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50

    白氏听闻沈酥到了, 想着自己一个长辈,跟着李云朵出去迎人不合适,就在屋里等着。

    只是左等不见人来,右等也没看见人。

    直到丫鬟前后脚过来回禀。

    前脚来的这个说, “沈小姐对花过敏,小姐带她去别处了。”

    “花粉过敏?”白氏倒是没想到, 愣怔之后赶紧说, “那快让人把花撤了。”

    她嘀嘀咕咕, “怪不得上次办品酒宴,陈管家把花全换成假花。我还当是夫人们多,用假花更显秦府奢华呢。”

    有些假花可比真花昂贵多了。

    “行,那就让她俩去玩吧。”白氏脸上露出柔软笑意。

    李云朵跟沈酥没差两岁,年龄相仿, 两个小姑娘聚在一起肯定很快就能熟络起来。

    白氏本来的目的就是看看沈酥跟秦虞到底是什么情况,如今沈酥对花过敏进不了院子, 李云朵把人带走, 更方便遇见秦虞。

    白氏刚宽完心,后脚另一个丫鬟就着急忙慌跑过来, 先是说, “不好了夫人, 小姐跟沈小姐遇到了李少爷!”

    白氏惊的直接站起来, “什么!”

    李丘骆那个货色,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他是纨绔公子哥都是抬举了他, 纨绔讲究玩乐, 马球斗蛐蛐都会, 而李丘骆在李家攀附上秦家后,突然富裕起来不知道钱怎么花, 整日只学会了沉迷酒色。

    陈三说是李云玉的人,其实私下里经常跟李丘骆混在一起出入烟花场所。两人都不得白氏喜欢。

    且不说李丘骆看中李云朵的能力,想娶她,单就说沈酥那般好颜色,被李丘骆缠上了可还了得。

    “人呢?现在如何?”白氏问。

    丫鬟后又说,“夫人别担心,秦少爷及时赶到,一脚把李公子踹池子里了。后来咱少爷也来了,说李丘骆欺负了小姐,拎着马球杆堵在池子边,不让人去捞李公子上来。”

    白氏更担心了!

    “快去看看。”事情可别越闹越大了。

    白氏正要过去的时候,李宣流那边已经听闻动静,派了陈管家过来。

    跟陈管家一起的还有李二老爷的随从李管家,“少爷,我的少爷啊。”

    他见李丘骆泡在水里,心疼坏了,赶紧指使下人,“傻站着干什么,快下去救人啊!”

    周莽得了秦虞示意,这才往后退两步没阻拦。

    李丘骆几乎是靠着宽大的衣袍仰浮在池子里,自己是半点力气都没了。

    李云玉他娘的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蠢货!他怎么解释都不听,就拿着杆子堵着他。

    现在看见李管家过来,李丘骆委屈心酸坏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李丘骆伸手指李云玉,又想指秦虞,只是对上秦虞清冷的眸子时人一哆嗦,手又指向李云玉。

    李云玉朝他挥马球杆,“你再来试试,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李丘骆要跟李云玉拼命,被李管家着人拉走,“快去换身衣服,老爷都担心坏了。”

    陈管家见李丘骆没事,也偷偷松了口气,走到秦虞面前,“少爷,老爷说让您过去一趟,问问今日是怎么回事。”

    秦虞已经跟沈酥分开些距离,如今单手负在身后,问陈管家,“他的意思?”

    陈管家现在还等着秦虞的铺子呢,儿子也留在秦虞身边等磨炼,明面上是李宣流的人,心早就偏向秦虞。

    见他问,立马就低声说,“是李二老爷的意思,他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正气着呢。”

    气沈酥,气李家两兄妹,更气秦虞,这才在李宣流面前上眼药,让几人都一同过去。

    陈管家又笑着看向沈酥,“沈姑娘难得过来,让您看了笑话。如今已经晌午,老爷跟白夫人已经备了菜,您要是不介意,还请移步西院。”

    白氏没能过来,是因为被“请”去了正厅。

    她若是不在场,李宣流一个男人不好见沈酥。

    沈酥想说介意,但明显不合适,主人家邀约,她这个客人贸然拒绝过于不给脸面了。

    她微微笑,颔首福礼,“劳烦前面带路。”

    沈酥去了,秦虞自然要跟着去。

    沈酥扭头看她,“?”

    秦虞声音很轻,“我陪你去看看。”

    沈酥笑,心里柔柔软软的。

    一同前往的还有拎着马球杆的李云玉,以及走在沈酥身边的李云朵。

    西院正厅里,李宣流坐在主位上,稍微往下首位置坐着他弟弟李二老爷李兴盛。

    白氏没资格坐,只站在李宣流身侧,眼睛担忧的朝外看。

    她今日纯属好心,谁知道竟闹出这样的事情,还闹到了李宣流面前。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邀请沈酥上门了。

    “你瞧瞧这像个什么话,一个两个的为了个小丫头,竟然对自己兄弟动手。”李兴盛沉着脸,因肥胖年老五十出头,导致腮帮子上的肥肉都因沉脸动作往下耷拉。

    他手背拍着手心说话,“尤其是秦虞,一脚将我儿踹下池子,亏得现在是夏天,这要是冬天冻出个好歹怎么办?”

    “我儿是犯了天条还是调戏了嫦娥,她犯得着下这么狠的脚。哥,你说说,你摸着良心说说,她眼里还有没有咱们李家,还有没有你这个爹!”

    李宣流皱眉,白氏没忍住轻声替秦虞说了句话,“二老爷话可不能说的这般严重,秦虞不是那样不讲理的孩子。”

    他就知道挑拨秦李两家的关系!没了秦家,这家财就姓李了吗?做梦似的。

    她说秦虞讲理,那不就是变相的说他儿子不讲理吗。

    李兴盛立马对着白氏冷哼一声,“我们兄弟说话呢,你有什么资格插嘴,后面站着去!”

    白氏瞬间气到脸疼。

    李宣流看向李兴盛,沉声道:“她也算你嫂嫂,你怎么跟她说话呢。”

    他看白氏,“自己府上,别站着了,你也坐下吧。”

    李兴盛当着他的面说他的侧室,这是在打他李宣流的脸。

    李宣流就算不喜白氏,也得给她在李兴盛面前争出两分脸面来,这也是给他自己争面子。

    李兴盛不满,总感觉李宣流在显摆他读过书有涵养,面上直接冷哼出声,找补脸面一般,冷硬的说,“一个侧室,算个什么嫂嫂。”

    “她是我的侧室,她要是不算你嫂嫂,那我算是你哥哥吗?”李宣流眉头皱紧,语气也很沉。

    李兴盛这才跟个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讪讪的没敢再开口顶嘴。

    现在跟以前不同了,现在是他们全家欠李宣流的,不像以前,李宣流欠他的。

    李宣流跟李兴盛是亲兄弟,年龄只差一岁。

    李宣流自幼脑子好用,读书方面是一把好手,李兴盛就蠢笨多了,什么都比不上哥哥。

    李家也不是富裕人家,在看见兄弟悬殊这么大的时候,索性只让李宣流读书,让李兴盛在家里帮忙赚钱养家。

    李家父母想的是,等李宣流有出息了,怎么都不会忘了弟弟。他们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给兄弟俩灌输的思想。

    说李宣流拥有的一切,都是牺牲弟弟换来的,所以将来李宣流就是当了皇上,也得带着他弟弟。

    导致李兴盛从小就觉得是哥哥亏欠了他,除了读书以外,家里的好东西全是他占着。

    李宣流起初自然不愿意处处忍让,读书是他的真本事,弟弟不读是他不想读吗?分明是太笨,读不出名堂罢了。

    家里既要靠他读书,又要让他觉得亏欠着弟弟,合着他才是夹在中间的委屈人。

    李宣流小时候还知道反抗,可在父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劝说灌输下,习惯了忍让,事事以弟弟为先。

    好在李宣流的确有出息,榜上有名,只是却没接着往上考,其中原由有二。

    一是秦家榜下捉婿,皇商之女秦珠看上了他。

    二是李兴盛想在老家翻修房屋娶媳妇,女方都相看好了,只是差一点银钱置办聘礼。

    这个时候,李宣流往上考,考上跟考不上都是一半一半的几率,可不管能不能考上,他在京中停留一日就要花一日的银钱。

    前有前途未卜每日花销,后有自幼亏欠、等着娶妻的弟弟,李宣流几乎没怎么犹豫,走了另一条路,入赘。

    他入赘秦家,秦府手指头缝隙里漏出来的一点银钱,对于李家来说都是泼天富贵够几辈子吃喝。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有了钱翻修老宅就想置办东西,东西置办完又觉得乡下的屋子不如县城里的好,最后几乎举家搬来京城,彻底依附李宣流生活。

    李宣流聪慧,不仅读书好,从商也有头脑,李兴盛就撺掇着他插手秦家的生意。

    左右秦珠喜欢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后来便是试探秦珠跟秦府的底线,娶了白氏进门,秦家的一步步容忍退让,换来的便是李家的得寸进尺。

    李宣流自然有私心,他想摆脱心底对弟弟的愧疚感,摆脱父母给的束缚。

    瞧瞧,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是他给的,他给的。他为了整个李家,为了弟弟,放弃了往上考功名的机会入赘了秦府,如今是整个李家对不起他。

    从那时起,李宣流才算翻过弟弟这座大山,成了真正的哥哥,李家的长子,李家所有人都要供着的存在。

    李宣流满足李家人的态度,同时学习从商。他可不是无能的赘婿,哪怕不考功名,他也有自己的野心。

    李宣流没有从商的经验,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学。

    起初是跟着秦老爷子也就是秦珠的父亲四处长见识,后又学了看账算账,最后便是一步步插手秦记。

    秦老爷子去世的时候,秦记已经处处有李宣流的手笔,他像只隐忍的狐狸,最后才露出尾巴,可那时太晚了,连老太太也无能为力。

    李宣流起来了,李兴盛自然跟着船随水涨,他一个没读过两年书根本不懂看账的货色,都能分得几间最赚钱的铺子,在这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京城,在这富贵地方,当他所谓的东家了。

    李宣流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如今很少出房门了,外头的事情都交给李兴盛去跑。

    也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李兴盛野心越来越大,想趁他还活着的时候,彻底吞并秦家,让秦记变成李记。

    可谁知道,一直不显山不漏水,丝毫没有存在感的秦虞,去了趟江南,等再回来时会露出锋芒,等李兴盛再急着对她动手时,却发现弄不死她了。

    对方羽翼丰满,不再是那个忌讳他们的小鸡仔,而是翱翔京城,盘旋在空中的鹰。

    所以李兴盛现在见缝插针的在李宣流面前说秦虞坏话,甚至挑拨,“今日这事,都是沈酥引起来的。你说说,她沈家跟你有约,这事秦虞是知道的,秦虞既然知道怎么还这么维护沈酥?”

    “她一个当儿子的,跟未来姨娘走这么近做什么,也不怕人说闲话。我还听说第一次去沈府下聘的时候就是秦虞跟着去的,聘没下成,她把东西又拿回来了。”

    “她秦虞眼里能看得上那几车东西?她拼死拦着是图什么?我的好哥哥啊,你怎么就没仔细想想呢。”

    李兴盛抖抖袖子,冷呵,“要我说,保不准他俩背着你有点什么,你还蒙在鼓里呢。”

    白氏听的寒毛直竖,腰背挺直,偷偷抽了口气,心底情绪简直翻江倒海,没忍住拿眼睛斜着看了李兴盛一眼。

    出了奇了,他什么时候长了脑子,竟想到这种地方。

    更离谱的是,还真被他猜准了!

    秦虞跟沈酥,还真有点什么。

    白氏脸皮绷紧,特别不想让沈酥跟秦虞过来正厅,不然几人对上,又有李兴盛在边上煽风点火,可如何收场。

    陈管家踩着白氏的心音进来,行礼说,“老爷,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看见了吧,媳妇,新鲜的,我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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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051

    几人进来后, 李兴盛就要发作,想质问秦虞凭什么把他儿子踹进池子里。

    可对上那双淡漠轻蔑的眼睛,李兴盛跟他儿子一样,瞬间怂了, 只敢甩袖跟李宣流等人嘟囔着说, “都说说吧, 怎么回事。”

    李兴盛虽然血缘上是秦虞的亲叔叔, 但丝毫不敢在秦家人面前摆谱, 他心里也知道秦家看不上他,更看不上李家。

    这种心理既自卑又不服气,凭什么啊,古人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秦家难道是天生的贵种吗。

    而且现在秦家就秦虞一根独苗苗, 他们李家小辈多家族人丁兴旺,秦家不指望他们还等着指望谁呢。

    拎不清, 从老太太到秦虞都拎不清, 把他们这种最亲的亲戚当仇人。

    李云朵跟沈酥浅浅对着正厅里的三人福了福礼,随后一同站到白氏身边。

    白氏担忧地拉起两人的手上下打量, 轻声问沈酥, “没被吓着吧。”

    她的愧疚之色溢于言表。

    沈酥回握她的手, “没事, 见了好些热闹。”

    白氏这才露出几分轻松笑意,伸手将两个孩子揽到自己旁边, 亲昵地说, “来我这儿。”

    而秦虞进来后, 礼都没行,直接寻了个椅子坐下, 背靠椅背,双腿交叠,主人家姿态十足。

    李兴盛抖着手指向秦虞,眼睛看李宣流,“这这这……”

    他跟李宣流抱怨,“长辈的还没问话呢,她一个小辈就先坐下了?”

    话不敢对着秦虞说,只敢跟李宣流阴阳怪气,“这像什么样子,秦家的教养就是这般?老太太就是这么教的?”

    秦虞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教养?你也配跟我提教养?”

    她掀起眼皮看李兴盛,不给丝毫脸面,“但凡你有这两个字,如今都该卷铺盖离开京城了,又怎么会坐在我秦府里,对我一个姓秦的谈礼仪跟教养。”

    “你——”李兴盛双手握着椅子扶手,差点气的站起来。

    李宣流这才不耐烦地把茶盏搁在茶几上,碰出声响,他问李兴盛,“你还想不想问问怎么回事了?”

    外人都在呢,李兴盛就这么上赶着让人看笑话了,说他没脑子不要脸面都是抬举他。

    哪个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不是关上门才说这些龌龊事,管他私底下闹得多难看,面上总会维持应有的体面跟尊严,偏偏李兴盛学啥都慢,就跟村里人学这个学的快,有点屁大的事情就得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

    李宣流是既嫌弃又得帮他遮掩,不管划分的多么清楚,他跟李兴盛都是一母同胞,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也是同样的出身,导致有时候他看李兴盛就像是在看自己。

    厌恶他的粗鄙,但又没办法,只能容忍。

    李兴盛耷拉着脸坐回去,心里埋怨李宣流这个当爹的不顶用,这才让小辈骑到头上作威作福。

    这秦虞要是他亲生儿子,李兴盛想,他一天能打她八顿!当老子的还不管不住他一个当小子的了?

    李兴盛哼了一声,问唯一站在正厅中间的李云玉,只敢跟他摆长辈姿态,“说吧。”

    这也是个憨货,要不是贪图秦家家业,他才看不上李云玉。

    李云玉见秦虞都坐下了,自己也想跟着一块坐,结果刚往旁边走一步,就被李宣流一抬眼瞪回来。

    收拾不了秦虞,还收拾不了他吗?

    这是两个儿子都管不住,那他算什么当爹的。

    李云玉,“……”

    李云玉气愤的把脚又收回来。凭什么秦虞能坐,他就得站着啊!

    这就是他不喜欢秦虞的原因,她不合群!都不陪他站着。

    李云玉马球杆往地上一杵,理直气壮,“什么怎么回事,李丘骆欺负我妹妹,我没打断他的腿都是来晚了。”

    “他倒是聪明,知道我过来,提前脚滑掉进池子里,要不然今天这事没完,”李云玉哼哼,“我岂能那么便宜他,让他在我家池子里泡个澡就行了?”

    他说的这些跟事实真相不能说有些出入,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但李云玉没把事情往秦虞跟沈酥身上推。

    他又不是不了解李丘骆,心里多数知道李丘骆为难李云朵的时候肯定也调戏了沈酥,毕竟沈酥长得就是好看,李丘骆又是看见漂亮女子就走不动道的货色。

    可今日之事沈酥就是无辜的,他把沈酥扯进来就是不顾及人家姑娘的脸面,平白污蔑人家的清誉。

    不管沈酥跟他爹跟秦虞私底下是什么情况,品行如何,今日李丘骆调戏她,就是李丘骆不对,跟沈酥模样好不好看没关系。

    夫子说过,只有没本事的混账东西,才会意图通过调戏一个姑娘来证明自己的雄风!

    他要是沈酥的哥哥,他今天就提刀宰了李丘骆!……以及秦虞跟他爹。

    妹妹身边的男人,都不是好货色。

    “你胡说什么,那怎么能是脚滑,那分明是,是秦虞踹进去的!”李兴盛脸红脖子粗。

    秦虞淡淡问,“你亲眼看见了?”

    李云玉笑起来,“他在这儿坐着肯定没看见啊!”

    他提了个自以为聪明的建议,“这样,要不大家都去池子边,让李丘骆也去,你把他踹下去给他们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况,这样他们说你踹人也不算冤枉你。”

    秦虞看了李云玉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好主意。”

    李云玉得瑟起来,冲她扬下巴,“是吧。”

    他也这么觉得。

    李兴盛看出来了,这群人就是想看热闹,受伤的只有他儿子。

    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况”,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他儿落一次水不够,还要被踹落两次?

    李兴盛指着李云玉,“你脑子呢,你说话前能不能动动脑子,谁才是你亲哥哥。”

    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李云朵脸色瞬间一沉,声音清冷吐字清晰,“二叔慎言,哥哥念书比李丘骆强多了,他若是都没有脑子,那李丘骆呢?哥哥聪慧通透,自然不会受人教唆,心里分得清孰亲孰远。”

    提起读书,李兴盛被堵的一愣,李丘骆随他,都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子,竟然连李云玉都比不过。

    他恼羞成怒,“男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李云玉立马冲他嚷,“你管天管地,还管的了我妹妹在自己家能不能说话了?你还说老太太没教好秦虞,你把李丘骆教成那狗样,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的。你的教养呢,你全家的教养呢。”

    李宣流低声呵斥,“李云玉。”

    李云玉鹌鹑似的低下头。

    李兴盛要气死了,站起来伸手点着李云玉,“混账玩意,我可是你亲二叔,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也可以不是,”李云玉冷不丁说,他抬头看李兴盛,“你差点弄死秦虞还想把事情推我头上的时候,可没想过你是我亲二叔我是亲大侄子。”

    一句话,整个正厅都静了下来。

    秦虞看向李云玉,这事她知道,但是没跟李云玉说,一是李家跟李云玉的血缘关系,二是他这个性格没有坏心,这些扎心的龌龊事说给他听干什么呢。

    他心里装着李家却被李家人排外背刺,要是知道了,肯定难受。

    可谁曾想他都知道了,不知是自己想到的,还是无意间听谁说的。

    李兴盛也是这个想法,他都不敢去看李宣流的脸色,结结巴巴问李云玉,“你、你瞎说什么,谁又在你耳边嚼舌根了,挑拨咱们的亲情关系。”

    李宣流知道弟弟背着自己在做一些事情,也知道他贪秦家家业,但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一出手就是要他两个儿子的命。

    李宣流是病重,但他还没病死呢。

    “兴盛,可有这回事?”李宣流说,“云玉性子质朴心地又软,他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断然不会开口用这种事情污蔑你。”

    李云玉要没有十足的证据,只会将事情藏在心里,不会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伤害”别人。

    李兴盛这才慌了,全然没有刚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赔着笑弓着腰跟李宣流说,“哥,你怎么能怀疑我呢,云玉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么可能害他性命。”

    至于跟三皇子合作,在京畿附近买凶杀秦虞一事,他倒是轻描淡写的略过不提。

    这事李宣流肯定猜到了,但他没猜到自己会把事情栽赃到李云玉身上。

    李兴盛寻个理由想跑,挺起肚子昂着下巴,往外结巴着问李管家,“少爷呢,少爷怎么样了?”

    门外李管家瞬间接收到暗示,“少爷不太好,正在找您呢。”

    “那我、我去看看哈,”李兴盛立马跟李宣流说,“哥,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说完直接溜走。别人是“尿遁”,他是“儿遁”。

    李兴盛还是有些怕李宣流的,打算躲躲风头,等李宣流气消了再说。

    李宣流也没拦着,只是捏了捏眉心问李云玉,“你怎么知道的?”

    李云玉双手搭在马球杆上,含含糊糊说,“他跟李丘骆说这事的时候,我正巧听了一耳朵。”

    白氏,“……”

    别的不说,她儿子这只耳朵还挺好用,总能听到关键东西。

    “所以我最近宁愿去钓鱼,都不想去二叔那里。”李云玉以前可喜欢往李家跑了,要不然他身边的陈三也不会跟李丘骆打得火热。

    提到鱼,李宣流眼皮就抽抽跳动,他本想责骂李云玉没良心,别人都吃鱼就他是剩虾,可前后联系起来,李宣流便知道他心里也难受委屈。

    他跟自幼不亲近李家的秦虞不同,他是真把李家人当成家人了,结果呢,李兴盛想的却是算计他算计他妹妹,算计他自幼长大的秦府,以及亲姥姥一般的老太太,还要杀了秦虞。

    “以后你们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李云玉说,“我天天都约了人钓鱼,没时间管。”

    他不参合了。

    妹妹说的对,只要他安分,总有一口吃的。以前他不懂,现在悟了。

    只要他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总能——

    钓到鱼的!

    有鱼,便饿不着。

    李宣流想说什么,又顿住了,正厅里一时间无言。

    正巧老太太的嬷嬷过来寻人,柔声说,“沈姑娘,老太太说都到饭点了您怎么还没过去,这才特意差我来看看您是不是在西院用饭了,若是没有,咱们就回去吧,别让老太太久等了,她老人家年龄大,肠胃弱,饿不得了。”

    老太太是怕沈酥夹在秦李两家的事情中间不自在,特意过来给她解围的。

    沈酥看了眼李云朵,李云朵捏捏她的手,“咱们下次一起出去逛街。”

    嫂嫂这是对她印象不错。李云朵心里很是高兴。

    沈酥笑,“好。”

    她跟嬷嬷走,李宣流突然道:“沈家姑娘,沈酥是吗?”

    沈酥留步,正巧站在秦虞身旁,她转过身,跟李宣流福礼,大大方方,“正是。”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当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李宣流眉头紧皱,微微眯起眼睛,“你跟我的事情……”

    沈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立马截住他的话,“事情是沈家夫妻定的,我并没有做出任何许诺。”

    她跟李宣流可没有半分关系!她才不要当秦虞的姨娘。

    这种事情床笫之间玩玩说说就算了,增加禁忌情趣,但如果论真的,那可不行。

    李宣流缓慢点头,“既然你不愿,那我便寻个时间同你父亲说说。”

    沈酥有些茫然,说什么?怎么说?

    秦虞却一针见血,“莫要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分明是沈家受秋闱一事连累,你怕牵连到自己,想断了这条还没连上的尾巴罢了,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像是沈酥主动毁约,你在尊重理解她。”

    虽是同一个结果,可过程不同,沈酥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

    要是沈酥在沈家这个时候主动跟李家毁约,那沈氏夫妻能活吞了她。

    如果是李宣流自己势力眼,见沈家惹上麻烦立马毁约,那沈酥至少不会被牵累。

    李宣流的那点文字心机,被秦虞看的清清楚楚。

    沈酥站在秦虞身边,听完也就懂了,心里对李宣流的厌恶更盛。

    秦虞要跟沈酥一起离开,“我正巧回东院,走吧。”

    她刚要转身,就听李宣流问,“你是不是怪我?”

    陈三是什么人,李宣流知道。李家人做的那些恶心事情,李宣流也知道。就连京郊刺杀,他都清楚。

    可即便如此,却没怎么问过秦虞,没问她受伤了吗,没因她的事情跟李家人翻过脸。

    刚才,就在刚刚,他甚至能因为李云玉险些被污蔑而冷声询问李兴盛,但却略过了她的事情。

    刺杀的关键,不该是她这个差点被杀的人吗。

    李宣流潜意识屏蔽自己对秦虞的关心,好像她是自己的儿子,但仅此而已。

    秦虞属于秦家,而李宣流,从心底觉得入赘一事是“迫于无奈”之举,是被秦珠所累,所以连带着对秦虞,都没多少父亲的感情。

    可他曾是个文人,惯会装腔作势的说话,“我做这些,都是对你的磨炼,你若想扛起秦家,就必须让自己强大。”

    秦虞都听笑了,嘴角掀起,笑意讥讽,“倒也不必。你若大大方方承认你的冷漠,我倒是能高看你一眼。”

    虚伪至极又自私自利,这种劣根,让她觉得恶心。

    幸好,她由外祖母养大,幸好李云朵跟李云玉受白氏影响更深。

    “走吧。”秦虞侧眸看沈酥,不再避讳,大大方方同她一起回去。

    按着李家人以及李宣流的行事作风,沈家的亲肯定不结了。他们跟沈家结亲就是看中沈家在朝堂文人清流中的价值,如今沈家身陷囹圄,李家第一选择就是撒手不管,撇清关系。

    这便是,李宣流。

    李宣流看嬷嬷引着秦虞和沈酥离开,越发觉得李兴盛之前说的话有道理。

    秦虞对沈酥表现出不一样的关心。

    先是她被刺杀,回京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查这事,而是借着帮他送礼为由直奔沈府。

    下聘被推迟至今,两家也只有口头约定而已,说九月底是好日子。

    以及把李丘骆踹池子里,当着他的面为沈酥点出他话里的陷阱,维护沈酥清誉,甚至在乎她在沈府是何处境。

    前前后后联系起来,李宣流要是还不懂,那他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李宣流看向白氏,语气微冷,“跟秦虞说,不管她存了什么心思,沈酥都不能娶,让她别做无用功,最后只会连累了秦李两家。”

    白氏微微笑,“好的呢。”

    她会找人去说,但秦虞听不听,她可不管。

    沈酥跟秦虞从西院往东院走。

    沈酥今日是头回切身体会到秦李两家的真实情况,也才知道秦虞在西院是何处境。

    自从回京后,关于秦李两家的事情她也让云芝打听过,听到的内容,多数都比较荒唐。

    秦府招了李宣流入赘,怕是几十年前最后悔的一项决定了。这样的恶人,就该让他自己去泥潭里苦苦挣扎。

    可如果真要怪,也怪不得秦珠,人心隔肚皮,她伸手从泥潭里拉出李宣流的时候,又怎么知道李宣流的真面目呢。

    她想的无外乎是替自己家里找个聪明能干的男人,生下孩子,继承家业,符合世人对女子的要求罢了。

    沈酥垂着眼睫想,若是女子能站出来从商,能扛起自家家业,那秦家便不会是如今东西两院的局面了。

    这世上定有很多秦珠这样的姑娘,也有秦虞这般被迫女扮男装的女子,她们都有各自的不易,也间接说明了没有女子能真正的站出来。

    沈酥抿紧唇,心里在这一刻下定决心:

    她要站出来。

    她要勇敢跨出这一步,她背后无父母无姐妹,不在乎别人非议指责,她愿意以自身血肉之躯顶着世道人心的审视批判,大胆迈出第一步。

    为秦珠,为秦虞,为她自己,更为很多有梦想但不能实现的姑娘们。

    她的铺子,便是她的第一步。不管输赢,她都不怕。

    沈酥心里做出决定,整个人都轻松很多。

    秦虞做男子习惯了大步流星,走了两步才突然意识到沈酥没跟上来。

    正待她要停步回头等的时候,沈酥忽然快走两步,步伐轻盈地赶上来同她并肩。

    小小的一个举动,引得两人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阵柔软,脸上带出笑。

    沈酥偷偷牵秦虞的手指,她将来会跟秦虞并肩站在一起,以两个女儿家的身份。

    像是感应到她的想法,秦虞默默握紧了沈酥的手指。

    “奴竟不知公子在家里过的这般艰苦。”沈酥轻轻叹息。

    秦虞侧眸看她,“嗯?”

    沈酥灿然一笑,眼底光泽流转,耀眼又明媚,“那公子且等等我。”

    她道:“等我铺子赚了银钱,就来娶你过门~”

    秦虞也笑,笑完问她,“那姑娘您赚钱的铺子,它开业了吗?”

    沈酥,“……”

    这个没情趣的女人!是怎么跟她这个有情趣的人好上的?

    沈酥沉思了一会儿,走到东院才想起来:

    哦~

    是她主动下药才把秦虞搞到手的。

    怪她当初年少,过于轻狂了些,没确定是男是女就直接上了。

    如今,也只能负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点心:冲动了!

    鱼:?

    小点心:但不后悔!

    鱼:O(∩_∩)O

    放心,那些辣鸡最终会回到辣鸡桶里的!

    (饼鸽鸽说本周适合加更,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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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052

    “沈丫头来了。”老太太甚是高兴, 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笑呵呵看着那两个并肩走过来的孩子。

    两人身高悬殊不大,身形相差也不多,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出挑。秦虞容貌气质冷一些, 沈酥则柔一下, 放在一起一冷一热刚刚好。

    尤其是两人眉眼弯弯有说有笑时, 看起来别提多登对了。

    沈酥上前行礼, 恭敬得体。

    “快起来。”老太太伸手扶起她, 顺势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往正厅里走。

    “我见你们都被叫去,就怕有点什么事情,别的倒是不怕,主要是怕糟心,”老太太笑着看向身后亦步亦趋跟过来的秦虞, 又看向嬷嬷,“我这才让她去喊你们过来。”

    沈酥不是个拘谨的性格, 可那是对别人, 在老太太面前她还是格外规矩一些,因为这是秦虞的至亲长辈。

    上次品酒宴上, 沈酥还担心自己给老太太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够好呢。

    老太太也说, “上次宴上人多眼杂, 我不能跟你好好说话, 今日倒是好,只我们祖孙三人, 别拘着, 像在自己家一样, 怎么舒服怎么来。”

    沈酥规矩又腼腆,标准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模样, “好。”

    秦虞看她一眼,垂眸抿唇笑了。

    老太太看见,微微挑眉,问她,“你笑什么,有什么可乐的事情说出来一起听听。”

    秦虞说,“姥姥,您别看沈酥在您面前温柔乖顺,其实……”

    沈酥抿唇咬牙瞪过来,特别凶!秦虞话锋一拐,认真点头,“其实不在您面前时,更温柔乖顺。”

    如果在床上浪出花儿算的话,那沈酥是天下第一“乖顺”。

    老太太见秦虞立马改口,心里了然,笑着扭头看沈酥。

    沈酥脸上瞬间换出温婉笑意,贴心的说,“您是不是饿了,咱们吃饭吧。”

    秦虞,“……”

    扶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沈酥提着衣裙弯腰坐在旁边的下首位置,即将落座时,秦虞趁着一同坐下的动作,微微偏头跟她说,“我们的事情,姥姥都知道。”

    沈酥惊诧转头,看着秦虞,抽了口气,声音都细了很多,“知道哪一步?”

    她俩的哪一步好像都不适合让人知道,开头的彼此利用欺瞒,中间不告而别,再见时险些成了“继母”“继子”。

    这些跟话本里那些美好的相遇,完全不同。

    “哪一步都知道,包括我们破庙雨夜,包括我深夜翻墙去沈府喂你,”秦虞神色如常,语气平静的说出差点让沈酥弹跳起来的话,“她都知道。”

    你们祖孙俩,都这么坦诚相待的吗?

    沈酥保持着半站半坐的姿势,缓慢扭头看向老太太,她感觉自己像个破旧不堪的木偶,动一动脖子都会发出“吱呀”的僵硬声响。

    主位上,嬷嬷正在老太太耳边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听的满脸笑意。

    对上沈酥的视线,老太太神色慈祥和蔼,就这么看着她们两人旁若无人的说悄悄话。

    嬷嬷刚才在她耳边说,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可能是秦虞脸色不太好,沈酥还借着袖子遮掩偷偷牵她手呢。

    甜的呦。

    老太太感慨,真是一对小年轻。

    沈酥脸“噌”的下从头红到底,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感情她装了半天的矜持,白装了,老太太都知道了。

    沈酥双手捂脸,企图挣扎,“我其实对别人也不那样,就只对秦虞……”

    她除了药过猪,也就只药过秦虞,并非惯犯。

    “姥姥知道,姥姥都知道,”老太太说,“虞儿说你是个好孩子,是她见过最好的姑娘,姥姥也这般觉得。”

    沈酥一愣,眼睛从手指缝隙里看秦虞,秦虞已经自己动手布菜,先盛了一碗冰粥放在老太太面前,后盛的一碗放在沈酥面前。

    沈酥眼里带出笑意,放下双手,“谢谢~”

    秦虞矜持的抿唇不理,最后才给自己盛粥。

    “对了,你下次过来找虞儿玩,不需要从那边的正门走,人多眼杂事情多。”老太太嫌弃地摇摇头。

    她悄悄告诉沈酥,沈酥也悄悄地凑头听。老太太说,“东院的东南方位有个侧门,你下次来的时候可以从那里直接进来。”

    从侧门进来直接就是东院,方便很多。

    上次秦虞从沈府回来,就是从侧门进的,谁知当时老太太叫白氏过去说办宴的事情,这才在东院碰见白氏。

    老太太示意嬷嬷,嬷嬷立马从袖筒里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

    老太太,“这是信物钥匙,守门的门人看见了就会放你进去。”

    荷包打开,从里面倒出一枚滢白羊脂玉钥匙。大小跟寻常钥匙差不多,手感温润,样式好看。

    沈酥摸着钥匙,心里柔柔软软的,知道老太太这是拿她当自己人,给她开了个后门,“好,我记得了。”

    一顿饭吃完,沈酥跟老太太打成一片,两人都不再客气生疏,沈酥跟着秦虞喊老太太“姥姥”,老太太也不喊“沈姑娘”了,直接叫“酥丫头”,知道沈酥小名“卿卿”,更是说这名字好。

    老太太年龄大了精力有限,吃完饭便去午休,“你们自便,我去躺一会儿。”

    顺便把地方让出来,给两人个短暂相处的时间。

    她叮嘱秦虞,“照顾好卿卿啊。”

    秦虞颔首应,“好。”

    老太太离席,沈酥起身把她送到门口才折返回来,只是没回原位,而是坐在秦虞的对面。

    秦虞撩起眼皮看她,沈酥笑盈盈说,“姥姥人真好,等有机会,我带你见见罗妈妈。”

    老太太是秦虞的至亲,罗妈妈是沈酥的至亲,对于心爱之人,总会想着带她们见见那个最疼自己的人。

    秦虞问沈酥,“还想吃些什么?”

    沈酥目光在桌面上看了一圈,最后落在秦虞唇上,低声细语,“吃你。”

    秦虞眼睫一动,桌下,沈酥借着桌布遮掩,一只脚伸过来,脚尖抵着秦虞并拢的脚尖,分开她的两只脚,硬是挤进来。

    沈酥面上风轻云淡,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吃着冰粥,桌子下,沈酥脚踝顺着秦虞的脚踝往上蹭起她的衣摆,夹着她的一条腿,藤蔓一般绞着,慢慢磨蹭她的小腿。

    秦虞起初八风不动,任由她撩拨,可沈酥吃冰粥也不老实。

    含水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睛瞧着她,勺子抵在桃色嘴边,张嘴抿了一口冰粥,才伸出舌又卷一遍。

    她舔着唇,单手托腮,眉眼弯弯的看着秦虞,眼底是明晃晃的欲。

    “姐姐~”

    她低声喊。

    秦虞呼吸一紧,手往桌下一伸,握住那只想越发过分的脚。

    寻常家里就她们祖孙两人一起吃饭,桌子并不大,导致沈酥脚伸过去,能搭在秦虞腿上。

    秦虞握住沈酥的小腿,把玩玉石一般,揉搓慢捏。

    沈酥的肉是软的,蹭过衣摆跟亵裤,摸到的肌肤顺滑如玉,触感微凉。

    “我跟罗妈妈商量了一下,如今是八月底,铺子九月中开业。裁缝不可能只罗妈妈一人,等这两日,我再找两个裁缝让罗妈妈带着。”

    “布料铺子也选了几家,先跟他们合作试试,如果可靠就长期来往,如果不行就再换一个。”

    沈酥嘴上说着正经事,实际上小腿在秦虞掌心里扭来扭去。

    这种隔靴搔痒一样揉搓,根本不解渴意。

    “对了,我还有一事请教你,”沈酥看着秦虞,“我想学看账本。”

    “这些都没人教过我,我娘走的时候我才五岁,只知启蒙学过识字。后来大伯母嫌我吃白饭,也不叫我到跟前学习。如今回到京城,沈氏巴不得我直接出嫁,哪里教我这些。”

    “我刚才跟云朵聊天,才发现她会账本,连着西院里的事情,都是她跟白姨娘一起处理。”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秦虞手搭在沈酥小腿腿面上,不再揉她的腿肚子,轻轻拍拍她腿,“没事,我都会,我教你。”

    “你刚开始要是看不懂,就拿来给我看,我给你算账,等你学会了,再由你自己来。”

    秦虞,秦记的少东家,每日经手的事情无数金银无数,就这还得抽空给自家卿卿看账本,等着卿卿那小铺子赚到钱然后来娶她。

    沈酥收回脚,衣摆落下,眼里露出笑意,“好。”

    腿肚子跟脚踝上的触感好像还在,酥酥麻麻的,撩拨人心。

    吃罢饭,沈酥眼睛往老太太屋里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准备回去。

    刚才在饭桌下,两人真是恨不得掀开桌布躺在上面直接来一次,但今日好像不太行。

    她才刚跟老太太互相换了称呼,多少得再装两次矜持。

    可要是就这么回去,她又觉得可惜。

    沈酥去了趟净室,回来的时候,将圆鼓鼓的荷包递给秦虞,“钥匙我留下了,荷包给你。”

    “跟白姨娘和云朵说一声,下次我再来拜访。”沈酥带着云芝离开。

    她就这么走了,分别时连个吻都没留。

    秦虞捏着荷包眉心紧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大鱼大肉吃惯了,猛的这么素,她有点不适应。

    直到回去午休,秦虞坐在床边将滚圆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扯出一件浅粉色的小衣。

    秦虞微楞,双手食指挑起小衣纤细的带子,看这块中间对称着漏了两个洞的“破布”,慢慢懂了应该怎么穿,也默默红了一对耳朵。

    以卿卿的丰满圆润,中间这两个洞穿上去的时候,正好是两颗饱满的桃。

    秦虞眼里带出清线笑意,卿卿属实客气,来就来了,还带“桃”~

    秦虞攥着小衣午休,床帐之内,鼻尖出了层薄汗,脸颊透着浅浅的粉。

    这小衣上,原本只有沈酥的香,又来多了别的。

    沈酥坐马车回去的,她躺靠在车厢里打着扇子,昏昏欲睡。

    云芝想起什么,“呀”了一声,“咱们光顾着吃饭了,都没给秦公子看看您让罗妈妈刚做好的小衣。”

    昨日做好洗了一遍,说今日给秦虞看的呢。

    云芝今天看得清楚,小姐跟秦公子只偷偷牵了两次手,别的什么都没做,跟往常那嗯嗯啊啊似哭似笑的声音比起来,简直安静矜持的让人觉得反常。

    莫不是小姐月事来了?可算算日子,还得有两天呢。

    沈酥嘿嘿笑起来,眼里藏着狡猾,像个干了坏事的狐狸,“你放心,秦虞应该看见了。”

    云芝,“啊?”

    沈酥笑的越发开心,哼哼着,“说不定还用上了呢。”

    云芝,“啊??”

    她怎么都听不懂呢。

    沈酥朝云芝的脸上轻轻扇风,眨巴眼睛,“乖,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别打听。”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云芝瞬间就懂了。

    云芝沉默,云芝余光撇着沈酥的脖领,干干净净,果然没了那根纤细的带子。

    她幽幽说,“小姐,我跟您耳熏目濡……”

    云芝仰头看车厢,轻轻叹息,“感觉已经长大了不少呢。”

    跟着小姐,每天都有新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催熟的灵(云)芝。

    鱼:(往小衣上)吐水吐水吐水……

    应该有加更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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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053

    “少爷。”周莽从外面进来, 手里捧着两个账本。

    他站在书案前,看秦虞捏着狼毫小笔,写着蝇头小楷,眉眼认真专注, 字迹清隽秀气, 跟往常大开大合的笔迹风格不同。

    “情笺?”周莽好奇, 眼睛都亮了。

    除了情笺,也没别的东西值得秦虞这般仔细费心了。那字漂亮的, 像一朵朵在洁白纸张上盛开的小墨花,一笔一划,工整整齐,可见用心。

    “你自己看。”秦虞随手将手边已经写完的一张纸递给周莽看。

    周莽把账本放下,连忙双手接过。他容貌粗狂, 满脸胡腮,接过纸的时候却扭扭捏捏起来, 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可是您让我看的啊。”

    周莽嘿嘿笑,笃定道:“肯定是写给沈姑娘的。”

    秦虞嘴角抿出笑意, 心说这个倒是猜对了。

    周莽接过纸低头看, 秦虞给的这一页上, 写的正好是“如何看账本”。

    有点像入门级别的教学, 几乎是手把手教人怎么看懂一本账。

    周莽狐疑,翻来覆去将这张纸来来回回的看, 都没有半个“情”字, 没有甜言蜜语, 没有诉说爱意,当真只教了人怎么看账。

    秦虞自幼在这方面就有天赋, 李云朵的看账启蒙,一半跟老太太学,一半是跟她学的。

    “您这是要著作出书?”周莽捏着纸,小心翼翼放回去,“不然怎么开始想写这个了。”

    秦虞写完最后一个字,收起笔,抬起眼看他,“我有这个闲暇时间?”

    周莽连连摇头,“没有。”

    江南项目理清之后,秦虞直接将有问题的掌柜换了一遍,派下去的都是新人,有能耐但经验不足,所以江南诸事还在磨合。

    但此事杀鸡儆猴,通过江南诸掌柜的下场,震一震别处有异心的人,让他们安分些。

    如今回京后,先是山匪刺杀一事,后又开始查京畿附近的账,到今日,才算理清理完。

    跟远处比起来,眼皮子底下有问题的项目更多,被李家人插手的也多。

    李宣流最近两年身体不好,连门都出不了,事情全是李兴盛父子在管,这两个酒囊饭袋的货色,只知道钱,哪里懂经营,又哪里有李宣流的手段跟能力。

    周莽虽看不惯李宣流的人品跟作风,但对于对方的优点跟长处还是给予肯定的。

    “那您写这个是?”周莽不懂了。

    也不是为了出书,那为何花费大量时间写这些基础的东西?

    他刚才扫了一眼,文字用词都颇为轻松直白,读起来也没那么晦涩难懂,分明是用了心思的。

    周莽想到这里,宛如陡然开窍一般,瞬间懂了,“是写给沈姑娘的!”

    他语气十分肯定。

    沈姑娘的铺子九月中开业,真正经营起来肯定要做账看账,可她一个母亲早逝的女子哪里懂这个,所以少爷这书是写给沈姑娘看的,教她如何看账做账。

    也只有沈姑娘,能让少爷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她费心写书。

    秦虞这才点头,“猜对了。”

    就是写给沈酥的。

    秦虞拿巾帕擦拭指尖。周莽笑,“少爷,谁说这不是情笺,我瞧着这比情笺还有情。”

    秦虞疑惑的抬头看周莽,他一个大胡子,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的。

    周莽不服气,“这纸上,白纸黑字写的是怎么看账吗?这字里行间写的分明是情。”

    没一个情字,没半句蜜语甜言,但秦虞为沈酥写书这一行为这一心意,就是“情”。

    这纸将来装订成册,名叫“账”,其实是“心”。

    沈姑娘翻阅的时候,翻的是账,感受到的是秦虞的一片心。

    周莽是真没想到,两人感情会这么好。

    秦虞,“……”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她写的时候想着要让沈酥能看懂,确实费了不少心神。

    “别说了,再说下去,下次落笔时会乱了思路,”秦虞就此打住这个话题,问周莽,“账清了?”

    “清了,”周莽提起正事,脸上严肃很多,“很多账目都对不齐,账亏空的厉害,小部分钱被掌柜的吞了,绝大部分钱都进了李兴盛李丘骆的腰包里。”

    “除此之外,像是金银玉器笔墨文玩等铺子,李丘骆隔三差五就会带人进去逛一趟,从来只拿东西不付银钱,掌柜的又是个软性子,有口难言。”

    周莽把账本递过去,“不过掌柜的怂归怂,好歹把账目都记上了,也算将功抵过吧。”

    什么软性子,不过是个谨慎油滑的墙头草罢了。

    秦虞轻嗤,这种人小心圆滑左右不得罪,以后若是她掌管秦记,那这些账本就会像今日这样呈上来。可要是秦记落入李家人手里,那这个掌柜的依旧跟现在一样软性子,任由李丘骆带人在店铺里肆意扫荡。

    “凡是李丘骆喜欢光顾的铺子,全部换成强势的掌柜,把原先这些掌柜,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全换了。”

    秦虞道:“至于做假账吞钱的,让他要么自己填补亏空,要么送去官府定罪。”

    周莽,“是。”

    秦虞手搭在账本上,指尖轻点,“动了李家的铺子,往后怕是会有麻烦了。”

    她看向周莽,“找人跟六皇子萧锦衣打声招呼,说我已经开始动手了,让他有所准备。”

    她给六皇子提供银钱,六皇子帮她牵制三皇子,如此,秦记的事情,就是她秦虞跟李家清算的事情了。

    秦虞的清算,悄无声息,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日子已经从八月底到了九月中上旬。

    进入九月,火热的日头依旧不减。看这样子,秋老虎的威力怕是要持续到十月初。

    这样的天,出门的要么是为生计奔波的寻常百姓,要么是坐着马车出行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

    临近晌午,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金银玉器的店铺门口。

    李丘骆率先从马车里下来,从背后抽出自己的折扇,“唰”的下展开。

    他身后,陆续下来两三个公子哥,以及三五位姑娘。

    公子哥全是李丘骆的狐朋好友,姑娘则是青楼里的几位头牌们。

    李丘骆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花楼里玩够了睡醒了,带着几人来买东西吃大餐,摆一摆他少爷的谱儿。

    “今日进铺子,首饰随便挑啊。”李丘骆开口。

    他被几人众星拱月的簇拥在中间,朝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里走,边走边说,“等挑完了首饰,爷再带你们去聚仙楼吃饭,叫几个唱曲的,专门唱给你们听如何?”

    李丘骆左摸一个姑娘的脸,右用扇子挑起一个姑娘的下巴,笑的很是荡漾轻佻。

    “丘骆兄出手阔绰,我等钦佩。”

    “丘骆兄这样的少爷才是真少爷,京城铺子随便进,有几人有这样的本事。”

    “就是就是,嗳丘骆兄,小心台阶。”

    李丘骆身边的几个公子哥止不住的恭维讨好他。他们家里可能有点钱,但这点钱在秦记面前不值一提。

    像聚仙楼那样的铺子,李丘骆一顿能点几十道菜,他们进去,也就舍得点几道菜而已。

    这就是他们之所以跟个马屁精一样唯李丘骆马首是瞻的原因,还不是跟着他能免费吃喝玩乐肆意享受。

    李丘骆特别喜欢这种排场,觉得这样的日子才叫享受,真正的少爷就是要会花钱要会玩。

    再看看李云玉,能有几个人跟他那群傻朋友一样,早起打马球,下午斗蛐蛐逛鸟市,晚上去钓鱼。

    爱好跟那八十岁的老大爷一样,不怪别人不跟他玩。

    否则单说李云玉是李宣流的儿子,秦虞同父异母的兄弟,外面人多少给他几分面子,李云玉若是开点窍懂得摆排场,能比他摆的还大。

    可惜,他蠢货一个,胳膊肘不知道该往哪儿拐,也不懂得花钱享受。

    李丘骆感慨摇头,进了铺子里,也不上二楼,直接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使唤小二,“把昨天新到的首饰都摆出来,让姑娘们挑。”

    这金铺足足三楼,占地面积颇大,店内装修金碧辉煌奢华至极,铺的地板都恨不得是纯金的,就怕别人不知道这铺子是做的什么生意。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有这样的店面,仅秦记一家,秦记在京城内也只开了一家这样大的金铺店。

    偌大的铺子分为四区,分别是金、银、玉、器。一楼乃大堂,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定制区,非贵客不招待。

    楼里小二们有几十近百人,穿着也都干净利落,布料全是一等一的好布,各个模样忠厚爱说爱笑。

    瞧见李丘骆进来,小二神色有了些变化,但很快便掩下。

    李丘骆这般张扬,定是不知道楼里已经换了掌柜。

    小二脸上笑意越发真挚和韵,等着看好戏。

    往常他们这些下人可没少被李丘骆使唤甩脸色,轻则斥骂,重责拳脚相加,只因没“服务”好他跟他的那些朋友们。

    一个跟秦记没关系的人,却在秦记耀武扬威,不少人忍了李丘骆许久,终于等来了今日。

    小二抬手,用力拍掌道:“把新货摆出来,让李少爷好好挑选。”

    场面已经摆出来,就等看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的情书:咕噜咕噜咕噜。(这么隐晦,你们应该能懂~)

    加更啦!!!

    第54章 054

    听见一楼这动静,金银玉器四个区的客人跟小二都看过来,连二楼的人也伸着头朝下看。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楼下李丘骆身上。

    李丘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很享受被人用眼神注视敬仰的感觉, 这样的目光, 能大大满足他的虚荣感。

    小二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他把李丘骆捧得高高的。

    “李少爷, 咱们金区新到了三套金头面, 镂空设计,里面镶嵌了大小珍珠跟各色宝石。”

    “这是玉区的镯子,青玉的羊脂玉的玛瑙的都在这儿,簪子也有。”

    一排十几个小二依次站开,每个人都双手捧着红布锦盒, 盒子打开,露出锦布上躺着的首饰。

    大的有头面, 中等的是玉镯, 小的是坠子跟耳环,里面还有些嵌着宝石的扳指。

    一时间, 晃的人眼花。

    “这些便是昨日刚到的新货了。”

    小二扬声跟所有人挨个介绍款式材质跟价格。各个都在百金以上, 低于五十金的只有那么一两件。

    场上不少人发出惊叹声, 一是为东西, 二是为李丘骆。

    这么大手笔,得是什么样的人家?秦家的少东家?还是侯爵王府的少爷郡王?没听说有姓李的啊。

    李丘骆示意身边带来的那几个姑娘上去挑选, “喜欢哪个, 随便拿。”

    李丘骆的那几个好友眼馋到恨不得原地变成女人。

    他们就算用不着戴不了, 得个一两件送人也好啊。

    李丘骆瞧见了他们的眼神,嘴角挑出笑意, 脸上越发得意,“都有,不过这些都是女人家喜欢的玩意,你们眼馋什么。这样吧,等回头吃罢饭,我带你去古玩铺子走一趟,随你们挑。跟着我,还能亏了你们不成?”

    几人这才笑起来,一口一个,“丘骆兄阔绰,丘骆兄大手笔。”

    李丘骆,“去挑吧。”

    姑娘们得了令也不客气,她们不是李丘骆带出来的第一批姑娘,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批。既然今日轮到她们,那可不得好好宰李丘骆一笔。

    没脑子的才会去挑那些不值钱的,她们要选那些最贵的!

    短短半盏茶时间,姑娘们就各自分好了东西,全都在问李丘骆,“公子,好看吗?”

    “不错,都不错。”李丘骆几乎躺在椅子里,在这金碧辉煌的金铺里宛如皇上般尊贵,身边这些好友是大臣,小二全是仆从,莺莺燕燕的姑娘是他的妃嫔。

    皇上,也就这个感觉了吧。

    李丘骆膨胀起来。

    他注意到楼上有两个好看的女子,一蓝一白,身着不俗,瞬间来了兴致,微微坐直身体,“唰”的下展开扇子,“姑娘,相遇即是缘,今日这铺里东西随意挑,全当我的一点心意。”

    蓝的想发火啐他,被白的伸手拉住。

    众人也顺着李丘骆的视线看过去,那个白衣的小姑娘,好像是侯府的千金,蓝的不清楚,不过看容貌气质,非富即贵。

    只是蓝衣女子头上挽着妇人发髻,显然已经为人妇。

    李丘骆见两人不搭理他,自觉没了面子,脸色也不好看。

    “丘骆兄莫要跟妇人一般见识。”

    “不过两个寻常货色,哪里值得丘骆兄费心思。”

    “就是,瞧瞧咱们带出来的这几个,不比那两个好看?”

    几人奋力给他挽尊,拼命递台阶让他下。

    李丘骆看过去,他带来的这几个颜色不错,只是气质不行,过于轻浮轻佻。

    他没了兴致,问小二,“就这些了?”

    小二点头,“昨日新货,就这些了。”

    李丘骆合拢扇子,站起来整理衣襟,问姑娘们,“挑好了吧?挑好咱们就走吧。爷都饿了,去聚仙楼。”

    说着他就要抬脚往外走,小二立马上前拦他,同时使个眼色,一人去叫掌柜的,一个人叫打手守住门口,像是怕谁跑了一样。

    李丘骆脸色一沉,抬手习惯性的就要抽小二,“你几个意思?”

    李丘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这干什么呢?知道他是谁吗?

    小二早有防备,躲的快,站在远处,脸上依旧带着笑,“公子,还没付钱呢。”

    李丘骆身边的好友立马嚷起来,“你新来的吧,认识这是谁吗?”

    李丘骆耷拉眼皮整理袖筒,任由身边人替他开口。

    “丘骆兄进铺子拿东西,何时需要付银钱,这点规矩你都不知道?”

    “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他都招的些什么人,连丘骆兄的脸面都不给。”

    李丘骆这才慢悠悠抬起脸,看小二的眼神阴翳到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把许掌柜叫出来。”

    今日不弄死这个小二,都对不起他受的这份屈辱,都对不起他这张脸。

    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么拦着,要是不找点场子回来,往后他李丘骆在京中还怎么混下去。

    李丘骆都想好了,待会儿就把这个小二拖出去活活打死,反正他们京兆尹有人,一条命而已,怕什么。

    小二心里一紧本能害怕,直到眼睛瞧见掌柜的过来,才瞬间觉得有了靠山。

    他挤出笑,“不好意思李公子,我们掌柜的姓严,不姓许。”

    小二快步走到严掌柜的身边,偷偷舒了口气,伸手指李丘骆,“掌柜的,他拿了东西不付银钱就想跑,拿的还都是昨日的新货,这些大伙儿全都看见了,可不是我说谎污蔑他。”

    严掌柜脸板起来,神色严肃,“哦?”

    李丘骆狐疑着转过身去看,语气不耐烦,“什么姓严,我怎么不知道铺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姓严的掌柜。”

    “不是多了个姓严的掌柜,”严掌柜道:“而是铺子里只有严某这一个掌柜。”

    “李公子不知道换个掌柜的无妨,但不付银钱就想带走东西,怕是不行。”严掌柜掸了掸衣袖,示意身边,“算算多少金。”

    账房拿算盘过来,噼里啪啦一顿拨,最后得出一个数,“抹个零头,共三千金。”

    是金,不是银。

    李丘骆扇着扇子慢慢走过来,不以为意,上下打量严掌柜,“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丘骆李公子。”严掌柜回。

    李丘骆微微眯眼,声音都轻细了很多,带着轻蔑,“那你还敢问我要钱?”

    严掌柜笑了,“李公子这话说的,莫说是你了,就是你爹今天带着姑娘们来买东西,该给钱也要给钱。”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莫说儿子了,老子来了也没有这个脸面。

    “你!”李丘骆扇子一指严掌柜,“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铺子里里外外我来过无数次,从来没有一次要收过钱!”

    “既然公子主动提起了,不如今日就把之前欠的银钱,一并还清了吧。”严掌柜伸手从账房手里接过一个账本。

    他挨页翻看,“上面的日期时辰,公子带走的东西以及价钱,许掌柜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可做不得假。”

    “您来了这么些次,还真是一次钱都没给过啊。”严掌柜锐利的眸子看向李丘骆。

    李丘骆皱眉,楞楞的看着严掌柜手上的账本,“这是什么东西。”

    严掌柜,“这是您欠金铺的账。”

    严掌柜随意挑了几页朗读,内容无非是某月某日,李丘骆带了几个人,几男几女,进铺子里拿了什么东西,又是某月的某几日,李丘骆又来……

    记录的甚是详细,断然不是污蔑。

    几句话读下来,众人越听越觉得,“这是土匪扫劫吧?抢都不合适了,得用扫字。”

    进货一般,每次来都拿走好些东西,这些东西放在别处,都够直接开一家小金铺了。

    “公子,您摆这么大排场,不给钱不合适吧?”

    “瞧瞧刚才那阵仗,也不想不给钱的样子啊,要不今日一次结清如何?”

    李丘骆脸上火辣辣的。

    他刚才还觉得虚荣享受的视线,如今全成了如坐针毡的刺,尽数扎在他身上。

    他像个球一样,从鼓鼓的圆慢慢扁下来。

    许掌柜被调走了,走之前要死不死的还留了本账!

    李丘骆色厉内荏,勉强挣扎,“你知道我跟李宣流的关系吗!那是我亲大伯!”

    众人原本不认识李丘骆的,如今听到李宣流的名字立马有了印象。提起李宣流就必不可免的想到了秦家。

    怪不得李丘骆摆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李宣流的侄子。

    可,那又如何?

    严掌柜问李丘骆,“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李丘骆眸光闪烁,含含糊糊说,“金铺。”

    “是金铺,是秦家的金铺。”严掌柜伸手一指二楼中间的匾额,上面“秦”字最为明显。

    “这是秦记,姓秦,只听少东家秦虞的吩咐跟命令,”严掌柜淡淡的问,“敢问李丘骆李公子,你姓秦吗?”

    他不姓。

    到这会儿,李丘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全是秦虞的手笔,是她悄无声息把人换了,害得他今日出这么大的丑。

    这事不消半天就能传遍京城,大家都会知道他李丘骆在金铺里有多丢脸。

    光是想想,李丘骆就恨不得弄死秦虞。

    尤其是如今他站在一楼大堂最中央,原本是显摆身份最好的位置,现在也成了揭露身份最显眼的位置。

    难堪跟羞耻裹着他,众人的议论声显得格外刺耳。李丘骆向来借着秦家的身份耀武扬威,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一个“秦”字而当众受到审判。

    “李家?哦,就是他们李家间接害得秦珠秦大小姐香消玉损。”

    “亏得大小姐生了个儿子,不然李家人这幅嘴脸,是等着要吃绝户了。到时候老太太可怎么活。”

    “秦家仁善,各地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捐钱捐物救济百姓,像聚仙楼那般大的酒楼,都从不拒绝一个进来讨水喝的人,这般人家啊……造孽呦。”

    “秦家菩萨人家,怎么会被李姓小鬼缠上。还钱吧,还摆场面,刚才那模样我还当哪个皇子过来了,真是可笑,一个赘婿家的侄子摆出了秦记少东家都没有谱儿,怎么有这个脸的。”

    “就是就是,先把钱还清,我还没听说谁买东西能不给银钱的。”

    被李丘骆带来的几个姑娘,听见这声音脸上也火辣辣的臊。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把挑好的东西尽数还回去,“既然如此,那我们不要了。”

    平白惹得一身难堪!

    她们气恼地瞪了眼李丘骆,奚落讥讽,“公子若是没那么大能耐,下回别吹这么大的牛,仔细憋死了你自己。”

    “打肿脸充胖子,我还真当这铺子是你家开的呢。”

    “姐妹们我们走,回去后定要让所有姐妹都知道李丘骆李公子是什么货色。”

    几人推搡了李丘骆一把,从他身边离开。

    李丘骆跟个木头一样,僵在地上。

    “这这这……”李丘骆身边的几个好友脸上讪讪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往常唯唯诺诺听李丘骆吩咐的许掌柜不在了,新换来的掌柜铁面无私,拿着账本要李丘骆还钱。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李家不是秦家的亲戚吗。

    严掌柜道:“我们只认秦字,不知道什么李姓。”

    众人心里懂了,秦家少东家秦虞,这是要跟李家决裂了!

    “李家跟秦家分不开,秦、秦虞今日这般对我,就是在打她爹的脸,这是不孝!”李丘骆道。

    二楼上,刚才忍他的蓝衣女子闻言笑了,脆朗的声音道:“笑话,李家什么货色,你什么货色,有什么资格用‘孝’字压人?与其顾左右而言他,不如把账还了。”

    “还钱还钱。”

    小二带头喊,一时间整个金铺里的人都在让李丘骆还钱,声音震耳欲聋。

    不只是李丘骆还金铺的钱而已,更是李家还秦家还秦珠的债。

    容忍了十几年的秦记,在今日终于撕下吸附在身上的狗癣李家,做回秦家自己。

    “我、我明日还。”李丘骆没办法,被迫欠了欠条。

    丢脸已经是其次,他怕闹到了官府,到时候更是人尽皆知了。尤其是不给钱,他今日连门都出不去。

    在欠单上签字画押时,他眼睛往数目上扫了一眼,数额之大,连他自己都惊到了,眼前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李丘骆都没意识到他在金铺花了这么多钱,这钱都花哪儿去了啊!

    从金铺出去,李丘骆人都是恍惚的。他可怎么还这么多钱。

    外头明明是晌午日头,阳光灼人,可李丘骆浑身冰凉,血液像是从下往上倒流过一般,冷的哆嗦。

    “丘骆兄,丘骆兄,你没事吧?”好友问他。

    “要不咱们今日就到这儿了?我们送你回去休息呢。”

    李丘骆开口,“回什么回,还没吃饭呢,走,去吃饭。”

    金铺换了掌柜的,聚仙楼总不会也换了吧。

    李丘骆强撑着精神跟几人说,“没、没事,等我回趟家让大伯亲自收拾秦虞,往后这铺子还不是随便咱们来。”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没多少底,整个人显得心浮气躁,步伐都是乱的。

    李丘骆连马车都不坐了,闷头顶着太阳朝前走。他身后几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只能先跟上。

    谁知道到了聚仙楼门口,直接梅开二度。

    这次倒不是摆谱后没办法收场了,这次是连门都没进去。

    素来开门迎百客的聚仙楼,连乞丐都不会拒之门外的聚仙楼,把李丘骆拦在了外头,理由跟金铺一样。

    “麻烦公子还清欠款再进楼。”

    “我们自然认识公子是谁,可这是秦记,它姓秦不姓李。”

    “公子若是这般无理取闹,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丘骆硬是要往里闯,他身后几人立马把他拉回来。

    聚仙楼的态度可不像是玩玩,说不定真要动手的。

    “丘骆兄,要不您现在就回家问问什么情况吧。”

    “对对对,这连聚仙楼都这个态度,别的地方……”

    李丘骆瞬间扭头瞪过去,“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那人抬头看日头,结巴道:“都晌午了我该回去吃饭了,丘骆兄告辞。”

    说完转头就跑。

    李丘骆指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起来,“什么玩意,我平时怎么对他的,他今日是什么态度?”

    其余几人难得没附和他。

    他们看中的就是李丘骆在铺子里呼风唤雨的本事,现如今所有铺子都不承认他了,那李丘骆对于他们来说就没价值了。

    一个没价值的东西,谁还捧着他。

    “ 我们也回去了。”

    “告辞。”

    “告辞。”

    几人走完,刚才还被男男女女众星拱月簇拥在中间的李丘骆瞬间成为孤家寡人。

    他像个丧家犬,失去秦家庇护,在聚仙楼门口骂骂咧咧,最后夹着尾巴离去。

    三楼,秦虞坐在蒲团上抿茶,六皇子萧锦衣倚着窗往外看,扇骨敲在掌心里,连连笑,“有意思,有意思。”

    “李家人要是早知道你有这般雷霆手段,估计在你小时候就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你了!”

    萧锦衣啧啧摇头,看完李丘骆的热闹关上窗坐回来,“你藏拙藏的够深。”

    秦虞眼睫未动。

    她若不是藏的深,也活不到今日。她若是没点真本事,也没有今时。

    金铺跟聚仙楼的态度,代表了秦记所有掌柜的态度,代表了秦虞这个少东家的态度。

    李兴盛跟李丘骆的好日子,也就到今天了。

    “老三还指望着他们掏银钱呢,”萧锦衣笑,“你说要是李家掏不出钱来,会如何做?”

    他悠悠看着秦虞。

    秦虞淡然开口,“会想方设法弄死我,亦或是,威胁我。”

    她死了,秦记重归李家。威胁她,让她乖乖就范。

    “说说吧,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我替你守着,别的不敢保证,至少性命无虞。”萧锦衣抿了口茶,眼睛一亮,觉得味道不错,又多抿了两口。

    “沈府嫡长女沈酥,”秦虞道:“若是她平安无事,事成之后我赠你矿山一座。”

    萧锦衣人听傻了,眼睛睁圆,茶水倾斜倒在衣襟上都不知,呆呆地问,“你媳妇?”

    矿山啊,那可是矿山啊,这要不是亲媳妇,不是命一样的人物,怎么会拿矿山相赠只为护她平安

    秦虞抿了抿唇,眼睫轻轻动了动,“差不多,还没娶进门。”

    “不管娶不娶进门,这话你得说话算话啊,我就当她是你亲媳妇我亲弟妹来护了,我死了她都得活着。”萧锦衣擦衣襟。

    这不得拼命护。

    “那你呢?家里呢?”萧锦衣问。

    “姥姥一直有所防备,妹妹云朵机智,姨娘白氏小心谨慎,李云玉淳朴,但只进油盐浑然通透,他们我都放心。”

    至于她自己,更是放心。

    秦虞唯一担心的便是最近都在外面走动的沈酥,也怕李家人想到沈酥这一环,拿她要挟她。

    “对了,秋闱一事,你的手笔?”提起沈家,免不得要想到沈家目前面临的问题,秋闱舞弊。

    萧锦衣想了想,“算,也不算。”

    他说,“舞弊是真的,但收贿赂的是礼部尚书的门生,多少跟他有些牵连这才牵扯到他,所以不算我做的。”

    “但是呢,把祸水往沈家身上引,这事倒是我让人做的。我那三哥跟李家合作,李家最近又想跟沈家交好……”

    萧锦衣笑,“所以,我怎么可能让礼部投向老三呢。”

    这就是说,沈酥跟李宣流跟秦虞的关系,萧锦衣也都知道,所以这才问她有没有要保护的人。

    秦虞,“……”

    秦虞抿唇瞪他,“你故意问的。”

    试探沈酥在她心里的地位。

    “你别瞪我,我要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可不得什么都知道一点。”萧锦衣说,“你真当我半点本事都没有啊,要是真这样,我怎么敢争那个位置呢。”

    “我也得问清楚你到底在不在乎那小姑娘,你要是在乎,秋闱一事到此为止。你要是不在乎,舞弊的罪名一旦落下,沈家不是流放就是抄家。”

    沈酥跟沈家夫妻不亲是一回事,沈酥要是被沈家所连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虞皱眉,随后又松开。关于她跟沈酥的事情,她也没想瞒萧锦衣。

    萧锦衣见她这个态度,脸上也跟着露出轻松笑意,朝她举杯,“那沈家这次就先给你留着。”

    沈家的事情估计得拖上半个月能有结果,这个时间,够李宣流跟沈府毁约了。

    秦虞露出手段,萧锦衣也没藏本事,两人对视一眼,碰杯喝茶。

    强强联手,总好过于胡拖后腿的好。

    “你嫂嫂去逛街怎么还不回来,我都饿了。”萧锦衣又爬起来。

    他媳妇六王妃带着侯府的小小姐出去玩了,说买点首饰就回来,怎么去了半天还不见人影。

    “急急急,你就知道急。”脆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门打开,蓝衣妇人带着白衣姑娘进来。

    萧锦衣立马摆出笑脸,殷勤谄媚,“不敢不敢,夫人出去一趟累坏了吧,我给您打扇,您快坐下喝茶歇歇。”

    “累倒不是不累,只是看了出热闹。”六王妃笑着看向秦虞,“秦公子好手段。”

    秦虞微微颔首,“多谢嫂嫂夸奖。”

    四人吃了顿饭便各自回去。

    他们三人回王府的回王府,回侯府的回侯府,秦虞犹豫了一下,准备去沈酥的铺子里看看。

    如今已经九月十二,离沈酥铺子开业只剩三天,她应该在那儿。

    沈府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管她,倒是给了沈酥不少自由和方便。

    说到底,这事还真得谢谢萧锦衣呢。

    秦虞上马车,从周莽身边经过,周莽皱了皱鼻子,犹豫了一瞬,想说什么又没说。

    少爷可能吃饭的时候跟六王妃和小小姐坐的有些近,导致身上沾染了一些女子家的脂粉味儿。

    不浓,很淡,还有饭菜酒香,混在一起,不仔细闻还真分不清。

    可周莽鼻子灵,一下子就闻到了里头的脂粉味儿。

    他嘀嘀咕咕驾车,心道:希望沈姑娘闻不到,也不会多想,不然少爷可得好好跟沈姑娘解释了。

    马车停在铺子门口,云芝听见动静探头出来看,眼睛一亮,笑盈盈问,“你们怎么来啦?”

    秦虞下马车,问她,“沈酥呢?”

    云芝在,沈酥一定也在。

    “小姐最近忙前忙后,累得不轻,吃罢饭就在后院小屋里,说洗个澡就午休呢。”

    天太热了,出了汗难受,而且店铺后面就是休息用的小院,所以沈酥让云芝烧了水,准备好好洗一洗,不然浑身黏糊糊的,睡觉也难受。

    云芝说完,秦虞得到一个关键线索:沈酥正在洗澡。

    秦虞抿唇抬脚朝里走,呼吸都有些热,随后想起什么,脚步微顿,朝后交代,“你们在外面就行,不用跟过来。”

    云芝脸一热,假装没听懂两人待会儿要做什么,“哦。”

    周莽也想着:不过去不过去,肯定不过去,吵架跟打架的事情他才不听呢。

    作者有话要说:

    浴桶里打架,啧啧啧~

    今天也算加更了,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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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055

    店铺分前后两院, 前厅是铺子,后面坠着两间小屋。

    原本小屋实在是太小了,勉强放下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再多东西就挤不进去。

    沈酥看完觉得过于逼仄狭小, 找人打通了两间小屋合并成一个房间, 顿时宽敞通透很多。

    她没把这间屋子留作存放布料, 而是当了件首饰, 跟罗妈妈商量着在外面重新租一个库房, 一是留作裁缝们赶制衣物,二是存放布料什么的,跟铺子分开。

    如今后院这打通的两间屋,算作沈酥在店铺里歇脚休息的地方。

    房间打通后,朝阳的那面墙还开了扇大大的窗, 现在窗被木杆撑起,午后阳光透过窗照进屋里。

    秦虞抬脚进来。

    可能是店铺里就主仆两人, 也没人会过来, 加上云芝就在外面守着,沈酥的浴桶就没往房间深处拖, 反而放在窗边不远处。

    从外面看不见屋里的她, 她却刚好能晒到一丝光。

    秦虞扭头瞧见的就是这副美人沐浴图。

    偌大的浴桶里, 沈酥乌云般的长发尽数散下, 后又拢成一束搭在身前,露出白皙骨感的脊背。

    黑发雪肌, 发丝黑亮泛着金光, 皮肤莹白, 两相映衬,更让人没办法从那抹白上移开视线。

    她慵懒的侧身趴在浴桶边缘, 像是睡着了,偏头枕着一条手臂,另一条小臂放松地垂在桶边,由着午后的阳光晒在肩背上。

    光照进水里,像是揉碎了一把金撒进去,粼粼水光,在她身上映出光泽,一时间连身上的细弱绒毛都泛着柔光。

    画面一度神圣纯洁,让人无法生出亵渎之心。

    秦虞走近,想喊沈酥又想让她再睡一会儿,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站到跟前,弯腰吻她发顶。

    轻轻一吻,蜻蜓点水般落下,虔诚轻柔的宛如是水中神女的信徒。

    谁知本应熟睡的“神女”却忽然伸出手臂,顺着秦虞低头的动作,圈住她的脖颈,昂头寻到了她的唇,主动吻了上去。

    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沈酥浓密卷长的眼睫掀开,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困意,就这么眉眼弯弯的含笑看着她。

    “姐姐当真是君子,这般都能克制。”

    秦虞把她黏在脸上的碎发拨开挽到耳后,轻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原本是有些困意,”沈酥啄了下秦虞的唇,“听见你来,我就醒了。”

    然后装睡等着钓她,谁知道秦虞体贴隐忍,居然只打算亲亲她的头发。

    头发有什么好亲的,她露出的地方这么多,亲哪里不比亲头发好。

    两人离得近了,沈酥才闻到秦虞身上别样的味道,像是女子的脂粉气,不知道在哪里沾染到的。

    沈酥光滑的双臂攀着秦虞的肩,微微挺起背,鼻尖在她衣襟跟脖颈间嗅来嗅去,细长漂亮的柳眉不满地皱起。

    秦虞疑惑,手撑在浴桶边缘,顺着沈酥的动作往前弯腰,“怎么了?”

    “姐姐身上有别的味道。”沈酥鼻尖轻轻蹭秦虞的耳根,没来由的不高兴,哼哼唧唧。

    “出汗了?”秦虞低头抬起手臂嗅了嗅袖筒,除了衣服的清香,便是酒菜的气味。

    她主动解释,“今日去见了六皇子,同他的王妃跟侯府的小小姐一起在聚仙楼吃了饭,可能是那时候沾染上的味道吧。”

    沈酥眨巴眼睛,身体微微往后撤了一点,手搭在秦虞肩上,挑眉问,“怎么去跟你吃饭,王妃还带着侯府的小小姐啊。”

    她拉开距离,带动水声哗啦,秦虞下意识垂眸看,就见桶中水面仅在沈酥心口处。

    饱满圆润如瓢一般在水中半隐半现,水纹晃动,浅浅的水下似乎泛起粉色的涟漪春色。

    秦虞想别开视线,但实在做不到。

    她知道沈酥故意的,有些想笑,又怕她恼羞成怒,只得音色正经地跟她说,“侯府小小姐已经说了亲。”

    听完这句话,沈酥身上那股即将要弥漫开的醋意瞬间当然无存。

    她轻轻“啊”了声,眨巴眼睛掩下脸上的不好意思,嘴角重新露出笑,声音比往常还要软,“要嫁的是谁呀。”

    “要嫁的是六王妃的弟弟。本来今日是四人两对出的门,只是王妃弟弟户部临时有事,被人叫回去了,所以最后便是王妃夫妻带着小小姐。”

    总不能逛街逛到一半,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去吧。

    秦虞嘴角抿出清浅弧度,手掌顺着沈酥的脸颊脖颈往下,浸入水里,“卿卿,你在想什么呢。”

    柔软饱弹被人托在掌心里,从下往上握了一下。

    沈酥嗯哼,靠在身后的桶壁上,双手松开秦虞,搭在桶沿边,舒展肩背,任由她揉捏。

    沈酥妖精似的,撩起眼尾看秦虞,“自然在想姐姐了。”

    秦虞往前欺身,半个袖子都浮在水面上,青色衣料浸了水颜色略深,像是开在浴桶里的一片荷叶,堪堪遮住水下的手。

    她在清水里找丛集,在水草里寻秘径。

    沈酥倒也配合,只眉眼弯弯看着她。

    秦虞笑,“那你怎么想的?”

    “你猜。”

    沈酥夹着秦虞的小臂,水中妖精一般将岸上的秦虞拖拽下来。

    因桶中多了一个人,刚才离桶沿还有一段距离的水面瞬间跟桶沿持平。

    水一波一波一阵一阵的往下溢,没多久,扔在地上的衣服全被浸湿了。

    后院里被各种水声淹没,前厅中云芝也没闲着。

    “这缸里养了鱼?”周莽好奇地看过来。

    云芝点头,往缸里洒鱼食,“小姐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的,说这锦鲤能带来好运,所以养在了这莲花缸里。”

    缸不大,扁平的口,里面养着一株莲,那鱼摆着尾儿就在两条莲花根里穿来穿去觅食,最后寻着地方一般,挤到莲根中间。

    莲开了一朵,因鱼的顶撞,水面泛起涟漪,花瓣晃动,好半天才停。

    鱼戏莲花,水声哗啦。

    云芝算着时间,跟周莽说,“你去聚仙楼,帮秦公子取一套干净的衣服呗。”

    “为何?”周莽问完顿时一拍脑袋,憨笑起来,“瞧我这脑子。”

    秦虞本来就爱洁,身上现在沾染了别的味道,说不定要被沈姑娘说一顿。万一沈姑娘泼辣起来,犯了醋劲,拉扯衣服,……可不得换一身吗。

    “那行,我去拿衣服。”周莽出门。

    等他走了,云芝才悄悄往后院里听一耳朵。

    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浴桶中养了两条互不相让的鱼,挤在一起,扑腾缠闹,激得水花四溅。

    云芝揉了揉发热的脸,坐在前面守着门。

    秦虞在沈酥铺子里待到傍晚才回去。

    她今日舒坦了,可有人却不舒坦。

    “你说什么,铺子里的掌柜的全换了?”李兴盛双手握着椅子扶手直接站起来,眼睛睁圆看向李丘骆。

    他不信地摇头,断言道:“不可能不可能。”

    李兴盛坐回去,问李丘骆,“你从哪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就当了真,这么大的事情要是真发生了,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又不是没在铺子里安插人手,要是真有点风吹草动,那些掌柜的肯定会跑过来告诉他。

    李丘骆面如土色,觉得今日面子里子都丢完了,整个人跌坐在椅子里,没好气的说,“什么听来的,是我自己去被人赶出来了,这事还能有假吗。”

    他也不想相信,直到现在人都有些恍惚,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怀里还装着金铺一式两份的欠条呢。

    “您看看,这是不是金铺的章印。”李丘骆想起这事,把欠条单子掏出来,伸手往李兴盛面前一递,“我今日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不止金铺,还有那聚仙楼,全都不让我进了。”一提起金铺李丘骆就愁,那么些银钱,不会真要他还吧。

    李兴盛半信半疑地伸手接过单子,低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方印章上,“这、这怎么可能啊。”

    李兴盛抖着手里的欠条,“为何这么大的事情,我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人家说了,这是人家秦府秦记的事,跟咱们姓李的没关系,又怎么可能通知您呢。”李丘骆阴阳怪气,憋了一天的脾气自然说不出半句好听的话,“说不定您那些人全被秦虞收买了呢。”

    “荒唐,这也太荒唐了,秦虞她是想做什么,想上天啊!”李兴盛把欠条拍在茶几上,走到门口唤来李管家。

    他指着外面,“去,你亲自去看看那些铺子可当真都换了掌柜。”

    他就不信秦虞能有这个能耐。

    李管家快步离开后,李兴盛插着腰骂骂咧咧,“畜-生玩意,当年她刚出生时我就该弄死她,怪我心软,想着怎么都是咱们李家的血脉,没下得去手,如今倒是给自己留了个天大的祸害。”

    “她不认她爹,连咱们李家都不认,如今又闹出这么一通事情来,她是想做什么?”

    李丘骆也恨,一想到金铺里那丢脸的场面,他都恨得牙痒痒,阴恻恻地说,“就该弄死她。”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再讲这个已经晚了。

    “爹,”李丘骆忍不住担心,“如果都是真的,咱们怎么办啊?”

    “要不咱们去找大伯说说,让他管一管秦虞。”李丘骆出主意。

    李兴盛不耐烦地问,“你看她像是会听话的样子吗?”

    还李宣流,秦虞眼里怕是都没有李宣流这个爹。

    “这事要是真的,那就麻烦了。”李兴盛往后同样跌坐在椅子里,话说得含含糊糊。

    李丘骆随即也想到了这事,脸色顿时一白,“三……”

    李兴盛立马瞪了李丘骆一眼,李丘骆双手捂着嘴不敢再说。

    朝中事情多,三皇子还等着用银钱呢。

    李兴盛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金铺,金铺换了掌柜不可怕,怕的是钱庄也换了掌柜,要真是这样,三皇子的人从里面取不出银钱,才真的是完了。

    李管家匆匆忙忙的去,满头大汗的回。

    “如何?钱庄那里如何?”李兴盛直接迎到了门口,心里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李管家连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摇着头苦着脸说,“我看了,钱庄里的掌柜不是咱们熟悉的那个面孔,估摸着也换了人。”

    李兴盛身体微晃,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管家跟李丘骆眼疾手快扶住他,他这会儿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竟全然被蒙在鼓里,亏得我平时待他们不薄,关键时候一个来报信的都没有。”李兴盛坐在椅子里,抚着胸口,“我的那些人呢?你见着没有。”

    李管家摇头,脸色也不好看,“连我儿子都没了身影。”

    李兴盛怎么可能不派亲信守在关键的店铺里,李管家的儿子就被安排到钱庄做事。

    刚才李管家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儿子,他心头的绝望不比李兴盛轻。

    “秦虞。”李兴盛牙都咬得发紧。

    不弄死她,他就不姓李。

    作者有话要说:

    鱼:今天的鱼戏莲花——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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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056

    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李兴盛晌午才知道铺子换掌柜的事情,傍晚临近黄昏时分,三皇子那边就派人过来了。

    跟之前一样,约了地方见面。

    三皇子怎么可以屈尊过来见李家人, 莫说李兴盛父子, 三皇子骨子里连跟秦家有直接关系的李宣流都瞧不上, 更何况没什么学识, 满肚子粗鄙之语的李兴盛。

    在三皇子眼里, 李家人就是再穿金戴银光鲜亮丽,也不过是低贱的平民,哪里配跟他谈事情。多说一句话,都会污了他的身份。

    跟李家人合作,纯属是幕僚的意思, 毕竟朝堂争斗拉拢人心,处处都要用钱。

    李家人想有势, 三皇子这边缺银两, 这才一个上赶着,一个捏着鼻子, 彼此合作。

    这次过来的依旧是幕僚, 姓袁, 五十出头, 带着黑色方巾穿着浅蓝色长袍,高挑清瘦, 花白长须, 一副儒生文人打扮。

    李兴盛每次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 “袁先生。”

    人家是三皇子身边的人,就算穿着寻常长袍, 也比他穿着锦衣金布尊贵。

    “袁先生怎么今个过来了?”李兴盛陪着小心,脸上带着笑意。

    这间茶馆被袁先生包下来,此时也没有外人。他笑,“过来说说跟你沈家人的事情。”

    跟沈家结亲是三皇子这边的意思,沈建瓴是礼部侍郎,他岳丈是礼部尚书,两人盘踞礼部多年,在朝中口碑很是不错,是夺嫡的拉拢对象之一。

    加上李家也有意攀附权贵,袁先生就提议,不如跟沈家结亲。

    李宣流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袁先生原先想的最佳人选其实是李云玉跟李丘骆,但如果想配沈家嫡女沈妤,其实连李云玉的身份都稍微差点,更别提李丘骆了。

    这事跟沈家两口子沟通后,沈氏脸色当场就变了。她怎么可能把宝贝女儿沈妤嫁进商贾之家!

    不管是李丘骆还是李云玉,都不在沈氏的考虑范围内。所以听完,沈氏便以孩子年龄太小,暂时没想过说亲为由,推脱掉了。

    至于等两年再成亲,就是等十年,沈氏都不会把女儿嫁给李云玉。

    但她又怕拒绝的太果断会得罪李家,更怕得罪李家背后的三皇子,加上皇上收了李家一个行宫做好处,也在给沈府明着暗着施压,沈氏这才想到了苏氏之女沈酥。

    算算年龄,那丫头不管是配谁都很合适。

    可李家人听完不满意了,娶沈妤这个嫡女,沈家才会上心,现在推个亡妻的女儿过来,沈家这不是纯属敷衍吗。

    最后两家合计,沈酥也不许给李云玉了,直接许给李宣流做个侧室,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娶妻,不过是表明两家合作的意思罢了。

    所以,才有的这门亲事。

    说到底,两家就没拿沈酥当个人来看待,她像是一个促成利益合作的物件,一份活着的契约书。

    也碍于两家都不重视,心里不情愿,最后只是口头约定,连个像样的纳娶文书都没有。

    前段日子陈管家着人去送礼,本来礼被沈府收了事情也就算成了,可秦虞跟着过去搅和一顿,又把东西拉回来了。

    李兴盛当时是跳着脚骂秦虞,如今听闻秋闱沈府出事,又开始庆幸幸好还没成事,不然他们就要被牵连了。

    “沈家人那边,的确有人收了贿赂,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三皇子都没办法。”

    袁先生盘腿坐下,跟一方矮几后面的李兴盛说,“秋闱一事关乎天下所有文人,朝野上下都很重视,加上死了考生,皇上也没办法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总得给考生们一个交代。”

    李兴盛抹着额头上的汗,问袁先生,“那您的意思是?”

    袁先生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出声纠正,“三皇子的意思是,趁机跟沈家撇清关系,这门还没做成的亲事,便寻个理由推了吧。”

    说白了,就是三皇子不想花费大力气用在捞一个礼部尚书身上。礼部这个部门,有了可以锦上添花,但没有也不是不行。

    三皇子总不能为了个礼部尚书,把人力都折进去,而且捞了沈家。可能会得罪天下文生,在这种关键时候失去人心,过于得不偿失。

    “沈家这事最后不管如何处置,总归是回不到从前了,”袁先生端起小茶盏,抿了一口,“没有价值之人,殿下素来看不上。”

    这话像是在暗示什么,李兴盛吞咽唾沫,“我、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跟我那哥哥说清此事,把亲退了。”

    袁先生这才露出笑意,手摸着胡须,看向李兴盛,“对了,还有一事。”

    来了来了,李兴盛腰背僵直。

    袁先生皱眉轻轻“嘶”了一声,像是疑惑不解,“我听闻贵公子在金铺跟聚仙楼的事情了,秦记同李家,撇清关系了?”

    果然传出去了,李兴盛就说袁先生来的巧,沈家的事儿也有好多天,他早不来说晚不来说,偏偏赶在今天过来,肯定是想问问秦记。

    李兴盛再蠢笨,也知道刚才沈家的事情是给李家的敲打。

    像礼部尚书这样的人物,三皇子觉得没有价值,说弃就弃了,何况是李家。

    要是没有秦记,要是给不出银钱,他们李家的下场只会比沈家还惨。

    “不过是误会,误会罢了,”李兴盛擦着额上的汗,转身示意门外的李管家,“把东西拿上来。”

    一个沉甸甸的匣子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李兴盛打开匣子,将匣口转向袁先生,里面全是黄金跟银票。

    李兴盛讨好的笑笑,“您跟三皇子尽管放心,不出半个月,秦记就是我李家的了。”

    袁先生手搭在匣子盖上,笑着说,“那三皇子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跟沈家退亲的事情,拿到了银钱,袁先生寒暄两句便走了,唯留李兴盛一身汗,坐在原处。

    “沈家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特意来说,他这分明是来要钱的啊。”李兴盛咬牙。

    “我儿中午刚被金铺赶出来,他傍晚就来了,能有这么巧?这不就是想看看我还有没有价值,能不能拿出银钱吗。”

    李兴盛觉得权势皇族某些时候的做法,跟他这种小民出身的人没什么两样,现实虚伪的很。

    李管家说,“所以您才从私库里掏了钱先给出去?”

    “不然怎么办,那是属……属那啥的,不给钱绝对反过来咬人。”李兴盛不敢说的太明显。

    可他也肉疼啊,那么些银钱全是从他腰包里扣的。而且就三皇子那要钱的数目,一次比一次多,如果没有钱庄在后面兜着,光靠李兴盛往里面填补,把他论斤称卖了,也补不够数。

    “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把钱庄拿回来,”李兴盛眼神慢慢阴狠,下定决心,“连秦记,也一并拿回来。”

    “这事莫要跟我那哥哥说,那到底是他亲儿子,谁知道他心里存了几分父子之情。”李兴盛露出不屑,像秦虞这种不听话不认祖宗的白眼狼,从小就该掐死扔了。

    李兴盛被李管家扶着站起来,“去西院,这钱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全掏了,我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不然他这心口哇哇的疼。要不是怕得罪三皇子,他怎么可以愿意割自己的肉。

    李兴盛都没等到第二天再说这事,从茶馆出去,直接趁着夜色到了秦府西院。

    他进门就哭,听的李云玉一个哆嗦,手里的鱼杆都掉了,也跟着红了眼眶,“我爹死了?”

    怎么这么突然,他早上还见着人呢。而且要真是他爹死了,他肯定先知道啊!

    “二叔,你哭成这样,是不是李丘骆死了?”李云玉凑上来,心说可得问清楚了。

    要是李丘骆死了,他还钓什么鱼,他直接买一车鞭炮,从街头放到街尾,从晚上放到天明,好好庆祝一番。

    李兴盛凶他,“去去去,你才死了呢!小小年纪,张口闭口就是晦气话,你死了我儿丘骆都会平安无事的。”

    “那可说不准,”李云玉把鱼杆捡起来,哼哼着,“李丘骆日日沉迷酒色,可不像能长久的样子。”

    “你——”李兴盛抬脚要踹李云玉,李云玉嘿嘿笑着躲开跑远了。

    “钓鱼去喽~”

    “傻子,蠢货,我李家怎么会生出这种玩意来!”李兴盛在后面骂骂咧咧。

    原本想跟李宣流演演苦肉计,如今被李云玉一打岔,半分情绪都没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木着表情抬脚进主屋。

    今日在李宣流身边伺候的是小妾,李兴盛看都不看直接挥手让她滚出去。

    什么玩意,也配听他们兄弟说话。

    “又怎么了?”李宣流皱眉。他最近几日身体好了些,能站着走一会儿路。

    李兴盛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噼里啪啦跟李宣流说了一遍,最后真情实感哭起来,还是因为钱,“他狮子开口,我哪里堵的住。”

    李宣流厌烦地打断他,拿着银甸子,轻轻拨着油灯里的灯芯,等火燃旺了,才说,“行了,多大点事儿值得你来来回回说,我帮你填补就是。”

    “秦虞这事瞒的严实,我也半分消息都没收到。”李宣流丝毫没往陈管家身上怀疑,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之所以没听见那些动静,都是因为陈管家给瞒了下来。

    陈管家的儿子陈三在秦虞那边,秦虞之前又许了陈管家好处,该怎么做,他自然清楚。

    李宣流没收到消息,李兴盛父子更是没有半点警觉心,以为铺子里安插两个眼就够了,全然不知道秦虞出手狠快,上来就把这“眼睛”扣掉了。

    像李管家的儿子,就被青木带着账本直接扭送去了官府,至今还在审呢,明后日差不多能往家里递消息。

    “这事我抽个时间跟秦虞谈谈,”李宣流也头疼,抬手揉额角,“先处理沈家的事情吧。”

    秦虞性子拧,这次出手又狠快,从她手里把铺子要回来怕是比登天还难,可如果不要回来,李兴盛迟早被三皇子慢慢放干他身上的那点银钱。

    李宣流夹在中间,颇为头疼,他让陈管家取来自己的私库,先安抚李兴盛,不然今晚这个弟弟怕是不会走了。

    “谢谢哥。”看见钱,李兴盛才高兴起来。

    他双手抱着匣子,问,“怎么跟沈家谈?要不直接悔了算了,反正咱们有三皇子做靠山,他沈家再生气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李宣流揉额角的手放下,顺势搭在桌面上,撑着桌子坐回椅子里,“不急,让我想想。”

    他文人做派,哪怕自己有千般毛病万般错处,都会想方设法的把错事推到别人身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像个受害者。

    这手段他用在了秦珠身上,这才得了如今的一切。

    跟沈家退婚,自然不能让沈家觉得是他李宣流毁约,得把问题推到沈酥身上,让沈家觉得对不起他才行。

    明明是他退婚,但却要沈家人觉得是他们的错。

    李宣流想起那日并肩而立的秦虞跟沈酥,抬手招来陈管家,“去跟秦虞说,钱庄和沈酥的名声,她选一个吧。”

    退婚对男方没什么影响,但对女方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沈酥要是被李家退婚,这辈子在京中都别想抬起头,更别指望嫁个好人家。

    到时候沈家被沈酥名声连累,连沈妤都跑不了,沈氏绝对要活活吃了沈酥,沈建瓴为了保全清誉,怕是会直接不认这个女儿。

    断绝关系赶出家门都有可能。

    没了沈家,沈酥一个弱女子在京中怎么活?当她不再是沈家的嫡长女,又如何过得了老太太那关,如何名正言顺清清白白的以正妻身份嫁进秦府?

    李宣流太懂沈建瓴了,也太懂名声清誉对女人的重要性。

    说到底,他懂沈建瓴不过是因为他俩都是一样的人罢了。为了利益名声,什么都能舍弃,何况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女儿。

    跟现在的沈氏沈妤比起来,沈酥不过是个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而他懂清誉名声对女子的作用,是因为他曾用这些绑架威胁过秦珠,秦珠跟秦家的步步妥协忍让,才换来了今日秦府的东西两院。

    时隔十多年,李宣流旧计重施,为的是逼秦虞妥协,让沈酥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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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057

    “选我还是选钱庄?”

    陈管家过来传话的时候, 沈酥就在秦虞房里。

    沈酥买通了沈府门人,知道今天沈氏带沈妤回娘家住了,一开心,直接跟着秦虞回秦府东院。

    两人走的是侧门, 府里人并不知道沈酥过来, 只是后厨略有疑惑,怎么少爷这么晚了突然要吃炸小酥鱼?

    少爷最近, 胃口还怪好的嘞。

    炸小鱼前脚端上来, 后脚陈管家就来了。

    沈酥简直比秦虞还激动,她两手都是油,不能碰秦虞,便用脚勾她小腿,来回晃, 小声说,“钱庄钱庄钱庄, 当然是钱庄。”

    多犹豫一秒, 都是对钱庄的不尊重!

    秦虞挑眉看她,“可我想选你。”

    ……秦家出情种。

    沈酥心里不由软软甜甜的, 噘起嘴巴凑过来要亲秦虞, “可我本来就是你的啊, 不需要选。”

    至于名声, 沈酥一个半路敢给秦虞下药,企图春宵一度的人, 会在乎所谓的清誉?

    她要是在乎, 就不会跟秦虞好上, 也不会想着开小衣铺子了。

    沈酥油汪汪一张嘴,带着炸小酥鱼的味道, 即将亲过来的时候,秦虞瞬间抬手抵住她额头,微笑着婉拒了。

    秦虞侧头朝门外看,隔着门跟陈管家说,“告诉李宣流,请他自便。”

    陈管家懂了,秦虞这是选钱庄。

    陈管家心里可惜,沈姑娘那模样他是见过的,容貌当真是京城绝色,不同于时下众人喜欢的清丽模样,她长得反而十分张扬明媚,比起含羞待放的小百合,她像朵盛开的牡丹花,只是这样的美色,终究抵不过一座钱庄。

    也对,女人跟家财比起来,孰轻孰重,是个男人就知道怎么选。

    只是可怜了那沈酥姑娘,要是她知道自己被李家退婚同时还被秦虞抛弃,指不定要躲在被窝里怎么哭呢。

    陈管家想法不错,可以秦虞是女人,而沈酥正“哭”着吃小酥鱼——

    太香了,能把人香哭。

    这鱼不知道怎么做的,就是好吃。

    沈酥跟只猫儿似的,护着她面前的小碟,一条接一条的吃。

    秦虞劝她,“少吃些,仔细晚上积食睡不着。”

    沈酥闻言侧眸看她,满脸疑惑,眼里明晃晃写着:睡着?今晚怎么可能睡得着。

    对着她这样的尤物美色,秦虞只想着睡觉?

    啧啧啧,她不对劲。

    秦虞,“……”

    沈酥还是头回来秦虞卧房,更是头回在秦府偷偷留宿过夜,有种类似于紧张兴奋的情绪在胸口蔓延,同时又有点担心老太太突然来,种种心情揉在了一起,她一点都不困。

    “那我吃完洗干净,你给我揉揉,”沈酥鞋尖轻轻踢秦虞的鞋帮,“好不好?”

    秦虞手搭在沈酥腿面上,摁住她不老实的腿,“揉哪里?”

    秦虞目光在沈酥一身浅粉色的衣服上扫过,缓慢往下,落在她双腿并拢的地方。

    她倒是豪迈,丝毫不见外,顶着秦虞的视线,挑衅地扬起眼尾,双腿大大咧咧分开,骑马坐姿一般,比秦虞这个“少爷”还少爷。

    沈酥暗示她,“只要姐姐喜欢,揉哪里都可以。”

    朱果跟紫果都是熟的,随她采撷。

    秦虞呼吸顿了一瞬,随后伸手握住沈酥的腕子,将她轻轻从凳子上拉起来,“去洗澡。”

    沈酥,“嗯?”

    秦虞抿唇,说,“水在那儿放了半天,都快凉了。”

    沈酥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屁股后面像是长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得逞的左右摇晃着。

    她哼哼唧唧,演起“良家子”的戏份,扭扭捏捏推推搡搡,“别、别,少爷别这样,奴奴不愿意。”

    边说边朝秦虞递秋波,“奴奴不愿意玩那些寻常花样~”

    “……”秦虞脚步踉跄,眼皮跳动。

    她一手攥住沈酥两只手的手腕,一手从背后强势的搂住沈酥的腰,半强迫着推她往前走,“进了我的屋,这可由不得你。”

    进了她的屋,可由不得她。不洗干净不漱口,是休想往她床上滚的!

    沈酥演起来,“不要不要不要。”

    秦虞侧眸看她,以为抓她腰抓的有些紧了。

    沈酥音调拐着弯,酥麻到让人脊椎骨发软,“不要怜惜我~”

    秦虞,“……”

    秦虞毫不怜惜地把沈酥搓洗干净,尤其是那双油爪子,用胰子来来回回搓了无数遍。

    她跟沈酥抵足坐在浴桶里,长发随意用根青玉簪子在头顶挽起,碎发垂在鬓角,被水汽蒸湿贴在脸上,越发衬得她发黑肤白,五官英气轮廓清晰。

    秦虞薄唇轻抿,握着沈酥手腕,低头垂眸搓她指缝指尖,眉眼专注,神色认真。

    鱼好吃,留下的味道也很明显。秦虞想吃沈酥,不想含手指时一嘴的小酥鱼味道。

    沈酥看的心里痒痒的,含情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满装着她的大小姐。

    大拇脚趾不安分地蹭秦虞小腿,手指一般,灵活的在她脚背游走,最后——

    被秦虞捞起来搓洗。

    洗干净,秦虞垂眸吻了下沈酥白玉般的脚背,才问她,“卿卿,怕吗?”

    沈酥茫然,沈酥疑惑,沈酥伸手捏秦虞脸,确定她没糊涂,“咱俩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会怕?”

    她俩都玩出花了好吧,激烈时恨不得磨出沫儿,还能怕。

    秦虞被噎的一顿,她反思了一下,这种情景说这样的话,不怪沈酥多想。

    她缓了缓语气,尽量正色说,“我是指退婚带来的清白名誉问题,你怕吗?”

    其实秦虞走的每一步都跟沈酥说过,也跟她讲过退婚可能带来的后果,今日一切两人心里都有数,但事情快发生了,秦虞还是有些心疼沈酥。

    这个事件里,她是玩玩而已的花花公子,是个不负责任只爱家财的狗少爷,为了钱庄选择把沈酥推出去承受一切,她隐在身后,面临的压力跟指责几乎没有,而沈酥才是真正站出来独自面对流言蜚语的人。

    “不怕,”沈酥湿漉漉的手搭在秦虞腿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秦虞,声音轻柔坚定,“总要有人打破这枷锁,总要有人站出来告诉李宣流,他的那点伎俩,威胁不到女子。”

    “而且这事对我有好处啊,”沈酥光是想想就开心,“跟沈家断绝关系,带着我母亲的牌位出去,安心做我的生意,不再畏手畏脚。”

    沈酥像是水中的珍珠仙子,一举一动都闪闪发光,映在秦虞眼底照亮她的眸子。

    沈酥明明身体那么柔软,怎么揉摆都行,性子跟内心却十分坚韧,总会让她心生钦佩,为之向往。

    “卿卿,”秦虞看着沈酥,认真问她,“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喜欢你。”

    沈酥楞在水里,微微摇头,脸慢慢热起来,两边嘴角止不住上扬,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欢喜神色。

    她迅速摇头,“没有。”

    “这是你第一次说。”沈酥起身,伸出白皙的双臂环着秦虞的脖子,带起一身哗啦啦水声,扑进她怀里。

    秦虞被溅了满身满脸的水,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桶壁上,一手环着沈酥滑嫩的腰,一手抹掉脸上的水,眼里都是笑。

    “你真的是头回说,”沈酥鼻尖蹭秦虞耳根,哼哼唧唧,声音甜腻到心底,“姐姐,多说些,卿卿爱听。”

    她头回听秦虞说爱。

    秦虞的爱意,表现在半夜翻沈家的墙,明明是来睡她的,却不忘给她带份小酥鱼。

    秦虞的爱意,表现在一本装订成册的账本,满本书都是清秀小楷,写着她能看懂的语言。

    秦虞的爱表现的淋漓尽致,却从未言语过,这是头一回从她嘴里说出“喜欢”二字。

    沈酥之前有些不敢确信的心,如今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秦虞喜欢她,秦虞亲口说的。

    秦虞环着沈酥后腰的手臂收紧,柔声在她耳边说,“抱歉,我寻常不爱说这些,可能是忘了告诉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沈酥嘿嘿笑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对柔软挤进秦虞身体里,贴贴蹭蹭的,娇娇嗲嗲,“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秦虞还真认真想了下。

    可能是破庙雨夜的第一次,惊诧生气跟自暴自弃后的放纵自己。

    可能是策马狂奔时她在她手里绽放,沈酥后背贴在她怀里,她听着沈酥的异常呼吸,沈酥听着她胸口心脏重重跳动,裹着风的肆意跟情-欲,让她头回感觉到夏日的风,有多热有多燥。

    也可能是沈酥用计引-诱陈三,她见沈酥被别人险些触碰到时的愤怒,以及对她自作主张的无奈。

    她对她的喜欢,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心意时,就想着回京后娶她进门给她庇护。

    以及发现她逃跑后,空了半块的心。

    秦虞低头吻沈酥湿漉漉的肩,轻轻叹,“卿卿,我喜欢你,在回京之前,便已经很喜欢你了。”

    只是她性子内敛,不爱表达而已。

    “你呢?”

    沈酥开心死了,捧起秦虞的脸,响亮地啵啵啵的吻她额头鼻尖跟嘴唇。

    “我的心意早已告诉你了。”

    她哼哼,“你没发现而已。”

    她有的东西向来很少,认识秦虞后,沈酥仅有的铜簪跟清白的身心,首饰连同自己,全都一并给了秦虞。

    秦虞反应过来,拉着沈酥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抱住深吻。

    桶里的水漫上两人肩头,如被子一般盖在两人身上。

    水温更是从温热到变凉,可这丝毫不影响两人身上的滚烫热意。

    从净室到卧榻,不过短短一段距离,秦虞同沈酥躺躺坐坐,花了两个时辰有余。

    衣服湿了不要紧,秦虞这里有之前沈酥留下的衣物,如今,总算物归原主了。

    东院里吃“鱼”煲“汤”,咬着溏心的小点心,西院里就不是了。

    李兴盛一听说秦虞选钱庄,呵呵笑了起来。他还真以为这是个情种呢,感情不过是玩玩。

    这个方面,秦虞倒是像极了李宣流,不愧是亲生父子,在女人跟利益金钱面前,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刚才李兴盛还幻想着秦虞能像秦家人一样,是个情种,为了女人什么都能放弃,可惜啊可惜。

    可惜他那钱庄。

    李兴盛一脸失望。

    李宣流皱眉,像是不理解秦虞会这么选。

    他看向陈管家,计划不变,“你明日带份礼物去沈家,同沈建瓴夫妻说明此事,就说沈酥不守妇道,明明答应与我的婚约,却同我儿子秦虞有染,致使我们父子不和。”

    陈管家心道你俩不和跟人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你俩不和还不是因为你是白眼狼吗。

    但他不敢说,只低头应,“是。”

    临近天明,东院秦虞房里,沈酥慌慌忙忙爬起来。

    “怎么了?”秦虞跟着坐起来。

    两人昨晚互通心意,玩的有些过于激烈,沈酥的身上全是白雪红梅,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酥用手指梳理长发,同秦虞说,“我才想起来,我跟你的事情还没跟罗妈妈说过。”

    沈家人什么反应沈酥不在乎,但不能吓着罗妈妈,得提前跟她知会一声,让她心里有数。

    秦虞皱眉,“她会被我们的事情吓到吗?”

    沈酥眨巴眼睛,“不会吧。”

    她拇指指甲掐着小指指腹,讪讪笑,“罗妈妈只会有点惊讶,一点点的惊讶,而已。”

    罗妈妈要是知道她跟秦虞好了,怕是要惊讶死,等再知道秦虞其实是女儿身,恐怕会厥过去。

    沈酥穿好衣服,收拾整齐,回到床边亲秦虞的唇,眉眼弯弯,眼底光亮明显,“跟姐姐借点底气,去打这场硬仗。”

    秦虞单手抚着沈酥的脸,昂脸吻她花朵般的唇瓣,“为妻等夫人,凯旋而归。”

    “好~”

    作者有话要说:

    鱼表白:咕噜咕噜咕噜~

    小点心听完,从软心变成了溏心。

    啧啧啧。

    渣爹一家不会有好下场的,利用完就弄死!(狠毒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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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058

    沈家人最近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

    秋闱时, 沈建瓴的老丈人礼部尚书马旭祖被选为监考官,当时可把沈建瓴得意坏了,四处炫耀,逢人就提。

    秋闱监考啊, 那得是清流典范文人榜样才能担任的差事, 很多文官坐在一起畅聊平生时, 当过几次监考,那都是值得拿出来说的。

    沈建瓴也因为这事,被几个同僚巴结着请喝酒,如今舞弊受贿事情一出,就属沈建瓴最是害怕。

    喝酒不算受贿吧?还好他当时想着沈酥就要嫁给李宣流了,到时候什么样的银钱玉器没有,就没收同僚那三两支笔。

    亏得没收, 不然现在他想的就不是马旭祖是不是收了贿赂,而是他算不算“同谋”。

    他跟马旭祖这个关系本来就撇不清会被牵连调查, 要是他也收了钱跟东西, 估计会被打成舞弊受贿同罪。

    到时候,他这个礼部侍郎的差事没了, 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这几日, 他夫人沈氏在沈马两家来回奔波打探消息, 沈建瓴心里害怕, 在朝堂上连个屁都不敢出,像个鹌鹑似的, 提都不敢提这事, 更别说询问事情头尾了。

    沈氏气恼到哭着骂他, “平时没出事时,你最是孝顺, 一口一个父亲。现在还没定罪呢,你就恨不得休了我以此跟马家撇清关系。”

    如果不是心寒到极致,沈氏也豁不下这个脸面,做那泼妇的模样。

    只因最近所有人都帮着她父亲走动关系,几个姐夫也没一个往后缩脑袋的,唯独沈建瓴嘴上说的好听,然而背地里恨不得跟她家撇的清清楚楚。

    她爹平日里,最欣赏的就是沈建瓴啊,说他风流倜傥文人气节,沈氏虽不屑但总是笑着帮他附和,如今出了事情,才真正看清他是个什么东西!

    沈氏捏着帕子擦眼泪,“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父亲,你现在能当的上礼部侍郎吗?你还是礼部里买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跑腿!”

    “我也没要你花银钱走门路。不过就是希望你去探探口风,你这就怕得要死。你怕有用吗,你怕就能撇清关系吗!”

    “我告诉你沈建瓴,我爹要是出事了,你这个礼部侍郎也别想好过!”

    沈建瓴本来听着还有些心虚,越往后听脾气越大,“什么叫我也别想好过?”

    他一瞪眼,手摁着椅子把手,想强硬又强硬不起来,嘟嘟囔囔说,“收东西的是你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贪银钱。”

    “你说这话当真好笑,你不贪银钱?你不贪银钱会干脆利落的把亡妻的女儿许给一个糟老头子?”

    沈氏都听笑了,她虽然不喜欢苏氏,但以母亲的身份来论,如果沈建瓴敢这么对她的妤儿,她棺材板都能气的掀开,恨不得从地府里跑出来活撕了沈建瓴。

    她沈氏是个继母,可沈建瓴是亲爹啊!他都没犹豫,就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只因李宣流说会在聘礼上多贴补一二。

    “如今你说你不贪银钱,你自己不亏心吗,你对得起苏氏的亡位吗?”沈氏哭起来,“我爹对你那般好,只因没儿子,心里拿你当半子,不在乎你是不是成过亲,依旧把我许给你,你就是这么对他的?”

    当年苏氏死了不到一年,沈建瓴就上赶着入了马旭祖的眼,那时就应该看出他是个什么人了。

    后来为了前途跟娶妻,被人三言两语一劝说就把亲女儿送去了乡下。

    他自己跟老宅大伯一家什么关系他心里没数吗,就这还是把女儿送了过去,只因她留在京城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当年为了利益能舍弃骨肉血亲的人,如今为了自保,如何肯为一个丈岳出头。

    沈氏从来都知道沈建瓴不是好货色,但碍于他待自己很好便还算满意。

    如今细细想来,这份好,不过是因为她背后站着的是马家,是因她父亲是礼部尚书。

    沈建瓴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只是事情没落在沈氏身上,沈氏不去想罢了。

    现在再哭这些,又已经太晚了,只能发泄发泄情绪。

    两个人在主屋正厅说这话的时候,下人快步进来,没敢看哭着的沈氏,只跟沈建瓴说,“大人,秦府西院来人了。”

    “李家?”沈建瓴心烦着呢,“来的什么人。”

    这时候过来做什么?下聘?

    沈建瓴一想,也是有可能。

    数数日子都快九月中旬了,两家口头约定的是九月底成亲,提前来下聘倒也不奇怪,不然事情赶在了一起怕是会来不及。

    “来的是陈管家吗?”沈建瓴人都站了起来,怀着期待迫切地问,“是不是带了东西?”

    下人点头,“对,是陈管家,…也带了东西。”

    “那就没错了,那就没错了。”沈建瓴脸上总算露出笑意,这么些日子来,可算是让他有一件舒心的事情了。

    他连忙道:“快迎进来。”

    下人出去,沈建瓴立马扭头跟沈氏说,“行了别哭了,赶紧把脸上的泪擦擦,李家来下聘了,还得等你去清点东西呢。”

    “你爹的事情还没下结论,你哭有什么用,万一就没事了呢。当务之急,是先把这门亲事定下,收的这些银钱聘礼还不都是由你管着,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给妤儿添嫁妆。”

    “快快快,人都到院里了。我先去,你把脸擦干净了,别让人看了笑话。”

    沈建瓴提着衣摆,大步流星往外走,脚步背影都透着股轻快。

    沈氏擦了擦脸上的泪,心里不情不愿,但一想到东西是落在自己手里,便洗了把脸,整理一下衣摆朝院子里走。

    每一步,都端出她当家主母的范儿。

    出嫁前就能让沈建瓴把女儿送走的人,又是什么脆弱的软心肠呢。

    提起沈酥,沈氏不由觉得她这些日子倒是挺安分的。

    沈氏最近为父亲的事情来回奔波,根本没心思管沈酥,只是听下人说,沈酥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待在她那个小院子里没出去过,倒也让她省了点心。

    沈氏临到跟前,还不忘抬手整理一下云鬓金钗,脸上挂着笑,“老爷。”

    沈建瓴正在跟陈管家说话,脸色可算不上好看。

    他听闻马旭祖出事时,是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双腿软到打颤。

    如今听陈管家说明来意,沈建瓴脸色青红,双眼睁圆重重呼吸,手指跟双腿都硬挺着。

    陈管家见沈氏过来,朝她颔首见礼,“沈夫人。”

    沈氏看看地上的东西,又看看沈建瓴的脸色,嘴角还挂着得体的笑,询问,“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下聘吗,东西就这么点?哦,应该是太多了,全放在外面呢。

    沈建瓴刚才也是这么想的,笑着迎陈管家,说进屋喝杯茶。

    陈管家推辞,只道送完东西说句话就走。

    话,便是李宣流让带的那句话。

    无外乎说沈酥不守妇道,在父亲跟儿子间周璇,明面上跟父亲有婚约,背地里却勾着儿子跟儿子不清不楚。

    现在这事他李宣流已经知道了,于是毅然决然的取消婚约。

    说到这儿的时候,沈建瓴第一反应想的都是秦虞也是个好选择啊!

    跟李宣流比起来,沈酥要是真勾搭上了秦虞,他沈家不仅面上有个好名声——

    毕竟两人年龄相仿门当户对,沈府不会被骂卖女儿。

    而且秦虞作为秦记的少东家,沈家跟她结亲,富贵荣华更不会少一分。

    直到陈管家又说,“少爷说她跟沈姑娘不过是玩玩,这一切,都是沈姑娘主动的。”

    玩玩?

    玩玩!

    那就是不娶了?!

    夫妻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沈建瓴直接道:“来、来人,把那个败坏我沈家清誉跟门风的货色给我拖过来!我今天就要活活打死她,以正我沈家门楣!”

    今日这事瞒不住了,外人迟早会知道沈酥的事情,到时候会怎么看他们沈家,会怎么看他这个沈大人?

    前脚秋闱舞弊受贿的事情还没结束,后脚就是沈酥一“玩”就玩父子俩。

    尤其是她钓就钓吧,至少留住一个也行,偏偏她是爱玩还玩不好,一个都没留住!

    等一回头,鱼跑了盆空了,烂摊子落在了沈家。

    沈建瓴脸气成猪肝色,这可要他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如果今天不打死沈酥这个逆女,他以后文人清流的脸面就没了,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沈氏更气,人差点晕过去。亏得她还说沈酥最近老老实实的,感情就是这个老实本分。

    “这个贱丫头做出这种事情,是要毁了我妤儿啊。”

    她怒过之后,脸色沉着冷静的可怕,“去把沈酥叫过来,把苏氏的牌位抱过来。”

    下人去办,沈氏说,“沈酥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断然不会包庇。我沈家做人向来清清白白本本分分,女子更是贤良方正恭顺淑德,万万不能因她一人,毁了我家的名声。”

    “沈酥自幼在别处长大,虽非我亲生,但也是我名义下的女儿,如今她这般行为不检,是我没管教好,属于我的失职。”

    说是自己的问题,却把沈酥跟她跟沈家撇的干干净净。

    陈管家跟秦府的人还没走,沈氏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们这些外人听的。

    明着暗着告诉别人,沈酥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她长歪了不检点,纯属是在外面学的,跟他们沈家没关系。

    既然瞒不住,那不如断干净,也好过被沈酥连累。

    “夫人莫要自责,我今天就要当着她亡母的牌位,打死她这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沈建瓴宽慰沈氏。

    陈管家作为他们夫妻表演唱戏中的唯一观众,一时竟不知道该摆什么脸色才好。

    这沈家夫妻俩想法还真是一致,前后一个眼神的对视就知道该断尾保本,要么说是两口子呢。

    沈酥被“请”过来的时候,院子正中央都摆好了阵仗。

    方桌上是苏氏的牌位,地上放着蒲团跟长凳,一下人手拿长板,站在一旁。

    此场景像极了衙门口审犯人,就等“代表公正的老爷”一声令下,直接把人摁倒就打了。

    沈酥微微挑眉,手里捏着小团扇摇起来,让云芝也给她搬了个椅子过来,“沈大人沈夫人,我这是犯了什么法,值得你们私设刑堂呢。”

    为了洗清沈家名声,今日这事都不是关上小门悄悄处理,还是直接在庭院里,当着陈管家这些外人跟沈家众家仆的面,处理沈酥。

    如此,外面那些嘴才不会对沈府说三道四,往后提起这个不检点的女子,大家只会说沈建瓴大义灭亲文人气节。

    他连一个有污点的女儿都容不下,又怎么会做受贿的事情呢。

    沈酥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正好给了沈建瓴洗清自己的契机。

    他现在看沈酥的目光,哪里是父亲看女儿,分明是礼部侍郎在看他蒙尘的前途官位,以及染了污点的清誉名声啊。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沈酥自从母亲去世后,就没对这个父亲抱有一丝丝的期待,可如今见到这幅场景,依旧觉得可笑。

    沈氏恨不得杀了她,沈酥能理解,沈氏千般不好万般恶毒,但一颗心都放在了儿女身上。

    她想打死自己,是为了沈妤的脸面清誉,为了沈妤日后不被人指指点点。

    可沈建瓴呢,他在乎的是女儿跟沈家女子的名声吗?不,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名声跟利益。

    沈酥想,她若是父亲,此时就算天大的事情塌下来,最大的污水泼过来,她也会先护住自己的女儿。

    事情真相可以事后再查再问,但第一反应,是保护女儿。

    以自己的身躯跟官位,替她挡住外面的流言蜚语,这才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批判审视,就除掉自己的骨肉。

    他甚至没问清缘由,没问她跟秦虞到底怎么回事,没问她是不是当真周璇在两父子之间。

    何况跟李宣流的亲事,是沈建瓴定下的,沈酥从始至终没应允过。

    她的确不是个好女儿,因为她没听父亲的安排。

    她也不是世人眼里的好女子,因为她没能守妇道,提前跟人有了肌肤之亲。

    在这个世道,在这个对女子的清白跟贞洁有着众多枷锁跟审判的世道里,沈酥她“罪大恶极”。

    她就是坏,她就是贪欢主动下药睡了秦虞,她就是个不寻常的女子,那有怎么了。

    她就算不睡秦虞,若是被人知道她跟云芝是从众山匪手里逃脱的,她跟云芝就不被人指指点点想三想四了?

    如果她不跟秦虞合作,她跟云芝在回京路上就被陈三玷污了,要敢反抗,现在尸首说不定都烂在了沟里。

    她于面上来说,委身秦虞是保护她跟云芝顺利进京最好的选择。于私心来说,她当时就是馋秦虞的好皮囊。

    陈三能馋她的脸,她就不能馋秦虞了?

    她不是个好女儿,沈建瓴他就是传统的好父亲吗?

    他若是,这种时候就该提刀去逼秦虞这个不负责任的人,逼她娶自己的女儿,因为总归是秦虞这个“男人”占了便宜,秦虞要是不愿意,“他”要是够君子,如何跟沈酥发生关系?

    床是两个人滚的,为什么出事了就要抹杀她?说到底,不过是觉得女子就应该如何罢了。

    沈酥偏不,她没人管束,没有母亲维护教导,她活着长大就已经很辛苦了,如今就要肆意生长。

    她并没做错事情。

    进京前,为了沈家清誉,为了沈家姑娘不被她连累,沈酥并未提及半分真名,连口音都是吴侬软语。

    她在自己还在淋雨的时候,主动给别人撑过伞。

    如今天气放晴,她不过是把伞收了,让自己站在阳光下罢了。

    谁规定了女子就该如何?规定这条的人,为何没规定父亲应当如何?男人应该如何?

    沈酥的底气从不是秦虞,而是她自己。

    就算今日背后没有秦虞,就算秦虞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沈酥,依旧是现在这个模样。

    她在沈家老宅这么多年都没饿死,将来离开沈家,带着罗妈妈跟云芝,依旧饿不死。

    “你还有脸坐下?!”沈建瓴气炸了啊,抖着手指沈酥,“给我跪下!”

    沈酥坐在椅子里,坐在沈家夫妻对面,摇着小扇,“为何?”

    “你还问为何?”沈建瓴手指陈管家,“你做的那些龌龊不检点的事情,他全跟我说了,你觉得沈家还能容得下你?”

    沈酥纳闷,甚至笑了,反问他,“沈家,何时容过我?”

    “李宣流跟秦虞是吧?”沈酥看向陈管家,“我不过就是跟秦虞玩玩而已,李家主怎么还当真了呢,他都没打死他儿子,怎么能退我的亲。”

    陈管家,“?!”

    “你承认了?”沈建瓴捂着胸口。

    沈氏眉头紧皱,心道难办。

    沈酥要是装成受害者,沈建瓴还能演一演,骂一骂,打个半死随便嫁人得了,如今沈酥直接承认,倒是不好办了。

    现在打死她都脏了沈家的地。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沈建瓴想都没想,直接怒道:“我、我没你这个女儿,以后你不要喊我爹!咱们断绝父女关系!”

    他抛出杀手锏,直接断绝血亲。

    往后沈酥在外面活的越凄惨,沈家才越显得不染杂尘。

    作者有话要说:

    小点心:谢谢沈大人!

    李宣流憋了个大招,对秦虞造成的伤害为——0。

    沈建瓴憋了个大招,对沈酥贡献值——无穷大。

    让我们,蟹蟹他们。

    (本文沈酥做法属于特殊情况,进京时,她跟云芝没有马车了,两个衣衫破旧的女子,本来就危险,而且还有个好色的陈三,所以沈酥挑了个最好看的,打算跟她合作,同时又很馋她,这才睡了。

    现在跟沈家决裂,一时她有退路,她的铺子。二是她有钱,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三是她跟罗妈妈有手艺,饿不着。最后才是秦虞跟她已经表明心意。所以她这才跟可怕的原生家庭决裂,选择自己出去过,而不是被父亲卖了。

    我特意解释这些,是想说沈酥很冷静,不是恋爱脑,你们可不能恋爱脑啊,做事情一定要有退路才行。)

    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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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059

    陈管家听完都愣了一下, 心想果真如老爷算的那般准,沈建瓴为了名声跟官途,选择不要这个女儿。

    “你娘的牌位就在这里,你自己看看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她吗, ”沈氏开口, “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这般行为不检, 该多难过。”

    沈酥撩起眼睛看沈氏, “她要是知道她刚死, 就有女人说她女儿是小狐狸精眉眼轻浮不适合留在京城,她才会难过。”

    “得是多狠毒的妇人,才会用这话来评价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沈酥笑着问,“是不是, 沈夫人。”

    沈氏脸色一僵,被沈酥的话堵住。沈建瓴立马道:“她说错了吗, 她哪一句话没映照你今日的行为。她就是看的太远了看的太准了, 在你五岁就看到了你的现在。”

    沈酥翻了个圆润的白眼。

    左右沈氏的话都是“对的”,她若是轻浮, 那就是沈氏有先见之明。她若是不轻浮, 那就是沈氏把她送到老家沉心静气是有效之举。

    “不愧是夫妻啊, ”沈酥悠悠点评, “一样的虚伪。”

    “你!”沈建瓴立马让下人去拿笔墨纸砚,一刻都等不了, “我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这就写断绝书一封, 从此以后你跟我沈家没有半分关系。”

    这个女儿是不能要了,不然会毁了沈家, 毁了他这个礼部侍郎。

    “往后你在外要是敢说是我沈建瓴的女儿,败坏我沈家清誉,莫怪我找人打断你的腿割了你的舌头!”

    沈建瓴当场写断绝书,沈酥看都没看,稳稳坐着。

    云芝一直站在沈酥身后,两只手端在身前,忍不住伸头朝前望。

    菩萨保佑,一定不要出变故,让她们能顺顺利利离开。

    笔停,写好。

    沈建瓴拿起来看了一眼,白纸黑字满满写着沈酥的各种“罪行”,提出了断绝关系。

    可沈建瓴此时将纸拿起来,没有半分不要女儿的沉痛不舍,反而第一想法,是在心头感慨,他这手字,可真是漂亮。

    沈建瓴把纸往沈酥的方向一扔,“以后,你不是我女儿了。”

    云芝连忙捡起来,拿着回到沈酥身边,“小姐。”

    目的达到,沈酥就不再装了。

    她站起来,把纸仔细收好,眉眼弯弯朝沈建瓴一笑。

    沈建瓴虎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沈酥。她是不是吓傻了?

    “谢谢沈大人沈夫人成全,”沈酥道:“既然连我这个女儿都不认了,想必也不认我母亲苏氏吧,不如这样,我将她一并带走,从此我们母女跟你们沈家没有关系。”

    沈家的那块地方,谁爱埋谁埋,她要挑个黄道吉日迁坟。

    沈氏眸光闪烁,动了心思,她一直不喜欢苏氏,如今倒是如了她的愿。

    “带走带走,”沈建瓴道:“你们母女都不配在我沈家。”

    沈酥脸色沉了一瞬,看向沈建瓴,“我母亲在世时,并无半分对不起你,你若是这般说她,莫要怪我把你卖女儿的事情写成话本传出去。”

    “你——”沈建瓴指着沈酥,“我沈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抱歉啊,”沈酥道:“我已经不是你女儿了,你也没资格对我评价说教。”

    接到沈酥的眼神,云芝跑过去抱起苏氏的牌位,怕日头太晒,还下意识用袖子遮住木牌。

    她开心的小跑回来,“小姐,我把夫人带回来了。”

    沈酥接过牌位,抱在怀里,心都踏实下来。

    “你走可以,你带你的牌位走也可以,这丫鬟老仆你不能带走。”沈建瓴看着云芝,沉下脸。

    他断绝关系是要折磨沈酥,让沈酥知道离开沈家的庇护会多艰难,如此才会后悔痛苦,所以怎么可能让她带着下人舒舒服服离开沈家呢。

    “不好意思沈大人,”云芝脆声说,“我不是签订卖身契的家奴,我不过是沈大夫人聘来照顾沈小姐的。”

    沈大夫人哪里舍得给沈酥买个丫鬟,只是怕沈建瓴报复,随便租了个丫头送沈酥回京,显得面上好看罢了。

    亏得沈大伯母抠门,如今沈建瓴拿云芝完全没办法。

    沈建瓴见云芝天天跟着沈酥,以为跟府里那些丫鬟一样是卖身过来的,谁知道云芝是自愿的。

    “那罗妈妈。”沈建瓴问。

    沈酥立在阳光下,每根头发丝都带着光,笑着说,“罗妈妈是良家子,从未跟沈府签过契书。”

    “这怎么可能!”沈建瓴彻底诧异了,心道怎么可能。

    罗妈妈在府里多年,苏氏活着的时候她就伺候着沈酥,后来直接跟沈酥去了老宅,多年来不离不弃,沈建瓴以为是有契书的关系,谁知罗妈妈一直是良家子,根本没卖身为奴过!

    这就是说,丫鬟跟老奴,全是沈酥的,他一个也扣押不了。

    沈酥道:“不止她们,还有我母亲给我留下的嫁妆,也是我的。”

    苏氏给她留下不少东西,沈建瓴虽贪财但实在没脸去动苏氏的遗物,否则他能被文人清流把脊梁骨戳碎。

    得是怎样没品无能的男人,才会花妻子的嫁妆,何况那还是亡妻留给幼女的。

    沈氏出身名门,除非走到绝路实在没钱了,否则豁不下面子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也因两人要“脸面”,这些年苏氏的嫁妆倒是放的好好的,如今沈酥可以尽数带走。

    沈氏看向沈酥,“嫁妆给你带走又如何,没了沈家的庇护,我看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在京中立足,看你如何活得下去。”

    沈酥直视回去,声音清晰坚定,“您不可以,不代表我也不行。”

    断绝书拿到,沈酥抱着牌位带着云芝离开。

    热闹看完,陈管家脚步微动,也想走。

    沈建瓴像是才意识到府中还有他这号外人似的,神情沉痛的上前,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甩袖将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沈大人莫恼,老爷是了解您的,断然不会因为旁人而对您有什么不好的看法。”陈管家反而安慰沈建瓴。

    李宣流这法子,属实好用,如今沈家只觉得得罪了他,完全不会再想悔婚一事。

    陈管家想,如果沈家没出事,哪怕沈酥跟秦虞眉来眼去,为了跟沈家交好,李宣流也会捏着鼻子忍下这事。

    可如今沈马两家陷入秋闱泥潭,李宣流为自保,就算沈酥规规矩矩是世间女子最完美的典范,李宣流都能从她身上挑出错处,退了这门亲。

    都是利益罢了。

    回到后院,罗妈妈已经收拾好东西等着了。

    “如何?他打你了吗?”罗妈妈担心死了,眼睛在沈酥脸上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就怕她挨了打受了皮肉苦。

    如果沈建瓴敢动手,她就拿针扎死他!

    “我没事,妈妈你看这是什么。”沈酥眼睛亮晶晶的,将遮在袖筒下的牌位露出来给罗妈妈看。

    罗妈妈惊讶过后,双手在身上擦干净了,才小心翼翼接过苏氏的牌位。

    她扯着袖筒擦拭上面的字,眼眶有些热,像是透过这块木头看见了那个温婉大气的女人,“是夫人。”

    “以后,她就不是前沈夫人了,”沈酥说,“而是苏夫人。”

    以她自己的姓氏称呼,而不是以别人的。

    罗妈妈抬头看沈酥,越发觉得进京后,她的变化越来越大了,更像个大人般撑起她头顶的这片天。

    两人说话的时候,云芝张罗着仆人往外搬东西。

    租来的马车停在后门,还跟着两个身体强壮的下人。

    沈酥先前真怕沈建瓴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所以早上从秦府离开的时候,问周莽借了两个人以防万一。

    现在正好辛苦他们帮忙抬箱子搬东西了,沈酥让云芝拿着荷包,分给两人些酬劳,算作今日的辛苦费了。

    两人起初百般推辞,不肯收这银钱,但云芝态度坚定,只得揣着。

    东西不多,晌午前就收拾完了,被两人轻轻松松抬到车上。

    沈酥拎着包袱回头看了眼这座府邸,这座五岁前同父母一起生活长大的地方,耳边像是还能听见曾经她自己的笑声,以及母亲的柔言细语。

    可惜时过境迁,沈府因沈建瓴升官而翻修数次,她回来时就发现了,这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家。

    小时候的那点亲情被岁月消耗殆尽,如今再看,只剩回忆罢了。

    “走吧。”

    沈酥一手挽着罗妈妈,一手挽着云芝,又开心起来,“以后我去哪儿,你俩就跟我去哪儿。咱们三个加那谁,就是一家人啦。”

    她还有自己的铺子要忙活,要开启她新的生活,至于沈家,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云芝也开心,她也是有家的人了,“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想起什么,跟沈酥说,“秦少爷早上让周莽跟我讲,说小姐今天定然辛苦了,晚上在聚仙楼设宴,请您跟罗妈妈一起吃饭呢。”

    罗妈妈听云芝叫秦虞是秦少爷,不由想起沈酥清早回来后跟她说的话。

    “妈妈,秦虞是女的,她跟我一样,是个姑娘。”

    罗妈妈诧异,简直长了见识,“你们两个姑娘家……”竟然在一起了?!

    沈酥眉眼弯弯,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大大方方,重重点头,“嗯!我俩都是女子,但都很喜欢对方。”

    “妈妈别惊讶,我不是喜欢女人,我只是喜欢秦虞,正巧她也是个女子,仅此罢了。”

    当时刚说完,沈酥就被沈建瓴派人叫过去,罗妈妈只顾着担心她了来不及细想。

    如今事情结束,罗妈妈免不得又想起这事:

    秦虞是女的,女的。

    罗妈妈扶着胸口呼吸,宽慰自己,都是小问题,小问题而已,她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点的惊讶。

    细细想来,不就是两个女人在一起了吗,这在大户人家里常见。

    像那些死了老爷的人家,夫人跟妾室还能凑合着过的,多多少少有些事情,只是深闺中不被人知晓罢了。

    罗妈妈想,她之所以这么震惊,主要是先前没亲眼见过。现在被冲击之后,慢慢就能接受了。

    小场面,都是小场面。

    “那些衣服……”罗妈妈想问沈酥,那些小衣是不是给秦虞做的?

    她女扮男装压抑太久,所以想穿点新鲜的。

    沈酥知道她的想法,摇头,“不是啊,都是我穿。”

    沈酥笑,透着股骄傲得意,“但她喜欢看。”

    看她穿,帮她脱,最后用来擦那里。

    “……”罗妈妈不问了,一句都不问了,免得这衣服都做不下去。

    她们跟着马车先搬去铺子里住,三个人凑合挤一挤,等铺子开业了赚了银钱,再租个小院,留长期落脚。

    收拾完东西,转眼便是天黑。

    沈酥后日开业,明天还能再偷懒一天,于是她准备晚上放纵一把,跟秦虞一起,喝个小酒~

    作者有话要说:

    鱼:酒心小点心,够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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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060

    罗妈妈头回见秦虞, 还有点紧张,尤其是一想到对方也是个姑娘,更紧张了。

    她孩子小小的就没了,剩余这半生都拿沈酥当做亲生的女儿对待, 病重难熬的时候也不是没幻想过自己要撑下去, 她还要看沈酥嫁人呢, 看沈酥挑个什么样的女婿——

    谁知她挑了个媳妇回来。

    罗妈妈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秦虞跟沈酥私下里是如何相处,只得下意识看向云芝。

    云芝伸手往前指,“小姐,秦少爷在门口等您呢。”

    云芝全然不知秦虞的真实性别,一直以为秦虞是个公子。

    关于秦虞是女人的事情, 沈酥只跟罗妈妈说过,没告诉云芝, 因为云芝年纪小性子单纯, 容易说漏嘴。

    但沈酥跟云芝提过,“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没告诉你, 不是没拿你当成自己人, 而是这事对你来说无足轻重对别人来说很重要, 你会不会生气。”

    云芝想了想, 认真摇头,“不生气, 不该我知道, 那我就不问, 等时候到了,小姐你自会跟我说。”

    沈酥笑着揉她脑袋, “乖。”

    所以关于秦虞的真实性别,沈酥这边只有罗妈妈自己清楚。

    “沈酥。”秦虞带着周莽站在聚仙楼门口,见沈酥她们披着黄昏霞光过来,单手负在身后,往前迎了两步。

    随后立在罗妈妈面前,颔首打招呼,“妈妈。”

    罗妈妈是个小个子,需要抬头看秦虞。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沈酥提前说了秦虞是女人,罗妈妈可能都不会往那方面想,只会感慨这少年长得很是秀气,跟个姑娘般好看。

    十分英气,是副雌雄莫辨的长相,说她是个女子,身上又有锐气,说她是个男子,可又过分的漂亮。

    如果沈酥不说,罗妈妈还真不敢轻易去断秦虞是何性别。

    秦虞身形高挑,腰细肩薄身姿笔挺,五官清晰,凤眼锐利,气质矜贵,透着股清冷疏离。不像沈酥,桃花眼柔情似水,五官线条柔和,看着就是个柔柔水水好相处的姑娘。

    “秦,秦公子。”罗妈妈笑了笑,将手里拎着的篮子递过去,里面装着来时买的荔枝。

    她道:“头回见面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就随手带了点这个。”

    秦虞大门大户,各种好东西都见识过,所以罗妈妈不知道送点什么,但第一次见面,空着手总显得不够重视。

    秦虞双手接过,“谢谢妈妈,里面订好了席面,进去吃饭吧。”

    “妈妈跟我来。”周莽接过荔枝篮子,单手提着,引着罗妈妈跟云芝走在前面。秦虞跟沈酥并肩走在后面。

    沈酥若有所感,借着袖筒遮掩,偷偷摸了摸秦虞垂在身边的手。

    她面上正正经经,处事应酬游刃有余,面对罗妈妈也没有丝毫紧张,可沈酥在她掌心里摸到了一手汗。

    秦虞一个不爱出汗的人,因为见到罗妈妈,掌心都是湿的。

    沈酥抿唇笑,低头掏出巾帕,垂眸牵过她的手轻轻擦拭,软声问“紧张啊?”

    “那是你最亲近的人。”秦虞轻声回。

    今日类似于见过家中长辈了,秦虞总怕哪里失了礼数,让罗妈妈对她印象不好。她现在算是明白沈酥见到姥姥后,为何那般正经端庄了。

    沈酥跟沈家断了关系,跟李家也撇的清清楚楚,如今出门不带帷幔,露出素净白皙的一张脸。

    出水芙蓉般,干净清爽。

    她捏捏秦虞掌心,“妈妈对你印象很好。”

    秦虞看她,沈酥振振有词,“我是罗妈妈奶大的,眼光自然跟她一致,我第一次见你就十分喜欢,罗妈妈肯定也是。”

    “你那是见色起意。”秦虞睨她,眼里笑意清浅。

    沈酥双手背在身后,用肩膀轻轻撞秦虞,俏皮地说,“我那是见你起意。”

    两人落后两步进来,被沈酥这么插科打诨,秦虞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席上的菜都是按着沈酥口味点的,想着罗妈妈是南方人,又点了好些南方的菜。

    五个人,真论起来就周莽一个男的,自然不可能喝很多酒,所以便以果酒代替,说是酒,更似果子榨出来的汁。

    桌上真正跟酒有关的,是那道红豆酒酿小圆子。

    这本是一道冬日最暖心的饮品,因如今九月份天还热着,酒楼便把热汤换成冰霜,一口下去,沁凉清爽滑弹可口,酒气跟甜香并存。

    周莽看着模样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其实是个细心的人,席上一直跟罗妈妈说话,就没让话题落在桌面上,没让场子冷下来。

    罗妈妈好几次被他逗笑,气氛十分融洽,唯独沈酥盯着那碗圆子吃。

    “少吃些这个。”秦虞见那碗酒酿圆子快被沈酥吃完了,不由开口提醒,“仔细醉了。”

    酒楼里用的酒,不显酒气却后劲十足。

    “我今日要热死了,”沈酥含着勺子,“从沈府搬出来又收拾东西,感觉自己都化了,这个清爽脆口跟我以往吃的不同,我多尝尝。”

    她无意识撒娇,“让我多尝尝嘛。”

    秦虞没有办法,只能往她面前的盘里夹了好些菜,“那吃点别的垫垫胃,别醉了。”

    沈酥笑起来,“好。”

    两人的互动旁若无人般,罗妈妈借着抿果酒的空隙看了眼,周莽跟云芝像是习以为常了,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有罗妈妈这个头回见秦虞跟沈酥相处的人,才觉得两人属实亲昵。

    像是刚成亲不久的小夫妻,感情最好,蜜里调油。

    罗妈妈心里松了口气,不管秦虞是男是女,光今日饭桌上她能时刻留意着沈酥在做什么,就说明她对沈酥是真心的。

    既然是真心,是男是女又如何呢。

    吃罢饭,周莽送罗妈妈跟云芝回去,沈酥并肩站在秦虞身边,看着毫无异常,然而人已经醉到没骨头一般靠在秦虞怀里。

    她能站稳,全靠秦虞单手环着她的腰在撑着。

    沈酥这幅模样,自然不愿意回去,她抱着秦虞的手臂,冲着罗妈妈喊,“妈妈,妈妈。”

    罗妈妈心头一软,看向秦虞,“辛苦你了。”

    不合规矩,这还没成婚呢,不合规矩。

    罗妈妈心里这般想着,嘴上说的却是,“她醉了可能会闹人,你多担待些。”

    秦虞头回见沈酥喝醉,垂眸看她脸色,白里透粉,是带着醉酒后的绯红,一张粉唇柔软湿润,嘟嘟囔囔不满地说着什么。

    秦虞凑近了听,才听见沈酥在骂沈家夫妻,尤其骂沈建瓴,问沈建瓴那个老王八,她娘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秦虞等人走远,拥着沈酥回三楼住处。

    沈酥只走到二楼楼梯口,见周边没了外人,再往上就不愿意自己动腿了。

    她张开双臂,昂着脸眯着眼,“抱~”

    娇娇软软的嗓音,是个撒娇的小姑娘。

    秦虞笑,想吻她又碍于在外面。秦虞实在想象不到,这般模样的沈酥,是如何在沈家是“大杀四方”的。

    沈酥眼睛都含着雾气,哼哼唧唧说,“我今日大获全胜,把我自己跟我娘都从沈家抢了回去,我想要姐姐的奖励。”

    秦虞把她打横抱起,垂眸问,“想要什么奖励?”

    给沈酥买点首饰呢?还是把她当了的那件首饰还给她?

    沈酥当了首饰租库房,她前脚当的,秦虞后脚赎的,只是没告诉她。

    要不买衣服呢?秦虞想,还是给沈酥买处宅子更实际。

    沈酥手指已经顺着衣襟往上主动攀住了秦虞的脖子,她想要的不是首饰衣服跟宅子,而是秦虞。

    柔荑溜进衣襟下,一下下揉着秦虞清瘦的肩,贪着秦虞削葱根般细长的手指,“要姐姐奖励三根。”

    她眼睛亮晶晶看过来,“水三次。”

    秦虞抬脚上台阶,脚下不稳,险些把沈酥丢出去。

    沈酥丝毫不怕,嘿嘿笑着,手指揉捏着秦虞的耳垂,吻秦虞下巴。

    她下巴光滑,十几岁时还能骗骗别人说是男的,越往后越不好骗。

    秦虞抱着沈酥,本来觉得很轻的一个人,不知为何越来越沉,沉到她呼吸发紧,半步都没办法往前走。

    好不容易进了门,秦虞用脚将门掩上,直接把沈酥往床上一放,对着那张酒气十足的唇吻了上去。

    这种上等房里始终有人等着送热水,秦虞叫来了热水,抱着沈酥坐进浴桶里洗漱。

    她身上带着清浅的酒气,不浓,但出了汗。

    桶里水温刚好,沈酥却不愿意。

    “这水好热,”她觉得自己像个冰块,“我要热化了。”

    像是冰块放进温水里,身上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在秦虞手里慢慢融化。

    沈酥两只手抓紧桶沿,胸口呼吸起伏明显,宛如湖面上的一叶扁舟,无风自起浪,在桶里沉浮上下。

    秦虞问,“不要了?”

    沈酥又不愿意,缠着她的小臂,“要。”

    秦虞垂着湿润的长睫毛,在她耳边低声笑她,“贪吃鬼。”

    沈酥饿不得,别的苦都能忍,唯独不能饿,加上贪吃,导致秦虞如今不管去哪儿,见她的时候总会顺手给她捎带些吃的。

    时间一久,都快成习惯了。

    沈酥不甘示弱,只是音调有些变形,“吃的也是你。”

    沈酥今晚吃了一碗的酒酿小圆子,导致秦虞觉得她碗里那颗,也像酒酿圆子里的圆子一样,滑弹。

    沈酥醉醺醺的,只闹了两次便沉沉睡去。

    秦虞自己冷静了好一会儿,也躺平睡下,谁知后半夜沈酥酒醒,把她扒拉起来,兴致勃勃,“姐姐,我帮你煲汤吧。”

    秦虞,“……”

    加上这次,正好出三次水,酒全醒了,秦虞也不困了。

    翌日,沈酥跟秦虞在三楼待到下午才出去。

    秦虞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沈酥在为铺子开业做最后的检查。

    第二天早上,一家名为“里衣坊”的铺子开业了。

    云芝跟罗妈妈本来还怕铺子无人问津没有生意,谁知第二天才刚开门,就见不少人站在铺子外看来看去。

    云芝开心极了,以为都是客人,伸手往店铺里做出请的手势,“小店刚开张,今日凡是购买者,一律享有折扣。”

    “这伙计居然是个丫头?”

    “何止伙计是丫头,听闻掌柜的也是,我前几日路过时,见掌柜的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开店?倒是头回听闻。”

    “就是就是,女子适合在家相夫教子,出来开什么店。”

    “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这里面卖的是什么,女子的小衣?!”

    “小衣,这这这……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云芝皱起眉,仔细看过去,这群男的都是从对面青楼里出来的,见铺子新开业,便过来凑热闹。

    喊着“有伤风化”的那个,腰带还没系好呢。

    “让我先进去瞧瞧,”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腆着油腻的笑,“让我看看掌柜的穿的小衣是何颜色,好看我就买下来。”

    他抬脚往里走,搓着手嘿嘿笑,谁知刚要进门,就被人一脚给踹了出来。

    “嘭”的一声,往后跌出好远,听着就疼。

    周莽今日被秦虞派过来给沈酥坐镇,遇见这样下三滥的,半点脸面都不给。

    沈酥从里面大大方方走出来,目光扫了一圈外面的人,双手抱怀,嘴角含笑,“谁还想看看我小衣的颜色?”

    那群人看了眼地上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叫唤的男子,齐刷刷摇头,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这掌柜的模样好看,但性子特烈,半点都调戏不得。

    门口这群人里,有人盯着沈酥的脸看,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谁。

    这不是沈建瓴的女儿吗!

    听说前日刚被赶出沈家,今日怎么就开了小衣铺子?

    他犹豫一瞬,但又想看沈建瓴的笑话,便找人把这消息透给沈家人听。

    这小衣铺子上午才开业,晌午前怕是就要关门喽。

    作者有话要说:

    鱼:家人们,睡着了被媳妇强制开机炒菜煲汤,谁懂啊。(矜持的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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