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他怎么会跟褚寒峰同父异母的兄弟很熟?

    余丞不假思索答:“我对他的了解还没你多。”

    想了想, 余丞又猜测,补充道:“可能他误会了我跟褚寒峰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对我好奇吧。”

    “也是,”薛济饶有兴味回, “类似我哥有的东西我也要有, 没有就要抢过来的那种?”

    余丞:“……”

    余丞突然怀疑薛济硬是要在娱乐圈里分一波羹, 主要目的可能不是赚钱, 而是出于对狗血剧的热爱:“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薛济:“不合理吗?我觉得挺合理的啊。”

    余丞懒得理他, 等一同回到公司宿舍,摸了半天口袋后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怎么了?”薛济问。

    余丞埋头翻找口袋:“我钥匙不见了。”

    “是不是落在车里了,我下去帮你找找?”

    余丞一想也是,索性跟着薛济又回到停车场, 结果俩人在副驾驶摸索了好半天,愣是什么也没找着。

    他实在没辙,又不愿意大晚上的继续折腾:“明天再说吧, 我先回我自己家。”

    反正宿舍里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再者走廊里都有监控, 出不了什么大事。

    说不定是自己忘性大,放在自己家里了也说不定。

    但这点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余丞放假的心情。

    他特意嘱咐了孙灿,一直到年初七, 工作的事情免谈。

    人坐着车后座还没到家, 又接到孙灿的电话:“哥, 你记得录几个拜年的视频过年用。”

    余丞一想到这个就头痛:“非得视频吗,打几个字不行?”

    孙灿嘴巴跟抹了蜜似是:“咱薛总说了,就凭你这张脸, 不录个视频可惜了。”

    余丞一阵哑然:“他自己怎么不录?”

    孙灿:“要不给你们俩来个合体大拜年?”

    余丞:“……”

    余丞:“有毛病吧?”

    他跟薛济合什么体?

    这边孙灿还没挂电话,手机在耳边“嗡”的一声, 褚寒峰给他发了条短消息:

    【褚寒峰】:褚忱找你了?

    自从上回褚寒峰给他打了那通电话,余丞现在一见到褚寒峰的名字,心里就免不了一颤。

    好在那人的消息内容还算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字眼。

    余丞没听清对面孙灿又说了什么,只道:“实在不行你让薛老板自己录段视频,把我脑袋P上去算了。”

    孙灿:“……”

    孙灿:“大过年的还是不要这么吓人了,不吉利。”

    余丞:“没事,祖国的光辉照耀你我。”

    孙灿:“可是……”

    余丞:“年后见,么么哒。”

    孙灿:“等会儿……”

    余丞:“今年辛苦了,等会儿给你包个大红包。”

    孙灿:“好嘞!谢谢丞哥!”

    余丞心满意足,随即拿着手机给褚寒峰回消息:

    【余丞】:在电梯里遇上的。

    【余丞】:你这弟弟怎么茶里茶气的?

    【余丞】:你爸原来喜欢这种调调?

    【褚寒峰】:……

    恰好车停,余丞一边发消息一边从车里出来,与司机挥手告别后,走了几步忽然抬头。

    就见褚寒峰站在天寒地冻的冷风里,一身及膝的黑大衣,还戴着黑色口罩,余丞总感觉若自己再走近几分的话,配上他那头奶奶灰和白色羽绒服……两个人站在阴影里,简直就是黑白无常。

    余丞把输入框里的消息删了,匪夷所思望过去:“你站在这里吓唬谁?”

    褚寒峰双手揣在大衣兜里,闻言好笑道:“有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小?”

    “哪里是我胆子小,”余丞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大晚上站在角落里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

    褚寒峰:“嗯。”

    余丞:“……”

    这人还好意思“嗯”?

    褚寒峰淡淡问:“怕么?”

    余丞不自觉翻了个白眼:“怕个锤子。”

    褚寒峰这回没应声,只看着他略微抬了抬眉。

    余丞不解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没什么,就突然想过来看看,”褚寒峰轻飘飘说,“看看某些人还愿不愿意理我。”

    余丞:“……”

    褚寒峰:“现在有空吗?”

    意识到褚寒峰这是在继续上回的话题,余丞脸垮下来:“没有。”

    褚寒峰似笑非笑眯了下眼,仿佛又想起什么,没再继续:“过年有什么安排吗?”

    余丞本来想说没什么安排。

    谁不让他咸鱼躺谁就是跟他过不去。

    话到嘴边,忽然转了个弯:“挺忙的。”

    褚寒峰:“是吗?”

    余丞点头:“得跟我爸回趟老家,顺便陪他到处走走。”

    褚寒峰颔首,仿佛本想说出口的话被他彻底堵在喉间,默了几秒才说:“知道了。”

    余丞故意补充了一句:“他这次做完手术后,就一直强调得多陪陪家人。”

    话说出口,余丞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是不是不该讲?

    毕竟褚家那些烂摊子,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嘲讽人。

    而褚寒峰一副没往心里去的模样:“挺好的,你多陪陪他。”

    余丞:“……嗯。”

    面对这样的褚寒峰,余丞突然有些不自在。

    毕竟以往这人要不就高冷到不愿意说话,要不就冷着脸嘴里讲不出一句好听的……

    结果这段时间脾气温和到不行,余丞有时候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喜欢褚寒峰,颇有些受虐狂的味道。

    好在褚寒峰似乎也没有在这里多待的打算,临走前还不冷不热念叨了一句:“再待下去就得被你爸发现了。”

    余丞顺嘴回道:“你还怕被我爸发现?”

    以前直接去人家病房的时候怎么不怕?

    结果褚寒峰看着他:“我倒是不怕……”

    余丞反应过来,额角一抽:“你走吧。”

    褚寒峰眼角眉梢间的那点细微弧度渐渐笑开。

    余丞面无表情:“我怕,我怕还不行么?”

    褚寒峰:“怕什么?”

    余丞没答。

    褚寒峰:“怕你爸觉得咱俩有什么?”

    “那倒不是,”余丞说,“怕他想起已经飞走的爱情鸟。”

    褚寒峰:“……”

    余丞:“心碎的中年男人,你可怜一下他。”

    褚寒峰:“…………”

    好不容易把褚寒峰送走,余丞输密码锁开门。

    余征祥正坐在客厅看报纸,见余丞欢欢快快往上楼,到底是没能憋住,清了清嗓子问:“这么高兴?”

    余丞脚下一顿,反问:“放假了,不应该高兴?”

    余征祥神色复杂:“不是因为谈恋爱了?”

    余丞:“???”

    谈什么?

    他这样子像谈恋爱?

    余征祥:“不然你偷偷摸摸的在外面那么久,是在做什么?”

    余征祥早发现外头不对劲了,虽然看不见另一个人的脸,但余丞的身影他总不会认错。

    本来不想点破的。

    但一想到自家养大的嫩白菜迟早要被猪拱,余征祥就忍不住。

    余丞一怔,差点没答上话。

    就很离谱,他跟褚寒峰明明什么也没有,但就是莫名有些心虚。

    虽然最近褚寒峰有些怪。

    还总来找他。

    但他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总是不虚的!

    结果一开口,嗓音又略显含糊:“胡说什么,谁偷偷摸摸了?”

    余征祥满脸狐疑:“那门外是谁,在角落杵半天了。”

    余丞:“……”

    余征祥:“要不是你回来得早,我都差点亲自出去抓人了。”

    余丞:“…………”

    余征祥:“咱们家门外是不是应该安个摄像头什么的?”

    余丞:“………………”

    余丞点头:“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余征祥:“那门外那个是……?”

    余丞胡诌道:“我粉丝,追星追到家里来了。”

    余征祥:“啊?”

    余征祥从没想过这一出,结果被余丞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我已经把人劝走了,下回你再见到这种情况,直接把人赶走就好。”余丞说,“私生饭不需要手下留情。”

    褚寒峰也同理。

    余丞说着就不再啰嗦,趿着拖鞋往房间跑,等洗漱完往床上一倒,窝在被子里玩手机。

    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是宋非晚的。

    余丞也没想通大晚上的宋非晚找自己做什么。

    而且对方全然不似平时的温软和煦,一接通便火急火燎问:“你见到褚寒峰了吗?”

    褚寒峰?

    余丞一愣,总不能褚寒峰前一刻才来他家堵门,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全世界都知道了?

    余丞没回答“是”或者“不是”,只小心翼翼回话:“怎么了?”

    宋非晚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明白急也没有用,须臾后叹了口气:“算了,他一向有主见,凡事总是不需要我操心。”

    余丞不明所以没吭声。

    宋非晚:“如果你见着了他,让他联系一下我就好。”

    余丞直觉出了什么事,但细想下来又没想通这究竟是怎么了。

    待挂断电话,才发现早有娱乐新闻的消息框弹出来,是他自己一直没注意——

    【褚寒峰被曝有暴力倾向,父子不合原因首度揭露!】

    余丞:“???”

    暴力倾向是什么鬼?

    顺着几个醒目加粗的大字点进去,入眼的便是一段画面清晰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褚寒峰的爆发力惊人,揪着褚世华的衣领就把人往墙上怼。

    所有一切不过眨眼之间而已。

    不等人反应过来,褚世华已经被自家儿子狠狠掐住了脖子,近乎窒息的滋味令他控制不住地被迫仰着脖子,狼狈瞪大了眼与跟前人对视,一时之间就连额角的青筋都用力凸起。

    而那个几乎已经打红眼的人虽比褚世华更为高挑,但仍旧残留着少许青涩的影子,是少年人独有的单薄身材,却并不显瘦弱。

    和余丞记忆中的姿态,一模一样。

    余丞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娱乐圈中一个人的风评逆转或暴跌,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谁都逃不过。

    就算这个人是褚寒峰,也不可避免。

    【……果然艺人都是有人设的吧,说好的清风明月呢?】

    【百善孝为先,打自己老爹的人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吧……】

    【肯定是有原因的,褚寒峰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啊!】

    【追星也有个限度吧,怕不是想当人家的陪练?】

    【听说褚寒峰未成年的时候因为暴力问题还去过精神病院,治疗了一段时间才出来……】

    【怪不得,看起来是挺疯的。】

    ……

    一发不可收拾。

    人们总是乐忠于造神,却又乐此不疲地爱看人跌落神坛后的惨状。

    不过瞬息,已经没有人去管最初的视频是从哪里流出的。

    经过一夜发酵,大部分评论早已是恶意满满,就连褚寒峰曾在影片中饰演的颓废形象都被截图后挂在了评论区里,言之凿凿讥讽褚寒峰能把疯到极致的角色诠释地那样好,骨子里肯定也是疯魔的。

    而褚世华也经由媒体发声,坦言并不想过多讨论自己的这个儿子,拒绝任何采访。

    这便使得所有人更加浮想联翩。

    余丞一夜没睡着,反复拨褚寒峰的电话,但都没有人接。

    直到日正当中,模模糊糊打了半小时的瞌睡,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脑海中就跟过电一般,余丞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结果是孙灿的来电。

    对面问:“你的钥匙怎么还在门上的钥匙孔里,丢三落四的也不怕丢东西?”

    余丞人还懵着,莫名其妙脑袋里还全是褚寒峰的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我的钥匙?”

    孙灿问:“是啊,你昨晚还回了宿舍吗?”

    “不可能啊,”余丞嘟哝,“我的钥匙明明……”

    余丞一句话未毕,蓦然心头一震。

    他昨晚找了半天的钥匙,就这样出现在公寓宿舍的门上?

    本想着总归丢不到哪里去,说不定隔天就出来了……

    但以这种方式出来,实在是让人瘆得慌。

    孙灿说:“过几天我准备回趟老家,现在就帮你送过来?”

    余丞屏息凝神,沉默了少顷:“你先帮我拿给薛济吧。”

    孙灿:“也行。”

    余丞嘱咐:“还有,帮我再想办法调份走廊的监控视频,昨晚十点钟以后的。”

    孙灿不解:“你要这个做什么?又跟上一次一样喝醉了?”

    余丞:“……”

    孙灿:“说起来,上次监控视频里送你回去的帅哥,长得像褚寒峰的那个,该不会就是……”

    孙灿欲言又止,只恨自己以前看走了眼,没想到薛济也就算了,居然连褚寒峰都拜倒在余丞的西装裤下。

    玩得还挺大。

    又大又危险。

    孙灿委婉道:“还是注意一点吧……”

    余丞:“?”

    余丞:“注意什么?”

    孙灿犹豫道:“网上风言风语太多,你还是少跟褚寒峰联系,万一被牵连就不好了。”

    余丞默了几秒:“你也觉得网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说了不算,”孙灿语重心长,“舆论掌握在别人的嘴巴里,你玩不过那些人的。”

    “……”

    “别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被黑的,我也是担心你嘛。”

    第 52 章

    与此同时, 薛济的微博首页也被褚寒峰那条猝不及防出现的视频给刷屏,再随手一滑,便是昨晚自己与余丞同时出现在慈善晚宴上的场景,经过一夜的时间, 余丞那别具一格的妆发居然能在无数热搜中杀出一条路来:【谁懂啊!余丞这个白发造型简直杀我!】

    底下纷纷点赞, 甚至还有拉郎配的:【总裁大佬和他的酷boy, 我磕到了!】

    察觉到旁侧投来的视线, 薛济的手一哆嗦, 连忙把视频划走,一本正经道:“这些人真是,乱讲。”

    结果下一条,还是余丞。

    褚寒峰的视线落在对方手机里的那个侧脸上, 那人很认真的看着台上,场内灯光落在那双浅淡的瞳孔里,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清亮。

    这不禁让褚寒峰又想起昨晚上见到余丞的时候, 对方满眼警惕瞧向他的眸光,还有没一句实话的嘴。

    很像是只兔子, 只等他再进一步,就要随时躲回窝里去,跟他再也不见。

    这使得他不得不收敛起所有觊欲的念头, 小心翼翼的唯恐彻底把人给吓跑了。

    褚寒峰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落到这样的局面, 这让他忍不住有些发笑, 但心里的那些耐性已经快要消失殆尽,随着那人漂亮的眉眼落在眼底,难免掀起另一波烦躁与暗涌。

    而薛济瞧着脸色阴晦不明的褚寒峰, 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问。

    虽然他跟褚寒峰这么多年的好友,但偶尔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法完全摸清楚褚寒峰的性子, 就像此时此刻,薛济也不太明白褚寒峰究竟是怎样想的。

    迟疑许久,薛济才问:“对了,余丞让人去调查宿舍走廊的监控视频了。”

    褚寒峰眉梢微微往下一压。

    “知道你不愿意让余丞掺和太多,但褚忱已经把人盯上了,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继续让余丞懵懵懂懂的也不是办法,而且……”

    意识到薛济还有话外之音,褚寒峰终于舍得抬眼望过去。

    薛济其实不太认同褚寒峰当下的做法:“而且你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视频公之于众,虽然褚世华曾经以此为把柄试图牵制你,主动出击确实没有坏处,可继续不闻不问的,任由舆论发展下去,到时候会很被动,这一点你不可能不知道。”

    “那正好。”

    冷不丁的回答让薛济一头雾水:“正好什么?”

    褚寒峰说:“他这人容易心软,这样能离他近一点。”

    薛济一怔,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褚寒峰口里的“他”是谁。

    就……

    虽然知道褚寒峰疯,但没想到能这样疯。

    “玩这么大?”薛济惊了,“你就不怕余丞无动于衷,或者怕被牵连故意跟你撇清关系,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买卖也忒不划算了。

    褚寒峰没答。

    无动于衷就更好了,反正也是个小没良心,他也不需要再耐着性子,直接把人绑回去关起来算了。

    万籁俱静间,薛济的手机震起来。

    褚寒峰不语,视线半垂看了眼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好几通未接来电。

    全是余丞的。

    他其实想接,但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下一刻。

    薛济开了免提,余丞略急的嗓音便顺着扬声器落满了整个屋子:“你看见网上的新闻了吗,褚寒峰的那个。”

    “唔,”薛济含糊不清应了声,“当然。”

    本以为余丞多多少少也会关心一下自己的那把钥匙,结果张口就是褚寒峰,薛济只觉得自己隐隐约约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之前宋姨联系我,好像在找褚寒峰,”余丞说,“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薛济瞟了眼姿态闲适的褚寒峰:“你也在找他?”

    余丞迟疑半秒才别扭道:“我给他打电话,一个都没接。”

    薛济觉得自己都快人格分裂了:“可能他现在心情不好吧,你再打几个试试?”

    “我打电话没用,”余丞说,“你俩关系好,他没找你吗?”

    薛济:“……”

    找个屁!

    都是他皇帝不急太监急亲自找过去的!

    薛济默默在心里吐槽,关系再好能有你好吗,我不过就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妥妥的工具人。

    “你再找找,”薛济面无表情,“你别急,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

    不像他。

    找到了跟没找到一样。

    明明这人就坐在他跟前,心早已经飘到电话另一端去了。

    薛济不由自主吐槽道:“放心吧,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的。”

    余丞:“……”

    余丞当然也知道,褚寒峰这么大个人了,压根不需要他操心。

    其实他也没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急什么。

    只是在有人扒出这个视频的时间点,恰恰是九年前的那个小年夜后,他本来就稍显不安的心更是乱成了一片。

    仿佛连带着褚寒峰那晚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释……

    说那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所以错过了他的短信。

    一切变得有迹可循了起来,然后在网上无数的蜂拥谩骂中,沉积数年的怨气悄然裂开一道缝隙,让那点恻隐之心趁虚而入。

    临近过年,偏偏冷空气来袭,本就阴冷的天骤然飘起雪来。

    余丞记得那年他从褚寒峰家里搬出去的时候,也下了很大的雪,积雪堆叠在门口台阶上,踩一脚便松松软软地陷下去一块,然后随着行李箱滑走,滚森*晚*整*理出长长两道痕迹。

    他清楚地知道,同褚寒峰相处的那大半年里,对方一直情绪稳定,甚至稳定地有些过了头,又怎么可能会有暴力倾向。

    那天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褚寒峰所以才被激怒,忍无可忍对褚世华动起手来。

    余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褚寒峰在郊区的那栋别墅。

    明明宋非晚也在找褚寒峰,如果他没猜错,对方第一时间寻的地方,肯定也是这里,因为无功而返才会想起要找他。

    余丞打上车窗,正打算离开,忽而瞥见门前院落,有人撑着把黑伞站在那儿。

    明明被风雨隔绝了视线,余丞却莫名觉得,那人应该是在看着自己的。

    转瞬,余丞便见对方将手机举到了耳边。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响起来。

    褚寒峰问:“要进去坐一坐吗?”

    褚寒峰本来只是想再等一等,等余丞把事情理清楚,他自己也想明白了,再去联系对方。

    但褚寒峰没有想过余丞会来这里找他。

    他看着那个身影,听见余丞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熟悉的别扭嗓音清晰地飘在他的耳畔。

    余丞喃喃道:“有杯热水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褚寒峰低低应了声“嗯”。

    余丞说:“我也不是很想去,是外头太冷了。”

    确实很冷。

    余丞跟着褚寒峰一起进屋后,便看见对方冻得通红的指关节,在骨节分明的白皙指间格外明晰,像是撑着伞,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余丞不解问:“你在外面做什么?”

    褚寒峰随手捻了下余丞发间的雪粒,在触碰的瞬间融在指尖处。他不答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丞喉头一哽。

    褚寒峰轻慢道:“不是说很忙?”

    余丞:“……”

    褚寒峰:“而且还得回老家?”

    这话本来就是他胡乱编排的,这会儿答不上来,大少爷就开始呛人:“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褚寒峰没回话,转身去给余丞热牛奶,余光瞥见余丞时不时将打量的视线落在他的方向。

    对方嘴开了又合,结果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褚寒峰端着玻璃杯折返,不等余丞出声,他先启唇道:“怕吗?”

    余丞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正为掌心的温度惬意不已,猝不及防听见褚寒峰这么一句话,迷茫抬头:“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的褚寒峰,听见那个人问:“不是怕我吗,为什么还来?”

    怕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怕的。

    但如今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偏离了他所认为的轨道,他昨天想了一整晚,甚至还用手机做记录,将梦里的大致走向给理了一遍……

    可以说自他与佟时发生争执,从浴缸中醒来的那一刻起,脑袋里便多了许多以前所没有的东西。

    后来他脑子里越想越乱,一方面觉得那个梦应该不止是梦,另一方面又觉得,很多事情其实与既定的轨道并不一样。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交织,余丞不敢表露分毫,没好气地一撇嘴:“怕你做什么,能吃了我吗?”

    话音刚落,客厅内陷入某种微妙的沉默,余丞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又不能对我干嘛。”

    “能干嘛?”褚寒峰的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不咸不淡地却令人越想越歪。

    余丞决定放弃挣扎,不去纠结这么多:“怕,怕死了。“

    褚寒峰看着他。

    余丞说:“所以你对我好点。”

    褚寒峰有些想笑,但那些笑意止在眼角眉梢间,无声无息间眸光陡然暗了些许。

    明明余丞说的坦荡,偏偏他心思龌龊,把能做的、不能做的在脑海中都做了一遍,那点污秽便在心口处沸腾,呼之欲出般……

    稍顿,褚寒峰轻声道:“行。”

    余丞一杯牛奶下肚,整个人暖和了不少。

    人一暖和就开始犯困,所有事都抛诸脑后。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早在舒舒服服坐下来的时候,眼皮子就有些耷拉。

    褚寒峰洗完杯子,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对方蜷缩在沙发一角,怀中还搂着个抱枕,下巴就搁在枕头上,是个不算舒服的姿势,但有点可爱。

    褚寒峰俯身,指腹在余丞嘴角残存的奶渍上轻轻一抹。

    他若有所思摩挲着指尖,仍由那点白色化开,拿纸巾擦干净前竟有种想送到自己唇边尝上一尝的冲动,实在是很荒谬。

    “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本来想着,若余丞怕他,他便小心翼翼的尽量不把人吓着,哪怕时间长一点也没关系,他愿意为对方多一点耐心。

    不过……

    褚寒峰伸手拂开眼前人的额发,目光灼灼盯着近在咫尺的干净眉眼。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是吗?”

    第 53 章

    余丞也没想到, 自己这一睡,居然就睡了好几个小时。

    他斜躺在沙发上没挪过窝,什么姿势睡的就怎么醒,一睁眼便觉得本就迷迷糊糊的脑袋更晕了, 腰痛脖子也痛, 连反应都慢上好几拍。

    所以看见褚寒峰的时候, 余丞懵了半晌, 才回过神来这里是哪儿。

    “你……”

    余丞本来跟对方抱怨, 屋里都亮灯了,怎么也不知道喊醒他。

    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后颈骤然触及一抹温热,余丞扭头, 便见对方随意侧坐在沙发扶手上,对上他的眼时,指腹揉捏了一下他绷紧的肌肉。

    不轻不重的力道立刻在他的颈侧与耳后激起一阵细微电流, 麻了一大片。

    “脖子疼?”褚寒峰问。

    余丞勾着脑袋,思考了半秒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他们俩是可以这种随便就能上手摸的关系?

    他又不是猫,这是要把他拎起来吗?

    余丞当机立断拂开褚寒峰的手,后背靠上沙发:“你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褚寒峰就这么看着他躲开。

    余丞不理解:“我说什么了?”

    “要我对你好点, ”褚寒峰说, “不好么?”

    余丞警惕道:“好归好, 不准动手动脚。”

    褚寒峰想了一下:“行。”

    有一瞬间,余丞突然有点怀念之前噎死人不偿命的褚寒峰,这会儿对方太好说话, 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对付。

    如此念头冒出来,余丞也觉得自己有毛病。

    这不妥妥的大冤种么?!

    但余丞实在是没有脸说出类似于“要不你还是阴阳怪气一点吧, 你这样我不太习惯”的话来,他歪着脑袋沉默了许久,褚寒峰便也没说话。

    四目相对,余丞有点想挑事,歪了下脑袋嫌弃道:“你家这什么破沙发,睡得一点也不舒服。”

    褚寒峰也不跟他掰扯他的睡姿问题,张口就是:“要不你出钱把沙发给换了?”

    余丞一愣:“凭什么,我这是要把你家的沙发给承包了?”

    褚寒峰语气如常:“快混不下去了,没钱买沙发。”

    余丞:“?”

    如果不是因为褚寒峰此时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他可能会以为这人被盗号了。

    毕竟“混不下去”这种话实在不应该从这天之骄子的嘴巴里说出来,要放在以前,哪怕是穷到去街上捡垃圾,他都觉得眼前人的下巴应该是微微抬起来的,连美丽冻人的脸上都依旧挂着“矜贵”两个字。

    不,褚寒峰怎么可能会去捡垃圾。

    就算饿死,这个人都不可能去捡垃圾。

    余丞无语:“没沙发回房间睡,关我屁事。”

    褚寒峰估计觉得很有道理,闻言还轻轻“嗯”了一句。

    余丞突然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对褚寒峰的打击还挺大。

    不然好端端的高岭之花,怎么能这样萎靡不振。

    算了。

    人没死就行。

    余丞起身:“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手机开机,活着就吱个声。”

    “回不去了。”褚寒峰突然说。

    余丞莫名其妙:“什么?”

    “大雪封山了,”褚寒峰提醒,“路上不安全。”

    余丞一愣,走到落地窗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积雪确实已经堆得老高,就着屋内投出的幽幽灯光,夜色被漫天的大雪所覆盖,看起来并没有马上会停的意思。

    他在窗边站了少顷,突然觉得,闲着也是闲着。

    回头瞅了眼还坐在沙发处没挪脚的褚寒峰,余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视频是褚世华放到网上的?”

    褚寒峰看着他没应声。

    余丞又问:“还是褚忱?”

    褚寒峰默了一秒,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带着少许兴味的神色被余丞迅速捕捉到。

    余丞不解蹙眉:“你笑什么?”

    他的话有问题?

    褚寒峰没答,反而问起他来:“你自己的事情没解决,先关心起我来了?”

    “谁关心你了?”余丞说,“我是来看笑话的。”

    褚寒峰扬眉:“那我就更不想说了。”

    “爱说不说。”余丞抱臂上下打量褚寒峰几眼,决定可怜一下对方最后的那点自尊心。

    毕竟这么些年他也从没听人说起过,褚寒峰以前还被送去精神病疗养院。

    想来也是褚寒峰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些,所以只字不提。

    可余丞隐隐又有些好奇,斟酌再三后:“你的精神状态……应该没问题吧?”

    哪知褚寒峰似是思考了一番,得出结论:“以前应该没有,现在不好说。”

    余丞:“……”

    褚寒峰又问:“饿了没有?”

    被褚寒峰提醒,余丞才意识到已经到饭点了。

    但他对褚寒峰的心理状态比较感兴趣:“上一句,展开说说。”

    褚寒峰没惯着他:“先吃饭吧。”

    也行吧。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临近春节,天气也不好,琢磨着褚寒峰肯定早早就让负责餐食的阿姨放了假,余丞对褚寒峰的手艺其实不抱有太大的期待。

    以前他跟褚寒峰在一起住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有人负责,唯有那回他打架后在派出所待了六七个小时,最后鼻青脸肿被褚寒峰领回家,对方善心大发,三更半夜帮他煮了碗面填肚子。

    其实清汤寡水的,放在平时他筷子都不会动一下。

    可那晚实在是饿极了,再寡淡的面条都觉得香。

    今时不同往日,余丞已经做好了寡淡无味的准备。

    甚至以褚寒峰当下的心理状况,拿出几个馒头来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结果一眼望去五花八门,他喜欢的脆皮烤鸭和油焖大虾一个都没落下,甚至还有各类甜品和小菜,而且都不加葱。

    就……

    满意中透露出一丝诡异。

    余丞纳闷地发出灵魂三连问:

    “你厨艺这么好吗?”

    “这么多菜咱们俩吃得完?”

    “确定不是人生中的最后一餐?”

    “之前雪还没铺起来,让人送来的。” 褚寒峰答,“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余丞莫名其妙问。

    褚寒峰看他一眼:“新年。”

    “还有几天,也不急。”余丞顺嘴说了一句,话音落下,又察觉到褚寒峰似乎对新年有种莫名的执着。

    也是,不管是九年前,还是现在,大过年的出了事,谁心里都不好过。

    况且这人总是孤零零的,确实有点……

    余丞突然也感觉心里堵得慌,但转念一想自己这点同情实在是多余,很快又打住话头,埋头夹菜。

    大虾辣得人有些上头,好几个小菜也是香辣味。

    余丞“斯哈斯哈”地咧着嘴,端起手边的汤盅就猛灌了好几大口,待快见底了才吐槽:“你以前不是不吃辣?”

    他也没管褚寒峰有没有回应,抿了下嘴角:“这是什么汤,味道还不错。”

    清甜不腻,手艺确实很好。

    说着干脆把底下的也喝完。

    褚寒峰慢悠悠答:“鹿茸焖鞭腰。”

    余丞抬眼,汤还闷在口里,差点没喷出来:“嗯?”

    褚寒峰说:“薛济之前送来的,说很补。”

    余丞:“……”

    补哪儿?

    肾吗?

    余丞鼓着腮帮子,憋了好半天才把嘴里的那点咽下去,意味深长瞅了褚寒峰好几眼:“他送你这个做什么?”

    褚寒峰一言不发的样子,像极了有什么难言之隐。

    余丞突然觉得也没毛病。

    说得好听是为人清冷,无欲无求。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

    余丞:“你不行?”

    人生低谷如褚寒峰,终于在这种事上,让余丞找回了一点对方曾经那点高傲的影子。

    “怎么?”褚寒峰略微压着嗓子,轻轻扬了下眉,“想试试?”

    余丞:“……”

    试个屁。

    他就不应该同情这个人。

    相反,越到深夜,他就越同情自己。

    也不知道是因为下午睡了太久,还是归功于那碗汤,余丞觉得自己异常清醒。

    不光清醒,还有点燥热。

    余丞盘腿坐在沙发上狠狠抓了把头发,听见褚寒峰的脚步声从浴室的方向由远及近走过来,下意识稍微屈膝,把腿架高了些。

    抬头便见对方穿着浴袍,宽肩窄腰的显得身材极好。

    褚寒峰的头发还微微湿着,散发着好闻的沐浴露味,在他跟前停住脚:“卧室里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

    余丞觉得自己不太好,没好气回:“换了就换了,跟我说什么?”

    褚寒峰看他一眼:“不是嫌沙发不舒服?”

    余丞噎住,撇嘴:“我现在又觉得还可以。”

    褚寒峰笑了一声,心想要不趁着这机会,明天直接把沙发给丢了算了。

    转眼就见余丞蹭得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我去洗澡。”

    余丞有些尴尬,一想到上回跟褚寒峰一起挤在厕所里的场面,整个人就更不对劲。

    然后更尴尬。

    循环往复。

    褚寒峰提醒:“衣服在置物架上。”

    余丞溜得飞快,压根没时间理人。

    待关上门,简单冲凉后终于觉得稍微舒服了些,余丞抄起置物架上整整齐齐叠着的衣服,双手捻着一抖开——

    跟褚寒峰身上的那件一样,也是件浴袍。

    刚才没心思多想,这会儿余丞心里不免泛起嘀咕,这人以前也没这习惯啊。

    但转念一琢磨,又觉得有些合理。

    他总不能每次都借褚寒峰的衣服穿。

    但不换衣服吧,那人又有洁癖。

    估计又怕他不乐意穿,索性自己也换上。

    就是……

    余丞用浴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叫了褚寒峰良久没有反应后,终于无可奈何地小心翼翼走出门。

    只见褚寒峰心不在焉般站在窗边,窗帘明明拉上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动静,对方转身,神色间怔然了一瞬。

    余丞憋红了脸:“有没有换洗的裤子?”

    褚寒峰愣住好几秒,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什么,盯着余丞多看了几秒,忍俊不禁答:“不是嫌我的太大?”

    余丞:“大你……”

    你好像很骄傲?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余丞抿了下唇:“凑合呗。”

    褚寒峰上下扫他一眼:“没有新的,介意吗?”

    余丞:“……”

    褚寒峰:“介意的话,这样不是也挺好的?”

    余丞:“………”

    褚寒峰:“还是说,你在害羞吗?”

    余丞:“…………”

    第 54 章

    褚寒峰不说本来还好些。

    结果被这么一挤兑, 余丞脾气上来,脱口而出:“害羞个锤子!”

    说着便神色戒备迎上褚寒峰的视线,饶是心里再慌,也得故意做出一副坦然样, 以彰显自己丝毫不虚。

    但后知后觉, 余丞又觉得有些不太对。

    虚什么虚?

    他有什么好虚的?

    虚的那个人明明是褚寒峰!

    他不过是想穿条裤子, 这也有错吗?

    余丞的视线轻轻划过褚寒峰的腿, 纠结该不该开口, 但一想到是褚寒峰贴身穿过的……

    实在是难以启齿。

    不仅难以启齿,还很变态。

    这想法刚冒出了个头,余丞只觉得好不容易靠冲凉冷静下来的那点情绪,又无法遏制地自深处窜上来, 激得他嗓子眼都是烫的。

    这滋味其实颇有几分无能为力的感觉,别人都是恨铁不成钢。

    他倒好,还不如虚一点。

    余丞莫名其妙都有些开始怀疑, 薛济送的不是什么鹿茸和鞭腰,还掺了什么春天的药。

    简直是要死。

    那褚寒峰呢?

    他是不是也喝了汤?

    瞧着对方那一派从容神色, 余丞心思飘忽,又不免开始怀疑。

    难道是真的很不行?

    这么惨?

    盯着盯着,余丞反应过来自己这视线若被发现了, 实在是猥琐。

    猥琐至极, 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咽了咽喉咙, 下意识别开眼。

    蓦地听见褚寒峰在叫自己的名字。

    余丞本来就做贼心虚,这会儿听见对方叫唤,当即脊背僵硬, 呆呆抬眼。

    褚寒峰似乎是说了什么话,正在等他的回答。

    刹那间空气骤然一静。

    余丞迟疑开口:“你刚才说了什么?”

    褚寒峰轻轻一抬眉。

    余丞解释:“一时走神了, 没听见。”

    哪知褚寒峰竟顺水推舟问起来:“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余丞:“……”

    他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在想你是不是不行?

    这多伤人自尊心啊。

    况且褚寒峰最近本来就大受打击,虽然这人缺德归缺德,雪上加霜的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

    余丞顿时有些感慨,他真是个好人。

    好人想了想,硬着头皮出声:“我在想……”

    褚寒峰似乎是为了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凑他更近:“什么?”

    余丞的鼻息间猝然再次闻见一阵沐浴露味道,其实谈不上有多香。

    就这么清清淡淡的,带着若隐若现的木质香调和清冽雪松融合在一起……

    余丞脑袋一热:“明明咱俩用的都是同一款沐浴露,你怎么闻着比我更香?”

    余丞对天发誓,他这个问题没有半点遐思,充满了求知欲。

    结果话音落下后,他稍微一偏头就像是要撞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距离无形中增添几丝挑逗意味,在静谧空间中蔓延。

    某一时刻,偌大的客厅仿佛只剩下角落这一隅,令人动弹不得,又逃脱不了。

    对方没避开他的脸,稍微低着头像是要嗅他颈侧和耳后的气息。

    “是么?”余丞听见褚寒峰不咸不淡的温凉嗓音在耳畔响起。

    余丞的耳朵一热,连忙将两人拉开小段距离:“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可能是洗发水,你下次试试。”褚寒峰忽然道。

    “哦。”余丞完全顾不上为什么还能有下一次,反正这事翻篇了就好,

    而对方仿佛掌握着拿捏气氛的开关,随意又将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去:“对了,我听说你要了宿舍的监控视频,查出什么没有?”

    余丞的脑袋哪有时间去想监控视频,只想早早结束这番谈话。

    他颇不自在地往沙发上一坐,调整好姿势才说话:“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孙灿做事还得向你汇报吗?”

    褚寒峰也坐下来:“薛济说的。”

    余丞嘴角微微一抿,又想到一件事:“薛济为什么要送你那些补药?”

    褚寒峰估计也没想到余丞会对此事如此执着,饶有兴趣地望过来。

    余丞好奇:“你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虽然薛济再三否认自己喜欢褚寒峰。

    可他莫名其妙的就是想再确认一遍。

    褚寒峰冷不丁问:“你很在意?”

    余丞啧了下嘴,刚想否认,话到嘴边转了个圈:“怕你以后真成了老板娘,每天压榨员工怎么办。”

    褚寒峰淡淡回:“老板娘就免了,老板倒可以试试。”

    余丞额角微微一跳。

    嚯。

    野心还不小。

    褚寒峰补充:“压榨谁,你吗?”

    余丞:“……”

    余丞忽然感觉自己不仅醉酒,还很容易醉汤。

    不然他为什么还能喝飘了,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今晚上他听见的每一句话,莫名让人想入非非,全都带着颜色。

    余丞主动把话茬拐回去:“有人拿了钥匙进我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公司的人,已经报警去查了,不过我那儿没放值钱的东西,偷不到什么的。”

    好在褚寒峰也配合,对之前的一切没有多说,只问:“你觉得是有人想偷东西?”

    “不然呢?”他也是前不久才从孙灿那里得到的消息,此时根本没办法仔细思考,只好顺着褚寒峰的话说下去,“难道觉得我房间的风水好,想汲取一点天地灵气?”

    “风水好不好不知道,别有用心倒是真的,”褚寒峰说,“你连钥匙是什么时候丢的都没注意?”

    余丞粗略回忆了一番:“那天一起去直播现场的除了司机,就是两个助理了,这东西不好说,总不能没有证据就去无缘无故冤枉人。”

    褚寒峰:“或许还有其它的可能?”

    余丞不想说话,睨了眼褚寒峰:“什么可能?”

    褚寒峰看着他的脸:“如果对方其实是冲你来的呢?”

    “图我什么?”余丞蹙眉,“图我身子?”

    褚寒峰没说话。

    余丞无语:“我都进不去,图个毛线。”

    “装针孔摄像头,或者其它什么方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怎么知道?”余丞抖了下腿,纯粹想把人气走,“你也想过?”

    有半秒钟的沉默。

    褚寒峰突然说:“怎么,不舒服?”

    余丞大脑快要放空,怎么坐都不舒坦,闻言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了?”

    “你耳朵很红。”褚寒峰提醒道。

    余丞心头无端一颤,不仅仅是耳朵,连脸都开始烧得慌。

    他在褚寒峰一动不动凝视着自己的黑沉瞳孔中,看见了神色近乎有些慌乱的自己,然后在褚寒峰试图抬手来探自己额头温度的时候,不耐烦地将对方的掌心拂开——

    结果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被人扯着手腕。

    怔然间,褚寒峰就低下脑袋,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那人又轻又缓的呼吸,就这么擦过他的唇峰,拂过唇缝……

    前一秒钟的百般忍耐再也无法克制,如同骤然打散的平静湖面,顷刻间乱得一塌糊涂。

    余丞羞耻到不行,连忙试图挣脱:“你干嘛?”

    结果越是挣动,反而带着跟前人紧抓住自己的手,靠他更近。

    连余丞都不知道俩人怎么就一起倒在了沙发里。

    他本来就空荡荡的,这会儿彼此紧贴着,有个什么更是掩饰不得。

    万籁俱寂。

    余丞心灰意冷,在褚寒峰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简直把脸都丢尽了。

    在这翻涌的情绪中,余丞的双颊瞬间红透了,连带着本就泛着绯色的耳梢都犹如快要滴出血来,一直染上紧绷的脖颈,逐渐往下蔓延……

    忽而褚寒峰薄唇轻启:“什么时候的事?”

    余丞屏息,忍不住骂:“要你管!”

    褚寒峰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在他的羞耻点上蹦跶:“是因为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余丞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瞪过去。

    褚寒峰蓦地笑了:“这次要帮忙吗?”

    话虽是这么说,却直接伸了手。

    余丞整个人瞬间像是被点燃,挣扎着往后瑟缩,却被褚寒峰作弄着,腰间陡然一软,不得不将身体绷得更紧。

    连本来打算挣开的手,都情不自禁地反手挤进对方温热的指缝间。

    褚寒峰一手紧扣住他的手,另一手就这么被抵着。

    余丞咬唇喘着气,故意偏头不去看人。

    结果对方突然松开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下巴又将他的脸扳过来,强行与之对视:“说话。”

    “……帮你个头,不用你帮!”余丞奔溃道。

    “不用我帮?”褚寒峰沉声说,“那要谁帮?”

    “……”

    “或者你自己来?”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

    余丞听见自己的声音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说好的别动手动脚,听不懂是不是?”

    本来这语气该是凶巴巴的。

    偏偏气势不足,反倒显得抽抽噎噎的,像是在……

    撒娇。

    褚寒峰就这么注视着眼底那双又羞又恼的眸子,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或是其它原因,对方浅淡的眸色蓄着生理性泪水,泛起一层薄红,一直延伸至眼角处。

    只是这样,就已经像是被欺负狠了。

    但又觉得还不够。

    怎么可能够?

    像是积累了数年的恶意在此刻达到顶峰,不知餍足地想要看见更多对方不能自已的漂亮表情。

    褚寒峰沉默了几秒,突然短暂地放过了他。

    余丞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迷茫地眨了下眼,自上而下便见褚寒峰半跪着低头……

    他从来没有看见这样角度的褚寒峰。

    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褚寒峰。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线条锋利且冷锐的五官也丝毫没有改变……

    遥遥明月也会沾染上红尘,自高悬之处堕入人间。

    带着铺天盖地的侵略性和尘俗的欲念,轻而易举便足以蛊惑人心。

    怎么能做到这地步?

    怎么会做到这地步?

    强烈的羞耻感冲击着大脑,余丞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便再也没办法思考了。

    仿佛整个人都不再是自己的,连嗓音都变得陌生。

    余丞抬起手肘遮住潮湿的眉眼,无法控制地死死咬住下唇。

    但是没有用。

    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个人所掌控,飘忽间,又感觉下巴被人轻轻捏住,在嘴边轻轻啄了一啄。

    余丞蜷了下手指,自手肘缝隙间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乌沉眸子。

    他怔了怔,呆愣的目光划过褚寒峰滑动的锋利喉结:“你吞……”

    余丞说不出来。

    褚寒峰看着他:“还挺快。”

    余丞:“……”

    草!

    余丞有些想抬手擦嘴,但那点无法忽视的赧然又让他没办法动作,眼光一寸寸平移至沙发靠垫,咕哝了一句:“恶心不恶心……”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即使到了这时候,也没有办法平息。

    反而越跳越快,无法休止。

    余丞微张着嘴喘气,闻言喉头不由自主地滚了几下,再次哑声骂:“疯了吗你……?”

    “是有点。”

    “……”

    余丞突然信了褚寒峰之前的话,现在这人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说。

    他自己也是。

    余丞一方面没办法去正视褚寒峰的脸,但又按捺不住地去瞟那人的眉眼和薄唇。

    就……

    很不正常。

    恍惚间,又听见褚寒峰问他。

    “所以呢,舒服吗?”

    第 55 章

    一边说着, 褚寒峰抓过他挡住脸的手,举过他的头顶将五指扣在掌心。

    见他不说话,又低声问了一遍。

    这种事情,其实是很容易食髓知味的。

    余丞自认为自己喜欢归喜欢, 追星归追星, 但一直勉强也算是个清静寡欲的人。

    只是没想到如今在褚寒峰面前连栽两次跟头……

    如今再次被褚寒峰一挑拨, 余丞只觉得心里绷紧的那根弦被人轻轻这么一拨弄, 那股火气又有隐隐冒头的趋势。

    这种东西没办法掩饰, 但余丞要脸,强行嘴硬道:“也就一般般吧,”

    “是么?”褚寒峰说,“那再试试?”

    余丞想打人。

    褚寒峰劝诱道:“你这样不舒服, 帮人帮到底。”

    余丞快要窒息:“你之前答应过的,不动手动脚。”

    “没有动手动脚。”褚寒峰提醒。

    余丞一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简直被对方的逻辑惊呆了:“不动手动脚,那也没说可以动……”

    最后一个字停在嘴边, 又被余丞咬牙切齿地吞回肚子里。

    褚寒峰垂眸看着他,咫尺之间,仿佛稍微一动就要碰上彼此的鼻尖。

    余丞下意识避开褚寒峰的呼吸, 可阴差阳错地反而让耳梢轻轻蹭在对方的唇上, 撩人气息便顷刻间萦绕在耳畔, 连耳后那一大片肌肤也全都是热的。

    褚寒峰亲了亲唇边对方那发红的耳尖:“想还是不想?”

    余丞没脸吭声。

    褚寒峰笑,声线低哑:“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余丞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最后压根不记得究竟被折腾了几回。只依稀能回忆起被他强行拽住胳膊时, 褚寒峰深深望过来的眼睛,被他蛮横一瞪, 便立即漫上了极浅的笑意。

    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最后的固执仅仅只是拉着对方不准再往下爬,恍惚间感觉到锁骨处传来一下轻微的疼痛……

    对方搔过他下颔的发丝弄得他很痒,但比不过那玩似的修长指尖,令人难捱。

    可神经又极度亢奋,试图想要推开身前人的手在几度抓紧又松开后,最终只虚搭在对方的腕部上,难以抗拒地渴望获得更多。

    他听见褚寒峰偶尔会叫自己的名字。

    也听见自己细细的喘气,呢喃着要骂人,但张开嘴又是另一番不能入耳的低哼,抽抽噎噎的,像极了难掩的哭腔,丢人的很。

    偏偏那人恶趣味般,又固执地问他究竟舒不舒服。

    他不肯说话,就一遍一遍的问。

    听在他耳里,就更丢人。

    荒唐至极又缱绻非常。

    期间索性再森*晚*整*理不理人了,侧过头,把脸深深地埋进沙发里,结果又被褚寒峰抚着脸颊强行转过来。

    “不怕闷死吗?”褚寒峰的拇指指腹在他的唇边摩挲,“呼吸。”

    余丞最后只觉得精疲力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

    他半靠着蜷在沙发角落,紧闭的眼睫还是潮的,额间也带着薄薄的汗意。

    而褚寒峰看着眼前人,如前一刻一样,贪得无厌般一直没有舍得移开眼。

    就像他所想的那样,原先本以为自己应该极度厌恶这种事,甚至如余丞所说的一样,觉得恶心至极。

    但若是换一张脸……

    也不对,应该说,只要是这个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哪怕是夜里辗转反侧,想得再多,也不如亲眼见着时让人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想要更加亲密。

    情不自禁想要看对方露出更多无法自控的表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褚寒峰满脑子都是余丞在他手下沉溺时的可怜模样,眼睛是湿的,眼尾是红的,眸光是散的。

    连细碎的声音也像是哭惨了,如同低哼的奶猫,一下下挠在他的心上。

    这个样子没有第二个人见过。

    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看见。

    若不是有所顾忌,怕第一次太过把人给吓跑了……

    他觉得自己估计还能更疯。

    这人的每一分,每一寸,他都想占为己有。

    再不得让旁人觊觎半分。

    事后的沙发一塌糊涂,褚寒峰却静静坐了很久,只做着端详眼前人这一件事。

    等到窗帘缝隙间透出一丝天明的光亮,他又摸了摸余丞的脸,俯身触碰对方的唇。

    他其实有想过,这里睡得不舒服,应该把人抱去床上睡。

    这人一旦睡着就不太容易醒了,每回怕人睡得不舒坦,把人抱上床时,对方都睡得很沉,连熟睡的表情都乖得不像话。

    唯有那一回,上节目时余丞喝醉了点酒,说得每一个字他都不爱听,让人生出一丝干脆把人丢着再也不管,眼不见为净算了的心思。

    但眼不见为净这件事对他而言,不知不觉中难度系数渐高,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见了,更是烦心。

    一直到这次,余丞突然冒着风雪,出现在这里。

    他甚至觉得若是在房间里,便更该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便由着余丞这样,也好奇对方的反应。

    况且就该是这样的。

    无法轻易从记忆中抹去,也没那么容易翻篇,足以让对方心慌意乱,再也忘不了这些。

    “别想再糊弄过去,”褚寒峰的指尖拂过对方的眉眼,最后又在自己刚刚吻过的唇瓣上轻轻揉了一揉,“也别想逃开。”

    永远都别想。

    ……

    余丞睁眼的那一刻,人都是傻的。

    目光所及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尤其是天光大亮后,没有了夜色的掩饰,青天白日下头脑就愈发清醒。

    他甚至只随意伸了下手,就能触碰到手边的凉意。

    偏偏空气里是热的,血液在同一时间悉数上涌,连呼吸时嗅到的气息都令人头疼不已。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这样?

    他倒希望那点片段全部都是一场梦,只要他好端端在床上醒来,那样冲击力便会小上很多。

    余丞怔怔然呆坐了许久,眼见四下无人,偷偷抽了张纸巾企图毁尸灭迹。

    冷不丁的,突地听见褚寒峰轻飘飘的嗓音:“都是你自己的,怎么,还嫌弃?”

    “我……”

    余丞稍顿,回头就看见褚寒峰从洗手间的方向踱步走过来。

    对方也还穿着昨天的浴袍,但余丞没有勇气去求证对方身上的那件浴袍干不干净。

    余丞恼羞成怒道:“这都怪谁?”

    褚寒峰像是觉得有些被冤枉,要笑不笑地对上他的眼:“我一个人的错?”

    不然呢?

    这个事能是他做的吗?

    但这种话余丞实在说不出来,毕竟到了后来,他几乎也是纵容的。

    若不是还想要脸,他怕是还得求饶,妄图结束那磨人的速度。

    褚寒峰是知道要如何折磨人的。

    余丞的脸色白了又红,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这个事,你不许告诉别人!”

    褚寒峰轻轻一抬眉。

    余丞气结,咕哝道:“你听见没有?”

    “告诉了别人又怎么样?”褚寒峰问。

    余丞喉头一时有些哽。

    能怎么样?

    余丞本来想说再不理人了,但转念一想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小学鸡吵架,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所以临时改了口:“……揍你。”

    结果话音未落,褚寒峰就似笑非笑眯了下眼:“知道了。”

    余丞:“……”

    但是对方这表情可一点都没有知道了的意思。

    余丞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企图在言语上找回一点优势,将毕生见过的渣男语录在脑海中翻了个遍:“况且是你主动要……那啥,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打算告诉别人。”褚寒峰忽然应道,半点没有要在此事上计较的意思。

    他一开始本来是想上前帮忙的,但又瞧着对方这别扭的模样,怕是再稍微一逗弄,就得炸毛了。

    大少爷的脸皮是真的很薄。

    再说下去就不好哄了。

    褚寒峰想了想,偏头示意问:“要去收拾一下吗?”

    “……”余丞那点企图捋袖子跟人吵架的气势,瞬间都蔫了大半。

    褚寒峰说:“衣服都在衣帽间,位置还跟原来一样,还记得吗?”

    余丞没脸皮答话,气呼呼地头也不回就上了楼。

    他轻车熟路的经过褚寒峰的房间,再推门。

    等打开衣柜的时候,手一顿,倏然愣住了。

    里面的衣服虽大多都是素色,简洁大方的款也是褚寒峰平时钟爱的穿搭样式,只是……

    很多都有两件一模一样的。

    粗略望去仿佛没什么不同,但仔细打量才知道,其中有些是同款的两个码号。

    他拿出件T恤比划了一下,发现刚好是他平时所穿的码。

    比褚寒峰的稍微小了一号。

    这宛如有着两个人生活的痕迹让余丞产生某种微妙的情绪,就好像是……

    特意为他准备的一样。

    第 56 章

    真的是给他准备的?

    还是说……有其他人也在这里住过?

    但似乎又不太像。

    反复纠结后, 余丞决定不再想这种没用的事情了。

    这种心情其实颇为微妙,这里房间的每一寸布局,都仍旧保持着原先的模样,哪怕稍有改变, 也在回忆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他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甚至于比起曾经的分居两室……

    码数不一的同款衣服放在同一个衣柜里, 整整齐齐摆在一起。

    这画面颇为耐人寻味, 实在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而经过了昨天晚上, 他跟褚寒峰的关系也显得有些……不清不楚了起来。

    果然,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说什么禁欲系男神代表,高不可攀的天上月。

    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怎么就不冷了,简直恶劣到不行。

    人设崩塌也不过如此。

    愣怔间, 余丞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点无法言说的念头在脑袋里游荡,脸上却顷刻间换了种神态, 把那点局促强压下去。

    他回头瞧了一眼好整以倚在门边的褚寒峰,下意识挺直腰杆, 故意惹事道:“莫不是你还养了什么小奶狗,这衣服我可不敢随便拿,万一拿错了怎么办?”

    褚寒峰随意一睨不远处被打开的柜门, 思考半秒后又重新将眸光定格在余丞的脸上, 看着对方一脸嫌弃的模样坦然点头:“是啊,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

    自上回余丞又在这里住过一晚后,他便鬼使神差的添置了许多东西,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些衣服在里头。

    那时发着烧, 满脑子都是把人留下。

    想要人乖乖待着这里,时时刻刻待在他的眼前, 好像潜意识里,仿佛稍不注意,这人又得溜走。

    若是留不住,那就绑着、困着,干脆把人锁在房间里。再也离不了他的视线。

    这样就不会不见了。

    这样人就是他的了。

    是他一个人的。

    但这时褚寒峰突然想着,这些衣服本来不买也罢。

    他其实还挺愿意余丞穿着他的衣服,那种带着十分隐秘的趣味,也喜欢看对方身上带着独属于他的痕迹。

    一时间,周围倏地静了须臾,仿佛空气都在悄无声息间沉下来。

    褚寒峰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余丞也没催促,只是心头一滞,在短暂的错愕后,忽而松了口气。

    余丞的第一反应是,还好他没有自作多情。

    跟他没关系最好了。

    谁稀罕。

    又听褚寒峰不急不缓说:“不过现在情况有点糟糕,还不知道养不养得起。”

    余丞:“……”

    余丞刚想说“活该”,对方盯着他,语气说得跟真的一样:“要不还是你养我吧?”

    什么玩意儿?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余丞沉吟几秒,怀疑自己听茬了,深吸了口气:“谁来养你?“

    褚寒峰说:“帮个忙,不行?”

    余丞现在最听不得“帮忙”两个字。

    他一听见这两个字,脑瓜子里头就嗡嗡叫,随着那点美名其曰“帮忙”的暧昧画面冒出来,余丞舔了下发干的唇,下意识连脸侧的肌肉线条都绷得很紧。

    察觉到余丞心里所想,褚寒峰注视着对方略有几分出神的眸色,思量几番饶有兴趣地歪了下脑袋,那点笑意便从微敛的眸中溢出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来有往?”

    余丞:“……”

    褚寒峰:“想赖账?”

    余丞惊了,第一次觉得这人居然可以这样不要脸:“谁赖账了?”

    “不愿意的话,”褚寒峰漫不经心道,“要不你还回来?”

    余丞:“?”

    还?

    怎么还?

    “你自己心甘情愿的,还想赖我吗?”余丞被气得脸红口燥,觉得这天确实是聊不下去了。

    再聊下去要得心脏病,会出人命的。

    褚寒峰笑:“小没良心。”

    余丞无语:“要怪你就去怪薛济,都送的什么破补品。”

    结果褚寒峰翻旧账的本事不比他差:“当时不是你跟薛济讲的吗,说我虚?”

    余丞莫名其妙:“你虚不虚关我什么事,我怎么会讲这个?”

    褚寒峰看着他:“是啊,我也想知道。”

    电光石火间,余丞在回忆里捕捉到什么,忽然想起来了。

    他好像确实讲过这种话。

    那还是在褚家老宅的时候,为避免薛济误会他跟褚寒峰的关系,他就随意胡诌了几句话。

    但他对天发誓,他只说褚寒峰烧糊涂了,顺带添油加醋了几句,半点其它的意思都没有,是薛济的思想太龌龊。

    “不过……”褚寒峰乍然出声。

    余丞有刹那的心虚,没好气接话:“不过什么?”

    褚寒峰面不改色:“我觉得你比补品有用多了。”

    余丞蹙眉:“……什么意思?”

    话说出口,余丞才隐隐约约品出其中的味道来,将对方快速上下一瞟,表情当即空白了一瞬。

    余丞意识到褚寒峰要说点什么,虽然猜不中具体的,可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但在他阻止前,褚寒峰已经先把话说出口了。

    “意思就是,”褚寒峰说,“昨晚难受的不止你一个人。”

    “……”

    “结果你只顾着自己舒服,一点都不管别人的死活。”

    “……”

    “这会儿还想赖账。”

    “……”

    “说你没良心还不承认。”

    褚寒峰的话冲击力颇大。

    余丞人都麻了,一点都想不通原先惜字如金的一个人,抛弃高冷人设后,怎么说变就变了。

    如果他有错,请让法律来惩罚他,而不是站在这里任由对方在他的羞耻点上反复横跳,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余丞索性把渣男的位子坐实了,大有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理所当然点头道:“是啊,没良心。”

    褚寒峰忍俊不禁地与余丞对视。

    余丞说:“怎么了,有问题?”

    褚寒峰半点没有要把目光挪开的意思,从容回:“没问题,你开心就好。”

    余丞:“……”

    敢情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

    余丞哑然,默了几秒:“占了我便宜,你还有理了?”

    褚寒峰有些想笑,看样子这人还不傻,知道是被占便宜了。

    他稍作思付,旋即接话:“觉得吃亏的话,要不让你占回来?”

    这像是人说出的话?

    余丞:“谁要……”

    话到一半被褚寒峰截住,对方低笑道:“不过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还是算了……”

    余丞:“?”

    褚寒峰:“到时候又得喊手酸。”

    余丞原本想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奈何褚寒峰拱火的本事实在是太高。

    余丞惊了:“谁细胳膊细腿了?”

    褚寒峰口吻十分敷衍:“不是吗?”

    余丞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褚寒峰:“不是就不是。”

    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余丞咽了下喉咙,决定先把面子找回来再说,不服气道:“手酸个屁,你等着……”

    褚寒峰抬眉:“嗯?”

    话说出口,又有些磕巴:“下次,下次让你求饶喊爸爸。”

    褚寒峰多看了余丞几眼,像是在嘴里咂摸了少顷对方的口出狂言,到底是忍不住了,眼中的笑意更盛,连唇角也微不可见地轻轻勾起几分。

    褚寒峰慢悠悠回:“行啊。”

    余丞:“……”

    褚寒峰笑着说:“我等着。”

    余丞一撇嘴,随意挑了件纯色的T恤衫和休闲裤,仿佛有种莫名的执着,还偏偏拿了大一号的那款,然后昂首阔步与褚寒峰擦肩而过。

    褚寒峰的视线随着余丞的脚步而移动,略微顿了须臾,再度开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

    回应他的是余丞溜得更快的步伐和十分无情的后脑勺,走了几步路后小腿一不留神撞在床角,顿时给绊得踉跄了一下——

    随后气鼓鼓赏了他一个“滚”字。

    第 57 章

    余丞火急火燎进了卧室自带的洗浴间, 随着门“哐”的一声关上,终于彻底离开褚寒峰的视线……

    他嘶了口气,揉了把被撞疼的小腿,才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本来还没感觉。

    可这会儿一看, 余丞更觉得自己这面红耳赤的样子, 实在是有些没办法见人。

    所以他刚才就是顶着这模样, 跟褚寒峰掰扯了这么久?

    也太羞耻了吧……

    尤其是锁骨处和脖子上的那好几处红痕, 应该是昨晚上被对方给咬的。

    那人是狗吗?

    余丞忍不住腹诽。

    也不知道这痕迹要多久才能消。

    他下次得咬回去。

    这想法自然而然冒出来, 等回过神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余丞登时一个激灵,忍不住骂自己也有病。

    草!

    下次是什么鬼?!

    余丞抬手搓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打开淋浴头的瞬间, 热气顷刻间散开,在镜子前氤氲了一层雾气。

    好不容易将脑袋里那点少儿不宜的画面压下去,隔着一扇门, 又听见褚寒峰在门外问:“你里面不穿吗?”

    余丞望向置衣架上挂着的休闲长裤,心里又啐了一声。

    刚才光顾着逃跑了。

    挣扎半晌, 余丞忍无可忍:“要你管!”

    褚寒峰的嗓音就混着水声传到他耳朵里:“你确定?”

    下一秒,满室的热潮铺天盖地涌出门外。

    余丞重新套上不算干净的浴袍,出现的褚寒峰面前。

    褚寒峰依旧倚在墙边没动, 目光深深在余丞被熏得透出微微薄红的皮肤上反复流连, 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对方颈间的那几道醒目咬痕上。

    看样子大概是被人用力拿指腹擦拭过一遍, 那点红便在热气下晕开一大片,比原先更假惹眼。

    乍一望去有种说不出的绮靡,让人难免生出冲动, 想再把人狠狠折腾一番。

    这么想着,连眸光都不免变得灼灼。

    褚寒峰唇线紧抿, 须臾后轻描淡写般眨了下眼,在眼睫翕张间将那抹无声暗涌悉数掩去。

    雾气弥漫中,只见余丞颇为不自在地挠了下脖子,骂骂咧咧:“你好烦。”

    褚寒峰笑开,轻声应了句“嗯”。

    屋外的飘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天总是阴沉沉的。

    余丞也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这副模样,实在无法面对余征祥同志,更无颜面对乡亲父老,索性暂且没提离开的事。

    褚寒峰也心照不宣般,一句话没问,直接做了两人份的午餐。

    毕竟昨天折腾了大半宿,余丞醒时已经是饭点了。

    褚寒峰从餐厅里走出,一眼便瞧见正神色复杂盯着长沙发看的余丞,颇有种无从下手的模样,过于宽松的衣裤将对方的身子衬得十分单薄,仿佛轻轻一拢就能轻易把人彻底拥在怀里。

    待余丞发觉身侧的动静,扭头望过来,褚寒峰才踱步走近,淡淡出声:“在看什么?”

    这话其实是有点明知故问了。

    但他就是听想余丞说。

    果不其然,那人被这么随意一问,耳梢便又开始泛红,连褚寒峰都不禁开始思付,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害臊。

    以前他怎么没瞧出来。

    若早知道,他大概是等不到现在的。

    而余丞一想起沙发上那一塌糊涂的痕迹,难免就脑袋痛。

    这大过年的,天气又不好,实在没办法喊人上门清洗。

    不过他也没脸喊人来清理。

    余丞心里泛起嘀咕,明明已经用清洗液擦拭过一遍,怎么他还是老感觉有一丢丢的味道?

    难道只是心理作用?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让褚寒峰闻。

    默了半晌,余丞只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看什么啊。”

    转眼又见褚寒峰凑近,视线轻轻往下一扫:“你已经擦过了?”

    余丞无语:“知道你还问?”

    褚寒峰说:“擦干净了吗?”

    余丞:“……”

    这谁晓得?

    干没干净他也想知道啊!

    余丞半天没憋出话来,冷不丁手机铃响,找了半晌才发现被遗忘在外套兜里。

    孙灿那头也不知道已经发了多少消息,若再不接电话,怕是得直接往余丞家里冲,开门见山道:“谢谢财神爷的红包!对了,说好的拜年视频你有没有开始准备,早点拍完我好安排人着手剪辑一下,顺便调调滤镜什么的。”

    余丞干脆答:“没。”

    孙灿一听见余丞的回答就头疼,小祖宗自出道之初就难带,如今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还是这么难带:“要不你给个定位,我去你家里帮你拍?”

    余丞偷偷一瞟静静待在旁边的褚寒峰:“我没在家。”

    “你没在家?”孙灿一愣,“没在家你在哪儿?”

    余丞支吾道:“反正不在自己家就是了。”

    “说了让个助理跟着照顾你,你非不听,”孙灿一想这也不算什么事,“不是自己家也没关系,找面大白墙就行。话说你不在自己家在哪里,朋友家?”

    余丞:“唔。”

    孙灿跟着余丞这么久,对于余丞的人际关系还是了解一些的:“裴彦吗?”

    余丞:“不是……”

    孙灿:“该不会是谢星河或者梁宥杰吧?”

    余丞扶额:“怎么会?”

    孙灿猜了半天:“总不能是咱们薛老板家吧,知道你跟薛总关系好,都快好成老板娘了,但也不能……”

    余丞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截过对面的话:“什么娘?”

    孙灿实诚重复了一遍:“老板娘啊。”

    就离谱。

    余丞震惊:“你不要太荒谬!”

    孙灿说:“我都听说了,你还跟咱薛总保证来着,绝对没有在外面偷人。”

    “偷人?”余丞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他保证我绝对没有在外面偷人?”

    “虽然移情别恋是很正常的事,你看之前那褚寒峰,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但你们在公司里还是得注意一些,人言亦云的,”孙灿语重心长道,“怎么可以被人听见,让薛总怎么惩罚你都行?”

    余丞:“啊?”

    孙灿:“那回你还跟薛总出去过夜了,你忘了?”

    余丞:“???”

    孙灿突然倒吸了口凉气:“你总不会是……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全都要吧?”

    余丞:“你放……”

    屁!

    一句话未毕,手机陡然被抽走。

    余丞吃一堑长一智,快速抓住褚寒峰的手腕:“你又抢手机!”

    褚寒峰乌沉沉的眸光看过来:“全都要?”

    余丞听得气血上涌,忿忿道:“要你个头!”

    褚寒峰问:“你还在外面偷人?”

    余丞震惊加倍:“你偷听也就算了,怎么还改词呢?”

    褚寒峰:“是你手机声音太大了。”

    余丞不服:“我的手机我做主,你听见那是你的错。”

    褚寒峰匪夷所思:“你还让薛济惩罚你?”

    余丞据理力争:“我有病么我让薛济惩罚我?”

    “……”

    褚寒峰也觉得这些话过于离谱,蹙眉:“你们还出去过夜?”

    余丞眉头皱得比褚寒峰还紧:“过个毛线,我跟他……”

    话到一半,余丞蓦地顿住。

    他还真跟薛济出去过一次。

    就是去褚家老宅那次。

    后知后觉,也就是那回他送醉酒的褚寒峰回来这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夜里也不知道怎么就替褚寒峰接了通薛济的电话,事后还一度试图费尽心思朝薛济解释。

    余丞:“……”

    另一边,褚寒峰见余丞突然沉默下来,若有所思的微微敛了眼:“怎么不说了?”

    余丞横褚寒峰一眼,随即又见手机屏幕已经显示通话结束,料想是孙灿听见这边的苗头不对,提前挂了电话。

    余丞强压下火气,也懒得再去管自己的手机了:“这不是都怪你么?”

    褚寒峰:“……”

    褚寒峰:“什么?”

    余丞:“要不是你跟薛济说我凌晨五点在你家,还睡在一起,我至于煞费苦心去解释么?”

    出乎意料余丞提起这个,褚寒峰蓦地愣了愣。

    余丞越想越无辜:“后来又跟薛济去你家老宅,你还好意思问我过哪门子的夜?”

    褚寒峰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说起来……

    那晚在老宅,余丞还是在他房间、穿着他的衣服睡得觉。

    褚寒峰顿时哭笑不得,瞅着余丞炸毛的模样,只得温声哄道:“行,都怪我。”

    余丞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翻白眼,思来想去,自己干嘛跟褚寒峰解释这么多?吃饱了撑的么?

    褚寒峰:“随你怎么罚?”

    闻言,余丞怀疑地看过去。

    褚寒峰想了下:“不是说有本事让我求饶喊爸爸?”

    余丞:“……”

    余丞实在没有想到,这事绕了这么一大圈,还能绕到这里来。

    余丞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答:“下次吧,今天有些累。”

    褚寒峰看着他的脸:“你有什么累的?”

    余丞:“凭什么我就不能喊累?”

    褚寒峰:“昨晚都是我在……”

    意识到褚寒峰要说什么,余丞连忙去捂对方的嘴:“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怎么叽叽歪歪的?!”

    褚寒峰的唇和鼻尖都被他抬手遮住,只余下英俊的眉眼依旧牢牢与他对视。

    默了半秒,余丞补充道:“况且我想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偶尔冲动一次也正常,讲什么还不还的。”

    褚寒峰稍微偏了偏脑袋,看着他眨了下眼。

    余丞正打算多说几句继续给人洗脑,感受到掌心下对方的唇轻轻一动,如触电条件反射收回手。

    褚寒峰像是正咂摸着他前一秒钟才说的话:“偶尔冲动一次很正常?”

    余丞揉着自己的手心,垂下视线心不在焉应:“昂。”

    褚寒峰上半身略微往前倾,像是不愿意放过余丞脸上的任何表情,盯着余丞眉眼的那双眸子也显得晦暗不明:“那除了我,你还对谁有过这种冲动,嗯?”

    第 58 章

    说实话, 其实是没有的。

    这东西实在很难解释,或许是褚寒峰的这副漂亮皮囊刚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要不然当初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他也不会有意无意地多瞧上对方几眼。

    不过这些话, 他是万万不可能跟褚寒峰坦白的。

    况且他也自认为除此之外, 对褚寒峰再没有其它多余的想法。

    颜控有错吗?

    当然没有!

    “凭什么告诉你?”所以余丞理直气壮道, “这多难为情。”

    褚寒峰一时间竟气笑了:“看来你还挺多情?”

    余丞煞有介事回:“不然呢, 难道你只因为我一个人难受过?”

    褚寒峰深深看他一眼, 嗤道:“是啊,是不是很骄傲?”

    余丞:“……”

    骄傲个屁。

    余丞觉得这人心眼忒坏,八成又在耍着他玩。

    察觉到褚寒峰的一动不动凝视着自己的那道目光,余丞沉吟片刻, 带着打量的视线不动声色将对方的冷冽眉眼细细描绘了一遍……

    他喉结略微一滑,瓮声瓮气道:“都是那碗大补汤,你不要把什么错都推到我身上来。”

    褚寒峰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有半秒的沉默,眼底陡然现出几分揶揄的光来:“不过就是一碗汤, 又不是下了什么药,还有这么大能耐吗?”

    连余丞也不知道为什么,某一瞬间, 他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褚寒峰笑起来, 声音带着些许喑哑:“不然的话……你信不信, 就不只是那样而已了。”

    余丞蹙眉,听着褚寒峰的话,喉咙仿若也被细微的火苗灼烧过一遍,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立即出声。

    空气中犹如有无声暗涌攒动, 余丞下意识屏息,仿佛脑袋里绷着一根弦,随时都要断。

    直到褚寒峰戏谑的嗓音再度响起来:“那你上次呢,也是因为喝了汤吗?”

    知道褚寒峰说的是上回在度假村时,跟褚寒峰偷偷摸摸一起挤在厕所的那件事,结果他在褚寒峰的眼皮子底下尴尬到不行……

    余丞的脸色有瞬间的不自然,硬着头皮道:“那是因为隔壁房间的狗男男,谁要他们……动静太大,还哼哼唧唧的。”

    谁料褚寒峰不咸不淡来了一句:“是吗,可是你昨晚上也哼哼唧唧的,不过声音比那个人好听多了。”

    余丞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大脑都险些宕机。

    “而且……”

    余丞没吭声,像是心神不定般继续等着人把话说完。

    猝不及防,褚寒峰又伸过手来,似笑非笑瞧他一眼:“而且我觉得你的身体还挺喜欢我的,不是吗?”

    余丞:“……”

    这很难评。

    说不清楚是昨晚上的记忆太清晰,令人毫无缘由产生了几分不知餍足的滋味……

    还是褚寒峰所说的一切都太有画面感,仿佛蛊惑着让人难免浮想联翩。

    余丞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尴尬的,突然觉得若是跟褚寒峰待久了,怕不是对方没虚,他倒先虚了。

    好在褚寒峰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说着突然将俩人拉开了小段距离,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行了,先吃饭。”

    少顷,身后传来余丞意味深长的声音:“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联系到这段时间褚寒峰的所作所为,余丞不禁抬手揉了把自己那头白毛。

    被他一捋,那小缕粉色挑染便稍稍翘了起来。

    余丞心头大乱,也顾不得自己的发型如何。

    满脑子都是:

    难不成褚寒峰真对他有什么想法?

    喜欢他?

    怎么会呢?

    可如果不是喜欢他,昨晚又为什么非得做到那种程度?

    余丞左思右想,第一反应是这还得了?

    要不直接跑路算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余丞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个人敢说要追他,他就立马扭头走人。

    潜意识里,哪怕剧情走向跟原本以为的再不一样,他也终究觉得褚寒峰同自己不应该是一路人。

    对方回头,或许是见他满脸纠结,没打算善罢甘休

    稍作思考后,褚寒峰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在想……”

    “如果我混不下去了,要不你包养我吧。”

    思绪猝然回神,所有设想顷刻间土崩瓦解。

    余丞愣了一下,茫然张嘴:“啊?”

    褚寒峰问:“各取所需,不好吗?”

    余丞心里想的已经从该怎样更好地避开对方,转变成——

    褚寒峰似乎已经不是颓不颓废的问题了?

    不过一点小挫折,就立马精神失常了?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目前的情况,比褚寒峰喜欢他还更离谱吧?!

    余丞一阵哑然:“开什么玩笑,我哪来的钱包养森*晚*整*理你?”

    褚寒峰淡定地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金主一样:“我挺好养的,饿不死就行,要不你试试?”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余丞观察着褚寒峰的脸色,唯恐自己再多说什么就会伤了对方的自尊心,把人变得更不正常:“你找谁也不应该找我吧?”

    就连薛济都比他更像金主爸爸吧!

    转眼就听褚寒峰回:“我在别人面前放不开。”

    余丞:“……”

    褚寒峰理所当然道:“正好我对你也有反应。”

    余丞:“…………”

    褚寒峰对上他的眼:“两全其美,不是吗?”

    余丞:“………………”

    去他大爷的两全其美!

    别说褚世华了,余丞突然也生出一个念头,想要立即把褚寒峰丢到精神病院去。

    余丞一言难尽:“你疯了吧?”

    褚寒峰面无表情:“是啊,自从发疯之后,感觉自己快乐多了。”

    是啊,快乐多了。

    所以就不管别人死活了?

    余丞忽然觉得不止是褚寒峰疯了。

    自己估计也离疯不远了。

    自从褚寒峰不对劲后,他也越来越疯了,不然为什么会让他从褚寒峰的嘴里听见这些?

    余丞的唇开了又合,恰好被他遗忘许久的手机又再度响起来。

    原以为是孙灿的,余丞心不在焉接起,待听见对面的张扬嗓音,才发觉是谢星河。

    对方开口就问:“你过年有什么安排吗?”

    “什么?”余丞心神不定,满眼都是褚寒峰默默望过来的视线。

    耳边是谢星河的声音:“要不要来我剧组探个班,正好张云驰老师也会来,说想要见见你。”

    突然褚寒峰无声笑了笑,轻声道:“考虑一下,要不要试试?”

    电话另一端还在说话,余丞偏偏有些听不清了,眼里剩下褚寒峰坐在餐桌前撑着脑袋看他,颇有些懒散的模样。

    “大不了你欠我的那次,不想还就不还了,以后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第 59 章

    余丞的表情非常精彩。

    褚寒峰甚至能猜到对方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若不是外面冰天雪地的,大少爷大概是要跳脚走人的。

    但他并不觉得恼。

    只要那人的心情是有关于他的,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他都觉得有趣。

    因为是这个人。

    总归不是其他什么鬼东西。

    梦境在某一刹那与眼前现实相叠, 令褚寒峰有瞬间的恍惚, 分不清究竟哪边才是真实存在的。

    这甚至让人难免带来某种错觉。

    眼下这动不动就要给自己摆脸色看的小祖宗, 明明就这样如此鲜活地站在他的面前, 但依旧无端让人生出难以控制的不安与悸恐——

    待久梦初醒, 或许他仍在站在那个久违的房间里,冷冷注视着跟前那张与余丞长得如出一辙的脸。

    其实他是想来看看这个人的,或者说是,想来见见这张脸。

    可对方骨子里透出的某种近乎陌生的感觉, 或喜或怒,或嗔或恼,都带着令他挥之不去的嫌恶, 哪怕挨着都觉得脏。

    对方就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他,装可怜的本事似乎比谁都厉害, 偏偏说出口的话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连漂亮的眼角眉梢间都带着几分撩拨,瞳色浅淡的双眸即使毫无焦距, 也像是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笑。

    “不是喜欢吗, 明明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为什么不要?”

    “我整个人都可以是你的,可以把你伺候得很舒服。”

    对方说:“你看看我,我不是余丞, 又能是谁呢?”

    不过须臾,犹如过了几个世纪。

    万籁俱寂。

    良久后, 褚寒峰才听见自己毫无温度的声音:“既然不是余丞,你究竟是谁,这跟我无关。”

    他直视着对方的眉眼:“但你不应该任意妄为,不仅把这个身体弄得遍体鳞伤,还弄瞎了他的眼睛。”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这双眼睛漂亮的很。

    若不是如此,应该会更漂亮才对。

    就像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一样,偷偷打量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的方向,又偏偏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先一步挪开眼,装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别扭的很。

    “这就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理由?”闻言,对方荒谬的大笑,“把我关在疗养院里,让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个?”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褚寒峰?”

    “我才是余丞,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只会是我——咳!”

    喉间猝然而至的深深窒息让对方不免急促抽气,原本勾起唇角的嘴也按捺不住的张阖喘息。

    褚寒峰眉头紧蹙,掐在对方脖颈的五指修长,手背因为攒劲的缘故绷出道道凌厉的骨节线条,仿佛只需他再多使那么一分力,就要将人的脖子给彻底拧断。

    但下一秒,感受到掌下人的气息渐微,他又陡然收手,看那人瘫坐在病床上,佝偻着身子剧烈咳嗽抽泣。

    这种情绪其实很复杂。

    那张脸明明应该是张扬、意气风发的,哪怕是偶尔垂头丧气地不愿搭理人,那股犟脾气也执拗地不像话,有点儿像是只随时都要挠人的猫,高傲的很。

    而不是应该像现在这样。

    偏执且毫无生气地坐在他面前求他可怜,犹如落难的老鼠,张牙舞爪令人恶心。

    可惜这只老鼠顶着一张他喜欢的脸,令人心有顾忌,无法下手就此根除。

    默了许久,对方才终于缓过气来,从濒死的恐惧中挣脱后的滋味令人惶恐不已,但转念一想,又将得意的神态浮上唇角:“想杀了我,你舍不得是不是?”

    褚寒峰没作声,不露痕迹地在眼前人试图抓过来的同时,避开对方的手。

    那人扑了个空,又跌在床角,又哭又笑道:“你杀了我,他也活不成。”

    所有一切不过眨眼之间。

    这话仿佛提醒了对方,终于拿捏到褚寒峰的软肋:“你就这么喜欢他?哪怕我捅你一刀,你是不是也不敢还手?”

    他在褚寒峰的冷眼下发狂般嘶吼道:“或者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咱们走着瞧,早晚有一天……”

    “你会毁在我手里。”

    ……

    余丞神色诡异地对上褚寒峰的眼,有刹那的晃神,又急匆匆将视线别开,凑近手机小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信号不太好。”

    谢星河不疑有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是随口一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让张云驰老师改天再约你。”

    余丞没作声。

    谢星河说着说着,话锋一转:“要不大过年的,我来找你也行?”

    后知后觉,听见谢星河说了什么,余丞飞快一瞟褚寒峰,连忙走远了些。

    他匪夷所思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谢星河本来是想找余丞来试戏的。

    有个角色本来已经定好了人选,结果临到关头那人突然跟他讨价还价,他一时气结,干脆合同也不签,直接换人算了。

    只是想来想去,合适的演员不多,左思右想便觉得余丞似乎很不错。

    可话到嘴边,谢星河又记起自己联系孙灿时,对方百般推辞的话语:“不是我不帮您,主要是余丞他比较忙,工作的事情我实在插不上话,他连个拜年视频我都催了无数遍,这会儿还没发给我。”

    毕竟孙灿也没敢老实讲余丞这边的情况。

    比起余丞跟薛济的那些流言蜚语,自己前一刻亲耳听见的那几道嗓音那才叫震撼人心。

    想来要做个海王,也得有几分本事。

    尤其是当下关于褚寒峰的言论争议不断,他只能默默祈祷余丞别翻车,至少在这档口别出事才行。

    谢星河琢磨几秒,改口道:“还能做什么。”

    余丞:“嗯?”

    谢星河:“这不是想你了么。”

    余丞:“……”

    余丞拿余光瞅了瞅正若有所思的褚寒峰,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憷。

    实在不是他多心。

    毕竟他刚被褚寒峰吓得不轻,这会儿谢星河又含糊其辞来这么一句,余丞觉得自己心脏有点不太好。

    “我最近比较忙……”余丞将原先对付褚寒峰的说辞,又拎出来废物利用了一遍,“你知道的,我爸身体不太好,我想多陪陪他。”

    谢星河一想也是。

    也不好再勉强。

    待闲聊几句后挂断电话,余丞一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小心翼翼上了桌。

    比起昨晚上,今天中午是浇了黑椒汁的牛里脊和一碗奶油海鲜汤,简单了不少,想来是褚寒峰自己下得厨。

    而褚寒峰似乎刚刚才从长久的思绪中脱离出来,瞧着他满脸警惕的模样怔松了少顷,旋即又恢复常态,慢慢悠悠问:“还没到需要下药的程度,你放心吃。”

    余丞喉头一哽,似是故意要跟褚寒峰作对,将浓汤从手边挪开分毫,尝了口肉质鲜嫩的牛里脊,倒没想到褚寒峰手艺不错,煎得刚刚好。

    吃着吃着,差一点忘记正事。

    “对了,”余丞清了清嗓子,“等雪停了我就回去,反正看你活蹦乱跳的,也没什么事。”

    褚寒峰稍顿:“提起裤子就不理人了?”

    余丞恼羞成怒:“你闭嘴。”

    褚寒峰看了他两秒,旋即慢慢悠悠眯了下眼,眸底漫上几许极其浅淡的笑意:“其他人知道你这样吗?”

    “笑什么笑,”余丞咬牙切齿道,“再笑揍你。”

    褚寒峰盯着他的眼睛:“行啊。”

    “……”

    “这都要揍好几遍了,也不见你动手,”褚寒峰想了下,“那你回去后记得联系我,之前给你提的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

    “知道你脸皮薄,我尽量不告诉别人。”

    尽量。

    这话实在是威胁感满满。

    果然,一步错,步步错。

    色字头上一把刀。

    余丞几乎快要忍无可忍:“褚寒峰,你再不做人我——”

    一句话未毕,忽然被褚寒峰打断。

    对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趣提了一嘴:“说起来,之前你非讲我要把你关小黑屋,整天折磨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 60 章

    能是什么意思?

    要他死的意思。

    但这话从褚寒峰嘴里说出来, 连同前几句一块儿听,就很难不让人想歪。

    哪怕是对自己那回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有点印象,余丞也依旧打死都不承认。

    爱咋地咋地,说起来就是记不清。

    他一口气刚提起来, 眼前忽地一黑。

    褚寒峰毫无征兆抬手蒙住他的眼睛:“像这样吗?”

    余丞诧异眨了眨眼, 眼睫便轻轻搔过对方的手心。

    褚寒峰笑:“还是看着人比较好。”

    说着便在余丞缩脖子之前先收了手, 与他对视:“不然就没意思了。”

    “你有毒吧。”

    余丞捏了捏后颈, 眉眼间似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热, 让他忍不住又挠了下眉心,咕哝骂:“说了不准动手动脚。”

    褚寒峰好整以暇抬了下眉。

    余丞又补充:“动嘴也不行。”

    褚寒峰:“嗯?”

    余丞:“再动就灭口。”

    午后终于短暂地停了雪,余丞趁此机会往回赶,而褚寒峰也难得好脾气的没使绊子, 似乎是心情不错,说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走,还准备他送回家。

    余丞莫名其妙:“你开我的车把我送回去, 那你自己呢?”

    褚寒峰低头看了眼时间:“要不你再把我送回来?”

    “……”沉默两秒,余丞吐槽:“你有病吧。”

    “行了, 逗你玩的,”褚寒峰说,“蹭个车, 我去找薛济。”

    余丞好奇:“找他做什么?”

    褚寒峰拿了外套递给余丞, 见他穿上, 还顺手替人把拉链一直拉到了顶,见人把瘦削下巴埋进了衣领里才善罢甘休:“这也是包养的一环?需要报备行程?”

    靠。

    余丞觉得短短两天,他就把大半年的脏话全都骂完了, 甚至算下来,一度还有点超标。

    待把人送到公司楼下, 褚寒峰下了车,余丞便黑着脸直接把车驶远,再没给人留半个眼神。

    结果到了家里,也没看见余征祥的影子。

    等电话打过去才知道,对方已经跑回老家,这会儿已经坐在了老屋前的院子里晒太阳。

    余征祥的原话是这么说的:“突然觉得好多年没去见你叔公他们,你不是说你还有工作,怎么突然回来了?”

    余征祥早年毕业后就留在了外头创业,如今一步步走来也算是白手起家。余丞本来就回去的少,跟那些个亲戚不太熟,自打祖母病逝,就更是难得去一趟。

    毕竟大过年的,饭桌上大伙儿聊来聊去总会回归结婚和生娃这两个话题,他坐在那里尴尬的要死,还不如不去。

    余丞百无聊赖躺在沙发上,又给裴彦发消息,问对方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裴彦直接甩了个视频通话过来,开门见山回:“果然是相依为命的好兄弟!”

    余丞:“?”

    对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听来听去余丞才明白,合着是被家里安排了相亲,准备连夜卷铺盖逃跑。

    余丞一边听裴彦抱怨,薛济忽然把他拉进了一个群聊里,消息一显示手机就震个不停。

    【薛济】:@余丞,这几天有空没?

    余丞总觉得薛济这话有诈。

    褚寒峰前脚才去找人,后脚薛济就来问他有没有空,其用心险恶昭然若揭。

    结果没来得及拒绝,又有头像冒出来。

    【谢星河】:他最近很忙,没时间的。

    【薛济】:?

    【薛济】:你怎么知道?

    【谢星河】:我就是知道。

    【薛济】:@余丞,你最近忙啥?不是给你放假了?

    【谢星河】:他要陪他家里人。

    【薛济】:……

    【薛济】:我又没问你。[微笑]

    【谢星河】:回消息犯法?

    薛济没回,估计正忙着骂人。

    余丞点开群详细,发现是一个几人的小群,除了薛济和谢星河外,褚寒峰和张云驰也在。

    正打算问问谢星河是什么情况,又有私聊弹出来。

    是褚寒峰。

    【褚寒峰】:是张云驰老师以前随手建的一个群,平时也没人说话。

    【褚寒峰】:这几天他和谢星河都在剧组里,薛济说想带你去探探班,帮你争取个角色。

    【余丞】:?

    【褚寒峰】:不是说要报备?

    余丞一脸烦躁抓了把头发。

    滚。

    不是他说的。

    余丞没回,点开群聊解释自己确实没时间。

    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前一刻才拒绝谢星河,眼下这情形实在不好再答应薛济,驳了谢星河的面子。

    耳边裴彦还在唠叨:“要不咱们出去过年怎么样,正巧我知道个新开的度假区,你顺便陪我去附近的一个酒庄摸摸底,靠谱的话我就投点钱,将来无家可归了能赚个零花也不错。”

    余丞问了地点,琢磨着既然薛济他们准备去剧组探班,天南地北的肯定碰不到面。

    况且最近褚寒峰被流言所缠,大过年的应该也不会乱跑才对。

    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余丞没太纠结,索性答应了裴彦。

    天公作美,除夕当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气温也有所回升。

    谢星河陪着张云驰在附近景区采风,为电影取景做准备。

    薛济和褚寒峰跟在后头,听谢星河朝张云驰吐槽:“褚寒峰也就算了,为什么薛济也在?”

    张云驰正嘱咐助理拍几张照片带回去,没空回话。

    转眼就听薛济拉长了嗓子在后头喊:“投资人不高兴是会撤资的,反正说好了,你们得帮我家余丞安排个角色混混脸熟,戏份不挑,适合就行。”

    谢星河忍不住回嘴:“约个人都约不出,还好意思说你家的。”

    薛济觉得这人怕不是想打架。

    正捋袖子,转头又见褚寒峰正低头在看手机。

    薛济撇嘴哼哼道:“好不容易答应张云驰出来一趟散散心,你玩什么手机?之前网上黑成那样也没见你瞅上几眼啊。”

    褚寒峰没说话,薛济又问:“那些黑料真不打算回应了?就这么由着他们去?”

    褚寒峰不咸不淡道:“在问余丞有没有醒。”

    薛济:“……”

    合着还在回他上一句。

    薛济探头瞅了瞅:“所以醒没醒?”

    褚寒峰嘴角动了下:“他说还没。”

    短短两个字,轻易就让人想起余丞回消息时一脸烦躁的样子。

    而薛济呵呵一笑。

    见鬼,没醒还能回消息?

    这是哪门子的情趣?

    其他人谈恋爱费心。

    这人谈恋爱要命。

    还是别人的命。

    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快成了操心老妈子。

    谁特么追人能想出这种让自己身败名裂的点子来,还美其名曰这样对方容易心软,说不定还能心疼心疼自己。

    见鬼,怎么没人来心疼心疼他?

    待晚些时候张云驰身体不适提前下了山,留他俩陪谢星河继续发掘更好的机位。

    三人经过一处红酒庄,见里头有灯还在营业,薛济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便提议去里头休息。

    结果没走几步,便见某个晃悠的熟悉人影。

    那人身形高挑,还染了头惹眼的白毛。

    对方正戴着口罩站在角落打电话,估计是觉得冷,风一吹,就哆嗦着把下巴都缩进衣领里。

    确实很冷。

    余丞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

    裴彦跟着老板去了地下酒窖,恰好梁宥杰突然打来电话,他便留在大厅处等人回来。

    耳畔是一套无比熟悉的拜年词,熟悉的开头、熟悉的话,简直跟谢星河差不了多少,余丞简直都要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一伙的:“你过年有什么安排吗?”

    刚打算如实相告的余丞埋头走来走去,忽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动静。

    回头就看见面带惊喜的谢星河与满脸诧异的薛济。

    旁边还个神色间带着打量的褚寒峰。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唯有谢星河热情的打招呼,率先打破沉寂场面:“余丞?你跟你爸也来这里玩啊?”

    想来是电话另一端的梁宥杰听见声响,下意识问:“你跟你爸在一起?对了,叔叔的身体好一点了吗?”

    下一秒,裴彦从里头走出,一边走一边嚷嚷:“行了,事办完了,咱们去泡温泉?”

    余丞举着手机没应声:“……”

    场面一时很混乱。

    薛济看了看褚寒峰,又看了看余丞,嘴张了又合,还是没敢说话。

    继而就见谢星河匪夷所思的目光在余丞与裴彦之间徘徊,忽地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拧:“你们这是……在约会?”

    裴彦福至心灵,霍然想起余丞之前还因褚寒峰对其过于热情的态度而苦恼不已,甚至不惜要他作陪染了头白毛,好马不吃回头草,以证明决心!

    裴彦的手无比自然搭上余丞的肩膀,笑:“很明显吗?”

    余丞默默拂开裴彦挨着自己的那只爪子。

    哪知对方给了他一个“相信我”的眼神,又揽了过来,得心应手道:“宝贝,不要害羞。”

    余丞:“……”

    害羞你个头。

    余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介意多一个爸爸。

    沉吟间,耳边的那道温润嗓音纳闷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在忙,我打扰到你了吗?”

    余丞回梁宥杰:“没有,正巧碰到几个老熟人。”

    话音刚落,又有人从二楼包间往下走。

    耳边的声音仿佛随着无声流动的空气一起扑面而来:“还是先不打扰你了,我晚点跟张云驰老师约了碰面,等赶紧下山……”

    话到一半,梁宥杰望见面前几人,面色一怔。

    余丞左右瞟了几眼,早在瞥见对方时已经犹豫着放下了手机,捏着鼻梁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意味深长问:“你们……也在约会?”

    这个“你们”就很灵性。

    薛济也没搞清楚余丞这个“你们”究竟是指谁,满脑子只盯着裴彦那只勾住余丞脖子的手上,只觉得若是再迟几秒,褚寒峰怕是恨不得要把人的手给砍了。

    薛济连忙打圆场,上前抓着余丞的手把人从裴彦身边挪开,笑吟吟问:“你要去温泉?正好啊,大伙儿一起!”

    余丞本来就还沉浸在“这么多人一起约会”的震撼中,心里琢磨着怪不得薛济之前非得撇清跟褚寒峰的关系……

    这是求而不得,改走博爱路线了?

    不能独占你,就先妥协一步跟别人一起分享你?

    这么委曲求全的吗?

    或许原书竟然走得不是1v1吗?

    所以现在是几个意思,拉他一起试探下他的态度?

    “不不不不不……什么大伙儿一起?”

    余丞连连摆手:“使不得。”

    怪不得一个个的都来打探他的行踪!

    肯定是琢磨着他跟褚寒峰的关系不太对,准备先下手为强?

    薛济:“为啥?”

    余丞:“我害羞。”

    他脖子上被褚寒峰啃出来的印子还没消,要是被这几个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不是得提前完蛋?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褚寒峰猝不及防也朝他走近,凉飕飕来了一句:“不是说还没醒?”

    余丞颔首:“不像吗?”

    褚寒峰:“像吗?”

    余丞:“突然看见这么多男神,不在做梦,胜似做梦。”

    而谢星河愣了老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你不是说要陪你爸?”

    梁宥杰接话:“叔叔也来了?”

    裴彦也觉得这场面不太对劲。

    毕竟人是他带来的,作为好兄弟自然得解围:“是来了。”

    谢星河和梁宥杰闻言齐刷刷看过去。

    薛济瞥见褚寒峰乌沉沉的眸光,犹豫一秒后也望向裴彦,希望这个人可以闭嘴。

    但裴彦显然没能接收到薛济给的信号,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这不是怕影响我跟余丞的二人世界,就提前离开了。”

    余丞越听越不对,意味深长对上裴彦的眼。

    意思是,你到底要干嘛?

    而裴彦收到余丞肯定的眼神,决定再接再励:“伯父也真是的,我跟余丞自小一起长大,好到能一起同穿一条裤子,还相什么亲,直接领证算了!”

    话音刚落,褚寒峰本就乌沉的眸光更显得晦暗不明,视线一瞬不瞬地注视余丞的眼:“看来跟你同穿一条裤子的人还挺多?”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把人放回去。

    这才几天不到,过得越来越潇洒了。

    清楚褚寒峰意有所指,余丞生怕这厮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来,情急之下拉了把褚寒峰的手,又条件反射地迅速放开:“那当然不是……”

    裴彦补充:“对,就只有我。”

    余丞:“?”

    褚寒峰冷冽的眼神细细描绘余丞口罩上方,那心如死灰的眉眼神态。

    他忽地凑下身,轻声与人耳语:“要不然……解释一下?”

    余丞无语。

    这怎么解释。

    根本没办法解释。

    谢星河却见不得褚寒峰跟人挨这样近,他老觉得褚寒峰跟余丞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见状睨眼问:“说什么悄悄话,我不能听的?”

    褚寒峰:“也不是。”

    余丞心头一跳,眼神警告地望过去。

    褚寒峰迎上余丞的视线,倏地似笑非笑弯了下唇角,嗤笑:“祝人新婚快乐罢了。”

    余丞:“……”

    随后,余丞听见褚寒峰阴阳怪气问他:“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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