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药不是立竿见影,要半小时后起效。
沈清洛回房间休息,郑阿姨担心她,“路面的雪被踩成冰,滑得很,能自己走吗?我找个小伙背你回去。”
背?这也太大阵仗,沈清洛立刻拒绝。她只是痛经,不是半身不遂。
但架不住郑阿姨热心肠。在郑阿姨眼里,她现在脆弱易碎,吹不得一阵冷风,是个该放进玻璃罩的宝贝。
眼看真要喊人来背她,沈清洛无奈地望向陆策求助,她自己没意识到,这种湿漉漉的眼神有多依赖。
陆策与她对视片刻,不动声色移开。
“郑阿姨,您别费心,我抱她回。”
沈清洛以为听错了,下一秒,陆策就用行动诠释那句“我抱她回”。他屈身,手臂从她膝弯穿过,把人打横抱起。
沈清洛下意识环住他脖子。
“陆策,我能自己走。”被人抱着,沈清洛气势都弱几分,眼神游移不定,最后落到陆策外套上晃动的拉链头,“......你放我下来。”
“不是你让我抱的吗?”
陆策用幽幽的语气,甩出一口惊天大锅。
沈清洛目光上移,掠过陆策线条清晰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对上他微敛的沉黑的眼睛。
她试图为自己的清白辩驳,就听甩锅的人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难道我误解了你刚才的暗示?”
哇,他好会曲解。
“我的意思明明是......”小腹又突来一阵拉扯的疼,沈清洛猛得蜷起身子,脸埋在陆策胸口,说不出话。
陆策感到怀里人的僵硬紧绷,手臂收了收,几乎将她全部包住。
步伐加快,送她进103房间,先安顿在沙发。随手扯来条毛毯给她盖着,陆策俯下身,声音比往常温柔:“休息会儿,自己脱衣服去床上睡,我帮你把东西拿过来。”
“好的。”
陆策握住门把,又回头,“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沈清洛点头。看着很乖。
他返回大厅,见到许怿的车也停在门口。许怿本来滑完雪去规划局办事,思来想去实在不放心,开回来看看情况。
屋内,郑阿姨和许怿聊得热火朝天。
“他就这样,弯腰,手一勾,轻轻松松把人抱起来啦。”郑阿姨不光说,还要向许怿比划,“以前以为你朋友挺高冷的,原来是面冷心热,特别乐于助人呢。”
许怿一条胳膊握拳横在腰间,另条胳膊垂直搭在手背,屈起的指关节抵住嘴唇,强忍不笑。
陆策闭了闭眼,推门进屋。
郑阿姨绘声绘色的描述停止。她一回头,见是陆策,眼神顿时充满慈爱,犹如看到施善小标兵,“沈小姐还好吗?”
“吃的药还没完全起效。”
那就还是疼。
陆策在前台找了一只迷你尺寸的保温水壶,接满适宜直饮的热水。郑阿姨又塞给陆策一个灌好的热水袋,让沈清洛放入被窝暖脚。
许怿围观陆策熟练的动作,眼睛越睁越大,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喂,陆策,你对老同学太关心了吧,”许怿凑近,压低嗓音,“快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人小姑娘有意思?”
“不要乱猜。”
“我这叫合理推测,你跟她明显不对劲啊。说不说?不说我去问周泽杭。”
陆策把零零碎碎属于沈清洛的东西整理好,再滑稽地捎上热水袋和水壶,临走前告诉许怿,“她是我前女友。”
“卧槽!”许怿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关于陆策前女友,他曾有所耳闻。当年周泽杭每次群聊提及她,都用“陆策,你家宝贝”的开头调侃,时间一长,许怿忘了女孩名字,也跟着喊“你家宝贝。”
倒是与她在电话里有过一面之缘。大二时候,他有事给陆策打电话,陆策正和她女友待一块儿。许怿听见陆策喊女友名字,好像叫什么顺来着.......
顺顺?小顺?阿顺?
记不清,反正和“沈清洛”三个字毫无关联。
许怿听周泽杭讲陆策的恋爱史,说陆策高中就追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毕业追到,又相隔两地读大学。
他对能搞定陆策的姑娘相当好奇,在群里嚷嚷看照片,陆策就是不发,周泽杭乐呵呵拱火,说陆策找的是个超级大美女,闲杂人不准看。
“闲杂人”许怿隔着大西洋怒斥好友不讲义气,陆策哼笑一声,说等你回国,带她来和你正式见面。
“行行行,还正式见面,你都安排好了是吧,要不把她和你父母正式见面的时间也敲定吧,啊?”许怿阴阳怪气。
陆策嘴角勾起,不理会他的挑衅,“见父母还早,等大四毕业吧。”
许怿愣了下:“你认真的啊?”
“嗯。”
“你......我靠......22岁属于英年早婚。”
“不会那么快结婚,”陆策失笑,“见面而已。”
再后来,许怿就听到他们分手的消息,据说是女方甩了他。陆策那一阵很消沉,周边朋友自觉不再提及他的前女友,时间长了,陆策恢复如常,好像彻底掀过那页。
许怿在原地发呆,郑阿姨喊了他好几声都没见。
他自言自语,“这也不像翻篇的模样啊......”
-
陆策离开时,带了103房间的钥匙,谨慎起见,他敲了敲门,“东西带过来了,我可以进来吗?”
无人回应。
他眉心微蹙,“沈清洛?”
依然无人回应。
不管了,直接开门。
沙发上的毛毯揉成一团,人不见了,也不在卧室。仿佛在禾木遇见沈清洛是场幻觉。
咔嚓,卫浴间门开了,不是幻觉。
沈清洛去洗了把澡,换上干净睡衣,热气把她皮肤稍稍熏出一丝血色。
陆策语气不太好:“让你脱衣服睡觉,不是让你脱衣服洗澡,沈清洛,能不能有点数,万一晕在里面怎么办?”
沈清洛掀开被子,钻进去,止痛药还是给力的,她这会儿已经缓神,虚弱无辜地看着陆策,“滑雪出了汗,不洗澡睡不着。”
这个麻烦精,一点都没变,陆策不客气地把热水袋塞进她被子。
民宿客房的四件套,统一纯棉白色,沈清洛床上这套光面墨绿色床单被套,是她自带的。
上学那会儿,陆策就发现沈清洛有些小洁癖。比如从外头回屋,必须换衣服换裤子才坐沙发。在一起之后,撬开冰山全貌,才发现她的禁忌事项远不止于此。
沈清洛不喜欢住酒店,尤其抗拒酒店提供的床品,即使高压蒸汽和化学消毒试剂能消灭大多病菌,沈清洛还是极度排斥。
大一开学不久的周末,陆策第一次从北城飞去明市看她,两人黏黏糊糊,牵手逛公园看电影。
陆策自认不算好人,晚上当然不会放沈清洛回宿舍。挑了她学校附近最贵的酒店,开一间房。
沈清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竟然穿了长袖长裤睡衣。
“宝贝,你在防我?”陆策乐了,勾她衣角,“我真想做什么,这点布料也不够看啊。”
沈清洛轻轻拍掉他的手,“没有防你,我不习惯睡外面的床单。”
陆策起先没在意,以为她害羞。灯一关,只留一盏光芒昏暗的夜灯,陆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喜欢的女孩躺在身旁,哪儿有定力做君子。况且他从没打算当君子。
沈清洛被他压着吻,肢体全然忘记反应。无论陆策怎么安抚,她都无法放松,最后陆策心疼了,哄她别紧张,说这事不急,以后再做。
他只肯退一步,其他都要。沈清洛能感觉陆策忍得难受,犹豫了会儿,手指碰上睡衣衣扣。
陆策如愿抱住了他的宝贝,没有任何阻碍。
只是后半夜,怀里人睡不安稳,他察觉,起身开了盏台灯。沈清洛迷迷糊糊,眯着眼,畏光似的埋在他肩头拱来拱去。
他亲了亲沈清洛额头,倾身胳膊撑在她上方,问怎么了。
沈清洛拧眉,“痒。”边说边无意识地挠胳膊。
陆策托起她一条手臂,纤细滑腻的皮肤布满红色抓痕,他立刻清醒,帮她重新穿上长袖衣服。后来一整夜没睡,时刻怕沈清洛抓伤自己。
这种“痒”,心理作用大于生理作用。
陆策后来在她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不用再去住酒店,出去玩时,行李箱多备套自家床单,这习惯维持了好几年。
起了药效,沈清洛犯困,她还惦记明天和陆策去布尔津修轮胎的事,嘟嘟囔囔,“我定过闹钟了,陆策,你睡前也记得定一下......”
陆策立在床边:“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休息。”
“不用,我们一起去,”沈清洛往被里缩了缩,“我就来的第一天比较疼,明天会好。”
陆策知道她这个体质,于是点头,“好,明天八点见。”
沈清洛睡过去了。她的睡相很乖,睫毛纤长,让人想拨弄逗趣吵醒她。陆策及时制止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被子紧紧裹住身体,陆策怕她睡了会儿闷,便探手扯被子。
手背不小心碰到沈清洛衣领。
她忽然惊醒,眼底的惊恐来不及隐藏,“别碰我!”
陆策指尖仿佛被刺了下,收回手,表情冷得掉冰碴,“抱歉。”
沈清洛神思逐渐清明,她咬了咬唇,想解释,不知从何解释。
待在单身女性的房间里确实不合适,陆策把房间钥匙放在床头柜上,“好好休息,我走了。”
“陆策,等等,”沈清洛想出个不高明的借口,“我刚才好像做了噩梦。”
陆策不语。
“你能不能......能不能等我睡着再走?”
陆策不避讳地打量她,沈清洛的眼里没有任何戒备。
半晌,他回到床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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