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前的一盏八角灯耐不住风,打了个转儿。
晃闪得小姑娘的的眼眸越发潋滟。
“除了殿下,没人会用这样的姿势,和知知说话的。”
知知说得真恳,连她阿娘也不会这样动不动就抱她,还有谁会和他一样蛮不讲理。
如果仔细听,还能发现这话里很有些微不满的意思。
可萧弗就好像她说了什么悦耳的言辞一样,低低一笑。
随口道:“幸好没有,否则,那人就是找死。”
别人说找死,多半是虚张声势的恫吓。知知却是见识过江天那把削金若泥的剑的,绝对的武力,有时候比权势来的更能威慑。
知知更不敢动弹了。
捎溪楼四面都不设门墙,仅有湘帘四垂,帘外则是观景的小平台和回环的朱红阑干。
捎溪二字取自“急雨捎溪”的诗文,眼下没有跳珠白雨,只有秋风一下一下撩拨着,时不时就要把帘子扑开似的。
哪怕他们现在的位置,和外头除了斑竹的帘子,还隔有一道屏风,知知也总觉得,若有人打从楼下经过,就会从被吹大了的帘隙,撞破她和殿下现在的情形。
没有人敢非议殿下,但有的是人会说她。
偏生这么久萧弗都毫无松开的意思,知知不得已,终于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可他的圈锢始终稳若金汤。
好像总是这样,没有一次,是她躲的开的。知知忽然就有些丧气。
反倒是她那回抱他,殿下叫她想好再来的时候,推却她不费吹灰之力。
她和殿下之间,永远都不公平。
她不知道的是,那幼嫩的雪指推上去,别说推开,根本和才满月的狸奴的肉爪一样,挠痒痒似的,更像是欲迎还拒的撒娇。
萧弗的气息浊重了许多,这还是只学不乖、学不安分的猫咪。
慢慢的,知知就发现,控在她腰后的手掌竟越来越烫,简直要把人身子都烫到酥化。
甚至他的拇指轻轻揉玩起她的腰肉,隔了几层衣服,也能激起一阵颤栗。
即便在这四方来风的楼台上,萧弗也无所顾忌。
知知只能哆嗦着讨饶:“殿下,别在这里……”
她本是叫他,不要在这里抱着她。哪怕不久后她真的成了他的妾,也希望能留有最后的尊严,而不是在外头就能随手狎玩的一个物件。
但落到旁人耳中,却又成了另一种意思。
周明亦浑浑噩噩睁开眼,趔趄着从案底爬起,看着屏幅上映出的一双相叠的人影,惊掉了下巴。差点以为是醉糊涂了。
这么多年,几曾见过小娇娥偎向萧弗的样子?
他已经醒来,自不可能两眼一翻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也不知是不是爬起来的时候,被那一声娇滴滴的莺啭惊着了,踹到了酒杯。玉质的杯子就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最终撞停在案脚。
铿然尖厉的脆鸣,听得人浑身一凛。
知知发觉屏后的几案处还有别人,呼吸都卡在了嗓子眼。
她不知道那是谁,总之一定不是这府上的人,怪不得殿下会在此处,原来是和别人有约。
如今别说夺步逃走来不及了,就是她想,殿下也不会配合,知知脑中嗡然,忽地有了一点儿穷途末路的急智,把心一横,脸就贴上了萧弗的胸膛。
看不到脸,就不知道她是谁。
丫鬟们的衣服都是大差不差的样式,捱到那人离开,她也不算太难堪。
萧弗的手却拍在了她的背上,像在和她说别怕。
“子介先去宴上,别让母亲寻你不见。”
周明亦已经弯腰捡起了杯子,摆正在案上,酒气也醒散了大半,起先只是不曾见过好友这阵仗,一时才有些错愕。
“放心,这里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说着就往楼梯走去,知知怕侧脸教他瞧去,换了一边脸颊去贴萧弗,单单呈给了周明亦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萧弗见她这般稚气,好笑着与她道:“这是子介,也就是周家二子周明亦,我与你说过的,忘了?”
还不等知知说什么,楼下却起了动静。
隐约是有人在说话。
依知知的耳力听过去,掺着渺远的舞乐声,细细碎碎的,一会儿有一会儿无,什么也听不分明。
但她想到,孟大哥和她约好,就不会不来。他比她先动身,按理早就该到了,指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才迟了一些,而今也许刚抵楼下。
如若孟大哥上来,看到殿下和她在这里,他那么通透的一个人,联想到她阿爹能及时得到救护之事,怎么会不起疑。
来日就要为人婢妾,这本该是最后一次,她还有勇气面对儿时的故友。
萧弗觉出怀中的僵硬,叫住周明亦:“烦请子介告诉江天一声,无论是谁,都不准放上来。”
周明亦下楼下到一半,仰脖子应了声:“我去将人支开便是。”
殿下对那人用“烦请”。
位高如殿下,也有尊重的人。
知知不晓得都这般情急的时候,她怎么还能分心去想这些事,可却忽发了狠想要挣脱。
却不过弱兔博狮。
知知还是未出阁的女子,绾发只梳半鬟,另一半乌润的浓云就那样放任自流地披着。
拍她背的时候,萧弗的另一只手已从细腰上移,摁在了她的头发上。
他的掌心一遍遍碾过她的头发,好整以暇,像是笑她自不量力。
可一个念头猝而在他心中生起。
是有人来了,她的反抗才变得激剧?还是因为,她要密会的人来了。
萧弗没有再想下去,他起了一点戾气,低下头,热气喷洒在她雪白的脖颈,就那么对准那白生生的娇肉咬了一口……
…
捎溪楼下。
途中碰着个迷路的姑娘,追着问东问西,孟青章自知赴约已迟,脚步生风地赶到楼下,却被一少年拦住。
挡住去路的是把带鞘的长剑,孟青章就知道此人绝不是宾客,应是王府中人。
宾客岂能带着兵刃入府。
他没想到捎溪楼附近忽然有人蹲守,并非说话的良地。
那么,知知还会在上面吗?
“敢问这是何意?”孟青章好言好语恳求道:“在下有事上楼,能否请这位公子让个道。”
江天却不张口,也不放下剑,一副岿然如山的架势。他知道殿下和知知都在楼上,怎会放一个面生的人上去。
待周明亦一出楼,果见外头起了争端,笑着上前压下了江天的剑:“孟公子。”
二人有过几面之缘,赌过两局棋,孟青章回了个揖礼,颇为惊讶问:“周公子是从楼上下来?”
话一说出去,他就知道自己问的多余。只是,原以为此处僻静,他才同知知约在这里,不想却一而再见人,竟是这般的热闹。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周明亦拍了拍他的肩:“摄政王在楼上赏风饮酒,孟公子还是不要相扰的好,倒不如和我一同回席吃酒去。”
这可不是什么诳语,只是只说了一半而已。
孟青章被周明亦勾着肩,只能极不情愿地走出去三两步,两步一回头。
摄政王在上头饮酒,所以那小少年才会不让他上去,如此却也说得通,可若知知没有上去,她现在在何处?
自知少年不可能放行,就算他想上去看个究竟也是痴想,孟青章终是随周明亦离开……
捎溪楼上,知知的手拍打在掣制着她的手臂上,可殿下存心和她较上了劲,越收越紧。
甚至她的脖上都微微一吃痛,湿湿热热,又痒又麻。
楼下的声音已渐渐不闻,知知却更为慌张起来,直至一步步被萧弗抵到绘藻的柱下,被抓着手腕举过头顶时,她已毫无反抗之力。
只含着满眼的水雾求他:“殿下,中秋过后,殿下想怎样都好,真的不要在今天,不要在这里……”
“怎样都好?”萧弗玩味一问。
他一松开,知知当即头也不回地往外逃去,可左脚的鞋尖却不知何时教他踩住了一点,从脚上剥脱。
她今日没穿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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