中警铃大作，程升迅速回过头看向裴决，裴决身上的机甲与他的一样在接天的雨幕中缓缓融化，连机甲枪都拔不出了。
程升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裴决立刻抬眸看向身穿机甲的维克托，他身上机甲崭新，全然没有了方才在别墅中与他们打斗时留下的磨损痕迹，在暴雨中依旧坚固硬挺，和方悦身上的机甲一样。
他换过机甲了。
裴决咬紧牙关，眉头紧蹙：他们的机甲被动了手脚，是在别墅的大厅，在他们打斗之时……那个香薰！
方悦看着裴决与程升身上溶解殆尽的机甲，不合时宜地想到：虽然“厄尔庇斯”坏事做尽，但创造力还是值得肯定的啊。
方悦：“维克托，你去解决程升，裴决交给我吧。”
维克托：“好的，注意安全。”
方悦微微颔首：“记住，控制住他们就好，别伤害他们。”
维克托微微皱眉，紧抿了一下嘴唇，终是答道：“好。”
第 124 章
急促的警报声撕开了夜幕, 宁静的星球在联盟防御系统刺耳的警示音中坠入一片恐惧的深渊。
弗朗西斯上校冲进指挥室急切地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刚踏上星球不多时的士兵们还未睡上一个好觉，战争的硝烟便紧随而来，再度满溢上他们的心头, 把他们拖入紧张的氛围中。
士兵：“报告上校，星域边缘各处发现了大批敌军, 呈环形包围了星球, 正在向我们发动进攻，预计……预计至少有两倍于我们军团的战力。”
弗朗西斯面色低沉：能有这个规模的敌军应该是帝国936和293军团, 但936军团不是在进攻埃鲁斯特星吗？埃鲁斯特守军目前还未发来失守的通讯。而且他们下午才和293军团打完一仗, 293军团也应当在重建刚夺回的失地啊。两军怎么会突然联手向此处发起总攻？这里不过是一个农牧星球，远不及埃鲁斯特的战略意义,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弗朗西斯：“防御系统还能坚持多久？”
战略组的士兵们看着投影屏上不停变动的数字, 艰难地开口：“报，报告上校, 防御系统受损严重, 预计……”
看着士兵们脸上难堪的表情, 弗朗西斯高声追问道：“预计还有多久！”
战略组士兵面色苍白：“预计不到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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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瞳孔震颤：“怎么会！”
这是联盟最引以为傲的防御系统, 它帮助联盟抗击了多少次帝国的攻击，哪一次不是给帝国以猛烈的打击、惨痛的教训，这一次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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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的眼神变得狠厉：防御系统绝不会这么轻易溃败，这件事有猫腻, 这个星球上很有可能有帝国的间谍！
弗朗西斯沉声问道：“还没联系上裴决少将吗！”
士兵：“裴决少将的通讯一直无法接通，程升少校的也是。”
可恶！
弗朗西斯咬紧牙关：“全员准备战斗！”
“等等！”
一个急切的声音传至耳畔，弗朗西斯在接连不断的告急声中回过头, 看到年迈的星球长走进了指挥室, 他的身后是一位黑发紫眸的年轻女人。
弗朗西斯：“星球长，这里危险, 请您立刻和人民一起去地下防空洞避难！”
然而，满头白发的星球长并没有停下脚步，快速走至弗朗西斯的面前，布满皱纹的手掌握住了弗朗西斯的手臂，浑浊的眼睛里是一片清明：“别打了上校，抓紧时间快点走吧！”
弗朗西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
走？走是什么意思？抛下被攻击的国土不管，自顾自地撤退吗？
弗朗西斯：“星球长，您不明白，当前防御系统受损严重，无法抵御帝国军队的攻击，而且此次发起进攻的是帝国最凶悍的两支部队，若是星球落入他们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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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当前，他们的背后就是生养他们的国土，就是万千无辜的人民，每退一步，都是不可挽回的血泪与屈辱，他们不能退！
星球长：“上校，我知道你们想要保护我们，但是没有了防御系统，在兵力相差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反击除了会造成伤亡不会有作用的，赶紧撤退吧。”
弗朗西斯严肃地说道：“不，星球长，议会今年已经颁布了新规，在联盟境内发生的战争，除非有议会与军部联合审批的军令，否则联盟军团不许撤退，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个士兵也在所不惜。”
当前执政的党派是前进派，对于战争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要求军人们誓死捍卫联盟的利益，不许妥协不许后退，这也正是联盟第四军的作战宗旨。
星球长：“上校，军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战争是为了让更多人有活下去的机会，我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啊！这些士兵也是有家人朋友的人，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士兵：“上校！有一支帝国军队突破防线了！当前还能调用的火力都集中向那里了，最多还能撑四十分钟！”
在士兵险峻的战报中，弗朗西斯神情紧绷，看着全息屏上渐渐逼近的敌军坐标，握紧了拳头：“很抱歉星球长，我是一名军人，我必须服从命令。”
个人的目光是短浅的，尤其是身处战局之中时，往往无法全面洞彻当前局势中所有的细节利弊，他不能以自己的短浅目光做出违背命令的决定。
女人：“弗朗西斯上校，在兵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激烈反抗可能会让战火愈演愈烈，连累到星球上的人民，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女人的声音不大，冷静的话语却穿透急促的警报声传进了弗朗西斯的耳朵里。
弗朗西斯皱起眉头，神色凌冽：“你是谁？”
女人：“我是乐方·维克托，或许你应该听说过我，我是参议会的议员。”
女人自然地将终端递出，弗朗西斯让技术组组长扫描了她的信息，核实了她的身份。她真的是议员，那裴决少将……
弗朗西斯立刻出声问道：“议员女士！裴决少将今天是否去拜访您了，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女人微微颔首，镇定地说道：“我知道，弗朗西斯上校，这也正是我来此处的原因。”
女人轻点终端，一张军令投映在众人眼中，弗朗西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所见：
紧急加批的红字军令上清晰地写明了撤退计划，包括承接星球的坐标，行军阵型和行程时间，军令的右下角签署了裴决的生物签，是通过虹膜与指纹校验的版本。
女人：“裴决少将判断在当前局势下，撤退才能更好地保护好这颗星球，保障人民的生命安全，他紧急签署了这份军令，让我交给您，转告您及时撤军。”
弗朗西斯谨慎地问道：“那裴决少将呢？他现在在哪？为什么不直接对我下达命令，而是托您转达？”
女人从容地对答：“裴决少将现在在我的住处，他拟定好军令就立刻开始上报议会和军部，争取他们的批准，您知道的，在新规的要求下，他需要争取到议会和军部两方的批准，这张军令才可以生效。”
弗朗西斯看着这张只有裴决生物签的军令，面容硬冷：“那您这是……”
女人：“弗朗西斯上校，战场和参议会不同，这点我想您比我更清楚。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分秒之差都可能错失让更多人活下来的机会，裴决少将现在正在与议会和军部开展紧急会议，但是裴决少将担心进程不顺托我前来转告您，若是局势已经进展到危急时刻，就不要再等了，立刻撤兵，人民的利益才是高于一切的！”
弗朗西斯眉头越蹙越紧，耳畔再度响起战报播报声：“上将！敌军已经挺进大气层了，还有半小时就将到达地面了！”
紧迫的战报将弗朗西斯紧绷的神经越拉越细，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战报后响起：“弗朗西斯上校，趁现在两军还未交火战争规模还能控制，赶紧撤退吧，真正接触交火之后，战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女人面色凝重，在军令上按上了自己的指纹，扫描了虹膜，生物签识别成功的提示音在紧张的指挥室中响起，“乐方·维克托”完成签署的机械音在众人耳边回响。
女人庄重地说道：“弗朗西斯上校，虽然我一人不能代表议会全员，但我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之后若是有任何惩罚，我愿首先承担！”
弗朗西斯抿紧了双唇，看着女人郑重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了一丝动摇：
裴决少将和维克托议员都已经同意了这张军令，当下撤军是否真的是最好的选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叮——“吉特·伍德”完成签署。
机械提示音在焦灼的氛围中再次响起，代表着军部的上将签名出现在军令上。
三个代表着不同身份的签名清晰地印刻在这张紧急发布军令上。
弗朗西斯看着实施更新的军令，终是咬紧牙关高声喊道：“全体注意！准备撤……”
“等等！”
熟悉的声音自指挥室门口传来，打断了弗朗西斯的命令。
方悦瞪大了眼睛，立刻回过头来，诧异的紫瞳直直撞进裴决漆黑的眼眸。
“议员女士。”
裴决缓步走向方悦，他浑身湿透，橄榄绿色的军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挂彩的脸颊上依旧是礼貌的笑容：“我们还是按照规章制度来吧。”
第 125 章
橄榄绿色的战舰冲向天际, 在猛烈的炮火间穿梭翱翔。
裴决：“第七行动队吸引敌军火力！第八、第九行动队注意，从两侧包抄截断进入大气层的敌军，制造声势, 弗朗西斯你带第二、第三行动队趁乱劫下一艘帝国战舰，从防御缺口处打入敌军内部, 等我指令！”
星舰内, 裴决果断地指挥场内局势，组织反击, 方悦安静地坐在颠簸的星舰中, 看着裴决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闭上了眼睛：
裴决毅然迎战, 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他不赞同保守派的策略, 他不会支持保守派, 他会是保守派掌权路上最大的阻碍。
数小时前裴决冲进指挥室阻止了撤军, 他没有戳破方悦的身份, 称这张军令已经被议会驳回，他们当前需要转变战略迎战，他已经向议会递交了增援申请，他们需要在增援部队到来前坚守防线。
险峻而又激烈的战况, 容不得半点闪失，为了保险起见，裴决将方悦一并带上了战舰, 一同出征。
裴决安排好对战策略, 回首看向方悦，方悦靠坐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没有一丝异动，裴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与方悦一同劝说弗朗西斯撤退的星球长应该是保守派人士，他会将方悦被他带上了战场的消息同步保守派，若他们想要让方悦活命，那必然不会对战局再做出任何干涉。
现在只要方悦本人不再有所动作，他们就能相安无事地等到友军来援，取得保卫战争的胜利。
裴决迈步走至方悦身边，“礼貌”地说道：“抱歉议员女士，委屈您了。”
两人虽立场不同，但所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如果可以，裴决并不想为难方悦，就像方悦抓了他和程升之后也没有伤害
PanPan
他们一样。
方悦抬眸看向裴决苦笑着摇了摇头：“少将您说得是哪里的话，我和‘先生’能与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共存亡同进退是我们的荣幸。”
在看到裴决出现在指挥室的那一刻方悦就知道维克托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她在别墅内拿下裴决和程升，将他们俩的看守工作交给了维克托后，独身来到指挥中心与弗朗西斯周旋。如今裴决已经逃脱掌控，谨慎的维克托却迟迟没来讯息，必然是被裴决、程升他们控制，作为要挟她停手的筹码。
她不得不配合。
方悦：“不过，‘先生’他喜静，你们是怎么‘说服’他一同出征的呢？”
维克托身手了得，面对已经被限制行动、没有武器的裴决和程升，他是怎么被他们拿下的？
裴决笑了笑：“维克托先生心系人民，附近的居民对他敬爱有加，特地前来拜访，他为之动容，在战争开始时，毅然决定与我们一同对敌，为战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方悦听出了事情的原委：星球长为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一座小型庄园，周边除了巡逻的卫兵可没有什么“居民”。看来是巡逻兵发现了端倪进来“拜访”了维克托，从他的手中救下了裴决他们。
裴决说的没错，再精密的计划，过程中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动都可能影响终局成败，方悦特地请星球长调配的精锐卫兵竟会在这样的关头察觉到别墅内发生的事并出手救援，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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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联盟的荣光啊。
方悦心中感叹：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裴决只是存在就是民心所向，联盟的人民会自发前往通航港迎接他，巡逻的卫兵能不问缘由为他抗衡“政/府议员”，前线的将士发自内心地尊重他，相信他做出的决定永远是最正确的。
真不愧是裴决啊。
方悦：“那少将可否告知我‘先生’现在在哪艘星舰上？”
爆炸的火光将观测窗外的夜照的亮如白昼，无数战舰在硝烟中厮杀，敌我双方均有伤亡，星舰的残骸燃着明亮的火焰坠落，方悦紧绷的神经在火光中越拉越紧。
裴决：“很抱歉议员女士，维克托先生具体在哪艘星舰我不清楚，不过我与程升交代过，只需让维克托先生协助我们的后勤保障工作，我们不会让他参与前线作战的，请您放心。”
方悦心中了然，不再说话：在战争结束前，裴决都不会告诉她维克托的下落，以保障军团的安全，但他也做出了会保证维克托安全的承诺，即便这样的承诺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显得那样飘渺……
士兵：“报告少将！收到议会的文件，议会已经批复了我们的增援申请了！”
来自议会的紧急批文投映在众人眼前，盖着决议签章的文件为这场战事带来了希望：议会已经给在周边星域执行任务的联盟第八军团与联盟十二军团下发了指令，即刻前往此处支援联盟第四军团，预计五小时后到达此处，加入保卫战役。
漆黑的眼眸中亮起志在必得的光芒，裴决操作终端将文件下发给各行动队将领，打开通讯，高声喊道：“各行动队注意，当下联盟已经为我们增派了援军，我们只需要再撑五个小时就能从帝国军团的手上保护我们的国土人民了，全员注意，立刻采用一号进攻方案，无需预留弹药，火力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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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激动地回应通过无线电波传至耳畔，全军士气高涨，星舰全速推进的超重感让方悦的心绪更加沉重：“裴决少将，这批增援……”
士兵：“报告少将！弗朗西斯上校发来了通讯，他们已经打入敌军内部了。”
急促的战报声打断了方悦的话语，裴决观察了一下各处战况，果断下令：“弗朗西斯，立刻切至144，453，256处，目标坐标附近有三艘大型星舰，直接进攻主舰弹药库。”
“是！”
士兵：“少将！前方又出现一处防线溃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指挥室内的氛围瞬间变得紧绷，裴决查看着附近的兵力排布，按下终端调出机甲：“第一行动队全员准备迎战。”
第一行动队是直属裴决领导的战队，方悦蹙紧了眉头，立刻出声制止：“裴决，主将迎战太过危险了，你不能去！”
这场战役目的是让联盟第四军团消声，裴决必是各方重点针对的对象，他现在离开星舰就是一个人/肉/活靶啊！
裴决的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崭新的战甲，透过透明的面甲，裴决微微侧首示意，方悦看向战况模拟图，在防线崩溃点不远处有一大批舰队，呈鹤翼阵型前进，阵型中央包围着一座大型星舰。
这是军团主舰。
裴决：“当前兵力无法集中迎战，这个缺口一旦打开，敌军攻破防线便是分秒钟的事，必须将他们拦在这里，不能再前进一步了。”
敌众我寡，星球各方都在遭遇攻击，各行动队都在迎击远超自身数量的敌人，裴决作为第四军团最精锐的战力无法安然坐阵后方，他必须正面迎击，将这股势力压回后方。
他要迎战，也只有他能迎战。
裴决：“不知道前面的这座星舰是帝国293军团的主舰还是帝国936军团的主舰。”
但不论是哪只军团，主将都是不好相与的角色，这十年间裴决与他们两军交战数次，没少领教过他们的手腕。
忽然，裴决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方悦说道：“对了，议员女士，您知道现在帝国293军团的主将是谁吗？”
裴决意有所指地说着，果不其然看见方悦沉稳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第 126 章
士兵：“报告上将, 前方已经突破联盟防线，这几处坐标都可以发起进攻。”
先遣作战队在联盟防御系统的攻击下再次打开了突破口，策略组立刻将防线附近的薄弱点通过投影呈现在薇尔诺面前等待决策。
薇尔诺神色低沉：厄尔庇斯应该已经策反裴决了, 为什么四个小时过去了，联盟军还是没有丝毫撤退、投降的意思, 甚至还在抵抗。
薇尔诺：“继续前进, 转变阵型，直攻溃败点, 不要在外部消耗战力, 从内部撕开防线。”
士兵：“是。”
飞船的颠簸越来越剧烈，薇尔诺眉心微皱：联盟军的抵抗愈发猛烈了。
士兵：“报告上将！前方联盟发起反击, 反击战力约有一支队规模, 从阵型战术分析，可能是联盟第一行动队。”
薇尔诺面色一沉, 立刻行至观测窗前, 刺目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在滚滚浓烟中看到一架橄榄绿色的机甲在墨色的宇宙间翱翔, 敏捷地穿梭在先遣部队的阵营中将阵型打散，精准地打击帝国战舰的武器库，所行之处战火纷飞，残骸坠落。
是裴决。
薇尔诺：“稳住阵型, 不要贸然进攻，拖住裴决，消耗他的火力, 等待斯卡洛少将攻破防线后一齐进攻。”
士兵：“是！”
薇尔诺按下进攻的势头, 抿紧了嘴唇，暗沉的紫眸追随着强势的战舰, 翻涌起复杂浓稠的情绪：他怎么还不撤退，甚至还在敌军主舰面前出击，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士兵：“报告上将！有外部通讯接入，是皇帝陛下！”
薇尔诺的心中重重一沉，抬手示意士兵接通通讯。
金发蓝眸的身影在全息投影中呈现，年轻的皇帝陛下弯着眼眸，轻盈的语气穿透电波传至前线战场：
依譁
“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薇尔诺知道菲尔米诺今日必然会发来通讯，收敛起眸中涌动的情愫，语气恭敬地回道：“没有忘，今日是陛下的生日，祝陛下生日快乐。”
即便在拨通通讯之前，菲尔米诺还在为薇尔诺未能在零点给他发来祝福满面阴郁，但在看到薇尔诺的一瞬间，无法抑制的笑容还是爬上了他的眼角，菲尔米诺听着薇尔诺简短的祝福，眼角的弧度弯得更深了：“姐姐是看到我的通讯才想起来的吗？”
自五年前，联盟军将战线推至帝国境内连下帝国边境数颗星球，菲尔米诺不得以将薇尔诺再次派往前线，他们便是聚少离多，边境战事胶着，薇尔诺在边境一待就是数月，甚至因战事拖累，近两年都没能赶回来为他庆祝生日了，这让菲尔米诺耿耿于怀。
薇尔诺微微摇头：“不，陛下的生日我未曾忘记，只因现下还在为陛下准备‘礼物’，所以未能及时向陛下道贺，实在抱歉。”
薇尔诺平静地说着搪塞菲尔米诺，看着他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菲尔米诺年幼登基，任性跋扈、喜怒无常，他会在任何他想的时间点给薇尔诺拨来通讯，哪怕薇尔诺正在战场上厮杀也不例外。明明他可以时刻掌握她的言行却还要在通讯中与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他的趣味真是一尘不变的恶劣啊。
听着薇尔诺的话语，菲尔米诺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是什么礼物呢，我好期待啊！”
自薇尔诺七岁时应他的要求来到中央主星后，他生性多疑的母亲为了确保薇尔诺的忠心，在她的心脏内植入了微型炸弹和窃听器，随时监控她的一举一动，以防她有反心。如今，菲尔米诺借助这项技术，即便相隔万里也能随时了解薇尔诺的动向，仿佛姐姐就在身边一样快意，虽然母亲的本意可能并非如此，但菲尔米诺仍旧感谢母亲的先见之明。
他想要得到薇尔诺的一切，连一丝呼吸，一声心跳都不想错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透过全息投影，菲尔米诺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描摹着朝思暮想的姐姐，兴奋地问道：“是裴决的首级吗？”
菲尔米诺不会错过薇尔诺的每日动向，他知道薇尔诺正在向联盟第四军团发起进攻，想必是想在他的生日当天为他拔除眼中钉，给他一个惊喜吧。
菲尔米诺非常厌恶联盟第四军团，尤其是其将领裴决，他厌恶裴决的凶猛、难缠、狡猾、诡诈，更厌恶他愚蠢的英勇和他可笑的号召力。联盟军在他的影响下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在交战区攻城略地，好像凭借这一时的士气就能与帝国的铁军抗衡一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更令人气愤的是，裴决像是有先知能力似的，专挑那些废物军团打，不少贵族将领都败在他的手上，失守驻地，导致他不得不派姐姐出征，真是荒唐至极。
薇尔诺在菲尔米诺的眼中看到浓重的恶意，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冷静地说道：“我会在今天拿下联盟第四军团作为生日贺礼，还请陛下耐心等待。”
薇尔诺的回答果然如他所愿，菲尔米诺乖巧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姐姐，我也为姐姐准备了惊喜，猜猜看是什么？”
薇尔诺眉心一皱，心间忽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未来得及说话，观测窗外煞时掀起昼亮的热浪，震得星舰一颤。
一旁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强势切入战场的势力，战局模拟设备没有警报有军队接近，那来者应该是自己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不其然，热浪还未消散，内线提示音便响起了。
士兵：“报告上将！刚刚收到通讯，896军团和425军团应陛下的命令也加入了战局，目前……”
士兵的话未说完，观测窗外驶过一架漆黑的大型战舰，舰身上银色的编号映入眼帘：帝国896军团。
目前他们已经行至最前线了。
菲尔米诺听到另一端的声响，笑容灿烂地说道：“姐姐最近持续作战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很心疼，所以我就把周边驻守的军团都调拨过来了，兵力足够把这颗星球夷为平地，姐姐就不用在前线作战了，在后方指挥他们就好了。”
即便896军团与425军团都有驻地需要守卫但菲尔米诺并不在意，若是因为离开驻地导致星球被联盟夺回那便再打一次就是，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不想让薇尔诺一天都陷在战事中，他想让她好好休息休息陪他说说话。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要送给她。
星舰刚恢复平稳，指挥室内便响起896军团和425军团主舰的通讯接入提示音，两军主将贾斯特、康奈尔恭敬地请示到：“薇尔诺上将，896军团/425军团已到达指定坐标，请指示。”
然而指挥室中的声音薇尔诺已经听不见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观测窗外，脑中的画面定格在橄榄绿色的战舰被火光淹没的瞬间。
裴决……
裴决！
薇尔诺背对着菲尔米诺的投影，紫晶瞳中一片通红，她眼睁睁地看着裴决的战舰消失在眼前，猝不及防地目睹了一场惨烈的死亡。
不……不可能……裴决他不应该死在这里……他不能死！
薇尔诺：“全部停火！”
失控的低吼声通过通讯传至896军团和425军团，贾斯特、康奈尔浑身一颤，不知所措地下令停至攻击。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皇帝陛下脸上兴奋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菲尔米诺：“姐姐，你不喜欢我的惊喜吗？”
菲尔米诺眯起眼睛，碧蓝的眼眸中涌动起复杂的情绪，有不满、有愤怒、有阴郁……也有不敢造次的小心翼翼。
但薇尔诺现在已经无法顾及这些了，她怔怔地盯着渐渐散去的硝烟，看着一架架战甲残骸坠落深空，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紧绷的神经游走在断裂的边缘。
支撑她在极度高压的环境下度过数千个难眠日夜的，不过是那一丝无望又苦涩的念想，若是连这个念想也就此陨落，那她……
忽而，一架残破的战舰冲出了浓烟，不再似之前那般灵巧，沉重的舰翼摇摇欲坠，但薇尔诺还是立刻辨认出了这架战舰上模糊不清的编号：这是裴决的战舰！
他还活着！
在攻击来袭的最后关头，来不及躲避的第一行动队立刻列出防御阵型，将裴决的战舰挡在身后，替他扛下了攻击，无数战舰的陨落托起了希望的星辰。
薇尔诺：“不，陛下，我没有不喜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决还活着的讯息像是一剂强心针稳住了薇尔诺的心神，薇尔诺瞬间收敛好情绪，将失控的巨浪压回平静的海面之下，转过身来面向皇帝陛下微微颔首：“只是礼物还是要亲手准备，才有诚意。”
薇尔诺缓缓抬头，按下终端调出机甲，漆黑的战甲瞬间包裹住她的身躯，紫色的双眸透过透明的面甲注视着菲尔米诺，缓缓开口：“裴决作为联盟第四军团的主将为帝国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就这样让他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当前局势已定，帝国四支军团参战必然不会放过联盟第四军团，强劲的火力足够将军团彻底歼灭，而裴决就是他们首当其冲要碎尸万段的对象。她虽为帝国上将，主战指挥，但在兵力相差过于悬殊的形势下，她无法在皇帝陛下和各军将领的注视下放过裴决。
唯一能让裴决活下来的方法……
沉闷的钝痛叫嚣肆虐，薇尔诺在心中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喑哑：“我会亲自活捉裴决献给陛下。”
第 127
依誮
章
剧烈的爆炸卷起滚滚浓烟, 在猛烈的火光之下，压抑的氛围压迫着联盟第四军团众人的神经，裴决少将带领的行动队在眼前被战火吞没, 星域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标示着愈来愈多的敌军人数，战事模拟系统响起了红色的警报：无论运算何种战术, 模拟系统都输出了兵败甚至是全灭的结果。
方悦紧盯着标示裴决战舰的坐标点, 脸上尽是凝重肃穆：为了解决联盟第四军团，一口气派出四支军团参战, 能做出如此疯狂妄为的决定, 除了皇帝陛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但凶狠残忍的皇帝陛下，若是真的瞩目了这片战场, 那联盟第四军团的战士和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人民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了……
士兵：“帝国停火了！”
指挥室内响起了呼喊, 强势加入战场的军舰在一阵猛烈的攻势后倏地停止了攻击，诡异的局势让众人屏住了呼吸。忽而, 战略组组长高喊出声：“还活着！裴决少将还活着！”
战局图上一个绿色的坐标点缓慢地移动着, 残破的星舰驶出烟雾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战略组组长看着岌岌可危的战舰, 立刻下令：“趁现在！火力全开掩护少将……”
“住手！”
严肃的声音喝止住了士兵们，一直安静地坐在指挥室的议员女士忽然出声，策略组长眉头紧蹙还未开口反驳，就看到不远处庞大的帝国星舰中冲出了一架黑色的战舰, 直冲裴决的战舰驶去，金色暗纹的帝国国/徽彰显了驾驶者的身份。
是帝国936军团的主将，薇尔诺上将！
策略组长：“帝国军要攻击裴决少将, 我们必须立刻……”
方悦声音硬冷：“不要激怒敌军！”
十年前埃鲁斯特保卫战中毅然冲进战场的漆黑战舰再次浮现脑海, 方悦嗓音低沉，严肃地说道：“如果你们想让裴决活命的话, 就不要激怒敌军。”
十年前，在“萨纳图斯”事件中，薇尔诺上将在与联盟第四军交战时，在帝国明显占据有利局势的情况下仍旧亲自出征与裴决展开对决，那时方悦就对薇尔诺上将的行为有所怀疑，再加上她对薇尔诺身份的猜测，方悦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唐的猜想：那时薇尔诺上将踏上战场，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拿下裴决，而是为了被裴决拿下，让承载着埃鲁斯特人民的星舰得以从帝国猛烈的火力下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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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这样。
微妙的违和感在方悦的脑海中冲撞，方悦看着观测窗外被薇尔诺上将打得摇摇欲坠的战舰，大脑转得飞快：
不，不一样。
当前参战的军团不止一支，若是薇尔诺上将在与裴决交手的过程中显露“颓势”，其余几支军团的主将有权下令直接将裴决当场歼灭，薇尔诺上将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裴决的“俘虏”，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
她想要裴决活下来。
她想活捉裴决。
在兵力相差如此悬殊的局势下，战争的结局有千万种惨烈的模样，裴决作为军团主将，要么投降要么被俘，否则无法逃脱战死沙场的结局，而他作为联盟的军人，谨遵军令，绝不会为了活命向敌人投降，但薇尔诺要让裴决活下来，她便不会给他其他的选项。
议员女士的话语一出，指挥室内再度陷入了沉默，策略组长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控制台上，眼睁睁地看着裴决少将的战舰被黑金色的帝国战舰固定俘获，咬紧牙关，目眦尽裂。
议员女士说得没错，若是他们现在发起攻击，帝国顷刻间就能压制住他们的火力，他们非但救不了裴决少将还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但若不进攻……
他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战败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头，指挥室内的空气都凝滞了，无人开口下达最新的指令，士兵们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这时，控制台上的指挥面板提示有星舰向他们靠近，正是弗朗西斯上校的星舰。
策略组长激动地喊道：“是弗朗西斯上校！上校回来了，他会有办法的，一定会带我们撑到友军来援，救回少将的！”
弗朗西斯上校的到来稳住了众人的心神，各部门士兵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监测战场情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联络第八军团和第十二军团，让他们火速前来支援！”
“将战况上报议会、军部，请示决策！”
“监控附近战场情况，调配行动队回防！”
方悦听着指挥中心内再次响起嘈杂的指令声，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安的慌乱，标示着弗朗西斯上将的坐标点越来越近，透过观测窗已经能看到在战火中回航的星舰，很快控制台便响起了交会对接的声音。
策略组长：“弗朗西斯上校回来了，立刻整理战报，汇报上……”
砰——
未说完的话语被淹没在骤起的枪响声中，众人怔楞着瞪大了眼睛，肌肉记忆让他们迅速调出机甲掏枪对准了指挥室大门。方悦立刻站至指挥室门口，面对神经紧绷的战士们高喊出声：“不要反抗！除非敌军主动攻击，否则不要反抗！”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敌军已经进入主舰了，不能再激化战意了，不然联盟第四军团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应激的战士们仍旧手臂僵直举着枪/支，方悦还想开口劝说，但身后的大门却响起了身份核对成功的机械提示音中，方悦转过身挡在战士们身前，面色凝重地看着大门在她的面前缓缓打开，紫晶瞳倏地睁大，表情一瞬陷入空白：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瞄向了指挥室内的所有人员，浑身是血的弗朗西斯上校被控制在一个身穿黑色机甲的士兵手上，金属枪管抵在他的下颚，将他满是伤痕的脸庞展示在众人面前，黑压压的敌人站满了指挥室外的走廊，为首的金发男人没有穿戴机甲，漆黑的军服上挂着标志着少将身份的一星肩章。
第 128 章
紧握枪/支的手臂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身着黑色军服的金发军官看着手无寸铁地站在枪口前的女人，碧蓝的眼眸翻涌上一片浓重的暗色。
枪口距离心脏不过一米，熟悉的距离让方悦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世界在这一刻静默，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模糊, 紫色的眼眸中只剩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个她魂牵梦绕, 朝思暮想的身影。
岁月在青年的身上留下了醒目又深刻的痕迹，他的轮廓更加深邃, 身型更加高大, 碧蓝的眼眸中是冰川一般的凌冽，再没了一丝记忆中的温暖柔和, 却依旧美丽又英俊。
斯卡洛。
刻在心底的名字再次涌上喉头, 方悦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青年，无数的画面自脑海间炸开, 斑斓的回忆裹挟着苦涩的思念冲破了心底千疮百孔的防线, 在心间肆意蔓延, 无法抑制的痛苦充斥着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方悦没由来地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敏感的神经颤抖抽搐，但僵硬的身体却直直地矗立在原地，没有一丝动作。
时光飞逝, 年月相隔，自十年前无声的诀别后，方悦曾无数次祈祷上苍, 能让她在此生再见斯卡洛一面,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却没想到，上天一如既往地爱开玩笑, 竟让她的愿望，在这样剑拔弩张的场合下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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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走廊里的枪声渐停，毫无悬念的胜负已分。指挥室中的联盟士兵们握紧枪/柄，指尖微颤，身穿黑色机甲的帝国兵右手施力，抵在弗朗西斯下颚的枪口顶得昏迷中的男人发
依誮
出难耐的呻/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帝国兵：“放下武器，不要妄动！裴决和弗朗西斯都已经被俘虏，第七至十五行动队也已经失去了战力，结局已定，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了，立刻交出星舰控制权，缴械投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胜者耀武扬威的宣言宛如出膛的子弹，无情地撕开联盟士兵虚张的声势，击碎了所剩无几的希望。
策略组长眼眶通红，看着浑身赤色的弗朗西斯上校，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做梦了！就算是战死，我们也绝不会投……”
“住口！”
严厉的女声打断了决绝的话语，站在两军之间的女人抬起手挡住了策略组长的枪口，低哑的嗓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要认清局势，不要逞嘴上英雄。”
紧促的局势将方悦从苦涩的情绪中拉出，方悦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沉静的紫眸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与庄严，定定地看着金发军官冰冷的眼眸，沉声说道：“我们投降。”
年轻的女人冷静地为战事画上句点，身后的士兵虽面露不甘，但无一人反驳她的决定。
“你是谁。”
冷肃的声音在指挥室间响起，熟悉的声音让方悦极力压抑的心绪再度掀起波澜。
方悦控制住翻涌绞痛的心绪，微微颔首，恭敬地说道：“我是联盟政府参议会的议员维克托，在此代表联盟第四军投降，我们愿停下所有火力，放下一切武器，服从帝国的安排，请你们不要伤害我们的士兵和人民。”
方悦说罢取下了腕间的终端缓缓蹲下身，放至地上，联盟的士兵看着她的举动，沉默攥紧了手中的枪/支，即扣不下扳机也放不下枪。
联盟第四军团是前进的旗帜，是冲锋的号角，是锋利的剑刃，是联盟的希望……
他们从没想过投降。
女人站起身，回过头来，背对着帝国的枪口，看着他们，再度开口：“我们的子弹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而射出，而不是为虚无缥缈的尊严与荣耀。”
暗沉的紫眸沉重地望着士兵们脸上挣扎的神情，带着风霜洗礼的沧桑：“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不论何时我们都要将人民放在首位，不要在战火硝烟中迷失方向，不要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在战斗。”
震耳欲聋的沉默撬开了枪柄上紧攥的指尖，策略组组长看着面色凝重的议员女士，满眼悲怆。几番挣扎，终是垂下枪口，弯下脊梁，将武器与终端放置于地面上。
金属撞击地面的闷响声像是一场凝重的哀悼，士兵们陆陆续续放下枪支与终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眸中了无生气。
方悦抿紧了双唇，转过身来，弯腰欠身，视线落在沾着血污的漆黑军靴上：“联盟第四军团，现已投降。”
女人的话语重重地砸在联盟士兵们的心上。
为首的金发军官看着躬身垂首的女人微微蹙眉，抬手示意，身穿机甲的帝国士兵们立刻涌进了指挥室控制住联盟士兵，军团内部的通讯系统在策略组长的权限下启动，策略组长回首看了一眼议员女士，咬紧牙关，艰难地开口：“全体注意……”
一小时后，联盟第四军团主舰，降落了。
星舰停稳后，金发的主将起身向星舰外走去，对身侧的士兵们嘱咐道：“战争已经结束了，禁止对民间非武装势力使用武力，将放下武器的联盟士兵带回地牢关押，所有审讯需经过我的批准，不可动用私刑。”
“是！”
士兵们应声来到关押联盟士兵的房间，将死气沉沉的联盟士兵们带出星舰。
星舰再度回归通航港不过数小时，战败的联盟士兵被帝国士兵押解走出星舰，这次通航港门口不再有夹道欢迎的人民，入目皆是星舰的残骸与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场战役中，他们既没有保护得了国土、也没保护得了人民，甚至还牺牲了军团主将副将，裴决少将和弗朗西斯上校，真是一场彻底失败的战役。
方悦走在联盟兵中，与他们一同走向地牢，一路上看到无数星舰陆陆续续从天空中降落，从橄榄绿色星舰中走出的士兵们面色皆是苍白又沉重，而从漆黑战舰中走出的士兵们头颅高昂，脸上是胜利的喜悦。
不论过程如何，联盟第四军团如今已经消声，即便这与她最初的设想存在差别，但是她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方悦心情复杂地长叹一口气，默默想着：
帝国对待俘虏的态度极度恶劣，即便有薇尔诺上将坐阵，但仍无法避免滥用私刑的打击报复的行为，她作为联盟政府的议员，很可能是被针对打击的对象，此行可能是她生命的终点，不过好在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兰芷汀他们了……
帝国兵：“喂，你，过来。”
突然响起的呼唤打断了方悦的思绪，方悦警惕地侧首，看到不远处一个帝国兵向他们快步走来。
他在喊我。
方悦认出这个帝国兵就是方才在指挥室里挟持弗朗西斯上校与联盟对峙的士兵，看他的军衔也是上校级别，他很可能是斯卡洛的副官或是军团的副将。
帝国上校：“你不用去地牢，直接跟我来吧。”
帝国上校抬手示意，一旁的两个士兵便架着方悦的两只胳膊，把她架至上校面前。
方悦故作虚弱地踉跄了一下问道：“请问这是……”
她是联盟政府的官员，帝国现在找她无非是想让她联系联盟政府传话，或是要当众杀她示威，抑或是要审讯她吐露更多关于联盟的情报。
方悦跟在帝国上校的身后，试探着问道：“这是要审讯我吗？”
帝国上校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冷漠地说道：“是的，斯卡洛少将决定亲自审讯你。”
第 129 章
煎熬、难耐、痛苦、酸涩……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 方悦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汹涌的暗潮在胸腔中冲撞、涨落，高高腾起, 重重落下，摔得粉身碎骨、七零八落。
方悦有种恍惚的错觉, 感觉自己一步步逆着时间流走回了十年前, 路过一幕幕令人崩溃绝望、精疲力竭的思念再次回到了那架充满泪水与信息素的星舰。
回忆像是一帧帧定格画浮现眼前，在岁月长河的洗礼中镀上了明暗交错的光影, 却依旧鲜明真切。
方悦想起了温和的蓝眸和滚烫的泪珠, 想起了嘶哑的嗓音和冷杉的清香，想起了声嘶力竭的呼喊与绝望的道别, 方悦茫然地看着回忆中金发碧眸的身影, 忽而又想起了一小时前，在联盟第四军团主舰内, 金发军官冷肃的面庞。
时间改变了太多, 在那场命运的转折点之后, 曾经并肩作战的两人各自跨过时光, 行至如今，已然一副面目全非的模样。
但即便如此，方悦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它还是会在看到斯卡洛的那一刻迅速地飞向他的身旁。
方悦的心里很乱, 十年的风霜沉淀在斯卡洛这个名字前溃不成军，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审讯室里的那位少将，即便她知道他提审她这个阶下囚不会是为了叙旧, 但她仍旧感到紧张、慌乱、手足无措。
他们曾是亲密要好的“战友”, 他曾在她身处逆境时出手相救，她曾大言不惭地拒绝了他的帮助慷慨赴死, 在他的面前“灰飞烟灭”，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苟且于世。
如今还以敌对势力政府官员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
斯卡洛现在大概恨透了她吧。
审讯室沉重的金属门在帝国上校的操作下缓缓打开，方悦低垂着脑袋，飘忽的视线瞥见了一双漆黑的军靴，身后的帝国上将推了她一把，方悦艰难地迈步走进审讯室，身后的大门重重关上。
这间无窗的审讯室内只有两个人。
沉默灌满了方悦的肺叶，让她感到窒息。方悦缓缓抬起头，看见金发的军官站在昏暗的灯光前沉默地看着她，逆着光的身影看不清他的表情，方悦的心脏不可控制地轻颤，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长官您要审我？”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皮质军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内响起，方悦的指尖都在颤抖，面色苍白地说道：“需要……需要上刑吗？”
金发的军官依旧没有回话，愈来愈近的距离将方悦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越拉越细，金发军官走至方悦面前抬起了手，方悦下
依譁
意识地闭上眼睛侧过脸去，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方悦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猝不及防被拥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暴露了来人同样不平静的心绪，方悦浑身僵硬，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
斯卡洛在拥抱她。
“方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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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只是一声，盈眶的热泪便浸湿了紫眸，奔涌而出。
斯卡洛：“你还活着。”
十年前那场无声的爆炸成为了斯卡洛挥之不去的梦魇，他在无数个无尽的长夜中惊醒，耳畔是方悦无助的哭声，和绝望的双眸。
那场爆炸来得太快了，快到他来不及冲进雷区，也来不及叫停巡航舰队；快到他在刺目的火光印刻于眼底之时才意识到他失去了什么。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斯卡洛的心房，理智在那一刻彻底消散，他在雷区找回了所有逃生舱的残骸，却在上面检测出了方悦的血迹，暗雷爆炸的威力不足以形成可穿梭的虫洞，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方悦的死亡。
斯卡洛低声重复道：“你还活着。”
温热的体温、剧烈的心跳、真实的触感都与这些年恍惚幻觉中的身影不同，斯卡洛再度收紧双臂，像是要确认方悦的存在一般，将她紧紧按在胸口，剧烈的心跳交相呼应，撞击着彼此的胸膛，带着生命的疼痛。
在联盟星舰上看见方悦的那一刻，斯卡洛一度还以为是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但这一次的“方悦”不再是少女模样，乌黑的长发已经长过了腰线，纤瘦的脸颊褪去了青涩稚嫩的弧度露出了明显的下颚线，紫水晶一般眼眸如记忆中一样明亮生动，多了些岁月铸就的力量，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沉默无声。
却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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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幻觉，是真的。
真的是方悦。
她没有在那场爆炸中消亡。
她还活着。
紧密的拥抱打破了方悦所有的猜想，没有审问、没有刑罚、没有憎恨、没有愤怒，十年的岁月在拥抱中化为瞬息，仿佛他们从未忘记彼此，从未分离。
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脆声断裂，方悦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海啸，抬起手紧紧抱住了斯卡洛的腰，滚烫的泪水打湿了黑色的军服，嘶哑的嗓音终于喊出了刻在心底的名字：
“斯卡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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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洛。”
“斯卡洛。”
哽咽的哭声愈发汹涌，方悦一遍遍喊着斯卡洛的名字，心中漫溢的苦涩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将她淹没：
斯卡洛没有忘记她，没有恨她。
这十年间，他一直记着她。
但她做了什么……她都对斯卡洛做了什么！
她武断、自负，自以为为了斯卡洛好，对他隐瞒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让他的记忆定格在那场惨烈的爆炸中，任由他在她死亡的阴影下生活了十年！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方悦抓着斯卡洛的衣服，不住地道歉，伤害爱人的痛苦却没有减轻分毫，反而在斯卡洛的拥抱中沉淀浓重。
方悦：“斯卡洛……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紧致到窒息的拥抱缓缓松开，斯卡洛捧起方悦的脸颊，为她擦去泪水，低哑的话语中夹杂着哽咽：“别道歉，方悦。”
这世上有许多事都身不由己。十年前的那场围捕即便现在想来依旧令人心惊，方悦能在那样的险境中存活必然是有人出手相助，甚至可能是联盟的势力参与了救援。
斯卡洛：“你有你的难言之隐，不必向我道歉。”
方悦没有联系他大概是有她的考量、顾虑与苦衷，从她当前联盟政府议员的身份以及在联盟新闻中记录的过往便可窥见一二。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斯卡洛看着方悦的眼睛：“你能活着就很好。”
第 130 章
滚烫的泪水被擦去, 心间汹涌澎湃的潮汐往来交替，苦涩与愧疚褪去，思念和爱意再度高涨, 涨的方悦心间酸软，涨的方悦眉间惆怅。方悦一眨不眨地望着斯卡洛的眼睛, 极力克制地问道：“你呢？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即便身处联盟, 方悦也十分关注帝国293军团的消息，她知晓军团在这十年间更换了主将, 知晓军团迎来了历任中最年轻的少将, 知晓它打过几场胜仗几场败仗，知道它最常用的作战风格是什么样。
但她不知道斯卡洛的消息, 她不知道在帝国293军团少将身份之外的斯卡洛的消息, 她不知道在她缺席的这些年间斯卡洛都经历了什么，他晚上睡得好吗？有没有受过重伤？独当一面率领军团累不累？是否常常思念失联的弗洛里欧中将？那双漂亮的蓝眸可有神伤泪垂的时候？淡色的薄唇可曾弯起喜悦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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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迫切地想知道与斯卡洛有关的种种, 填补空白的岁月, 紫晶色的眼眸痴痴地描摹着棱角分明的脸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温和的弧度爬上斯卡洛的眼角, 斯卡洛点点头, 没有提及纠缠了他十年的幻觉与梦魇，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些年的时光：“我过得很好，如某位军事天才所言当上了少将，但没能成为她的副官, 还挺遗憾。”
斯卡洛的话语瞬间将两人带回了法斯星上那座私人庄园，十八岁的方悦大言不惭地说要率先成为将级军官，召斯卡洛做她的副手, 年轻的斯卡洛也像如今这般笑意盈盈, 温和地说着他很期待。
但时过境迁，年少时的玩笑非但没能实现, 反而以最惨烈的方式映照在现实中，将两人的模样勾勒清晰：
联盟的议员与帝国的少将。
战败的俘虏与战胜的军官
“死亡”的通缉犯与布下暗雷方案的设计者。
他们之间已经裂开了深刻的鸿沟，放眼望去只有看不见底端的黑暗。
方悦难堪地移开了视线，苦笑着说道：“可惜她已经转行从政了，现在想做她的副官可就更难了。”
斯卡洛低低地笑道：“确实，隔行如隔山。不过等到帝国一统星域，战争结束之后，大概也不再需要这么多的军官了，或许我也能学习一些政事治理的知识，‘辅佐’她更好地打理辖区。”
斯卡洛随意的玩笑话令方悦浑身一怔，寒毛竖立，一瞬如梦初醒：斯卡洛是皇室贵族，是皇帝陛下忠诚的臣子，他坚定地认为皇帝陛下一统人类的“伟愿”能够实现，并为之尽瘁。在他认知的未来里，联盟独立国的概念会消失在战争之中，到那时，联盟作为帝国属地的一部分，“维克托议员”不过相当于如今星球长执政团队的一员，所以他并不介意她此刻的身份，能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
他们之间最激烈的、最不可调和的矛盾，其实是“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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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制的非法组织成员”与“拥护帝制的贵族公爵”之间不同的身份信仰，而斯卡洛对此却毫不知情，将抵上敌人心脏的枪口果断地放下，将敌人拥入怀中，原谅她的一切所作所为……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他没有看到她手上无形的丝线，没有看到千丝万缕的细线编织的蛛网，更没有看到庞大强势却摇摇欲坠的帝国正在蛛网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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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血液顷刻间凝固，方悦僵在斯卡洛的怀中，指尖微颤：
他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对她再有一丝怜悯、宽恕，愤怒与憎恨将爬上湛蓝的双眸，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贯穿她的心脏。
温暖的怀抱还传递着令人迷恋的温度，紫晶色的眼眸却渐渐黯淡，再无一丝光亮。
在十年前，她答应兰芷汀加入厄尔庇斯，就注定会行至如今这幅局面，她清醒地看着自己举起枪口直指帝制的不公，也清楚地明白这一枪下去会对她最牵挂留恋的人造成怎样的伤害，但她仍旧扣下了扳机，出膛的子弹跨过漫长的岁月再度飞到了她的面前，没入皮肤，埋进血骨，带着长达十年之久的钝痛，将千疮百孔的心脏绞地血肉模糊。
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却还是贪恋这一瞬的温情。她没能拒绝斯卡洛的拥抱，没能拒绝摄人心魄的蓝眸，没能拒绝魂牵梦绕的温和话语，就如同十年前她在前往联盟前无法控制地拨出了给斯卡洛的通讯一样。
她无法拒绝斯卡洛的一切。
但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方悦将脸颊埋进斯卡洛的胸膛，最后感受了一下斯卡洛的气息，轻轻拍了拍斯卡洛的背后，拉开距离：“斯卡洛，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如今，保守派取代前进派的先决条件已经具备，她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这场跨越了两个国度、数十年的棋局已经布好，剩下的就是兰芷汀他们的战斗了。她所知道的这部分计划已经实施完毕，不会威胁到后续夺权计划的进展，哪怕斯卡洛对她严刑拷问，她也说不出任何威胁厄尔庇斯成败的情报了。
她可以退场了。
伤害爱人的痛苦已经将她折磨地支离破碎，她不想再欺骗斯卡洛了，她要告诉斯卡洛她的身份，她要亲自选择自己的死亡。
她想要死在斯卡洛手中，弥补对斯卡洛造成的伤害，也告慰她愧疚的灵魂。
方悦看着爱人英俊美丽的面容，深吸一口气，说道：“斯卡洛，其实我……”
“少将！”
未尽的话语被门外骤起呼喊声打断，斯卡洛眉头微皱，听出是副将尤金上校的声音，出声道：“什么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提前嘱咐过尤金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审讯，尤金不顾他的命令急切出声应当是有大事发生。
门外的声音严肃急促，还带着紧张的绷紧：“报告少将，皇帝陛下来了，当前正在星球长府邸，等待您前去参见。”
皇帝陛下的突然驾到，打破了审讯室内微妙的气氛，斯卡洛神色一凛，收起了面上柔和的情绪：
皇帝陛下向来无常，不远万里驶过五日行程出现在这里，大概是为了见薇尔诺上将。
斯卡洛沉声说道：“好的，你先去准备，我很快过去。”
不论皇帝陛下是因为什么原因亲赴前线，军团主将必不可怠慢，斯卡洛放开了方悦，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金属终端扣在方悦的腕间，方悦看着终端上熟悉的划痕、磨损，这是她方才在星舰上放下的终端。
斯卡洛将她的终端就这样还给她，对她当真一点也不设防啊。
斯卡洛：“我在里面输入了我的通讯号，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络我，我去参见皇帝陛下很快就回，你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方悦现在的身份很敏感，不论是联盟政府的议员还是已经“死亡”的通缉犯，如果被有心人察觉，都可能会对她的性命造成威胁。在皇帝陛下离开之前，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接触到方悦，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十年前他没能保护好她，如今他再也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方悦轻抚着腕间的终端，乖巧地点头：“好的，我哪里也不会去。”
她当前唯一的要事就是留在斯卡洛身边，这是她的归宿，她会等斯卡洛回来，将自己的生命交由他处置。
这是她亲自选择的结局。
安顿好方悦后，斯卡洛快步走至审讯室门口，又回首看了一眼，心中再次涌上熟悉的不安。
然而方悦只是平静地坐在审讯桌前的椅子上，对他挥了挥手：“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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