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逾逗狐狸玩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身子酸疼,累得不行。他身体本就虚弱,晚上受了惊吓又加上剧烈运动,信息素还在隐隐作怪,现在只想快点休息。
把狐狸放下后,自己偏头瘫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睡着之后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会儿是青面獠牙戴着官帽的判官将他剖膛开肚,一会儿是不男不女的树妖姥姥要取他性命,还有风情万种魅惑人心的狐妖要吸他精气……
狐狸!
王子逾突然惊醒打了个喷嚏,睁眼就看见狐狸蜷安静地缩在自己枕边,毛茸茸的尾巴还能时不时扫在自己脸上。
“……”
王子逾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个噩梦。
瞥了一眼窗户,天色尚早。王子逾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上茅厕,刚打开房门,就见闻书风风火火地从小院门进来了。
“少爷少爷,你总算醒了,朱尔旦在王文涛家门口闹事儿呢!”
王子逾一听这话顿时尿意全无,人也清醒了:“快快快,带我去看看!”
说着随意扎了下衣服就跟着闻书往大门跑,还没出门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出门才发现街上已经聚了很多人,都是在王文涛家门口围观的。
走到这里,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刚刚没有多想,只是想看看朱尔旦有没有出事,但现在想来,或许还是应该避开和朱尔旦再有交集。
闻书见他不动,急匆匆地转过来抱着王子逾的手臂,催促道:“少爷快走,再不去就没热闹看了!”
王子逾只好跟在闻书后面,费劲地拨开重重人群,这才挤到了前排。
只见朱尔旦头发散乱,形容狼狈地站在王文涛家大门口,身旁还立着一个木雕的判官像。
那雕像周身都上了彩漆,刻画得栩栩如生。绿脸红须,官袍裹身,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一手拿着朱笔,一手拿着生死簿,似乎马上就要活过来一般
周围的人嘈嘈切切地讨论着——
“这不是城外十王殿的判官吗?这人怎敢将判官像搬到这里来?好生骇人!”
“哎,听说这人半夜就来叫门了,说是要见王给谏的公子,助他考取功名。”
“敢对鬼神行如此大不敬之事,竟还妄想什么功名,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
“你不知道,这人名叫朱尔旦,是个愚钝不开窍的书呆子……”
朱尔旦背对着这些纷繁的闲言碎语,脊背微弓,执着且沉默地等待着。
片刻后,大门忽然开了,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少爷他不在府中。你若再不把这雕像搬走,待会儿耽搁我家大人出门上朝,你就等着让家里人来收尸吧!”
朱尔旦终于开口:“王文涛真的不在吗?”
管家不耐烦地挥手:“不在,不在,就是不在,还能躲你不成!”
像是无可奈何,或许是别的什么,朱尔旦不再纠缠,弯身将木雕判官像背了起来。周围人见他要走,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宽道,都怕碰着这个骇人的判官惹祸上身。
那雕像同朱尔旦一般高,虽是木制的,算不上多么沉重,但长时间背着也很费力。朱尔旦有些艰难地移动着,双腿还微微打着颤。
王子逾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猜也能猜到朱尔旦这个老实人肯定是连夜将陆判雕像从城外背回来的。
哎,王文涛,你小子是真作孽啊。
“闻书,你拿些银子去雇个牛车……”
……
朱尔旦背着陆判雕像脚步一深一浅的,一夜不曾合眼,实在是背不动了。本想找个牛车,却一路都没有人愿意载他,个个都怕犯了忌讳。
走到转角时,却来了个赶着空牛车的人,还险些撞到他。朱尔旦默默看了一眼,连问都不问了。
那赶车人却主动跟他搭话:“公子可要坐牛车?”
朱尔旦讶异道:“你愿意载我?我可是要带着这判官雕像一起的。”
赶车人毫不在意:“我这牛车能载鬼神也是一桩奇事,你快上来吧。”
朱尔旦生怕赶车人反悔,连忙将判官雕像搬上车板。判官像卧在车板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转了转僵硬的眼珠子。
看见朱尔旦上了车,躲在转角后面的王子逾总算松了一口气。
能力有限,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很快就到了十王殿。
十王殿顾名思义,是供奉地府十大阎王的庙宇,而陆判就是五殿下阎罗王手下的判官。十王殿里的雕像林立,个个都是怪诞奇异的模样,又加上位置偏僻,平日里无人供奉,香火稀少。
这里即便是白天也阴森森的,殿门残破不堪,地上倒着不知何年何月的香烛和纸钱。
赶车人不敢靠近,将牛车停在殿外五丈远的地方,让朱尔旦快去快回。
朱尔旦将判官像从车上背下来,放回东庑。又跪下朝判官像磕了三个头,口中念念有词:“判官大人在上,小人莽撞无礼,无意冲撞了大人。此举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望大人海量,饶恕小人的罪过。”
出来又坐上牛车回家,下车时正要问赶车人车钱几何,那人却不等他说完,径自离开了。
朱尔旦感叹,这是遇上好人了,不是每个人都像王文涛一样以羞辱他人为乐。
梅小青听见门外的动静,急忙跑出来拉着他上下打量,带着哭腔道:“你跑去哪里了?要急死我不成!”
朱尔旦不想把自己做的傻事说出来让梅小青担心,支支吾吾地说是同窗邀他喝酒,后来喝醉了就在外面歇了一夜。
朱尔旦从不撒谎,梅小青虽然有些疑窦,但还是相信了他说的话。
看他疲惫的样子,又忙活着去烧热水洗澡。
晚上朱尔旦正像往常一样在书房挑灯夜读,忽然一阵风将书房门吹开了,朱尔旦听见动静,抬眼望向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绿脸红须的人走了进来。
竟然是陆判!
朱尔旦惊恐不已,连忙伏地跪下:“小人无礼冒犯了大人,大人是来索小人贱命的吗?”
陆判摸着火红的胡须微微一笑,道:“非也,昨夜你的所作所为本官都看在眼里,你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实诚人。本官愿意和你交个朋友,如何?”
没想到传闻中能止小儿夜啼的陆判竟然这么好说话,朱尔旦欢喜地答应:“大人肯垂青是小人的荣幸,我这就让娘子备上酒菜,请大人稍等。”
陆判笑着拍手:“巧了,本官别无所爱,唯爱这二两黄汤。朱尔旦,你真是本官的知己啊!”
两人竟然真的很聊得来,朱尔旦还拿出自己做的文章给陆判评判,陆判并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还认真地拿起朱笔给他修改批注。
一直推杯换盏到半夜,陆判告诉朱尔旦时候差不多了,他该回地府去了,以后还会经常来找他喝酒的。
说完就化作一阵阴风兀自离开了。
朱尔旦揉了揉眼睛,感慨鬼神果然是神通广大。自己这种凡夫俗子竟然有这等奇遇,能和鬼神交上朋友,也算是不枉一天一夜的辛苦。
……
在家过了两天舒服日子,王子逾都不想再回书院受折磨了。家里不仅有宠物,还有王元丰和小翠两个活宝,别提多惬意了。
闻书是个急性子,不断地催促:“少爷,再不走天就黑了,还是快些动身吧。”
“知道了知道了,小小年纪操这么多心,小心老得快。”
王子逾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也不知道闻书为什么对上学这么积极,果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把怀里的狐狸放下,又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这才迈步出门。
刚走几步,狐狸就跟了上来,王子逾只以为它是像小猫小狗一样留恋主人,也没有管它。结果一直到王府大门口,狐狸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无奈地蹲下来看着狐狸:“乖乖,你听话在家里好不好?”
“二弟,这狐狸与你感情深厚,你怎么忍心将它丢在家里呢?这一去就是十天,不若还是把它带去书院吧。”小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嫂,我怎么能把狐狸带去书院?若是被知道了我定会被责罚的。”王子逾觉得小翠对狐狸的态度一直古古怪怪的,但又找不到是哪里不对劲。这两天也想法设法地试探了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对狐狸的确很好,甚至可以算是——
礼貌。
比对人还要礼貌三分。
王子逾想,她或许真的是很喜欢这只狐狸,毕竟这只狐狸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被雷劈过还没死,确实平平无奇。
于是顿了顿又说道:“再说,大嫂你把它照顾得很好,我很放心把它留在家里。”
小翠还是微笑着,不再接他的话了。
王子逾莫名其妙,虽然小翠脸上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一副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但他一直都看不透小翠,总觉得那笑容有什么深意。
拱了拱手,对小翠道别:“大嫂,这狐狸就拜托你多费心了,小弟先行告辞。”
待他上了马车,狐狸都没有跟来。
王子逾的马车走后,小翠收起了笑容,对地上的狐狸颔首弯腰道:“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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