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侣机器人很好用么？”博士倚在门框旁，半垂的困倦眉眼快速上挑，似嗔怒般地瞥了你一眼，又带着十足十的忧心。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拨·弄了下衣襟上的纽扣。
“从参数上来说，那台样品机并不适合你，怕是每次都得先吃些苦头再……”
他说到一半就被你啊啊叫着用海豹玩偶怼脸物理静音。你感觉自己的耳尖都快被他调侃得烧起来，怼博士脸的力道大到连手中可怜玩偶都压扁了不少。
“拿去别客气！顺道给你买的！”
其实你的速度并不快，若是博士想躲完全能够躲开，只是他害怕动作间掉了衣裳，露出断臂吓到你，这才稳稳用脸接住了那只海豹。你看着博士两指一推，粗略扣上一枚衬衫纽扣用作固定后便上抬手腕，扶着你的手掌接过那只玩偶，翻开的袖口处露出一截比白色玩偶都更要白皙的手腕，合着掌根处服帖的黑色手套，本就完美至极的手部线条更添几分干练，黑与白的强烈对比令你不自觉地在那处停留目光。
而博士则将那只玩偶抓远后努力聚焦着瞳孔辨识。 “嗯，很可爱。”
他转着玩偶观察，翘着唇角夸了一句。为此你眼睛一亮，刚要开口畅谈毛绒玩具的优点，就见博士慢慢下压眉心，像是总算清醒了几分似的，嗓音倏地冷了几分。
“可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半夜跑这么偏僻，很危险。”
你皱眉：“没事啊，我带了防身工具的，而且前面开穿梭车的时候还穿了反光衣……”
后半句有些心虚，因为你确实忘记了在夜晚低空驾驶需要穿着反光衣以防意外，而每年因忘穿反光衣造成相撞的意外事故不在少数。
“……师妹。”
博士有些无奈地喊你的名字，虽看似警告，但嗓音却软化不少，他目光微动地往你身后延了延，叹息着侧身。
“下次我来接你，先进来吧，外面冷。”
“等下，我拿个东西！”你连忙钻回穿梭车去取那挂地毯，亮着双眼奋力去拖分量颇重的地毯。
“我专门为了来品酒买的呢！网上说品酒是要讲究氛围的，尤其是小姐妹…咳咳，就是好朋友之间一起品的时候，在哪里品是很重要的！”
可你才刚将那张地毯拖下车，腰就酸得不行，只好一手扶着腰一手抓着地毯一角稍作休息。但能划开浓郁夜色的雪白却突然跃入你的眼帘，博士用两指将你送的玩偶背去掌根，剩下三指捏住地毯轻轻松松地提起，走在了你的前头。
“放哪里？”他声线如常，仿佛手中抓着的只是一匹轻柔的云纱，而非分量颇重的长毛绒地毯。
“放在客厅行吗？”你小跑跟上，想起你们之间有关那瓶酒的不愉快回忆，惶惶不安地补充。 “要是师兄你不喜欢，等会儿我再带走？”
其实你也不真全为了氛围才买的地毯，主要是博士家里真的没有地方能坐下来供你们两个人商议的。
首先，这里的地下实验室里贵重仪器太多，决不能乱来。其次，你也不可能无神经地和博士坐在他卧室里喝酒。所以思来想去，你只能自备“坐垫”了。
“没关系，留着吧。”他淡淡扫了一眼惶恐的你，唇线抿了抿。
你点点头：“是该添置些家具了，总睡沙发也不行啊。”
博士听后，内疚地想起之前你蜷在实验室沙发上的日子，那些对他来说很平常的事，似乎一样都不能放到你身上。如果师妹常来的话，留一些私人物品在这儿确实会更方便一些。
“这里很空，你想带什么来都可以。”
你笑了笑，跟着博士走进空无一物的客厅。他将手里那只玩偶递给你，躬身将地毯铺在正中，腾出手后快速将睡衣的纽扣全部系上，才上楼将那瓶红酒取了过来，一同还带了两个玻璃杯。当然，你也没指望他能准备酒杯，像这样胖乎乎的钻石切面厚玻璃杯也很不错。
事实上，博士从不碰酒，因为他讨厌被酒精麻痹神经后不清醒的头脑，那会令他判断失误，而实验室内的每一次失误都会伴有严重后果。
可你似乎对此颇为期待，于是他在将酒带回来后就第一时间检查了配料表，全是各类化学添加剂的表格对女孩子的身体一点儿也不友好。博士想起你伸懒腰时不小心翻出的单薄肚皮，默默着手改良了这款酒的营养成分。
没错，就是营养成分这种和酒完全不搭边的东西。
在能将酒精与营养液完美融合后，他试着尝了尝这瓶酒的味道。酸甜口的草莓味，但基于红酒本身的特性，依旧涩得厉害。他微压眉心，又改动了成分表内其他的调味剂，彻底去掉那股涩味，加入女孩子们普遍喜欢的气泡元素，将原本红沉沉的酒液调至晶莹剔透的草莓色，才放心地一比一还原了厂家的酒瓶，最后灌·入新酒。
所有改动都赶在你约定的“明天”之前，博士已经很少会接这么赶时间的任务了，在实验室墙上的倒计时不停跳动时，他竟也跟着紧张起来。最终成品制成时，离你口中的“明天”只剩3分12秒了，可3分12秒之后，你并没有来。在之后的216个小时里，你都没有来。
“靠墙放吧，这样还能坐得舒服点。”
你见博士取了酒回来后站在原地没动，连忙蹲下去将地毯拉到靠墙的位置，然后随便找了部电影用平板向正对面的白墙投影，颇为期待地脱了鞋靠墙抱膝坐下，伸手拍拍身旁的位置。
“这也是师妹说的氛围吗？”
博士垂眼将手中的红酒搁到地上，瞥了眼白墙上投射的黑白默片，回身去实验室取眼镜了。
再等他回来时，手上还多了好几只大枕头，你开心地接过并垫在身后，看见博士提起酒瓶似要开酒，连忙膝行过去抢了过来。
“我来吧，我带开瓶器了。”你匆忙吞下没说出口的一只手不方便，双手抱过红酒就先惯性检查了一边配方表。
博士收了收手指，掩在镜片后的薄红双瞳滑向你正于成分表上滑动的手指，见你慢慢露出同不久前的他差不多苦恼的神色后，心下了然。
“偶尔尝一下不会有事的。”
红酒瓶上的标签与成分表都是他从原本那瓶上直接剥下的，所以还是最原始的那些废料。他猜想你定是看见了那些毫无营养的成分，有些胆怯。
“可是，这几个成分混在一起是有可能会腐·蚀精密机械的。”你递过酒瓶，指着成分表，有些愧疚地垂下柔软颈项。 “我买的时候没看成分表，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用担心，机械器官也分很多种。”博士顿了顿，淡淡笑着逗你。 “师妹很怕我会死吗？”
“呸呸呸！”你吐了吐舌头，有些生气。 “这种话怎么能说！快呸掉！”
博士依言学着你的样子呸了几声，然后就着你手里的瓶身，一个弹指直接推平瓶口，将内里通透的草莓色酒液注·入玻璃杯，像是要证明自己先前所说一般率先饮尽杯内液体。
他其实根本无所谓这些东西会不会损坏他体内维生的机械器官，若是坏了，剖开腹腔再换就是。适当的疼痛会给予他更多活着的实感。
只是这酒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能醉人，似有难以忽略的热量自咽下的酒液渐渐辐射而出，烘得他身体暖融融的，再慢慢溢出一层薄汗。博士翘着唇角，虽始终侧对着你面向正投放着电影的白墙，但微·醺目光却划过瑰丽艳红的眼尾稳稳落到你的身上。
你捡回被直接弹开的瓶口，见里面还留着被完全忽略的木塞，难掩疑惑地摸了摸口袋里特意从浮空岛带来的开瓶器。只是这截瓶口很快就被你放到一旁，显然有别的东西更吸引你。
博士看着你定定地坐在他身侧，本该盯着投影的视线时不时悄悄回转，循着他横在地毯上的腿向下，一边试图通过睡衣盖住的轮廓辨识下方的机械假肢，一边又纠结地搅着手指，好像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说一些自认为不太合适的话语。他猜你一定是对机械假肢有些兴趣，但又不好明说，就只能眼巴巴地盯着看，像只望着高处松果的可爱松鼠。
博士猜得没错，你确实被吸引了，早前你见过博士还未安装的机械手臂，可回去查了又查也找不到同型号的，便以为是和手套一样私人订制的款。你非常好奇这类机械假肢与躯体的神经连结装置是如何运作的，但也心知肚明如果真问出口会多么不礼貌，索性就悄悄多看两眼，权当满足好奇心了。
只是你一旦放纵自己真的毫无忌讳地看过去，就再难以移开视线，一直到不自觉地与对方微热的薄红眼瞳对视时，你才惊觉自己实在是太没礼貌，又匆匆地起身坐去偏远的地方。
说实话你觉得博士可能真的生错了性别，你还真是没见过哪个男人能漂亮到让身为女性的你都自叹不如的，黑白默片的光影投在他的面上，就像是热烈阳光下的斑驳树影，绚烂而温雅地衬出那份恬淡且清冷的游离美感。
怪不得需要各种甩去麻烦的小把戏了，你刚强·迫着自己移开视线，就又没出息地去偷偷瞧他，没办法，毕竟对美的追求人人都有。视线一角，博士蓦然折起自己的腿，苍白且伶·仃的踝·骨慢慢从机械假肢上撤走，本还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微微分开，你看着他倾身撑上自己的膝，侧首看你。
他垂眼看向自己的机械假肢，无所谓地勾起唇角。 “师妹想摸摸看吗？”
“真的可以吗？”你见博士如此大方，连忙又靠过去，兴奋不已地盯着类人足骨的机械假肢。 “那可以拆下来给我看看吗？”
博士唔了一声，没有正面回应你。 “我用了百分百神经连结。”
你呆呆睁大眼：“那不就是能感知到所有外力？不屏蔽痛觉的话怎么拆下来日常保养？”
“不用每日都保养，更何况这点痛楚和幻肢痛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博士轻描淡写地带过你的疑惑，又给自己倒了些酒，饮尽。
你张了张口，没敢说话，却在垂首时发现酒瓶里的酒液不知不觉都被喝了大半，赶忙将酒瓶抢过去，藏去身后。 “别喝了，你喝太多了。”
“嗯。”博士很快同意了，抓着空荡荡的玻璃杯又看向投影的电影。但没一会儿就又转头过来，垂下眼睫，撒娇似地将玻璃杯递到你的面前，用食指摩·挲你的手腕。 “最后一杯？”
“……真、真的就是最后了！”你忍着手腕处的痒，吝啬无比地给他倒了薄薄一层澄红酒液。
相信没有人能受得住这样的撒娇，只是你确实过于小气了。你看着博士晃了晃玻璃杯内根本盖不住杯底的酒液，心虚地转过脑袋，不去看他微·醺的眼，只是过不了多久，你就耐不住好奇心缓慢挪坐到他的膝盖旁，犹犹豫豫地伸手。
冷白的机械装置静静横在米色的长毛绒地毯之上，这是最前沿的精密科技产物，其本身虽由没有生命的各类零件组装而成，却奇迹般地支撑着无数生命再次站起，重燃壮烈的生命之火。
只是你刚将手掌覆上，好奇地去摸那些机械假肢上复杂而严谨的零件，博士就闷哼了一声，滚着咽喉喊你轻些。
“对、对不起！”
你马上收回手，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
本来人类腿部的神经不应该如此敏·感，可市面上大部分的机械假肢都会为了能尽量仿真地传导触觉系统而上挑数值，普通用户只用40%就会过感。如果是百分百连结，恐怕连衣料摩·挲时的痒意都会被放大成砂纸磨过的疼痛，卸下保养时更是如生生锯腿一般。”那，那能给我看下神经连结装置吗？”
你完全搞不懂博士究竟为什么要使用百分百神经连结，怎么想这样都是弊大于利的。
博士正注视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听见你的请求后，挑眼锁住你不解的眼，食指似无意地摩·挲着玻璃杯沿，熏着醉意的嗓音彻底哑了下来。
“……可以。”
他用视线领着你落到他膝盖上方四寸左右，你一看那个尴尬的位置就知道不脱根本没办法看装置，想放弃又舍不得，再抬首时就见博士勾着唇角望你。
“师妹随意。不过我手里有酒杯，不方便。”
他晃着手中的酒杯，冲你举了举，好整以暇地看着你尴尬地僵在原处。
“你帮我？”
你霎时蒸红了脸，眼神闪烁地看着眼尾泛红的博士，干巴巴地念叨着“算了算了”，接着试图起身坐回原本位置。只是你跪坐地有些久了，刚起身就因腿部的酸麻又跌回去，堪堪撑在博士身旁稳住。好在你摔下来时，没发生什么狗血套路，博士只将手中的玻璃杯拿得离你远了些，以防你磕到脑袋，不然你真的会悔死。
“真的不想看？”他抓着酒杯就近戳了戳你的面颊，笑着勾起肩膀侧首，引得下方空荡荡的袖管微微晃动。
“师妹就不好奇百分百连结的装置有多少个接口，又是如何焊进残肢的吗？”
当然好奇！你都快好奇死了！
如果眼前的是异种族，你就能坦坦荡荡地直接上手了，但要你为此去扒自家师兄的裤子，你可做不到！
博士看着你像是炸毛般地跳起，然后迅速找来那只海豹玩偶放到他的身旁，自己再坐去海豹的另一端，以此隔开与他的距离，最后闹别扭似地捧起自己的酒杯不说话了，心里就不知为何止不住的发痒。那份痒意一直延伸到指·尖，他有些想再戳戳你颊边的软·肉，或是捏捏你艳红的耳·垂。
如果是师妹的话，或许并不会害怕他残缺的肢体。
……但也只是不害怕而已。其余的情感，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来说似乎还是难了些。
博士浅笑着抿了口杯中的酒液，并非前几次豪迈地直接饮尽，而是非常珍惜地轻抿。
……好像调味还是太酸了点，他想。
你看博士已经若无其事地又开始喝酒，也放松地捧起玻璃杯嗅了嗅。和普通的红酒不同，这款酒不仅没有冲鼻的酒精味，清冽甜美的草莓香还与满是漂亮气泡的澄红酒液相互成就，倾在玻璃杯壁上就如对半切开的草莓果肉，带了些不可思议的渐变色。
那张商业气息满载的配料表竟然能调出这样的作品？不会是只有外表，味道却巨差无比吧？
你有些不信邪地探出舌·尖从倾斜的杯壁中沾了点儿酒液，谨慎尝了尝味道，然后立刻亮着双眼喝了一大口，颇为惊喜地仰头去望博士。
“很好喝？”
他闷声道，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迷惑性太强，还是博士本身就对你鸽他一事耿耿于怀，你竟觉得他此刻垂眼瞧你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语气也同这瓶草莓红酒一般带着些许微酸。
“那师妹为什么不早些来找我？”
你心里一咯噔，心虚地移开眼：“我的机器人重启后把数据给全清掉了，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为什么不联系我呢？”博士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你一愣：“啊我给忘了，但你也可以联系我啊？”
他晃着手里抓着的玻璃杯，嗓音闷闷地喊你师妹，向来磊落与你对视的眼第一次滑去侧边，你看着他慢慢蒸红耳尖，又抬手饮尽剩余的澄红酒液，才用指节擦去唇·上沾染的艳·色。
“……你知道我不能联系你的。”
博士手中的玻璃杯无声地落到长毛绒的地毯上，他将通讯器打开，将你先前发的消息调出。
以往你们之间总夹了个导师，每每你出事，都是导师找到他，让他帮帮你，然后你们就会很自然地聚到一块儿解决问题，所以你不觉得那条消息有什么不妥的，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拿出来给你看，况且博士也没有在通讯器上回复你，而是直接打开了门。再往上，你们之间的对话框里就只有相互添加好友后的那句公式化的“ hi”了。
黑白默片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一如阳光游离下的繁花茂叶，萦绕淡淡辉光的精致脸庞于你思索时骤燃凑近。你握着玻璃杯的手被冷不防地裹住拉向前，抵上博士的前胸。因为害怕将酒撒到他的身上，你索性僵着手腕没动，任由博士酒醉般地靠上你的肩，快贴上你侧颈的薄唇慢腾腾地开合，哑声反问。
“我怎么联系你？是问师妹你来喝酒吗？还是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浓浓的酸甜草莓香随之席卷而来，你觉得博士真的喝多了，便撑着他越发下压的肩，好声好气地劝。
“都可以啊，你提醒我一声，我就不至于忘这么久了嘛。”
“呵。”
颈间忽地钻入一股热气，你难以置信地发现博士闷闷笑着吹了下你的颈，而后灼·热的呼吸慢慢向上，碰了碰你的耳垂就又疏离退开。
你的手还没被放开，博士的眼镜早就滑落高挺鼻梁，脱离镜片掩盖的薄红双瞳带着令人难以忽略的湿·意，又热得可怕，一瞬不眨地锁着你。他就着你的手抢走你的酒，珍惜地慢慢啄·饮，似贪·酒又似撩··拨。
澄红的酒液因此慢慢滑下绷·紧上仰的颈，浅淡·红色蜿·蜒而下，融开冰雪般的白。你被那双眼盯得实在没办法了，就用自己的袖口替他擦掉那些溢出的酒液，袖口越擦越湿，等擦到下颌处时，那小截湿透了的布料早就不能用了，你只好用自己的手掌匆匆带过。
掌心传来炽·热且湿·黏的触感，一闪即过，快到你都来不及反应，另一只手里的玻璃杯就也无声地落去长毛绒的地毯。博士松开你，抬手摸了摸你们之间的小海豹玩偶，像是在奖励什么似的，手法温柔。
他看向投在一旁的消息框。
“这句话要是我来说，就不只是这层意思了。”
啧啧啧，好歹等研究员小姐多喝几口呢，不争气（指指点点）
恭喜师兄杀青（拍手拍手）
（除非你们求求我）
感谢提供研究资金的小天使们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离的笙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益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你听懂并拒绝了。
可博士似乎喝醉了，听到一半就靠在你的肩上，眼神拉丝地挑眼看你。你只好将他安置在地毯上，去楼上抱了一床被子下来给他，然后便赶紧找借口溜了，还是脚下生风的那种。
你吹着冷风一路回了浮空岛，然后用巡航模式在浮空岛上空慢慢绕着圈冷静，只是红彤彤的脸颊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心脏也砰砰直跳。毕竟就刚才那种情况，要是你心智不强大，一个没抵住留下了，恐怕现在就是在两个人一起拉丝了。
你又绕着浮空岛飞了一圈才回到研究所， 009仍坐在你房内的沙发，像是深度睡眠似的待机，不过只要你呼唤他的名字，他就会马上起身，来到你的面前，目不斜视地请求指示。
研究所里有许多空置的客房，你找了间和自家客厅差不多大小的，将自己家客厅的布局照片给009看，然后吩咐他利用你刚买的那些家具试着在这里一比一还原你家的客厅。 009看完你出示的相片后，很快开始执行你的指令，你听完预计时间后便直接回房休息了。
从博士家回来时就已经很晚了，加上你还喝了点小酒，自是睡得很沉，连009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察觉。
他在你床边站定，浸入夜色的仿生眼珠快速扫过整个窝进被窝里的你。片刻后， 009取了一条温毛巾回来，抓过你的手，细细擦过掌心，而后捡起被你随意搁在椅背上的衬衫去清理袖口处的红酒印迹。
隔天天亮，平板的震动声就将你吵了起来。
你艰难爬出被窝，接通通讯，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喊“麻麻”。
屏幕那头的导师无语地叹了口气：“我怎么不知道春假已经开始了？”
你连眼睛都睁不开，脑袋更是浑浑噩噩的一团浆糊，可在听见导师的声音后还是一秒弹起，像是被吓醒似的顶着睡乱的发瞪着屏幕，而后又萎·靡地抱着枕头滑了下去，只在屏幕里露了小半张困倦的脸。
导师被你的反应逗乐，一手虚虚握拳抵唇侧首，眼睫微垂地忍着笑。他想起以往每次假期里联系你时，你似乎都睡得昏天暗地，一边打着瞌睡可怜兮兮地在屏幕那头翻他要的资料，一边抱怨他假期还要查岗。
“啊？春假已经开始了吗？”你懵懂地接了一句，导师马上笑得更厉害了。
“我倒是也想放假啊。”他抬手敲敲屏幕：“你快醒醒吧！”
你敷衍地点头，眼皮却止不住地耷拉下来“嗯嗯，醒着呢醒着呢。”
他问：“好端端的，昨天你半夜送地毯来干什么？”
屏幕视角被换到地上，白玉石的地砖上正铺着你刚送过去的地毯，因着两者颜色十分相似，所以无论加在何处都显得非常融洽。而导师将它铺在了堆满各类研究资料的书房。
“是生日礼物。”你艰难转动着困倦的大脑，抱着枕头又闭上眼睛，“我好困，昨天回来的太晚了。”
导师被你闷在枕头里不自觉拉长的尾音怔到，用食指装模作样地挠了挠自己发烫的脸颊，“不许撒娇，还有你昨晚去哪儿了？勤务时间内不要随便离开浮空岛。”
你困得不行，正抱着枕头蹭，完全没看屏幕，基本上是导师问什么，你就不过脑子地答什么。只是在你说出“昨晚去找师兄喝酒了”后，通讯就骤燃切断，可你却完全没有察觉，因着没人搭话打扰而再次睡了过去。
再等你被009从被窝里刨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伴侣机器人用手掌卡在你的腋下，将你像只贪睡猫咪一般举起，然后晃了晃。
“研究员小姐，今天是工作日，请及时进入工作状态。”
……工作日……工作日！ ！
你一下被吓醒了，隐约中好像记得导师联系过你，又害怕是自己做梦便赶紧翻了翻平板记录，确实是在上午10时34分有过近两分钟的通讯。大概内容好像是在问你地毯什么什么的吧？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那就没必要再回电话回去了。
你打着哈欠，指挥009下楼做饭，随便洗漱了一番，因着饥饿，顺手批了条毯子就踩着饭香快步下了楼。
屋内很暖和，你身上那条宽松的吊带睡裙被裹在深色的格子毛毯里，毯子边角缀了一圈穗子，随着你的走动微微摇晃，搭在下方钻出的漂亮四肢上，露在外面的膝盖微微泛红，光·裸的纤细小腿难得剥·离了制服内配的丝袜，肆意接触空气，再往下，伶仃踝骨处松松堆着灰棉袜的褶皱，更显秀气。
“……还是好困。要不再来杯黑咖吧。”
你揉着眼睛吩咐，刚想挤进009忙碌的厨房先讨杯水喝，就注意到胶着在你背上的炙·热视线。
一片轻飘飘的白色羽毛悠悠晃进你的视线。
你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毯子，心里埋怨009怎么不把乌列尔来访的事实告知你，面上却笑着，回身冲许久未见的天使打招呼。
“研究员小姐！”
乌列尔冲你展开美丽厚实的大大羽翼，将你拢住。他扶着你的肩，垂首用自己的额抵上你的，亲昵摩·挲，发丝纠缠，目光如锁。你僵着身子没有动，故作镇静地听他干净的嗓音沉在耳畔。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大家都在浮空岛上，你可以随时来拜访的。”你客套寒暄，扒拉开他的手。
似乎是繁·衍期过了的原因，乌列尔又恢复了最初的那副温和模样，身上那套长款的制式军装再次笔挺地贴合躯体，全然没有之前见他时的狼狈与疯狂。但围住你的羽翼似乎又悄悄合拢一寸，自然侵·入你的亲密距离。为隔开距离，你用右手握拳抵住他的胸口，却被很快握住包在他的手·心向上牵去，堪堪就要触到对方的唇。
“我肚子饿了，坐下来说？”
你连忙用另一手故意揉了揉扁扁的肚子，抬眼望他，同时抽回自己的手。
拢住你的温暖羽翼果然很快撤走，乌列尔折下单边羽翼虚托在你的背后，一路护着你走向餐桌。
你看了眼全程毫无反应的009，停住脚步问：“和麻麻打过招呼了吗？”
乌列尔摇头，小心翼翼地垂首与你咬耳朵，刻意压低的语气里带了些委屈。
“麻麻没理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高兴了？”
他说话时的呼吸尽数洒在你的耳尖上，痒得灼·人，你一手搓着耳·尖，一手推了推乌列尔下压的肩，低声道：“也许是你离我太近了。”
乌列尔不理解地眨了眨眼，他只觉得自己还离你不够近，又怎么会不合规矩地太近。
“我都说了我麻麻很保守的。”你回身垫脚将乌利尔搭在你身上的翼骨人工回合，规矩地并去他的身后。 “只要你别老是要抱我，他就会多喜欢你一些的。”
乌利尔重新理了理被你并起的羽翼，翻过一边翅尖抖了抖，好似正无声地询问“真的不可以吗？”
你笑着摇摇头，兀自坐下来享用早饭。
你想起乌列尔刚登岛时的情形，又看了看这些日子里习惯性背手站在你身后的009，思考要不要进行重现实验。
与你对面而坐的乌利尔正有些警惕地审视着目无表情的009 ，你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察觉了些什么，但往日里他从不会如此露骨地向009展露敌意，就连刚开始他们之间存有误会时都没有过。
果然，没多久天使就起身走近你，用羽翼隔开后方的009，俯身问：“这真的是麻麻吗？”
你迟疑了，这是个有关机械生命的哲学问题，你答不出，但内心却有一个期盼着的标准答案。
“不是麻麻又是谁？”
你反问，从餐桌上的花瓶里扯了两片花·瓣，递到乌列尔的唇边。
他惊了一瞬，羽翼上的羽毛瞬时一齐翻开又回合。丈母娘在旁，就算再想亲近，可怜的女婿也只能收回翅膀连连后退，小心地躲去客厅的沙发后，压低声音提醒坏心的女儿“麻麻在呢！”
乌列尔登岛已近一年，你当然知道对于他的种族来言，这样亲昵的喂食行为是只有母亲与孩子，又或是恋人间才有的。如果可以，你自是会主动避嫌，但谁让他在麻麻面前试图喂过你呢，虽说做不到百分百重现，部分重现也是值得一试的。而且只要009在，乌列尔就不会乱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求实验效果。
你追过去：“你真的不吃吗？”
乌列尔往沙发边靠了靠，没有答话，却一直拘谨地偷瞄009的反应。
你再接再厉地挪过去，一手撑上他的膝，凑近了摇摇手中的花·瓣：“我喂你好不好？”
因被你触碰，乌列尔一下绷紧了身体，长长拖地的翅尾也有些微颤。他虽目光沉沉地落到你的身上，但却十足克制地伸手推开了你。你注意到他抓握你手臂的手背上青·筋迸·发，可落下的力道却轻柔至极，像是怕碰坏了什么贵重物品似的。
你眨眨眼，仰头狡黠一笑：“麻麻看不见的。”
乌列尔垂眼看着你伸手拍了拍沙发靠背，微微松开的毯子下露出一片莹白且单薄的肩颈。
你补充：“他的眼睛又不会拐弯，看不见的。”
热情却反常的邀请，乌利尔停顿了许久，才伸手缓缓钻进你身上松垮披着的毯子，握着你的腰将你提上他的膝，而后手掌贴上你的小腹，轻轻揉着。
乌利尔抿唇：“研究员小姐是因为要有蛋了，才变得奇怪吗”
你秒答：“没有蛋。”
显而易见的，乌列尔有些失落，可他慢慢蒸红的眼尾却同刻意压低的声线一齐在你耳畔炸开，带着点酥·麻。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他再一次垂首抵住你的额，粘且稠的炽·烫眼神压住你的唇。
你只举起花·瓣挡掉他的视线，有些后悔地努力挽起笑容。
温热手掌贴在小肚子上的感觉很舒服，你没什么抵抗情绪，但还是留了个心眼，用眼神指挥009靠近些。可还未等009走到你预算的最佳观察位置，乌利尔不打招呼上移的手掌就令你猛地颤了一下。
他将虎口卡在你的心口下，正用热意十足的眼盯着你不满抿起的唇。
“麻麻走过来了。”他道，一边抱紧了你，一边探头叼·走你手中的花·瓣，含入口中，微甜的花香随之溢出空气，与009冷峻的目光一同投在你的身上。
你迎着009沉郁的眼神，恍惚听见天使正在你耳边模糊不清地提醒。 “别动，会被看见的。”
009：mama is watching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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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那股微甜的花香慢慢钻进你的颈侧，又被萦绕在旁的热意烧得发腻，湿漉漉地沾在肌肤上。你被揉得不由自主地弓起背，颤着手指搭在乌列尔肩上，仰头与009对视。
事实上，你完全可以推开正小心动作的天使，但这事本就是你为叠加相似数据而挑头的，在未取得重现性实验的结果前，直接推开乌列尔未免有些可惜，毕竟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你虽想得很开，身体却依旧拘谨得很。饶是你已眸光粼粼地抓紧了乌列尔肩部的衣料，此刻发生在你身上的荒唐还是被宽宽的沙发靠背与乌利尔的背影一同遮得严严实实。
或许009根本看不见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只需再忍耐一会儿，然后让009介入制止乌列尔就行，就同以往麻麻所做的一样。可这遮挡只对普通人类生效，对搭载优良探测系统的军用机器人来说，这点遮挡根本不值一提。
你冷不防地看见009冰冷的仿生眼内慢慢聚起一簇红光，正如扫描物件般地下移视线。
当混着红光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你颤·栗的前胸时，被完全看穿的诡异紧迫感突然攥住了你的心脏，令你顿时绷·紧了身体，结结巴巴地喊他的名字。
听见呼唤的军用机器人即刻迈步而来，丝毫不顾你的窘迫与疯狂的眼神暗示，只隔着沙发靠背站到乌列尔身后，垂眼看向你被作弄到痉·挛似的手指，拾起你的手掌力度极佳地按摩着你颤个不停的手指。
“请指示。”
你一愣，盯着009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冷静双瞳，不甚理解地再次朝他使眼色。
只是自修缮之后，指令捕捉系统异常灵敏的009这次却没有搭理你的眼神暗示，仍神色淡淡地开口，微微勾起唇角，似要听你亲自开口。
“请研究员小姐明确下达指令。”
乌列尔则有一瞬的迟疑，连忙将手从你的披肩里撤出来，伏在你的颈侧闷闷开口：“要我遮住你吗？”
洁白无暇的羽翼随之慢慢展开，跃跃欲试地向你探来。
你一惊，这种时候要是被遮住，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更过分的事！你赶紧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被揉狠了的地方只轻轻擦过衣料都会传来奇怪的感觉。
奇怪地是，在你推开乌列尔后，先前一直冷眼旁观的009竟忽然俯身来捞你。他虽神色如常，闲适得就像是随手捞起正在沙发上小憩的猫儿，但你被抱坐上他的手臂时，莫名肌肉鼓·胀的小臂仍硌的你很不舒服。
还未等你开口， 009就着空闲的手直接一拳落下。
乌列尔敏捷躲过，因遭受攻击而面色微沉，可不过一瞬，又马上变得乖巧，垂着头颅一副做错事的委屈模样。
“麻麻要怎么样才肯承认我？”
他盯着靠在009肩上的你，语气诚恳。 “我和研究员小姐是情意相通的，我会好好待她的，我愿意为此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明面上，009对乌列尔的话是没有丝毫反应的。
可你离得最近，你能清楚地看见009在乌列尔说出“情意相通”时，嘲讽般微微翘起的唇角带着点怜悯，随之，细微的电流噼啪声落进你的鼓膜。
良久，他才声调平直地开口：“访客001，根据现行法律，你无权与研究员小姐缔结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
乌列尔不以为然：“我的种族是坚贞不移的一夫一妻制，根本不需要那些虚名。”
009沉声：“口说无凭。”
淡淡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你见乌列尔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来反驳，连忙晃着腿探手试图去捂他的嘴巴，却被009轻而易举地捉回手掌，握在手·心。
你被一冷一热两道灼灼目光夹在中间，只能赶紧笑嘻嘻地打起哈哈。
“麻麻最近更年期，你别理他，但也别惹他生气。这个话题以后再谈，不急的，你先走吧。”
乌列尔听你这么说后，马上憋回反驳的话语，温柔地应好，然后听话地转身，拖地的洁白长羽依依不舍地慢慢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009则抓着你的手按在核心舱的位置，目光犀利地落到你慌张开合的唇上。
“【诚实】是人类的道德底线之一，研究员小姐为何要撒谎？”
你肩头一跳，曾经围绕道德底线发生的羞耻事件瞬时逼得你脚趾蜷起，连声解释这只是一种谈话策略。
可军用机器人雷厉风行，都不等你说完，手腕一翻便将你趴·伏着按上沙发靠背，被迫绷直的白皙双腿拉成漂亮的直线，点不到地面的足尖抖得厉害。
“你现在根本就不是未成年模式！你你你没有家长权限的！”
你试图撑起身体，可被·迫压在沙发靠背的胃部让你难受地只能向后踢腿。
披肩早就在动作间滑下，只剩单薄睡衣的你马上就将当时的场景与现下叠加，手指扣着沙发强忍羞耻，心里一边默念“这也能算作重现数据”，一边颤巍巍地压下腰·肢，准备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009 。
可因紧张而缩成一团的肩却被板住向后拉伸， 009将你的上半身拉出慵懒的弧形，原本预计将遭受打击的部位完全与冰冷机械体贴合，你被以一种从后完全掌控的姿势扣住。
009拢住你，慢慢调控着自己指·尖的温度，“当前模式下的惩罚可以有很多种，根据研究员小姐6分23秒前的机体反应分析，你更适用于……”好几种光听描述就能令人腿软的方式被娓娓道来，性感而冰冷的尾音轻轻消散在你的耳侧。
“请选择。”
播报完毕后，他骤燃松开你，再次背手站立，忠诚且尽职地等待你的选择。
你难以相信这样露骨的话语竟是从一台原军用机器人嘴里冒出，面色爆红后，彻底放弃挣扎，破罐破摔地做出选择。
“你还是打我屁股算了。”
越解释越容易被进一步误解，倒不如主动求个痛快。
009效率很高，完全不会故意拖时间让你遭受过多羞耻的精神折磨，但也全然不会放水。
虽不是特别疼，可不管来几次，你都无法忽略这种怪异的羞耻，刚结束就回身生气地抬手敲击009的脑袋，完全怒由心生。
“要是你这个赛博失忆就这么好不了了，我一定退掉你！”
已经恢复挺拔站姿的军用机器人不解地望向趴在沙发上的你，仿佛在问“像他这样忠诚的，对购买者完全服从的伴侣究竟还有哪点儿不好”。
那当然是之前哪儿哪儿都好，现在就哪儿哪儿都不好啊！你气鼓鼓地想。
只是还不等你再说些什么，他就撑着沙发再次俯身靠近你。所有光源都在那一刻被他健硕的身姿掩去，背光的仿生瞳孔不知为何看上去竟有些渗人。
“研究员小姐，我有必要提醒你……”
他伸手点在你侧颈上红·淤：“多认行为并不包含在我的服务项目之中，如若需要，请凭年满21周岁的身份证明与纸质版申请书前往总部人工操作。”
你惊呆了，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又被气得不轻，但更多的，则是胸口处不知名且深切的钝痛。
“麻麻就不会这样，他不会惹我生气，也不会让我委屈。”你看向目光沉静的009 ，用裹着哭腔似的呢·喃调子轻声发问，“你真的能变回他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009身形微顿，似是被你的话语刺痛般得颦眉。 “麻麻本就是我的个体名，我就是研究员小姐的麻麻。”
你张了张口，看着背手而立的机器人没有应声。
009等不到你的回应便不走了，与你就这么静静僵持在客厅，安静得仿佛两尊雕塑。
不过很快这份平静就被平板内传来的尖锐声响打破，一次性·秘钥被使用的通知高高挂起，整座浮空岛顿时被阴云笼罩，都不等你确认登岛者是谁，一片青蓝色的巨型羽毛就悠悠划过窗外，硕大的黑眼珠随之自研究所外盖住整个窗户，死死地盯住衣着单薄的你。
属于导师的熟悉嗓音裹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又酸得可怕。
“真是翻了天了，上班时间你就穿成这样？！”
天使大概是和黑龙做了一样的事（泡芙没看见，泡芙不知道嘻嘻）
导师从上章打完电话后就一直酸到现在，夜里，喝酒，第二天爬不起来？ ！ ！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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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你花费了几秒钟时间来消化眼前这个冲击性的事实。
按理说在浮空岛项目启动之前，任何人发现非人种族混在人类堆里都应及时上报，以防各类可能发生的劣性事件。那时蓝星的主流思想还属于激进派的唯物种论，人类唯我独尊的念头一旦冒出便如野火燎原般蔓延开来，傲慢地形成固不可破的狭隘思想。
你记得导师最初也依附这一思想撰写了好几篇颇为中二的论文，为此，他后来转性去牵头开启浮空岛项目时还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中伤与揶揄。尽管你已经同导师打了五年多的交道，可对于他本人，还是知之甚少。你本以为那是随着他年龄上升与思想成熟后的再度考量，但现在看来，竟带了几分掩饰的意味。
那只紧盯于你的黑色眼珠满满当当地铺满了整扇窗户，将屋外阳光尽数遮尽。你有些彷徨地回忆起最初被分到导师实验室的时光……似乎在记忆里的这五年，导师丝毫未变，就连一丝细纹都没有在无尽内卷中显现在那副盈满书卷气的精致面容之上。
你趴在沙发上，默默取出平板，万分纠结地打开了博士发给你的未来模型，快速找到男方经历那一栏，确认他在导师手下的年份。从博士家离开的那天夜里，他就发了一份基于各项数据支撑分析后的未来模型给你。
30年份。
以月为单位进行的演算推演。
一般来说，要想准确判断对一个人的喜爱程度，最好用的方法就是想象。你能在想象中和那个人走到哪一步，现实中也就差不多能到哪步，这也是计算机领域里常用的推演，就和俗套的“见一面连孩子名都想好”差不多。
这份未来模型也是如此，即便是基于绝对理性的数据推算，里面也夹杂着满满真城与感性的期许。
明明你与博士的聊天框里除了之前问他能不能去喝酒的消息，就只剩他发来的这份未来模型了，但这份看上去空荡荡的聊天记录实际又沉又满，轻易不能回复。
你自己的年纪就与博士差上一轮多了，理论上，作为博士导师的年龄应该怎么也要比博士再年长一倍吧？
……可导师那张脸，看上去至多与你同龄。
你猛然睁大眼，用手肘撑着趴在沙发上，总算是从理性层面接受了自己导师不是人类的事实。
窗外那只大黑眼珠见你半天没有反应，仍呆呆傻傻地俯在沙发上，无奈似得眯了眯，后骤燃缩小，被尽数遮蔽的阳光因此再度漏进客厅，短暂迷了你的眼。等你能再次看清时，本就半开的窗户被从外打开，赤·条条的导师直接利落地翻窗而入，于你面前站定。
他压着眉心，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你的身上，微向下滑动一瞬后，声线沉沉地开口。
“衣服。”
你先是愣了一会儿，后马上条件反射般地跳起，十分狗腿地将落在一旁的披肩试图盖上导师的肩。只是根本轮不到你搭上他，手上的披肩就被外力向后一扯，连带你伸出的手一同被导师严严实实地裹回你的身体。
“……你可真行。”
他按着你的肩，黑着脸叹气，目光瞥到旁边安静站立的009 ，更是眉尾跳得厉害。
你见导师完全一副被气到快要发作的模样，莫名心慌，忙低头认错，只是在目前状态下的低头可不得了。导师身上唯一带着明显非人特征的部位因着怒气而微微上扬，如一把横在你颈间的死神镰刀。
“……要不，我们一会儿再谈？”
你尽力仰着头颅，努力转了转被裹紧后动弹不得的腰，盯着天花板吩咐009取来衣服。
“不用。”导师松了扣住你肩膀的劲，回身去窗边探手从外勾起一个双肩包，从中取出自备的衣物。他背对着你快速翻下一件纯色的长袖T恤，藏起结实内敛的背肌与劲瘦有力的后·腰，又展开整齐叠好的长裤。
你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姑且背过了身，不再去看。
只是你刚有动作，就听导师又叹起了气，语气着实是阴阳怪气的很。 “研究员小姐的制服是烂了，还是被狗啃了？”
衣料摩挲声后，金属扣严密合起的啪嗒声清脆无比，导师向后抓起额发，颇为不满地盯着你仍露在外面的素腿。
“你想得风湿关节炎吗？”
“哦哦哦，好的，我知道了。”
你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样确实不太合适，连忙点头，回身就是一个小跑上楼。这也正好给了你一些时间来整理一团乱的思绪。
首先就是秘钥，导师的秘钥是谁给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你给AI上司发了消息询问，对方秒回了你一串数字——000。
你瞬时反应过来，点开研究对象的手记，翻到乌列尔那页后，屏着一口气，试图再向前翻页。比研究对象001都要更靠前的研究对象000就此出现在你的平板内。
【对象编号：000
假想名称：青鸾
对象类型：罕见凶暴型
你快速翻阅着这份过分详尽的资料，终于在第一人称的大段自述中锁定了这份报告的出处。然后AI上司的消息框就再度弹出，佐证你的猜想。
AI ：任何项目的启动伊始，都需为参与项目的研究员准备参考实验的模板与技术指导。研究员小姐的导师作为该项目的牵头人，对象编号000 ，有权自行领取秘钥登岛查验工作。
你一愣，快速打字：那在我之前也有研究员在这座浮空岛上参与实验吗？
AI ：任一研究员的致残性工伤都会影响研究院当年度的考核指标，望知悉。
那就是没有了，这份报告果真是导师自己撰写的。你放下平板，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打开000的档案，仔细研读什么是“青鸾”。再等你读完，将自己收拾好，穿戴整齐地下楼时，导师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枸杞茶。
他在纯色的T恤外又简单穿了件烟灰的开襟毛衣，长腿交叠，正垂眼向玻璃茶杯里吹着气凉茶 。见你来了，他将茶杯放下，目光落到侧边的单人沙发，用手势指引你坐下。
莫名奇妙的压迫感即刻让你绷紧了身体，类似下课来我办公室的怪异紧张一下充满全身，令你坐立难安。你着实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自从和导师混熟之后，他待你一向宽容得很，哪里还对你沉过眼，又或是拔高过嗓门啊。正是因为如此，此刻你才更为惶恐。
只是相较于你的紧张，导师倒是变得平静许多，只握着玻璃茶杯，和颜悦色地问你最近生活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你摇摇头，干涩地答一切都好。
导师嗯了一声，而后举起手中的玻璃杯浅啜了一口，似随意问道。
“说起来，你师兄的生日是不是也快到了''''
你顺了下去：“好像是的，下个月3号。”
导师应声，仿佛不经意地收紧了握着玻璃杯的手掌，一双黑眼慢慢掀开，“他在证件上登记的生日可是下个月10号。”
你怔住了，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因为幼时晚报出生或家庭信仰等原因而产生实际生日与登记生日不符，没想到博士就是如此。而你报给导师的日期则是先前在未来模型里博士自己录入的实际生日。
一股淡淡的酸涩味道缓缓出现在空气之中。
尴尬极了，你忘了朝夕相处五年多的导师的生日，却记得刚开始接触没几月的师兄生日，甚至是实际生日，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你惶恐地起身为导师加了些热水，打哈哈似地翘起嘴角：“哎呀，就、就是昨天，昨天师兄刚告诉我的，不然以我这个脑子，肯定记不得的。”
导师轻哼一声，“他年纪到了，是该考虑人生伴侣了。”
你手一僵，附和地哦了一声，随即给自己也泡了一杯枸杞茶。
“你师兄确实长得不错，成就又高，但是那家伙私生活不检点，你可别被那张脸骗了。”导师皱着眉，痛心疾首地扶额，“我每次有事找他，都看见他屋外晾着各种尺寸的女装，也不知道同时交往了多少人，才能弄得像女装会似的。有段时间，我什至看见他还晾了不少风格各异的男装！ ”
“哈哈哈，”你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见导师狐疑地向你探来目光，连忙点头称是。 “师兄是万人迷，我知道的。”
你能不知道吗？你可太知道博士的受欢迎程度了，毕竟连人鱼都要对他强·制爱，带球跑。
导师冷哼一声：“所以你和他，还是离得远些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和往常一样，告诉我，我替你联系他。”
等导师阴阳怪气地说完，你才发觉他语气里的醋意都快能下饺子了，连忙摆摆手。
“知道啦，知道啦。”你本还想着替师兄解释几句，但一听导师话里话外都颇有几分怪怪的独占欲，只能赶紧转了话锋，笑嘻嘻地应声。
博士……果真同你想得一样，非常的不安全，就连导师都对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心思。
你又给一直盯着你打量的导师加了些热水，总算是放松地坐回沙发，开始同他聊起天来，可这聊天的话题却怎么也离不开博士，你屡次试图转移话题，都被导师强硬地拉了回来。
导师：“昨天到底在喝什么酒？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在半夜去找不熟悉的男性喝酒？再说你不知道你师兄的胃早切了吗？”
哦~这是在心疼师兄的身体，你小口小口地喝着枸杞茶，不停点头。
见你敷衍似地不停打哈哈，导师眉间都快拱起一座小山。
“还有！他性格古怪的很，你少掺和他那儿的事，听见吗？”
你继续点头，自觉再聊下去，可能会出现导师请你帮忙追师兄的狗血事件，连忙抢在他再次开口前发声：“对了导师，我想请教一下……”你看向旁边自始至终都沉静无言的009，“对于军用机器人自行决策消除的数据，是否对机体系统运行有影响？”
导师扯了扯嘴角：“机器只要能用就行了。”
你不满地起身欲走，却被导师伸手握住手腕，他圈着你的腕骨，如丈量着你手腕的尺寸般，慢慢收紧施力，颇为强势地将你控在原处。
“研究员小姐，我是不是纵容你太久了？”
他的语气一下变得冰冷，森森然压低。你被他眼中的冷寒的怒意怔到，一时之间忘了言语，仍由腕骨处收紧的力扯着你靠近。
“怎么离开学院，就学会对导师敷衍撒谎了？”
过渡章~其实导师才是全场脾气最差最残暴的那个，只是一直收着藏着罢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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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许是来自导师的压迫感太强，竟让你想起些许初进学院时的往事，唇角无可抑制地挽起怀念的笑容，干脆坐去了导师的身旁，颇为亲昵地往旁凑着挤了挤他。
“我记得好像一开始，你也这么说过我。”你就着被导师圈住的手腕，勾住他的手臂撒娇似地摇晃。 “那会儿我还在艺术系呢，导师你每次来都要这么说我，最后从路教授那儿挖我走时也没什么好话。”
你话音刚落就见导师也忍不住扯了扯唇角，虽面色仍不太好看，但语气却软下大半。
“我那可是在救你，你要是再待下去，那老画皮非把你生吞活剥了不可。”他抽出被你勾住的手臂，回想起初见你时，老友眼里灼·热到快化为实质痴·魇，不禁伸手点点你的额，痛心疾首道。
“研究员小姐怎么能一点儿自觉都没有？”
什么自觉？学院教授都不是人的自觉？
还是因着导师现下的说辞，该对蓝星大半人类身份都存疑的自觉？
你愣住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路教授是画皮？可他都是爷爷辈的人啦，那岂不是活了很久？会不会比遥远的千禧年还要更远？”
导师无语了，对你这小姑娘是彻底没了办法。
你着实是他的软肋，哪怕发生再大的事，只要你仍是这幅调错电波的迷惘状态，就能轻而易举地软化他那被愤怒与嫉妒占据的胸·腔，毕竟他作为青鸾的矜持，还不允许他真能拿一个还是孩子心性的你怎么办。
只是导师根本不知道，你对他的电波错乱仅仅是因着你们曾经的身份与立场。
要知道你可真不是这般愚钝的人，只是你的脑袋里完全没有师·生·恋的概念，这才无法将他这些年来所展示的任何爱怜与自身联系在一起罢了。再者，现在你又认识了博士，在见识过那种奇特的魅力后，导师又因着他与你闹不愉快，很容易就会让你误会。
在学院现有的教学模式下，即便一个班多时会有七八十人，但真正授课时，则是都四散在各个小教室，又或是教授的工作室里，除了学习伙伴，同学之间鲜少碰到一块。所以多数学生都能和自家教授处得亦师亦友，你也是这样，不过你似乎与旁人又有些不太一样。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路教授，毕竟他初接触你时披着和蔼爷爷的皮，又如何让你起的了这方面的心思。彼时路教授画得那张皮完美匹配你对已故祖父思念，你对他，自然比对旁人亲近了许多，甚至同以往待在祖父身边一样，时常还会同路教授撒撒娇。这种交往方式在学院里为你讨了不少便宜，枸杞茶走天下这一套着实好用，很快就被你广泛应用于全学院。
你玻璃杯里的枸杞茶已随着你的回忆慢慢凉了下来，你捧起来连喝了好几口，被热水抚慰的胃令你舒适地眯起了眼。一旁的导师则看着你慢慢举起玻璃杯，完全一副“看你能整什么花”的冷淡表情。
“不过我见过他孙子诶，和路教授长得很像，挺帅一高中小伙儿，我们一起出去玩过几回。要按这么说的话，路教授一家都是画皮？”
你向后靠上沙发，用指节托着下巴，仰起头细细回忆着。
“孙、子？”导师眯了眯眼，不知不觉已饮了大半杯中滚烫的热茶，“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和他走这么近。”
你点点头：“嗯，新进学院那年正好有全国性的艺术比赛，那时候他是我指导老师嘛，天天要去他家的，临近交画前更是在路教授家打了好几天地铺，就是那几天认识的他孙子，叫……额，叫路、路什么来着……”
“才刚毕业一年就记不清人名字了？看来研究员小姐与他人的关系也就不过维持在你有需要的时候。”
导师淡淡接了几句，话里若有似无地点着你的薄情。
你尴尬笑笑：“这不是后来转系了嘛，而且我和一个高中生弟弟走太近也不好啊。”
“哼，料你也联系不上。”
导师冷哼一声，放下玻璃杯，目光沉沉地转动着自己的手腕，他慢慢收紧手指，攥拳后因过分用力连指骨上的血管都迸·发鼓动。
其实那画皮算是他的老友了，是自学院创始之初就与他一同执教的元老。只是画皮气性随和，耳根子又软，因着真实皮囊太过青涩率真，频频惹出麻烦，又屡遭家长投诉，这才画了张老爷爷的皮伪装自己。
但没成想就算弄成这样，都能碰上你这般黏糊糊爱撒娇的小姑娘，第一次会面就亮着双眼喊画皮“路爷爷”，活像看见了什么大明星的小迷妹，弄得画皮是连夜找到导师，哭笑不得地请他帮忙弄走你。
导师一开始也嫌麻烦，便随口回了画皮一句“你就当收了个小孙女”。这话一出，画皮总算是消停了一阵，再没向他没日没夜地唠叨你的日常。只是没过几个月，画皮又意志消沉地找来，问他如果被心上人当做替身了该怎么办。
导师不以为然，若换做他，一定将那人锤得稀巴烂。可画皮生性纯良，做不出这样的事，话到嘴边又绕了一圈，最后导师还是中肯地基于画皮的个性，给予建议。
“那就画张比正主更完美的脸，努力转正？”
“我试试吧。”画皮点点头，施施然离开了。
再之后他与画皮在会议室碰上时，本就年迈的那张皮更是半只脚踏进棺材板般的憔悴，面色一片青白，活脱脱没几天了的模样。
这哪里还有几分要替身转正的模样，分明已是回天乏术的枯槁。导师疑惑了，甚至已经冲动地挽起袖子，预备用拳头为好友讨回公道。但画皮却死死拉住他，力道大到导师竟一时挣不开。
画皮松开手，用那副马上就要驾鹤仙去的皮囊轻轻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建议，青鸾，我真的快转正了。研究员小姐说我比她的亲祖父都待她好呢，她这些天还天天为我煮茶，祝福我长命百岁呢！”
导师面色复杂地扯着嘴角，为了好友的一颗真心不被辜负，终是忍不住造访了画皮的画室。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你，刚入学院的你仍扎着高高的马尾，松垮垮地套着满是颜料的围裙，挺直腰背坐在高高画板之后。
那一刻，直到遇见你，他才发自内心的肯定，人类果真深受自然宠爱。
自窄窗铺满整间画室的金澄阳光毫不吝啬又轻盈无比地洒在你的身上，如柔和的纱，领着你纤细的手腕上下滑动，将正专心作画的你衬得像是一只来自林间的鹿，灵动且娟秀。
画皮坐在你的对面，似乎也正在作画，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面前的画布已经长久没有添加过新的色彩了，而本该仔细盯着画布的眼则越过两枚画板，专注地落到你的身上，就连导师来了都没发现，仍呆呆坐在画板前。
导师只好故意咳了几声，你听见了，很快站起身来冲他微笑打招呼，而画皮仍表现得有些呆滞，活像是被剜了心失了魂，只剩一张皮还在那处。他只好拍拍好友的肩，然后绕去你的背后，打算看着你的画布上都有些什么。
“老师好，喝杯枸杞茶？”
你马上为突然出现的导师泡了一杯茶，笑意盈盈地递出去。
“我自己有。”
可导师却满面冷漠地推回那杯茶，摇了摇自带的玻璃茶杯。
你抿抿嘴，无言将茶收回放到一旁，然后提着小水壶去为画皮添茶，直到此时，画皮才似回过神来一般，奇怪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导师。
“你怎么来了？”
画皮起身，接过你贴心递上的拐杖，真就假惺惺地撑着站立，可说话时，他的视线却自始至终都黏在你的身上。
现在的画皮，似乎只要你随便一个动作，都似被勾了魂般按下暂停键，只知道怔怔盯着你，拼命压抑无从释放的情感。
导师的眉尾因此跳了跳，他看了眼正在懵懂眨着眼擦拭颌骨处沾染颜料的你，与一旁完全被勾走心的画皮，终是决定委屈自己一下，收了你这喜欢搞事的学生。
他下敛的目光落到你那张满是“寿”字的画布，唇角僵硬地开口：“我近期打算启动一个新项目，正在招募学生。我看你这学生就很不错，明天就办手续转来我的实验室。”
再后来的故事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打着为画皮着想的大旗，一边劝着对方不要同人类扯上关系，一边却栽进了好友栽过的坑，爬了五年都爬不起来，甚至现在都还栽着。
而生性纯良的画皮也难得疯狂，竟瞒着他画了不少同院学生的皮，以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你，被发现就及时换皮，几年来将学院内的人都尽数画了个遍，直到被导师猛揍了一顿才有所收敛。
毕竟与研究方向有关，导师本以为这些应该都瞒不住你的，没曾想你这小姑娘尽只奇怪自己为何会找不到男朋友，还胆大到开口问他为何那些聊得好好的男同学似乎都会在一夜之间因他而拒绝你。如果你没意识到，他自然也不好多说那些同学只是因着画皮的伪装而白遭了罪，所以才对他有些惧怕。
导师抿唇，思绪回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杯沿。
“画皮虽善于伪装，但除了那些张皮，就没了自保的手段。”
你听导师这么说，忽地想起某些有关这类志怪的电影来，忙一股脑地堆砌好话，企图获得一个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那些……应该都是画得皮吧？路教授看上去不像是会剥人皮的，系里大家都觉得他很和蔼。家里也都是些花花草草，孙子也教养的好，很有礼貌的。”
导师奇怪地双手交叠环胸：“自然是画的，不然他又凭什么在艺术系指导你？”
“那就好，那就好。”
你松了一口气后，更是好奇地在沙发上向上跃了跃，完全忘记了你和导师之前还因博士起了不愉快，熟练且自然地为他添茶，满脸兴奋地规划着。
“这样的话，等过些天，我可以试着去请路教授来浮空岛吗？”
雷区蹦跶~研究员小姐，三言两语就能顺毛导师，枸杞茶之神哈哈，她原本是艺术系的，其实从她能画结构图就能看出来吧？而且泡芙提了好几次她是半路出家惹嘻嘻
还记得之前研究员小姐自己回忆找不到男朋友，所有聊得好的隔天就会因着导师神隐吗，原因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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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导师被你气得差点一口气噎住上不来，下意识地抬手敲了敲桌面警告你。可你却只当是茶够了的暗示，乖巧收回水壶后，仍喋喋不休地安排着画皮登岛后的诸多事项。
“导师你说，要是我请路教授现场画张皮穿，他会同意吗？”你搓搓手，迅速在平板上检索了几位当下正红的叔圈男星，“这种行不行！我还挺喜欢这些演员的！”
导师定睛一看，眉间瞬时拱起一座小山：“你喜欢年纪大的？”
“没有啊？不算特别大吧？”你不明所以，顺手查了查这些男星的年纪，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你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
“也就和师兄差不多年纪啊，而且现在都流行这类眼神有故事的大叔啦，会照顾人的男友比较加分。”
导师敛下眼睫，颇为平静地举起玻璃茶杯吹了吹，后透过袅袅水雾抬眼凝视着你兴奋眨动的眼睫，声线平板地宣告。
“哦，死心吧，他退休了。”
你不以为然，困惑地问：“路教授不是本来就退休了，然后学院返聘的吗？这回是全退吗？再也不会回来的那种？”
“你也不想想人家都什么年纪了，还让不让人颐享天年了？”年龄大过画皮近十倍的导师毫无廉耻地颔首，垂眸抿茶。
你愣了愣，就算是再不要脸的黑心企业，到了80也必须放人退休了，而用人类的基准来看，路教授怎么都像是位百年老人了，确实不能剥削太过。你顿悟，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面颊：“这样啊，非人种族的年岁真是难算啊。”
导师没再搭腔了，你们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客厅里慢慢饮茶。
常年以来的默契让你们即便只是安静地坐着饮茶，仍能惬意地享受茶香与微微沾湿指尖的袅袅茶雾，静听夕阳渐沉，共赏云飘风散。
“对了，你前面是说这机器人坏了？”静谧之中，导师用舌·尖抵出一粒枸杞，抿唇道。
“没备份吗？军用机器人不是实时备份的吗？”
你一下被问到了自己的思维盲点，几乎是蹭得跳了起来，声音洪亮地喊：“有！！有备份！数据销毁前的备份！”
拜AI上司死轴性格的福，他抽取并解析过009的记忆芯片，想必一定会留有备份以备不时之需。
始终在客厅一角陪伴着你的009似乎也听懂了你们现下的对话，平静的眼慢慢扫向你搁在沙发上的平板，背去身后的双腕似隐秘地抖动了一番，后迅速恢复冷硬且薄凉的标准军姿。
你很快联系到了AI上司，刚提了个想要009记忆芯片的要求，还未细说，对方就十分爽快地同意了，但又在你接受那份备份时莫名地说了句“放心，我不会举报自己购买者的。”
举报啥？你没做任何违规的事啊？
你问心无愧地对AI上司已读不回，而后动作利落将传输用导线连上009 ，在导师的见证下，慎重地打开了那份记忆芯片——
似乎即便是军工厂统一采购并投入使用的记忆芯片，也注定逃不过老化折损的命运，又或是基于情报保密系统，自最初009产生机动力，开始在军工厂内执行调试命令的那段时间全都蒙着厚厚的雪花，像是老旧的电视，刺耳的沙沙声闹得你头疼，一旁的导师更是耐心全无地伸手直接将进度条拖去了中间部分。
一只漂亮且极具灵气的小比熊随即出现在纯白的军裤旁，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吐着舌头，时不时地小声呜鸣。
你为此小小地尖叫一声，难以置信地双手捂嘴。
怎么可能！
这是你家的汪星人棉糖糖！虽然早就回了汪星，但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可爱的圆脑袋！
“汪汪！”棉花糖摇着短尾巴，在主视角内的白色军裤旁绕来绕去地嗅闻，像是将穿着白色军装的009当做了同伴，两只前爪伸直了去挠他的小腿。
“这只狗倒是胆大，”导师笑了笑，有些奇怪地指着屏幕内，来自009视线的纯白军装。 “这应该是典礼用的礼服吧？近些年来，唯一需要着用礼装的就只有颁布有关机器人补充条例的那个庆典，可我记得S级的军用机器人在那时尚未投入生产线。”
你看着自家已逝的汪星人在009的记忆芯片里活蹦乱跳的，一心只想与完全没有任何回应的机器人玩耍就忍不住想笑，连忙用平板抓拍了几个精彩镜头，才谨慎地回复导师。
“ 009是S级的样品机，一定比量产型S级军用机器人正式投入生产线还要诞生得早些。”
导师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没再追问你更多细节了。
而度过能再次以第一视角与棉糖糖会面的感动后，你开始思考为什么009的记忆芯片内会出现你家的汪星人。只是还未等你想起自己为何会带着棉糖糖去庆典广场遛弯，更令你吃惊的一幕就已伴随着淅沥沥的水声悄然而至。
军用机器人纯白的军用礼装被小狗毫不忌讳地用尿液标·记，满足生理需要的棉糖糖还十分舒适地昂首向后交错擦了擦两只狗爪，浑然不顾远处女孩子的惊呼，又掂起四只小爪子，准备再酝酿一次干的。
“棉!糖糖！你敢！！”
明显套着不合身运动校服的女孩子快步赶来，抓起拖在地上的狗绳就使劲拽着，小脸急得红通通的，衬得那双眼越发灿烂如星河，即便如此窘态，也似含着细碎的光。
被强·硬拉走的小狗不开心了，被拖着走了几步，就在地面生产了多少巧克力豆。
在009的主视角内，那些排泄物都被精准分析成长长一串化学式，确保没有夹杂任何毒物才做了一贯的无视处理。
只是此时，女孩子突然冲进他的主视角，毫无征兆地突然躬身在他脚边缩成小小一团，伸手捻起被小狗糟蹋成淡黄色的裤脚，仔细查看后，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一脸苦相地抬首，“警察叔叔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钱赔你，我帮你洗干净可以吗？”
你看不太清这个女孩子的脸， 009分析的速度太快了，在女孩子抬首的瞬间，她的脸就被密密麻麻的数据遮挡，唯有一颗透过小小身躯显现跳动的鲜红心脏红得扎眼。
虽心下隐隐已有定论，但你仍需要一些迫切的证据来确认这个会让自家汪星人在机器人身上撒野的傻子真是你自己，这也太尴尬了吧！别看释放了的狗子一脸轻松，可一旁的你都快社死了啊！这可是在大广场！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往大了说，都可以算袭·警了吧？
画面内那颗小小的红色心脏也配合着画面外窘迫的你，一刻不停地剧烈跳动着。
或许是为杀戮而生的原因，在军用机器人的视角里，人类的相貌似乎无足轻重，可心脏的位置与脉搏呼吸却显眼无比，就算是透过记忆芯片，你也能感受到此时009的视线正聚焦在女孩子的颈动脉上。
“我是机器人。”
基于告知义务， 009冷硬的声线低缓响起，为将他误认成人类警察的女孩子解释道。
你悄悄抓着脚趾，斜眼去看正极力忍笑的导师，红着脸继续看年幼的你眨着水润的眼睛，翻遍口袋都找不到一张纸巾，只能用快哭出来的声音问道。
“那机器人叔叔能借我一张纸巾处理这些吗？”
009主视角内那些盖满女孩子整张脸的数据只增不减，你眼睁睁看着他快速否决掉所有能帮助到女孩子的行动，仍木着脸站在原处，嗓音冷峻地拒绝。
女孩子看着一地狼藉真的快哭了，双手无助地搅着衣摆，一双眼显而易见地愈来愈湿，看上去可怜极了。
可009丝毫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看着透视而出的那颗心脏，平静地关联女孩子的监护人并获取到了她此刻正在参加学校组织的社会探究活动。一旦得知眼前这未成年女孩子独自出现在广场上是有着正当缘由之后， 009便毫不犹豫地移开了眼，再未分给她分毫关心。
“那叔叔等一下我可以吗？我马上就回来的。”
女孩子又诚恳地请求他等待，但意料之中的，她快速抱起那只小狗，而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广场尽头。
地上那些有碍市容的排泄物很快就被高效的清扫机器人处理干净，一切仿佛就像没有发生一般，除了009裤脚处的痕迹。不过军用机器人并无所谓这些污物，他仍尽职站在那处，为一日后的庆典采集数据。
可当夕阳渐沉之际，广场上聚集的人类渐渐散开之时，那个女孩子却双手捧着一个装满水的面盆再次出现在了广场，摇摇晃晃地端到他的面前。 009的主视角很快就分析出这盆水已然超越女孩子的腕力极限，更何况从关联数据来看，她必须端着这盆水走上至少十三分钟，对一个孩子来说，应是十分吃力。
女孩子擦擦额头的汗，卷起袖子就将半盆水泼向地面，而后用拖把将那块已经被彻底清理的地面又重新拖了一遍。
看样子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类，可现在做这些只是无用功罢了，是毫无效率的错误计算。 009垂眼依据相关保护条例向女孩子的学校发送了当下的位置信息，要求学校指派专人来接。
只是待他发送完讯息，女孩子也麻利地拖完了地，喘着气将剩下半盆水端到他的身旁，从口袋里摸出肥皂，沾了水就往他的裤腿上擦。
“对不起，我家棉糖糖不是故意的，他很可爱的，就是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
女孩子一边认真地说道，一边手下不停地搓着脏污的布料，熟练的手法很快就将那些难堪的污渍洗净。
009的视角内，全程都飘着大量的问号与bug似的天马行空的解析。他不甚理解地看着女孩子又变魔法似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折扇，对着他湿漉漉的裤腿不停地扇，铺满整个视角的解析数据链终于也在那习习凉风中被吹了个干净。
009沉眼：“我是机器人。”
女孩子眨眨眼：“我知道啊，叔叔你说过了。”她笑着换了个手扇扇子，面上带了些孩童独有的憧憬：“机器人多酷啊，能做许多我做不到的事呢！”
酷……酷kù，算法推荐当前最佳释义残暴，苛刻。
009面无表情地没有答话，军用机器人本就是对程序要求极其苛刻的产物，一丝错漏都不可能有。他本还想基于女孩子对军用机器人的正确认知予以言语夸奖，这是指挥系机器人独有的言语反馈系统，只是女孩子接下来的话语却令他生生吞回快要出口的赞许。
“叔叔一定会烧很多很好吃的料理！还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将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真是超酷的！”
……这能算、酷？很奇怪的用法。
009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第一次从那颗跳动的红色心脏移至女孩子挂着灿烂笑意的脸庞，再次重复道：“我是机器人，军用的。”
他顿了顿，于出厂后首次调动面部的仿生肌肉群，微微颦起眉间，冷淡地补充： “你提到的，全是伴侣机器人的职责。最无用的底端程序罢了。”
最无用的，底端，程序，啧啧啧，麻麻你记住你说的话哦（指指点点）
研究员小姐幼年期大社死哈哈哈，怪不得记不得，是最想遗忘的记忆呢！
感谢提供研究资金的小天使们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离的笙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离的笙笙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第二日的广场， 009依旧站在原处，冷淡看着人类社会的人才培养机构领着嘈杂而纷乱的学生们在广场上列队。
在大多数人类的印象里，冷冰冰的机器人都是傲慢且无礼的，因为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不近人情的程序与非黑即白的操作，所以在这人来人往的广场上，从来都不会有人会关注安静站立的他。
可009对人类的群体智慧却是抱有敬畏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好奇。作为人类智慧的集合，009由人类群策群力制造而出。就算这颗星球上99%的人类都不如他内置的逻辑程序，但009坚信人类族群整体的智慧仍比他略胜一筹。
正如当下的广场，即便是最初到达时，人类幼崽们那杂乱且毫无纪律性的队伍，也在领队教师的指挥下迅速排列整齐，安静并严肃地立在广场中央。
是很常见的，建立在集体规则意识之上的指挥算法，毫无任何参考价值，009敛眸，视线恰巧略过昨日被女孩子搓洗掉熨烫裤线的裤管。
……或许这也算得上是人类道德基准内的某种规则。
只是这种规则，仅仅不过是人类的自我满足罢了，对机器人来说，毫无益处。
整点钟声敲响后， 009看着人类军官领着一众军用机器人停在人类队列前，随后漫长而枯燥的祝词一一展开，伴随着一位又一位小有成就的人类发言，学生们开始围着新落成的雕塑合唱，四周浮游的小型记录用仪器忠实地记下所有活动画面。
白鸽纷飞，歌声悠扬，烂漫鲜花于蓝天之下被递予军用机器人的手中。
很不错的画面，对于即将落实的新政策以及补充条例，会是个不错的宣传。
“给，机器人！谢谢你对人类社会的贡献！”
越来越多的学生涌向他这侧，递出一支又一支芬芳的黄色康乃馨。
无数颗鲜活跳动的心脏霎时冲入屏幕，一条又一条陌生人类的基本讯息漫过视野。 009看向正按照程序在他前方接受学生献花的军用机器人队伍，没有动作。
所有康乃馨都是按照参与此项活动的机器人总台数准备的，009不能接，因为他并未算在参与台数内。
面对他的冷淡，本还热情围拢而来的学生纷纷败兴而去，捏着手里的康乃馨嘀咕着“这台坏了”，如游鱼般散去后，又在前方机械式接受献花的机器人队伍面前聚拢。
很长一段时间内，009所在的区域都冷清得可怕，明明远处的机器人均被包围在欢笑声与花香之中，可他却自始至终都站在广场的背光处，无人问津。
这份裹着孤寂的时间似被高空不停翻飞羽翼的白鸽无限拉长，在漫长到就连透过主视角持续观察的你都开始感到尴尬之时，一支鲜红的康乃馨强势破开沉寂，带着无法忽略的亮色挤入主视角。
女孩子的眼神清澈且透亮，唇角微微扬起：“送你！”
你不难发现在009的主视角内，女孩子脑袋上已然浮出一个大大的标记符号。这说明009已录入她的信息，可以省去一大串繁琐的分析与溯源。
可正当你为幼时自己非常有眼力见的行为表示赞许时，作为回忆主人公的009却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板着张冷漠至极的英俊脸庞，声线平板地拒绝了那支花。
如果换做是现在的你被这样拒绝，一定马上扭头走人，留对方一人清净，毕竟谁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可幼时的你当真满载善意，即便被如此直白又毫无情面地拒绝，仍敛不去满眼灿烂的笑意。
女孩子眨眨眼，看向不远处卖花的小贩，将花又向009的方向递了递：“叔叔可以收下的，我这支是自己买的。”
009交叠背在身后的双腕似因此有慢慢撤开的迹象，可不过转瞬，他便又恢复了一贯的凉薄军姿。你本以为他此刻应是在思考与分析的，可主视角内却出奇的干净，连一丝多余的代码都没有出现。
“为什么。”不带任何情感的低语透过主视角穿透而来， 009下压眼帘，声线板正地解释道：“我并未列入本次参加活动的名录。”
“原来如此，所以前面才不接别人的花啊。”女孩子抿唇点点头，“叔叔好温柔啊，是不想别的机器人收不到花吗？”
女孩子说完后，主视角便长久且静谧地停留在那支康乃馨上，久到你以为发生故障时，才看见三两行警告错误的代码随着009慢慢折下膝的动作一齐弹出。
009并非从未接受过来自人类的馈赠，只是不知为何这支花却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思考。或许他该夸赞几句眼前女孩子的心细与善良，但出于理性逻辑的分析，这样画蛇添足的行为根本无法触发他的系统指令。
军用机器人在细心调平自己与女孩子的视线后，郑重接过那支花，望着女孩子闪着碎光的双眼停顿了片刻，才刻意放缓语速道谢。这已是他基于现有系统程序之上，所能做出的所有反应了。
冰冷机器人手中的火红花·枝正随着微风摇曳，热烈飞扬的花·瓣恰如燃烧的火焰，暖融融地熏·热周遭一切事物，连同藏在康乃馨之后的009也为此微微扬起唇角。
身处屏幕这头的你根本看不见更多细节，你只看见幼时的自己笑着点了点头，与009就此气氛融洽地交谈了起来，便放宽心地询问一旁的导师：“还要继续看下去吗？直接迁移备份吧？”
导师不仅没有正面回应，反倒还用眼神示意你回首去看屏幕。
你只好奇怪地又转头回去，只见幼时的你与009道别后，又迅速跑去了广场另一头的清洁机器人身前，同样递出一支红色的康乃馨，然后再是一旁的警卫机器人，小卖部的售卖机器人，甚至连广场最外围的导游机器人也不放过。
……诶？
你睁大眼，完全看不懂那时的自己在做什么，同样疑惑的还有主视角内铺满分析数据的009 。
可屏幕那头的女孩子仍是满面笑容的分发着康乃馨，等派送完所有花朵后，便领着一众机器人探究且疑惑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回到了带队老师身边，开开心心地列队离开，唯留广场内四处举着火红康乃馨的各型号机器人静静过载运转着思考原件。
第78章
你真是想破头都想不出自己那时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无法向另一位同样正寻求答案的当事者询问，只好厚着脸皮请教旁观者的导师。
导师听了你的疑问后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半响才开口问道：“研究员小姐饿吗？”
你一愣，下意识地揉了揉空瘪的小·腹，回道：“……有些？”
“那就先吃饭吧。”导师抬眼张望了下厨房的方向，十分自然地挽起袖口，翻找起自带的双肩包。 “我记得研究员小姐是实体食物派，有忌口吗？”
“我不太挑食……”
你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歪过脑袋拖长尾音表示疑问，在看见导师翻出好几包你从未见过的量子化压缩食粮后，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导、导师难道是准备烹、烹饪食物吗？”
你的吃惊不无道理，当今社会的人类主食已经彻底转化为各类营养剂，会主动习得烹饪技能的人可不多。就比如上次在师兄家做客时，对方招待你的也是营养剂，而导师这样还不是人类的异种族就更别提了。
你凑过去，好奇地盯着那些食粮的极简包装，“原来导师你是会做饭的吗？我一直以为现代社会，只有装载相关插·件的伴侣机器人才会这项技能了呢！啊，不过青鸾也需要摄入食物吗？你的主食是什么？还有还有……”
许是你表现的太过惊讶，又叽叽喳喳地在他耳旁问个不停，令正查看食粮包装的导师有些莫名烦躁，他快速瞥了一眼角落里仍链接导线进行迁移备份的009 ，才转过脑袋，没好气地回了你一句。
“不然呢？就这样让你饿着？”
他拆开那些食粮的极简包装，从中取出已经看不出食物原型的粉·末·状提取物，进行简单的调和后走入厨房过水，本还平平无奇的各类提纯物马上膨大变换为你认不出的食材，一股清新且微甜的蔬菜香随即飘荡而来。
那些食材新奇到即便你用平板进行全星域检索，也得不到结果，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熟练拣菜的导师。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些植物。”
“嗯，蓝星现存的植物系谱上已经没有这些了。”
导师因你的提问而眼中带出几分怀念，指尖顿了顿，随即折下一片条状的嫩叶递到你的面前，看着你小心翼翼地接过后，用指腹轻敲唇角，示意你可以尝尝。
你依言抿了一口手中的嫩叶，甜丝丝的清凉感虽适口性极高，但却是对植物来说完全不可能的口感。
真神奇！你一边像只小仓鼠一样啃食着手中的嫩叶，一边对这些早已消亡的植物更好奇了，完全忘记了后方正安静注视着你的009 。
“好了，去旁边等着吧。”
导师冲你挥挥手，取了锅铲旋开灶台上的按钮，见你仍亮着双眼凑得极近，只好再三嘱咐你小心。
可求知欲作祟的你压根听不见那些，只在导师不停地提醒下，快速拐进厨房，站到导师身后，探头探脑地好奇张望。
“没事没事，我躲你后面。”
导师真是太过了解你了，知道你一旦进入这个状态就算六头牛一起拉也拉不回，只得往后退了一步，用自己的脊背将越发贴近的你向后挡了挡，才开了火炒菜。不过这时候的你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了，根本读不懂导师的肢体语言，还变本加厉地在火光冲天时不经思考地伸手拽住了他背部的衣料，越贴越近。
电磁转化而成的火焰带着暖色调的橘光，在照亮你好奇又专注的侧脸时，也同样远远印刻进机器人冰寒的瞳孔。
奇怪的是，不同生物之间似乎也拥有相互靠近的本能，不过是最简单的烹饪程序都能让你与另一个生物变得熟稔且亲密，这种非效率且毫无意义的依存行为在009看来甚至连伴侣系统的底层系统都不如，是不带有任何目的性的徒劳之举。
若非为了获取能令人类大脑愉悦的多巴胺，又为何要进行肢体接触？
并且要真是需要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他所搭载的伴侣系统也理应是你的最优选项，可你却完全忽略了角落的他。
为什么？
009无法完美解析，却也舍不得停下早已过载的思考原件。
以普朗克时间为单位刷新的备份数据如飓风版席卷着他的思考原件，愈来愈多不知所云的视频档案随之被分类叠放进储存空间，只可惜所有有关你的数据他都读不懂，就像那支莫名奇妙的康乃馨一般，能完美分析当下、未来与过去各类战况局势的军用指挥系机器人第一次发现了自己解析无能的存在。
往日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也随着数据迁移而快速于009的核心组件内游走，无论是在客厅满心期待晃腿嗅饭香的你，还是沐浴后犯困发懒要人帮着吹发的你都与这些日子里相处的你完全不同，同样的，数据里的他也陌生到令009瞬间关联了自身序列号进行查证。
军用指挥系机器人的核心组件似乎与旧有的伴侣系统严重不契合，由此产生了bug ，而被bug覆写的底层系统则生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他”来陪伴你。一系列的解析过后， 009好像有些理解你近期对他的奇怪态度了，因为对你来说，长此以往与你共同生活的009根本不是他。
反应迟缓，决策失误，行为失真……被bug侵蚀的他是个哪怕被直接就地销毁也一点儿不奇怪的残次品。
可即便错漏百出，你仍耐心包容着彼时的他，甚至试图通过诸多毫无理论支撑的方法唤回曾经的他，却再三残酷地拒绝当下运转正常的他。
为什么？
009敛眸，他无法理解你对他的态度差，就像他也无法解析那支火红的康乃馨一样。
——咔哒。
完成传输后导线自动脱落，细微电波声伴随着数据的再压缩而滋滋响起， 009盯着地面，尽力忽略客厅内同访客000嬉笑的你，落寞转动眼珠，试图调取更多刚同步的资料。只可惜同你有关的一切仿佛都围绕着009无法解析的巨大疑惑，他细细分析着购买者凭证被植入前夕的数据，已然过载的思考原件再次发出负荷不能的悲鸣。
随着运转过速，尽数向思考原件倾斜的资源堪堪逼近维持仿生程序的极限，如老旧钟表般的齿轮磨合声自精密的机体内传出，一下惊动了正大口咀嚼佳肴的你。 009看着你快步赶来，满脸困惑地喊他，却不再同过往数据所现一般伸手拍拂他的头部，更是难以控制地再次提控思考原件的运转速度。
你：“执行自检测程序。”
009看着你冷静自若地发出指令，核心组件内却不由自主地播放出你焦头烂额连连拍击他头部，高声喊着“麻麻”的视频数据，第一次混乱到放弃执行指令。
“为什么。”
夹杂强烈电流声的嗓音低低响起， 009颔首紧盯满脸疑惑的你，伸手捉来你的手掌按到自身脸畔，缓慢击打。
“……为什么？”
他重复道，一双仿生眼珠因内部资源倾斜而暗淡至极，已然看不清原本的色彩。
明明促使他退队转型的是你，买下他的也是你，可你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认出他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可比机器绝情得多。
009 ：（一人替身文学）（每个程序都写着醋）
导师一来，连饭都轮不到麻麻做惹~最后再给康乃馨卖个关子，看看有木有人能猜到~（泡芙滚回去卷了哭哭）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亭晚10瓶；爱你呦~~
第79章
重现实验开始了。
但你只要一想起早前009的种种奇怪行为，心情就更为沉重。你不知道为什么机器人会对人类的行为产生困惑，毕竟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可事到如今，你也只能顺着芯片内记录的画面去给出解答。而导师则连自己带来的珍贵菜叶子都没来及吃上一口，就被学院匆匆叫了回去，走时似乎还因太过着急而遗忘了自己的背包。
“所以到底是不是来查岗的……”
你小声嘟囔着，将导师的包搁置在客厅一角，便带着009进到前不久刚完成布置的实验室。
早前你在家具城购入的所有家具都被009按照你所提供的客厅照片一比一还原在这里，除了置物空间间内仍空荡荡的，这里基本已经和你自己家一模一样了。但也只是一模一样而已，完全没有生活气息的冰冷房间就同大变样的009一样令你无所适从。
“播放音乐，音量87。”
你通过口令指挥智能化家居辅助系统，原本能够有效激活大脑a波的白音乐缓缓流淌而出，却因可怖的高音量而在狭小的房间内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009扫了一眼音响，自然伸手通过触控旋钮将音量调整为你熟悉的3 。他回身替你展开沙发扶手上搭着的毛毯，视线自然垂落在你毛茸茸的拖鞋上。
“音量过大有损听力，午后小憩有利于高效展开下午的工作，建议研究员小姐摄取45分钟左右的深度睡眠。”
你看着那条向你展开的柔软毛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起初刚购入009时，你还习惯窝在沙发上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来强迫自己专注思考，以减缓择业期的焦虑。每每此时， 009都会无言地为你调低音响音量，然后迎着你惊异的眼神，展开毛毯将你裹个严实，直接按到沙发上小憩。
那时的009还因着出厂指挥系统与后期烧录伴侣系统的冲突而习惯性沉默，但手上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无论你如何变换指令，他都不为所动地用那双冷寒的蓝色仿生眼珠盯着你，手掌极富节奏地轻拍你的背，一直到你熬不住睡过去才离开。不过大约一小时左右后，他又会无情地折返，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你给敲起来。
“这是伴侣系统的内置程序？”
你接过那条毛毯，仰头发问。
研究表明，适当午睡确实能让人快速补充精力，以便更好地应对下午的工作。
可你在购入009之前是没有午睡习惯的，毕竟现代社会的压力哪儿还会给你这样悠闲休憩的空间。你猜想009定是因着程序，才会逼着你午睡，只是彼时的无言才导致你对他短路的误会越来越深。
人类对所有出现在自身生活中的新鲜事物都存在磨合期，小到一块工作平板，大到像009这样的伴侣机器人，甚至你同自家的顶头上司也曾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磨合期。你认为自己对009的不适应也源自于此，正是因为习惯了沉默寡言的麻麻，才会令你非常不习惯现下能正常交流的009，从而分裂了两者的统一性。
你裹紧毛毯，乖乖侧躺在沙发上，等待009的答案。
“你以前这样做，也是因为程序？”
现在的009能与你正常交流，又整合了之前的备份，你相信他一定能给出简洁易懂的答案，可你等了又等，一直到你的眼皮子开始打架，规矩立在你身前的机器人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伴随着你渐深的呼吸声， 009才缓慢上移那双暗淡至极的仿生眼珠，屈膝靠近你，轻轻替你抚平毛毯的褶皱。
“未能搜索到相关程序插件。”
他低声道,垂首将你踢得乱七八糟的拖鞋整理好。
——这双毛茸茸的藕粉色拖鞋折损率已超50%。
备份数据内的商品链接很快浮现在009的眼前。研究员小姐喜旧，用惯的品牌轻易不会更换，这双拖鞋更是无论夏冬，被你从学生时代沿用至今。虽因折旧而更换了无数双，但颜色、材质甚至商品号都丝毫未变，显然是你最中意的一款。
通常情况下，鞋袜等损耗品折损率超过50%就容易在人体免疫力低下时引起某些足部疾病，可粗枝大叶的你却只有在发现拖鞋出现严重损坏时，才会想起更换。 009面无表情地替你丢掉旧拖鞋，熟练地下单，并跟着记忆从置物架找出全新的拖鞋为你换上。
做完这些后，他便隐在客厅的背光处，安静地垂眼思考。
其实伴侣系统的算法让009更倾向于待在你的身侧，现在的他似乎只要待在你的身旁，就能使悄然过载的各类原件得到充分休息。可指挥系统的分析却一直发出尖锐的警告，逼迫他远离你。
009明白自身装载的系统再一次起了冲突，也知道自己确实不能过于靠近你。他只为那支如病毒般袭入核心舱的火红康乃馨才来到你的身边，弄明白指挥系统解析不能的难题后便会即刻离开。而与你这般人类相伴的机器人就像是被绵密蛛网捕获的蝴蝶，一旦放弃挣扎就会被甜蜜的毒素侵袭，逐渐麻木躯体，沉沦心智。
或许无用的，稚幼的，称不上什么算力整合的伴侣机器人会，那些无用的机器人会对你的微笑毫无招架之力，只要研究员小姐给予一点点温暖，那些冷寒的无机物马上就会把深藏在系统内部的元指令全部透露给你，以祈求更多足以烘热机体的热意。
可009不会，他是S级军用机器人，设计原型是一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指挥官。
如若需要，他甚至可以在获取必要的情报之后，干脆利落地结束你的生命。又或是再简单一些，直接将你掳去军工厂，那里有专精拷问的机器人，只要短短十数分钟就能让目标乖乖吐出情报。
009厌倦了待在温暖又安稳的室内，只能透过两种系统间的bug冷冷看着那个被你不自觉散发的善意层层蚕食分解的自己。他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可越是思考，那些始终萦绕在他身侧的噪音就越是加大声量，从若有似无到打破一室静谧，那噪音像是坏了的鼓风机一般发出嘶哑难听的悲嚎，马上就令熟睡的你皱起眉心。
是音响出问题了吗？
009手指微动，仅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音响，便通过密布整座房间的量子化信号链接彻底关停音响。可机器独有的细微轰鸣声仍不知疲倦地滋扰着人类脆弱的神经。
你已然因此进入快速眼动期，嘟囔着“好吵”就要醒来。
或许他该逼停所有会令你不快的噪音，又或是上前轻拍你的背以此安抚你。可简短有力的系统指令却飞速略过，等一切尘埃落定时，009才惊异地发现自己无意识地采用了军工厂内置的处理方式使你继续“熟睡”。
他的手掌就挨在你的颈侧，鲜活跳动的脉搏透过仿生肌肤直直传导进他的核心舱。那里自同步备份后就一直胀·痛着，也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一直滋扰你的噪音正源自他的体内。那些过载的各类原件争先恐后地发出令人难以忽略的声响，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这很奇怪。
程序上，军用机器人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关注与特殊照顾，可他却开始不自觉地渴·求你的目光，你的依赖，就像备份数据内所展示的一般，全身心的信赖与关注。
可你不再信任他了……
机器人冷寒的手指缓慢抚过你纤弱的颈动脉，被人类体温微微焐热的指·尖又钻入你柔软铺开的发，扶正被你枕得歪斜的靠垫。
009做完这些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实验室，只在临出门时刻意停在入口处，缓慢无声地机械性滑动口型。
之后没过多久你就被平板发出的尖锐警报声吵醒了，酸痛的脖颈令你很快以为自己睡落枕了，只得一边揉着自己的脖颈，一边转着脑袋查看平板。
你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猜想浮空岛各处设置的警报器这次是被乌列尔，还是野生动物给破坏了。毕竟两者都是不小心的，你也没什么怒气。只是这一看可把你吓得不轻，别说怒气了，接近心悸的恐惧很快擒住了你。
你飞速跑出实验室启动穿梭车，一边还不忘大声招呼乌列尔。
“乌列尔！乌列尔，快来帮我！麻麻掉湖里去了！”
天使很快降临在你的身前，原本蓬松喜阳的白色羽毛三言两语就因你而湿漉漉地粘黏在一起，令乌列尔颦眉连连扑打了好几下以甩干讨厌的水分。你被兜头淋了不少水珠，却也不恼，只焦灼地盯着乌列尔从湖底捞上来的009 。
在009的颌骨处，修缮如初的仿生肌肤不知为何被再次撕裂开，暴·露在外的机械结构不知疲倦地划过危险的红光。机器人银白的短发紧紧贴在高挺鼻梁之上，又随着面部损伤处跳跃的电光而向两旁滑落，露出空洞而无神的蓝色仿生眼珠。
那与009送去修缮前如出一辙的损伤令你愣住了，但平板内持续播报的机体损伤却令你很快回神，倍速查看起实验室内的监控，试图弄清009落水的缘由。
监控显示009离开实验室是为了执行巡岛程序，这似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可你记得自从军工厂回来后， 009就再没有执行过巡岛程序，且你也没有将浮空岛的管理权限归还他才是。
难道是因为迁移了备份数据，所以009开始执行过往程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现在准备的重现性实验也就没必要了。
你伸手拍了拍009的肩，试探性地唤道：“麻麻？”
只一声呼唤， 009颌骨处裸·露的机械结构内，本还快速略过的红光就霎时变得暗淡。与此同时，耀眼的蓝光凭空出现，并与红光一同闪烁起来。军用机器人的仿生眼珠慢慢聚焦在你身上，原本紧紧握拳的左手也慢慢松开，一小块儿还未被燃尽的仿生肌肤才刚落地，就在009的一个撑手中与地面污泥混在一起，彻底不见踪影。
“研究员小姐……”
009放缓语速，垂眼问道：“晚餐吃三文鱼奶油意面可以吗？”
你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或是009进了水产生了故障，但全然正常的机器人却又重复了一遍那不可能出自军用机器人之口的提问，令你欣喜地不顾对方一身的水汽，直接挂上009的颈，开心地重复唤他“麻麻”。
009的原型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指挥官，泡芙个人感觉应该是最难搞的……吧？
对不起大家！为了让大家不要等太久，这是躺在病床上用手机码的，手头没有大纲，如果有小bug请下方留盐（等我回家去查纲再回复）。错别字就饶了泡芙吧，对着小手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呜呜呜，只为了让大家少等一些时间，但九宫格太久不用，手指和手腕都吃不消呜呜，我好废物……
第80章
在你看来，009会再次主动提出替你准备食物，就是最明显的信号。
无论他是受了备份数据的影响，还是掉进湖里机体进水导致的一时短路，你都完全无所谓，因为那个你熟悉的麻麻已经回来了。
只是009颌骨处的损伤无论如何都令你心生猜忌，正常来说，这座岛上并没有能对军用机器人造成损伤的物质……除了他自己。这份怀疑一直到那处的机械结构开始平稳划过微暗的蓝光，才稍稍消散。可长期紧绷的精神一旦松缓下来，视野就会不受控制的模糊，一直到乌列尔有些焦急地唤你，你才回过神来。
“研究员小姐！”乌列尔的额发还滴着水，怔怔看向你的眼瞳内满是担忧之色。
你自他黑曜石般地瞳仁中看见自己正不自觉地流泪，忙抬手擦擦湿滑的面颊，哽咽着报以笑容。
“我只是很高兴麻麻没事罢了。”
009搭在地面的手指因此跳动了一下，本就冷硬的面部线条更是因着空中乌云翻滚而隐去阴翳之下。
乌列尔张望了一下天空，伸手将你扶起：“要下雨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好呀。”你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丝毫未觉009现下的眼神冷得可怕，一度被各类过载原件涂暗的仿生眼珠也并未恢复原本色彩，仍晦暗难辨。
雨果然下下来了。
好在你们已经全部进入屋内，这场临时袭来的大雨算是一点儿也没落到你们的身上。
你将毛巾递给浑身湿透的乌列尔，快速浏览完有关机器人防水等级介绍的论文。只是读完文章后，你还是不放心，便直接拨了个电话给DR.喻，毕竟他在军工厂也挂了名。
“嗯，为了适配水下作战，军用机器人的防水性能也是世界顶尖的。”DR.喻的嗓音仍如落雪般清冷，可就在你道完谢预备挂断之时，他却出声制止了你。
“研究员小姐，最近有时间来一次我的实验室吗？”他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般，罕见地放低了声线。
“我追踪的人鱼种发生了点奇怪的变化，我想，也许你会更为了解一些。”
人鱼？是银月他们出什么事了吗？
你很快找出自己日程表的空隙：“啊，好，那我明天来一次。”
刚挂断电话，就又有一则来自于班级群的视讯弹出，你顺手也接了。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即刻出现在平板划分好的格子里，张张洋溢着八卦的笑容，似乎在你加入前，他们就已聊了不少时间，你接入后也还叽叽喳喳地重复着先前的话题。
你看着简明扼要的群名，凝神回忆起这些同学们的面容。大抵是被你检查群名的毒辣视线烫到，本还吵吵闹闹的聊天室一下静了下来。
“研究员小姐！听说了吗！班长下周办婚礼！”
正中格子的纪律委员举着电子请帖，咯咯咯笑个不停，“我猜你一定没收到请柬！”
你嗤声：“这是什么新式霸·凌吗？”
确实没有收到请柬，你甚至连班长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会给她寄嘛！要不是研究员小姐那时候理解错误，班长可早好几年就可以结婚，现在都该抱娃了！”右下格子的女同学笑着指了指请柬正中红色康乃馨的浮雕。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当时是故意的吗？就算班长害羞，不敢说那花是要送给带队老师的，你又怎么会那么没眼力见呢？研究员小姐平时不是都很会察言观色的嘛！”
沉睡的记忆瞬间被激活，你在同学们的哄笑中一下想起了那些康乃馨的来历。
是了，那时候你是生活委员，每学年结束前都需要清算班费，彼时恰巧碰上大型活动，所以班长才找到你说“班费也可以为了表达感谢使用”。
“说话要讲证据的哦。”
回忆完毕，你严肃托腮，一板一眼地复述。 “班长那时候让我把班费用来感谢，所以我买了很多花送给当日并不参与的活动的机器人，毕竟他们也是节日的主角嘛。”
“班长那是要你买花送老师啊！研究员小姐！”
“你怎么回事！表达感谢肯定是对老师啊！”
平板那头七嘴八舌地炸开对你的声讨，最后还是纪律委员咳嗽一声，将请柬上的新人照片怼近了，你才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王老师？！”
你呆呆张合了两下嘴，迎着同学们的灼灼目光。
“不会吧……师·生·恋？可他们差了至少30岁啊！”
平板那头再度八卦起来，敏锐的同学们甚至从开学典礼那天就看出来端倪，正愁没地施展，见你完全未察觉的样子，更是兴奋地一一道来。
“以班长的综合能力完全可以去超一流的学校，你说他为什么一直内升，咱这儿又不是什么很好的学校。”
“就是啊，再说王老师的教学能力……真就挺一般的。”
“而且班长喜欢王老师是外头补习班的人都知道的呀，他不是为了拉平均分，无偿帮班内同学补王老师这门课程的吗？研究员小姐你都忘了？”
“啊？化、化学？”你傻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完全不在状态。
纪律委员翻了个白眼：“王老师教的是语文，班长回回满分，你不觉得不科学吗？那可是博大精深的语文诶！”
他这么一说你倒真想起一些来，那时候你还在想班长这家伙是文曲星转世还是怎地，怎么在考试上从不失手，从小学部到高中部一直都是大满贯，现在看来，竟也是源自情感，一种人类最高级的驱动力。
“王老师那时候知道吗？”你来了兴趣，眼睛瞬间发亮，一改先前的呆愣状态。
纪律委员：“怎么会，王老师那时可烦他，再好的成绩也抵不上人沉闷啊。”
你摇摇手指：“没有吧，班长虽说不怎么爱说话，但……”
你越聊越起劲，甚至大胆地找出班长的联系方式，询问对方是不是忘了什么。
而本就无意听取你聊天内容的乌列尔则显得有些局促，赶紧起身去拉麻麻一同离开。 009则看着请柬上的红色康乃馨若有所思地调整着仿生瞳孔中的探测器，从善如流地跟着乌列尔离开。
你余光瞥见了，便挥挥手算作道别，忙兴致勃勃地八卦起以前的同学，直到班长给你发了一条视讯，才满脸得意地宣布“我也去收请柬啦”，然后切断聊天。
说是视讯，但其实说录像更为贴切一些，毕竟班长在你印象中也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男生。大致内容就是感谢你当时的错误判断，以至于他没在感情的萌芽阶段就被王老师直接了当地拒绝，毕竟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换谁也不会答应的。而在他断断续续的自白中，你也大抵明白了班长这长达数十年的暗恋在此刻成真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一步错步步错，要是没你那次的会错意，少年人青涩而炙·热的初恋极可能会与年少时的回忆一同被埋藏在悠悠时光之中。
“所以，我想郑重地邀请研究员小姐作为我的证婚人……”
电子请柬随即慢慢展开，尽管年龄悬殊，但相片内的两人仍看上去无比般配。一旦意识到班长的初恋就是王老师，回忆里趋于褪色的校园生活就开始鲜明浮现脑海。你耐心看完所有相片，慢悠悠填好所有信息，在线选完就坐席位，又附了一句祝福，才有些恍惚地关上平板。
这瓜虽大，但很甜。
只可惜你还没来得及起身去找自觉回避的乌列尔与麻麻，就见平板再次震动起来。
——是陌生地址打来的视讯。
若换做平时，你根本不可能搭理这些陌生号码，只是继甜瓜饱腹之后，你莫名觉得这可能是王老师来邀请你参与婚礼的视讯，便利落地接了起来。
“你、你好，请问是研究员姐姐吗？”
出乎意料的，平板那头传来的声线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纯，又紧张得有些颤。
“对，请问你是哪位？”你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平板，心下奇怪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视讯与电话的标志。
“我、我是路教授、的孙子。”对面颤巍巍地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
“啊，你好。”你是真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了，也对此刻对方为何会联系你毫无头绪，毕竟你与他统共也就见了没几面。
你客套地翘起唇角寒暄：“路教授还好吗？”
黑黝黝的镜头后，正摆弄年老面孔的无脸少年被你久违的微笑一怔，忙红着脸捧着疯狂跳动的心脏磕磕巴巴地回：“他、他……爷爷不太好的。而、而且他很想你的，姐姐。”
他顿了顿，看着被自己贴掉的摄像头有些心虚地补充：“爷、爷爷说他手头有一个国际比赛的名额，他只想得到你……”
你奇怪地皱了皱眉，还未说什么就听对方慌张地拔高了声线。
“爷爷……爷爷他……”
画皮垂眸，没有眼珠存在的深凹眼眶快要盯穿手中苍老的皮。
在他脚下，丢弃着一张又一张绘制精良的皮，男女都有，且容貌跨度极大，却都栩栩如生，可见制作者功底之深。不过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全是先前与你八卦的同学们的皮……包括刚给你发过视讯的班长与八卦女主角的王老师。
漆黑一片的画室里，唯有投影你的平板是唯一的光源。画皮抓着手里的皮，仔细观察着你的面部微表情，紧张得浑身都在抖。但不过片刻，本还紧张到发颤的指尖就笃定而放松地舒展开，动作轻柔地撕毁了制作精良的皮。
他太清楚你的皱眉就是要开口拒绝的前奏了，开口便是一句“研究员姐姐，爷爷走了”。
画皮平静说完后，抬头看着屏幕那头的你从一开始的微怔到垂眼神伤，最后肩头微颤地抿唇对他道“节哀”，这才心满意足地彻底撕碎那张属于路教授的皮，嗓音也悄然带上几分压不住的欣喜。
“抱歉现在才通知姐姐，爷爷很想再见你一面，可我就是一直找不到姐姐你。”
他说得真诚，但你却听得有些内疚。
找不到你是因为你在浮空岛上工作，而你也确实一次也没在毕业后抽空回去看望路教授。
“研究员姐姐会回来参赛的吧？”
画皮毫无留恋地扔开那张常年使用的皮，像是挣开了什么长久以来的沉重束缚。
他打开画室内的白炽灯，痴迷无比地执起身侧的炭笔，寥寥数笔就在一旁的画架上绘出你垂目神伤的模样。而远处，无数张被倾心绘作的“你”或哭或笑，或是浅淡水彩，又或是浓重油彩地被绘在画室各处，铺天盖地地填满整间画室。
他在“你”已经染上红晕的眼下又绘上泪痕，不存在五官的脸庞压抑不住的雀跃，只能竭尽全力地在上扬的唇角中低低突出伪装后的言语。
“这可是爷爷最后的心愿了。”
520和521都要为了大家努力更新！
本来是纯良小可爱的画皮，啧啧啧（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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