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天家帐篷,外面又无半点动静。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虞绵绵头昏昏沉沉,强撑着去挡那黑衣人指过来的长剑,“你们......你们......”
她的话断断续续,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接道,“想问我们是谁?”
他这般悠闲,似是算准了一切。虞绵绵眉头紧蹙,心中模模糊糊有个念头,却怎么也抓不住。她努力撑起身子,“既是冲我来的,莫要伤......伤其他人。”
里面闹成这样,外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沈湛留下来的精兵侍卫八成也遭了殃。
虞绵绵踉踉跄跄扶着椅背起身,“我跟你们走。”
她分明也中了药,却因着身子弱,药力发作的慢而留有一丝清醒。若是一般的女郎遇上这样的变故,多半早就哭得难抑,哀求连连。
虞家的小病秧子倒有些意思。
是因为知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这般无所畏惧?
为首的黑衣人刷地收回长剑,瞥了眼正在用绳索绑着其他人的同伙,凉凉盯住虞绵绵,“为什么不求饶?”
“你为什么这般......”她明明是不服输的语气,偏生此时已经精疲力尽,说出来的话反倒软绵绵的,“......这般啰嗦?”
求饶若是有用,她必定会低头服软。
但他们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只要她乖乖配合,便能最大程度的将伤亡减到最低。尤其——
她攥紧的手指扣得掌心生疼,慢慢想道:爹才启程,她必要好好护着娘,才能让爹无后顾无忧,为大晋除去边疆忧患。
更何况,她已经接下了圣旨。
虽然她对陛下并未有多了解,但娘也提过陛下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她必不能因为自己,让他再陷入两难境地。
“好大的脾气。”为首的黑衣人极为轻佻的靠近,想要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却被虞绵绵猛地一瞪,侧脸避了过去,“你既奉命前来,理应知晓我如今的身份。”
“有一说一,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这里的所有人。”她提着一口气,故意做出个凶狠的模样,“不然,我爹和宋哥哥必不会放过你们!”
“老大,有马蹄声!”一直在外附耳听着地面动静的黑衣人在外高声喊了一句。
沈湛竟回来的这般快。
为首的黑衣人眼眸登时十分不耐,亦懒得再绑,直接将强撑的虞绵绵一把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老大,可要点火?”
这一票虽有黄金百两,却是十分危险。只要被人认出来,必不得善终。哪里还能留活口。
“不行!”被撂在马背上的虞绵绵心中着急,冷汗顺着脊背扑簌簌冒出,可她的声音太小,亦不会有任何作用。
“烧!”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其余的黑衣当即往帐篷里放了好些树枝。好在才下过雨,他们能捡来的干树枝有限。但帐篷里全是易燃的织物。
眼看其中一人怎么也点不燃树枝,为首之人怒骂了一声,自己翻身下马,直接将才烧出火星的木棍往帐篷里的轻纱帐,锦被挨个点了一遍。
浓重的黑烟登时从帐篷冒了出来。
虞绵绵心急如焚,软着身子想要滑下马,就被为首的黑衣人发觉,拽住衣领直接困在马背,他双腿一夹马肚儿,乘着两人的骏马登时飞奔起来。
“娘!”虞绵绵内心犹如火焚,偏又没有力气,颠簸的山路上,她的泪珠仿佛刚刚的雨,绵绵不曾断绝。
何为绝望,大抵便是虞绵绵此刻心境。
她死命地咬住舌尖抵抗着源源不绝的药力,借着那揪心的痛楚,悄悄摘下了戴在发髻中的金簪。
虞臻是武将,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不会轻易认输。他养出的女郎自然也学到了几分血性。
原本她就没想活着回去,现在娘出了事,她必要与这些恶贼同归于尽!
山林之中多弯路巨石,他们行马又快。虞绵绵瞧准时机,用尽全身气力,将藏在手中多时的金簪狠狠扎进马腹。
“臭娘们!”没料到她还能动的黑衣人狠狠啐了一口,接着便顾不上再寻虞绵绵的麻烦。
此刻,惊慌失措的马匹正扬起马蹄,奋力地要甩落马背上的两人。
为首的黑衣人坐着,尚能勉强拽紧缰绳稳住身形,但虞绵绵就凶险许多,她原本是横趴在马背,这会被失控的骏马颠的直直往地上掉去。
她可是他们保命的关键。
黑衣人一边骂,一边紧紧拽住半个身子掉下马的虞绵绵。
“老大,有官兵追上来了!”
为首之人正烦闷,听见同伙的声音越发暴躁,“分头走!”
刚刚才雨停,山路泥泞本就容易留下马蹄印。好不容易驯服马匹的黑衣人一把将虞绵绵从马背拽下,又狠狠在马屁股上扬了一鞭子,瞧着马儿蹬蹬蹬又往前去,这才扛起虞绵绵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山林。
“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样。”他压低声凶狠地警告着,直接打晕了正死命咬着他手臂不松口的虞绵绵。
山林之中马蹄声不断。
追上来的侍卫很快便寻着马蹄印接连抓住了分散逃窜的黑衣人。但这伙人本就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一个个的无牵无挂,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都不曾松口。
何礼小心翼翼前来禀报之时,明毓刚刚才醒。
也亏得宫中马匹都是奇骏,远远瞧见枫叶长亭处有滚滚黑烟,沈湛便即刻下令,全速前行。
这才赶到火势不可控制之前,将人救了出来。
可虞绵绵却没了踪迹。
沈湛当即下令,先送明毓去就近的云来寺,又将随护的侍卫分了三波。一队守着云来寺,两队全力在附近搜查。
今日之内,必须寻到虞绵绵。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尤其,在于虞臻,必会是致命打击。到时候边疆一乱,大晋只怕会重蹈内乱覆辙。
他一件件安排的妥当,面色依旧淡漠。但也只有日日守在身边的何礼瞧得出,沈湛此刻强压的怒意。
敢在光天化日下,跟御前侍卫动手抢人。无非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清楚这大晋之中,并非他沈家一人之言。
天家威严被践踏的一无是处,沈湛一开始便怀疑到了吴氏身上。但以吴氏的性子,虽不喜虞家入主青云殿,却也不会在此刻动手。
朝中亲王虽不和睦,亦不会在此刻拆自家人的台。
所以,敢这般肆无忌惮者——
沈湛眼神一冷,心中当即有了盘算。
他正想着,禅房外哀哀传来了明毓的声音,“陛下,臣妇求见。”
“虞夫人?”沈湛微愣,刚刚何礼才去瞧过,人无大碍,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加之药力未完全退尽,应是在禅房休息。
他斜了眼突然心虚的何礼,后者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奴婢也是无法。母女连心,虞夫人一醒便追问者虞姑娘的下落。”
“罢了。”他原本也没打算问责何礼,只拿过佩剑别在腰间,推开门往外走去。
“陛下!”明毓一见着沈湛便连连叩头,“求您救救小女。”
如今虞臻刚走,她一个妇道人家便是可调动府中护院家丁,也远远不及受过训练的御前侍卫。
“虞夫人,快些请起。”沈湛示意何礼扶起明毓,只道,“孤答应过虞将军,自会护虞姑娘周全。”
“陛下?”明毓一愣,再瞧侍卫前来御用宝马,登时松了口气。
沈湛肯亲自去寻,这于绵绵便是莫大的生机。
她忙不迭磕头谢恩,沈湛略略安抚了几句,极为利落的翻身上马。
他一前来,在山中搜寻的侍卫越发尽心尽责。
“陛下。”随行的銮仪卫云麾使姜敏一直跟在沈湛身侧,禀道,“根据驻守帐外的侍卫所见,这些贼人大概有八人,分工极为明确,如今落网七人,尚有一人出逃在外。况且,微臣怀疑——”
他顿了顿,如实禀道,“贼人有内应。”
沈湛颔首,这一点毋庸置疑。何礼已经着手再查此事,但也不排除内应此刻就在山中搜寻之列。
“马蹄的印记在这乱了起来。”沈湛翻身下马,略一思量,道,“你们继续往上搜寻。”他随意指了两人,“你们随孤前来。”
虽是秋日,山林之中依旧枝叶繁茂。
那黑衣人扛着虞绵绵走了一会,渐渐也有些体力不支。才寻了个隐蔽处预备稍缓一缓,不远处,悉悉索索的声响开始靠近。
他登时丢下虞绵绵,闪身躲进了树丛之中。
“陛下!”在前清理凌乱树杈的侍卫眼尖,一下便瞧见斜躺在岩石旁的女郎。
沈湛料想过被掳走的虞绵绵必定会受些苦楚,但乍见到她一动不动的模样,他忽然就有些莫名的烦躁。
她身子那般病弱,如何能躺在洇了雨湿寒的草地上。
不等侍卫探查周边情况,沈湛长腿一迈,竟直接朝虞绵绵跨步走去。
他面色发沉,一派肃杀之气。随行的侍卫哪里敢耽搁,忙护沈湛在两旁,近在咫尺的黑衣人登时屏住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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