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余丞眉目间充满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只觉得褚寒峰这风轻云淡的几句话,他怎么越听越黄。

    余丞说不清是褚寒峰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余丞吐槽道:“万一没用呢, 两个做噩梦的住一起, 打算在梦里联机吗?”

    褚寒峰揶揄回:“有点难度, 我尽量试试, 看能不能连上。”

    余丞:“……”

    试个鬼。

    余丞忍不住腹诽, 就他那种梦,试试就逝世。

    张云驰没离开太久,回来后就嘱咐摄影师抓紧时间拍照。

    余丞双手抱臂,掌心无所事事般攥了把剑, 眼神按照张云驰的要求摆出冷漠的姿态。

    各个角度都拍了几张后,余丞又被张云驰喊去换造型。

    好一番折腾后,余丞再出来时已经银冠黑发, 与之前相比少年气更盛,就这么身着红衣华服从化妆间小跑出来, 连带着精致五官都一并沾染上几丝难掩的矜贵,唇红齿白的极为俊俏。

    恰好褚寒峰抽剑出鞘,动作流畅有力地挽了个剑花, 十分漂亮。

    周围迷弟迷妹们“哇——”的一声, 薛济忍不住敲打旁侧那名小助理:“注意点形象,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是真的很帅啊,而且……”

    小助理话到一半,忽然瞥见目光同样被褚寒峰所吸引的余丞, 顿时嘶了口气:“别人都说张导选人都是看实力,我怎么觉得应该是看脸?”

    “不会说话都别说话, ”薛济冲余丞抬抬下巴,宛如一个护犊的老父亲,“来,我们家小余也露一手,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余丞:“……”

    余丞实话实说:“这我真不会。”

    他以往接触的电视剧或电影本来就少之又少,就连为数不多的几部短剧都全是都市背景。

    握抢的手势余丞倒还能摆几个标准的pose,舞刀弄剑的他确实没练过。

    褚寒峰被拉着拍了好几组照片后,张云驰这才肯放人。

    余丞待在一旁,就见褚寒峰走过来问:“试试?”

    余丞看了眼褚寒峰手上那把没有开刃的长剑,有些犹豫。

    结果对方似乎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打算。

    剑柄转眼就被递到他的手上,褚寒峰看他一眼,大有一副“这么简单你怎么可能学不会”的意思,语气也轻飘飘的:“先从基础的练起,这样,用虎口夹住剑柄的这里。”

    余丞垂眸,看褚寒峰与自己相握的手,仔细调整他的姿势。

    褚寒峰:“用你的手腕去控制它,小心不要打到自己,放松。”

    褚寒峰一凑近,余丞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放松不了。

    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又飘过来,余丞稍微偏了下脑袋,咕哝:“知道了,我自己来,不用你教。”

    褚寒峰闻言略挑眉,后退半步等着看自己的教学成果,就见余丞腆着脸稍微转了转手腕,自顾自摸索。

    褚寒峰适时提醒:“胳膊尽量不要动,稳一点。”

    余丞闻言把剑丢回去,只觉得心累:“那你再示范几次给我看看。”

    摄影师笑:“这小狼崽哪里是要学剑花,明明是要给大伙儿谋福利。”

    因为影卫算是废太子的爪牙,偏偏角色设定又是一派冷漠十足的天真残忍,前期只忠心于废太子一人,创作团队时常会戏称这哪里是单纯上下属关系,明明就是故意豢养在身边的狼崽子,一来二去便叫习惯了这玩笑话。

    余丞也没解释,只笑而不语,干脆把这做好事的机会给认下。

    却听又有人赞叹:“这算什么,褚老师之前在电影里有一段舞剑那才叫一绝,而且还是一个长镜头,强烈推荐没看过的人去看,简直不要太飒!”

    余丞一听就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个片段。

    当初作为新人演员的褚寒峰在首部电影作品里大放异彩,自出道便收获无数好评,而其在电影里那数十秒的舞剑镜头也因过于精彩,在网络上频频刷屏,一度成为当时大火的视频剪辑,惹得不少人就算没有看过电影,也禁不住诱惑直接进了粉籍。

    后来还曾有人大放厥词说肯定是褚寒峰用了替身,结果一帧一帧放大,愣是没找到一个可疑镜头。

    就连余丞自己,那会儿也被这一段迷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沉浸了多年的倾心再度死灰复燃,一失足成千古恨,又掉进褚寒峰这个天坑里。

    但余丞当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旁边人笑着接话:“行了,还想看舞剑,再下去福利都该超标了。”

    余丞看着褚寒峰灵活耍剑的姿势没吭声,忽见对方背手停住,不远不近对上他的眼。

    褚寒峰问:“想看吗?”

    余丞差点没回过神来:“什么?”

    说完才意识到,褚寒峰是在问他想不想看自己舞剑。

    其实是想看的。

    但他如今跟褚寒峰之间不清不楚的,余丞觉得还是别看了。

    结果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薛济率先抢了话。

    薛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觉得孔雀开屏也不过如此。

    “你怎么不问问我?”薛济说,“我就不能想看吗?”

    余丞:“……”

    张云驰就是这时候陡然出声的:“要不你俩造型互相换一换,给我看看效果。”

    余丞:“?”

    换?

    怎么换?

    别说余丞了,在场人包括褚寒峰在内,都愣了愣。

    张云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俩角色对调一下。”

    其实张云驰早就在纠结了。

    虽说褚寒峰主动表示对新剧的这一角色颇有兴趣,希望可以有一个尝试的机会。

    张云驰自己也认为,若让褚寒峰来饰演这废太子,以褚寒峰的外在形象和演技,最后呈现出的效果肯定是极为出彩,但……

    问题恰恰就出在这废太子上。

    褚寒峰此前已经有过类似的角色,二者之间废太子的基调色彩有几分相似之处……

    若让褚寒峰出演,一来担心观众会审美疲劳,二来也怕大家先入为主,缺少了新鲜感。

    正一筹莫展时,无意间瞅见褚寒峰与余丞之间的相处模式,偏偏让张云驰瞧出了几分其它门道来。

    那是褚寒峰在其他人跟前少有的一面,比之他以往在褚寒峰身上不断挖掘的极端情绪,又隐隐多了几分鲜活生动的影子,那是褚寒峰曾经缺失的部分。

    当初第一眼见到褚寒峰的时候他便跟对方提起过,年轻人确实不错,只是个人色彩太重,以后如果一旦遇上需要展现感情方面的对手戏,怕是一道很难过去的坎。

    想来褚寒峰应该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此后也从未碰到爱情题材这一类的影片。

    可如今张云驰却突发奇想,一旦让褚寒峰和余丞交锋,二人的角色互换,彼此间的碰撞说不定真能展现出意想不到的化学效果来。

    待褚寒峰和余丞重新换装,半晌后,张云驰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俩人,就知道刚才那一番灵光乍现的想法是对的。

    眼前,余丞已经换上了褚寒峰前一刻穿过的宽大袍子,因为外袍过长的缘故,造型师还特地拿别针修改了些细节。

    那一袭乌黑的长发也与褚寒峰那会儿一样,只拿木簪挽了一半,前一刻还散发着年少轻狂影子的狼崽子立刻化身为长相精致的柔弱美人。

    与褚寒峰所展现的散漫与城府相比,余丞更加突出角色的柔与弱,那张过于俊俏的脸将“无辜”二字诠释地浑然天成。

    可以说,若褚寒峰的废太子是笑里藏刀的扮猪吃老虎,天生的上位者气质犹如与生俱来,那余丞就该是满脸委屈哄人乖乖喝下毒药的黑月光,用最单纯的表情做最狠的事。

    而重新换了装的褚寒峰也从余丞的狼崽一度升级为残忍狠厉的狼王,甚至在过于凉薄、冰冷的目光下,对生命的漠视与对自己主人天地可鉴的忠心无可挑剔地融合在一起,连望向那位给予自己一切的贵人时,眼底那一丝毫无保留的赤诚与占有欲都展现地淋漓尽致。

    极端的两种形象相互交错,在张云驰看来比一开始展现出的效果更加具有张力,哪怕这两人只往这儿一站,便在一张一弛间充满了引人遐思的故事感。

    这事突然就这么定下了。

    张云驰叮嘱:“剧本和服装造型上还需要进一步改进,总体的大方向不变,等其它几名主要角色都敲定好后,咱们就可以安排学习训练了,时间差不多在下个月,行程方面你们自己安排好,到时候别冲突了。”

    余丞茫然点头,还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换了角色。

    想了想,余丞悄声问薛济:“张导是怎么想的,是怕我的打戏不好吗?”

    毕竟影卫的戏份从前打到尾,若让褚寒峰上,以褚寒峰的水平,这在视觉上无疑是享受的。

    “你管他怎么想的,”薛济满不在乎回,“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张云驰的眼光不会有错的。”

    余丞试探问:“那如果,我突然说我不演了……”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薛济目瞪口呆给打断:“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张云驰有意见?”

    余丞:“……”

    其实也没啥。

    他就是对褚寒峰有点意见。

    但这话余丞毕竟不好说出口,思前想后给自己胡诌了个借口:“我就是怕我演不好。”

    “没事,”薛济长叹一气,“你以为张云驰的训练营是那么好混得吗?”

    余丞:“啊?”

    薛济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加油。”

    余丞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薛济趁机继续道:“正好,还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余丞:“嗯?”

    薛济:“我都帮你打好了招呼,年前定下的那档密室综艺和访谈节目你还记得吧?都帮你安排在下礼拜了,咱们一切工作给张云驰的电影拍摄让路,只能辛苦你一下,这周末再抽空把那个代言拍摄给搞定。”

    余丞:“……”

    薛济:“而且知道你辛苦,我特地帮你找了个豪华大公寓,地点就在市中心商圈,全市最好的地段,安保工作也做得不错,以后你再也不用受委屈挤在那小宿舍里了。”

    余丞:“其实也不是很委屈……”

    薛济赶忙接话:“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人太多又杂的不合适,反正那公寓空着也是空着,没人住怪可惜的,你搬去正好。”

    余丞沉吟半晌,怀疑问:“我一个人,住什么豪华大公寓,有多豪华?你不会诓我的吧?”

    说着,余丞紧张地抿了下嘴唇,越琢磨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难不成是薛济碰巧听见了他刚才跟褚寒峰的那段对话,误以为他要搬去跟褚寒峰一起住……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提前给他准备新的住处,好让他死了那条心?

    也不知道薛济听见了多少?

    看这反应,应该听见的也不多?

    不然哪能心平气和的在这里跟他讲这些,对其它的八卦一字没提。

    余丞冥思苦想。

    那他是不是应该让薛济放心,早点答应对方比较好?

    第 72 章

    当晚, 余丞从直达电梯里走出,整个人都有些怀疑人生。

    确实是豪华大公寓。

    这楼盘他早就久仰大名,毕竟在寸土寸金的商圈闹市能有这样的一片桃源净土实属不易,加上价格高、服务好、风景绝美的各类名头, 一度曾在网上大火过一阵。

    更别提这次薛济直接给他安排的是堪称楼王的高层复式, 放眼望去, 整座城市风光尽收眼底, 果然宣传通稿里的360度一线环幕观景区可不只是吹吹而已。

    余丞:“……”

    所以薛济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要把他安排在这里?

    余丞甚至都有些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只是他不巧忘记了而已。

    余丞满头黑线,欲言又止:“你老实说……”

    薛济也是第一次来, 好奇地打量着室内陈设,正暗叹褚寒峰的眼光确实还不错,就听余丞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及时回头给与回应:“嗯哼?”

    余丞:“你不会是想要趁机收我租钱,觊觎我那点可怜巴巴的收入吧?”

    薛济宛如一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 竭尽全力提供微笑服务:“我在你心目中是这种吝啬的形象?”

    余丞不理解:“所以我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个快2000平的房子里,明明上班已经很辛苦了,下班后还要在自己家日行一万步?”

    薛济:“……”

    这理由他倒是没有想到。

    果然, 被褚寒峰看中的人确实与众不同。

    薛济想了想:“那再找个人跟你一起住?”

    余丞:“再找一个人我就不用走路了?”

    薛济坦言:“你可以让他抱着你走。”

    余丞:“……”

    6哦。

    余丞平时就恨不得黏在沙发上, 余征祥不在家的时候更是偶尔连楼都懒得上, 洗漱后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看电视,困了直接倒头大睡。

    他其实有时候觉得公司那小宿舍挺好的。

    但既然薛济说不安全……

    余丞犹豫:“要不算了,我觉得我自己家就挺好的。”

    薛济掏出手机, 埋头给褚寒峰发消息:

    【薛济】:他好像不太喜欢。

    【薛济】:说要回家。

    不出一秒。

    【褚寒峰】:你就跟他说,周末的代言拍摄地点离这里不到十分钟, 已经安排好的综艺节目,最近的摄森*晚*整*理影棚跟这儿也才隔着两条街而已,暂住的话交通非常方便。

    薛济恍然大悟,如实相告。

    果然,余丞思索半晌,也觉得不错。

    起码上午的行程按平时堵车的速度,他可以晚点起床。

    薛济:“……”

    就这?

    薛济:“没其它意见了?”

    “有倒是有,”余丞摸着良心问,“我说了你就改吗?”

    薛济:“比如?”

    余丞:“你给我安排的工作太多了,我想再推掉几个。”

    薛济登时恨铁不成钢。

    光凭余丞这张脸,就已经比其他人领先在起跑线了,要换作其他人,早为了那点流量费尽心思,哪还用得着他去拼了老命打鸡血。

    薛济呵呵一笑:“为什么要改,改完你太爱我了怎么办?”

    余丞:“……”

    薛济:“门都没有!”

    薛济夜里还有酒局,没待多久就跑了,留下余丞在号称拎包入住的“公司宿舍”发呆。

    确实是拎包入住。

    他早早就看过了,屋里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就连衣帽间都还放了好几套跟他衣服尺寸一样的睡衣裤和基础款单衣,标签都没剪,还是全新的。

    最离谱的是冰箱里更是塞满了他爱吃的零食和水果。

    就准备得相当充分。

    若不是他跟薛济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甚至能确定薛济对自己半点其他方面的兴趣都没有,余丞怕不是都得开始怀疑对方哪里是体恤员工,整一个金屋藏娇才对。

    余丞在健身房和休闲区晃了几圈,最后还是选择洗了个澡,舒舒服服躺在主卧床上。

    鉴于环境陌生又空荡,余丞还特地打开了卧室里的投影仪,准备拿手机投放电影热闹热闹。

    选来选去,余丞鬼使神差地又点进了褚寒峰专题,打开对方饰演废太子的那部《千秋岁》。

    其实今天看见褚寒峰穿着长袍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部电影。

    那人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时候本来就冷,加上那副装扮,便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但又与曾饰演的那位废太子不同,《千秋岁》里的褚寒峰将主角由白转黑的心路历程演绎得极好,尤其是最后对于权力的渴望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褪去温顺无能的假象后,那股寡情薄意却又极致疯批的形象被无数人拍手叫绝。

    但今天不一样。

    比起大开大合的人设转变,张云驰本子里的废太子却要温和许多,一举一动间都多了几分常人该有的烟火气。

    一如对方似笑非笑侧眸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那股散漫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兴味,举手投足间尽是游刃有余的清隽矜贵。

    不得不说,褚寒峰对角色的神态把握确实很准。

    余丞告诉自己绝不是垂涎美色,不过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观摩一下老电影罢了。

    结果反复试了几次投屏,幕布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余丞:“?”

    难道是他哪里搞错了?

    余丞研究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手机,下床捣鼓一阵后将投影仪连上无线网络,又懒懒散散爬回床上。

    天花板上,柔和灯带洒下微醺的暖光,余丞看得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就开始眼皮子打架,但又很想把这部电影看完。

    再往上,顶层的褚寒峰莫名其妙望着前一刻的新闻栏目摇身一变,换成了自己那张放大的侧脸。

    转瞬金龙标闪过,现出贝阙珠宫的一隅。

    是《千秋岁》最开始的那一幕。

    褚寒峰难得将自己参演的这部影片看了大半,猜测估计是薛济帮余丞连错了WiFi账号。

    褚寒峰也懒得说破,顺手给余丞发去消息。

    【褚寒峰】:在做什么?

    余丞差点就睡着了。

    被攥紧在掌心的手机陡然一震,余丞一个激灵,瞌睡虫立刻跑了大半。

    他半眯着眸子瞧了一眼,发现是褚寒峰发来的。

    大晚上的,问他在做什么?

    这是要干嘛?

    余丞没想太多,直接回:

    【余丞】:看电影。

    【余丞】:咋了?

    【褚寒峰】:看什么电影?

    【褚寒峰】:我演的?

    余丞:“……”

    余丞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电影里褚寒峰那张过于俊美的脸,又低头瞅了瞅褚寒峰的微信头像。

    那必须……

    不能是褚寒峰演的。

    不然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余丞】:当然不是。

    【余丞】:有问题?

    褚寒峰自然知道余丞嘴硬的本事有多强,也懒得去拆穿。

    【褚寒峰】:对了,你觉得怎么样,今天的试镜。

    【余丞】:挺好的啊。

    【褚寒峰】:张导说我的角色跟《千秋岁》重了,一开始我还以为要凉。

    这话让余丞差点没接上来。

    毕竟他从没有想过褚寒峰有一天居然还会为试镜不通过而烦心。

    其实扪心自问,就算二人不调换角色,他也觉得褚寒峰有能力让人耳目一新,挖掘出更多别人不知道的惊喜来。

    但余丞确实没准备把人夸得太过分。

    再夸人都该飘了。

    【余丞】:还行吧。

    【余丞】:二者之间还是有不同的。

    【褚寒峰】:是吗?

    【褚寒峰】:你看过?

    【余丞】:……

    确实看过。

    而且还看过很多遍。

    今天这回都算不清是第几刷了。

    余丞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但过了小会儿还是安慰自己,以前虽然是为了脸……但今天情况特殊,做不得数。

    【余丞】:以前看过。

    【褚寒峰】:嗯。

    余丞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没明白“嗯”是什么意思?

    朕已阅?

    褚寒峰又问:

    【褚寒峰】:演得怎么样?

    余丞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清醒了,眼下可谓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听着耳边褚寒峰的原音台词埋头回消息。

    【余丞】:反正比我好。

    余丞在床上滚了一圈,没等到褚寒峰的回复,又懊恼地挠了把后脑勺乱糟糟的头发。

    他好端端地回什么不好,干嘛非得老老实实说自己在看电影?

    直接讲拜拜要睡觉不好吗?

    后悔不已时,对面竟然直接拨来了语音通话。

    余丞怔然良久后接起。

    前一刻还在影片中喊打喊杀的熟悉嗓音顷刻间换了种声线,在电话的另一端中温声道:“还以为你睡了。”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余丞默了半秒:“又怎么了?”

    褚寒峰:“没什么,就是看电影看得有点无聊,想找人聊聊天。”

    那确实蛮无聊的。

    余丞的半边脸埋在柔软的被褥里,闷声回:“什么电影这么无聊?”

    褚寒峰:“千秋岁。”

    余丞:“……”

    余丞抬眸瞄了眼,电影已经演到主角苦尽甘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就还挺巧的。

    结果转眼就听褚寒峰说:“对了,你开个门。”

    余丞:“?”

    褚寒峰:“外卖到了。”

    余丞:“??”

    余丞匪夷所思趿着鞋去开门,下楼前还不忘先把电影给暂停。

    结果替人刷了入户电梯指纹,下一刻就发现神他妈外卖——

    余丞目瞪口呆看着一身休闲服,甚至连口罩和帽子都没戴的褚寒峰出现在门口,一时之间都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

    余丞上下扫了褚寒峰几眼:“你谁?”

    褚寒峰拎着手里的袋子晃了晃:“说了送外卖的。”

    随着褚寒峰这么一晃,保温袋里烧烤小串传来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余丞坚持了三秒,最终还是拜倒在美食的魅力下。

    须臾后,余丞在客厅里一边吃着牛肉串,一边吐槽:“要不是看在烤串的份上,你都别想进门。”

    褚寒峰也不恼,瞧着余丞津津有味的吃相淡淡应了声“嗯”。

    余丞又问:“大半夜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褚寒峰说得跟真的一样:“不是说要做梦联机,让我来试试?”

    余丞强忍住脾气,又夹了块皮酥柔嫩鳕鱼,改口含糊道:“那我让你现在走,你怎么不走?”

    褚寒峰说:“吃了我的东西就想赶人走,说你一句没良心应该没问题吧?”

    余丞没理人,就听褚寒峰补充了一句:“不出钱、不出力,没你这么包养人的。”

    余丞嘴里的还没咽下去,险些被呛死。

    出钱也就算了,出力是几个意思?

    褚寒峰说:“合着还想我出力?”

    余丞抬脚往褚寒峰的膝盖处一踹,后背抵在沙发靠背里:“你这人嘴上不占点便宜就皮痒是不是?”

    褚寒峰:“知道你还问。”

    余丞:“……”

    褚寒峰适可而止,在余丞恼羞成怒前话锋一转:“放心,你这段时间行程紧,没准备闹你。”

    若放在以前,余丞可能还会觉得褚寒峰人设不太对。

    但现在他都快麻木了:“然后呢,我还得感恩戴德吗?”

    褚寒峰:“那是过了点。”

    余丞:“你还知道?”

    褚寒峰笑,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就是半夜突然被人投放了部电影,我还以为是什么暗号。”

    余丞一愣:“暗号?”

    褚寒峰十分满意地看着余丞展露出的迷茫表情:“我还以为是我的哪个影迷,偷偷喜欢我。”

    余丞一头雾水:“喜欢……”

    谁?

    所以投放了部电影是什么情况?

    褚寒峰又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是在提醒他,电影是他投的?

    这么一说,好像……

    余丞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的手机投屏没用!

    敢情是他投错了屋?!

    话到一半,余丞呆住,连忙往楼上跑,企图毁尸灭迹。

    但明显褚寒峰比他动作更快。

    没能溜走,衣角忽地被人轻轻拽住。

    褚寒峰好笑道:“跑什么跑,话还没说完呢。”

    余丞:“?”

    褚寒峰:“喜欢什么,怎么不说了?”

    余丞白褚寒峰一眼:“喜欢你大爷。”

    褚寒峰气定神闲:“你去过的,你跟我大爷人鬼殊途,这不太好。”

    余丞:“……”

    褚寒峰:“喜欢我大爷,还不如喜欢我。”

    余丞:“起码你是个人?”

    褚寒峰看过来,意有所指:“起码咱俩在某方面还挺合拍的,不是吗?”

    余丞铁了心不给人好脸色看,脸不红、心不跳:“那不一定。”

    褚寒峰微微挑眉:“哦?”

    余丞轻轻一哂:“其他人我又没有试过,有更合拍的也说不定。”

    褚寒峰闻言,眼底的笑意加深,将余丞的话反复在口中咂摸了片刻才道:“怎么,还准备跟其他人试试?”

    余丞没好气:“你管我。”

    褚寒峰:“难道不是在提醒我?”

    余丞:“嗯?”

    褚寒峰:“提醒我努力一点,不然我看中的金主转眼就要跟别人跑了。”

    余丞:“……”

    余丞一阵无力,默默在心里的记仇小本本上,又给薛济划了一道叉。

    薛济这人实在是很不靠谱。

    莫名其妙让他搬宿舍也就算了,有没有人能够来给他解释一下,自己想看部电影有什么错?为什么会投屏到褚寒峰的房里去?

    褚寒峰怎么也住在这里,看当下的情形,还成了上下邻居?

    余丞实在是没脸继续往下想,就听褚寒峰慢慢悠悠道:“你那个访谈节目我帮你把大致问题的提纲拿过来了,你明天有空的时候就扫几眼,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勾出来,如果对方不好沟通,我去帮你协调。”

    “另外那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该不该回答的也可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余丞也没想到褚寒峰接下来讲的是这些东西。

    褚寒峰忍俊不禁瞧过来:“怎么样,够努力了吗?”

    余丞好奇问:“你是准备抢我经纪人位子吗?”

    褚寒峰:“给发工资吗,给发工资的话我试试。”

    余丞:“……”

    褚寒峰也没管余丞有没有接话,戴上一次性手套慢慢悠悠用筷子挑起鱼刺来,一边说:“不过你那经纪人,人是挺实在的,但多多少少还是欠缺了点人脉,也不太会来事,若他能再机灵点,当初你也不会吃那些亏。”

    话音落下,褚寒峰便把挑好刺的烤鱼送到余丞面前的盘子里,又埋头挑下一条。

    余丞沉默了半晌才出声:“我一开始,本来也没打算在圈子里混多久。”

    哪怕是他被黑的最惨的时候,孙灿也没想过要放弃他。

    说到底,余丞一直对孙灿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况且就算在梦里,哪怕面对再骄纵、再不可理喻的余丞,孙灿那人就是一根筋,非得对人心灰意冷了才离职。

    就像孙灿第一次见他时就说,觉得他肯定能红,所以想一起努力。

    可他其实也没多努力,某种程度上而言,孙灿比他有毅力多了。

    余丞难得心平气和静下来跟褚寒峰聊天:“我觉得这世界上有一个能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其实还挺不容易的,其它的事情也不用太强求,人各有命。”

    褚寒峰抬眼,提醒:“可我觉得,这世界上喜欢你的人还挺多,不是吗?”

    余丞微微一愣。

    是吗?

    褚寒峰调侃:“不然我怎么会每天害怕金主跑路,撩完这个撩那个,稍不留神就被别人拐走了。”

    “竞争者太多,所以得时时刻刻提防着。”

    “你觉得呢,小土鱼?”

    第 73 章

    明明“小土鱼”这个称呼被那么多人调侃过, 可唯独从褚寒峰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余丞的目光轻轻从褚寒峰的脸上带过,最后落在自己手中的那一把小肉串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

    褚寒峰慢声问:“我怎么样?”

    余丞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褚寒峰沉吟几秒, 又继续道:“因为你是你, 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所以才能被这么多人喜欢着, 所以会被这么多人记挂着, 这样不好吗?”

    其实这个问题就连褚寒峰也曾想过。

    只因为这个人是余丞,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别的人,与此一并油然而生的深深占有欲无时无刻不笼罩着自己……

    毕竟这人如今招人的很,所以难免生出点别的心思, 恨不得将人彻底牢牢困住,囚在自己怀里,眼里只有他一人。

    可偶尔又会觉得庆幸, 只缘于余丞仅仅只是余丞,他本该是这个样子, 就应该众星捧月,被人爱如珍宝,所有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诸如此类, 格外矛盾的想法。

    他想离人更近, 又不敢离得太近, 毕竟上瘾的滋味总是很难戒掉,他有时倒想把人哄得日日夜夜都在房里荒唐又放纵,可后来一旦梦得频繁, 又觉得只要能把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放着就已经很好了……

    只要能够看着这张脸,感受到对方生动且鲜活的灵魂, 就已经是种奢侈。

    而不是明明近在眼前,却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已经物是人非,求之不得。

    周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宁静,每一秒仿佛都被拉得很长,褚寒峰微敛着眸凝望着面带困惑的余丞,连眸光都在这寸静默时光中显得神色格外温和且复杂。

    这让余丞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宁愿褚寒峰明里暗里挑刺,故意在他的雷区蹦跶,也不愿被褚寒峰这样的目光注视。

    这让他无端觉得有些难过。

    这种情绪来得毫无缘由,令人匪夷所思,就好像曾几何时,他也曾见过褚寒峰这样不言不语地静静望着自己,眼中有太多他读不懂的色彩。

    为什么会难受?

    有什么好难受的?

    心潮起伏间,余丞百思不得其解地沉默了片刻,最后索性把没吃完的烤串放回去,咕哝了一句:“我吃饱了。”

    褚寒峰这才似从长久的怅然中回过神来,轻轻闭了下眼,复又睁开。

    余丞说:“我困了,吃不下了。”

    褚寒峰垂下眼帘,缓慢地开口:“困了就去睡。”

    余丞额头轻轻一跳,警惕地瞅过去。

    这一晃而过的眼神恰好被褚寒峰所捕捉到,忍不住失笑出声:“你在期待什么?”

    心里的所念所想就这么被褚寒峰隐晦说出口,余丞立即跳脚:“谁期待了?!”

    “我,”褚寒峰似笑非笑说,“我还挺期待。”

    余丞喉头一哽,只想骂人“流氓”。

    又听褚寒峰说:“不过既然都说好了不会闹你,你放心去睡就是。”

    “怎么,信不过我?”

    余丞半信半疑望过去。

    褚寒峰实在是忍俊不禁:“你总这样看我,显得我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你。”

    余丞的脸色称不上好,但总归不像以前那样恼羞成怒,跳起脚来就不理人。

    “你自己跑过来的,还不准人看吗,”余丞臭着脸道,“看你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话音落下,褚寒峰突然不合时宜问了一句:“如果是其他人呢?”

    余丞不理解:“什么?”

    褚寒峰毫无征兆凑近。

    余丞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忘了避开。

    褚寒峰便就着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唇几乎就要贴上他的嘴角,像是下一秒,就要同之前那样无法克制地吻下来。

    几乎就在瞬间,以往的记忆汹涌充斥在脑海中。

    避无可避被对方搂在怀里,强硬捏着下巴吻过唇缝,随后不知餍足般搂得更紧,吻得更深,连被对方死死按在掌心下的手也无法逃脱,只能感受到彼此间愈发灼热的体温。

    ……

    伴着那些叫人面红耳赤的回忆,褚寒峰轻轻一笑,唇角也勾起浅淡的笑意。

    偏偏那抹笑意慢慢攀上对方俊朗的眼角眉梢时,又带着几分让人无法捉摸的情绪,慢条斯理问:“如果是其他人也这样对你,你会怎么做?”

    会不会同跟他相处时一样,嘴硬心软地渐渐任他做弄,轻而易举就上了钩,连气恼不已抬眸满眼嗔怪时的神色也撩人的很,哪怕是眸中的那片迷蒙潮湿和眼尾那层薄薄的晕红,都比午夜梦回时梦魂萦绕的那一幕来得更为漂亮,也更叫人心痒。

    又或者沉溺其中,逐渐漫开在眼底和白皙肌肤上的薄红一直蔓延到脖颈和背脊,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都因为自己的存在所影响,就这么缠绕着、交叠着,让人恨不得就这么为所欲为地继续把人做弄得更狠,颤得更厉害,哭喘得更可怜……

    可到底是舍不得对方有一丝一毫地疼,又怕真的把人彻底惹恼就哄不好了,又克制地点到为止。

    如果不是他。

    如果是其他人呢?

    褚寒峰眯了眯眼垂眸,晦暗不明的眼光细细描绘余丞好看的眉眼,以及轻抿着的柔软唇瓣,忽然对自己问出的问题有些后悔。

    怎么会有其他人。

    怎么能有其他人。

    明明应该知晓的,若有人试图摘下含苞欲放的娇艳玫瑰,又岂责怪去怪玫瑰自己的利刺不够锋锐……

    若是有错,也该去责怨觊觎玫瑰的摘花人图谋不轨,心怀叵测。

    可自好几年前就悄然渐生的卑劣占有欲作祟,之前没到手的时候,还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旦迈出了第一步,便覆水难收,再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想把人藏起来,只做他一人的玫瑰,彻底豢养在温室里,再不得让旁人惦记。

    又怕玫瑰贪恋晴空,不见天日只会凋零得更快。

    所以还不如让对方生出驯养自己的心思,只要随便一个眼神,勾勾指头他就能轻易上钩。

    这般彼此需要,纠缠不休的。

    这么想着,褚寒峰偏了下脑袋,猝不及防舔吻眸底那微微张阖的唇缝,按捺住将人不管不顾按住怀中的冲动,一触即离。

    余丞微滞,飞速挺直背,条件反射盘着腿往后一靠,缩在沙发角落:“哪有什么其他人,就你一个……”

    余丞本来想说就褚寒峰一人整天贪得无厌,占人便宜。

    可后知后觉,总觉得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意思,又把剩下的话不上不下的卡在喉间。

    毕竟也谈不上真正的讨厌,可……

    余丞屏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讨厌”这三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本来就很有问题。

    余丞的脑袋空白了一瞬,就听褚寒峰似心情愉悦,耳畔传来对方带笑的口吻:“味道不错。”

    余丞气结:“你……”

    “我是说刚才的烤串,”褚寒峰指腹轻轻在余丞的嘴角一拭,“真的不吃了?”

    余丞:“……”

    余丞莫名其妙有种被人拿捏的错觉,没好气地瞪眼道:“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明明讲好了……”

    余丞没脸说下去。

    褚寒峰倒是好整以暇接话:“讲好了什么?”

    余丞双手抱臂环在胸前,以审视的目光与褚寒峰对视,禁不住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bug,这人怎么会是梦里那个坐怀不乱的高岭之花,明明脑袋里脏得很。

    犹豫片刻,余丞摸了摸鼻尖,撇嘴道:“你是彻底放弃自己的高冷人设了吗?”

    “嗯?”

    “以前明明不这样。”

    褚寒峰却侧着身子,肩膀斜斜陷入柔软的沙发靠垫里,黑沉的视线就这么牢牢定格在他的眼上。

    四目相对,褚寒峰轻飘飘道:“我以前就这样,是你不知道罢了。”

    余丞蹙眉,像是对褚寒峰的这个回答有些迷惑。

    褚寒峰看着他,字字清晰道:“没有人能够永远一成不变,但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改变,总有东西是刻进灵魂融入血肉里的,哪怕平时伪装得再好,午夜梦回也会冷不防地冒出来,没有人能例外。”

    话音未落,余丞猝然愣住。

    像是被识破秘密的人而显得心慌意乱,每日折磨自己的梦境似挥之不去的鬼魅疯狂叫嚣着,急不可耐地啃咬他的心肺和魂灵。

    余丞辩解:“错了的可以改邪归正,好人也可能误入歧途,有些东西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

    “是这样,”褚寒峰的语气轻而缓,“可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意思?”余丞也无意识地把声音放得很轻。

    “本性偏执的人不可能毫无缘由就变得心胸开阔,骨子里的心高气傲也没有办法平白无故就放下所有的矜贵和骄傲,一个人的喜好、语言、下意识的反应都该有迹可循。”

    “……”

    “就像你,如果有上辈子,也应该是现在这样。”

    余丞的喉口无端一哽,一时间仿若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辨。

    他眨了下眼睛,低声问:“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是怎么样的?”

    褚寒峰没有立即回答,只深深看过来,垂在他手侧的指尖轻轻勾了下,不经意般触碰到他的指尖。

    “应该怎么样?”褚寒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人,良久后才低低一笑,薄唇轻启,“如果真要说出来的话怕你太得意,不过总之是我钟意的样子。”

    “如果有上辈子,我肯定也喜欢你。”

    余丞愣住,长久哽在喉咙间的那股气焰伴随着褚寒峰不紧不慢的语调,渐渐落回心底,又忽而快要冲出心口,表情也跟着空白了好几秒。

    “你说什么?”余丞觉得褚寒峰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清楚,可拼凑在一起,又让人觉得云里雾里的搅成一团乱麻,“喜欢我?”

    还是上辈子?

    也不是第一次听褚寒峰开这种玩笑。

    但很显然,此时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之前不同,如此不清不楚且又做着这样暧昧的举动……

    余丞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之前那回一样嗤道:“别开这种玩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只是跟之前不同,褚寒峰并没有因为他咄咄的语气而显出半点讥诮神情。

    对方就这样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半晌没有开口。

    这反而让余丞手足无措,心跳也乱到不行。

    余丞起身就要走,原本只是轻轻挨着自己小拇指的指尖蓦地缠上来,紧紧钳住他的手腕。

    “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走,”褚寒峰漫不经心说,“不是你自己要问的吗?”

    余丞诧异抬眸。

    褚寒峰盯着他,如同唯恐错过每一个他的神态与表情:“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喜欢一部电影、一个玩具、一包零食的那种喜欢……”

    “……”

    “是出于本能的,想要完全拥有、彻底占有的喜欢,”褚寒峰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望着余丞蓦然张大的瞳孔,对方漂亮的眼眸里倒映着他俯身凑近的影子,“所以,那你呢?”

    余丞半晌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茫然:“什么?”

    所有过往记忆和梦境碎片仿若呼啸而过的风雪在心底掀起巨大的滔天海啸,又在方寸之间皆化为虚无一片,慢慢退出杂乱不堪的脑海里。

    忽然间,余丞只听见褚寒峰的声音。

    “你当初说喜欢我,究竟是哪种喜欢?”

    “……”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褚寒峰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脸,但最终只是稍微抬了下手,轻轻拂了下他的额发,“如果早知道自己放不下也忘不了,我那个时候就不应该放任你逃开,不管你我身份如何,随便你叫不叫我哥哥。”

    “你看,就是这种喜欢。”

    “上辈子也一样。”

    早知道会那样。

    一开始就不该放过你。

    第 74 章

    短短几秒钟里, 余丞只愣愣听着褚寒峰的话,一直等到对方的话音落下,又过去了足足好几分钟,完全空白的大脑才渐渐得以恢复运转。

    他看着褚寒峰深深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像是带着漩涡的幽沉深潭, 只需一眼便要将人囫囵吞没、融为一体。

    就连那只牢牢扣着他的手也在无声无息中加重了力劲, 随着收拢的指缝, 迫不得已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热度, 像是带着细小火苗,仿佛下一秒便要沿着彼此紧贴的肌肤窜过来,只需稍微一点溅起的星火便轻易燃了个彻底。

    余丞条件反射就要把褚寒峰的手甩开。

    可对方却猝然抓他更紧,视线中是褚寒峰微敛的黑眸, 眸中带着他捉摸不透的神色,就这么顺着夜里独有的晦暗色彩,沉沉落在他的心口处, 叫人无端喘不过气来。

    血液急促上涌,冲击着耳膜, 让余丞有些听不清褚寒峰的话。

    下一秒,就见褚寒峰俯身凑近。

    明明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褚寒峰蓦然放低的嗓音如同过分亲昵的耳语,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我说了这么多, 连一个字都不准备回答我吗?”

    余丞茫然偏头, 发烫的耳梢轻轻擦过褚寒峰的唇峰。转瞬, 鼻息间和微张的唇缝间便轻而易举就感受到对方刻意放轻的温热呼吸。

    褚寒峰垂眸,轻启的薄唇几乎就要贴上来:“真的不打算搭理我了?”

    对方略显沙哑地声音随着避无可避的浅浅气息一起落下来,余丞也是第一次感受到, 褚寒峰可以这样执拗。

    似乎若他再不开口,那人就不打算放过自己。

    可是……

    喜欢他?

    上辈子也一样?

    这人凭什么说出“上辈子”这种话来?

    余丞试图躲开面前这烧得人口干舌燥的热源, 结果背脊无端僵硬,连肩线都长久的紧绷着。

    “我……”

    余丞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宕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褚寒峰话锋忽转,算是暂时放过了他:“就算不回答也没关系,这些话都是我自己想说的,跟你没关系。”

    余丞呼吸一滞。

    褚寒峰黑沉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不过,不管是怎样的关系……”

    “……”

    “单纯身体上的享受,还是你同意更进一步,只要你还愿意搭理人,这些我都没意见,”褚寒峰一边说着,指腹在余丞无声吞咽的喉结上轻轻一揉,额头抵上余丞的额间,“不过事先说好,如果你和别人走得太近,我会吃醋。”

    “……”

    “因为喜欢你,所以没法控制我自己,你要小心一点。”

    余丞讷讷问:“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小心一点不要离别人太近?

    余丞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褚寒峰的思绪,像是看电视剧的时候突然漏了七八集,先不说褚寒峰为什么突然说喜欢自己……

    明明万花丛中过的人是褚寒峰,褚寒峰吃得哪门子醋?又为什么要他小心一点?

    余丞向来不爱拐弯抹角,如今迷迷糊糊的,就更不愿意跟人打哑谜:“小心什么?你自己突然莫名其妙说这些话,还要管我做什么吗?”

    褚寒峰却笑:“手脚长在你身上,我管的话,你能听吗?”

    余丞:“那你说什么——唔!”

    猝不及防在唇上感受到熟悉的微凉触感,剩下的话也尽数淹没在对方长驱直入的亲吻里。

    仿若已然熟悉如此滋味,食髓知味的身体比脑袋先一步做出反应,余丞仰头结结实实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明明该咬紧牙关的,可又在对方近乎哄诱地舔吮下撬开唇齿,余丞只感觉连后颈都似蔓上了微弱的电流,接着被对方摁过来的干燥指腹烫得更是厉害,揉捏着亲密无间地贴得更近。

    余丞根本无暇控制自己的呼吸频率。

    直至软下去的腰被人搂住,连不知何时按在腰间的那只手,都在安抚的同时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余丞睁眼就撞上褚寒峰直勾勾看过来的炽热眼神,那双乌沉黑瞳里的欲念不减反增,隐隐约约倒森*晚*整*理映着他无力喘气的懒散模样。

    褚寒峰的手没在余丞的T恤底下,就这么将人完全压在怀里,看对方晕乎乎地抬眸与自己对视,又按捺不住地凑近,亲了亲余丞沁着薄汗的额头和绯红不已的耳尖。

    “所以让你小心一点,”褚寒峰见人没躲,那几丝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恶劣兴味又渐渐有冒头的趋势,轻笑着在人耳边道,“你觉得呢?”

    这人怎么还好意思问他?

    余丞被褚寒峰挑拨得有些难受。

    若二人之间没点什么也就算了,可一旦开了头,某方面的意志力便在堪比上瘾的滋味下显得愈发薄弱。

    余丞涨红了脸,虽然没动手制止,但嘴上总想说点什么找回面子:“你自己动手动脚,还让我小心一点?”

    其实本应该是骂骂咧咧的语气。

    可余丞张嘴的刹那,就在眼前人指尖的作弄下顷刻间泄了气。

    本就灼得厉害的热意自尾椎如酥麻的电流般一直窜上心口,然后顺着沸腾的血液流淌,途经全身的神经末梢和四肢百骸。

    余丞闷哼时连声音都是软的,以致于这话一说出口,便显得有些委屈。

    偏偏褚寒峰爱极了余丞这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默默听着对方拖长的尾音,瓮声瓮气地显得懒洋洋的,格外勾人。

    如果不是担心余丞怕痛,又或是怕人最后真的气极,哄不好了……

    他或许真会一发不可收拾,把人欺负得更惨,完完全全地将人占了个彻底。

    良久,褚寒峰欣赏着对方略微失神的模样,指腹摩挲了几下,最后在余丞轻颤的潮湿眼睫上轻柔一啄,低喃出声:“跟现在一样,如果你总是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我就也想多看你几眼,然后贪得无厌地想要更多。”

    想让对方的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上独属于自己的气息与印记。

    想反反复复确认,在对方的心里,至少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而不是跟以前一样,像一个无能的跳梁小丑,故作姿态,省身克己。

    他早该这样的,不择手段,得寸进尺,或许还能听对方哼哼唧唧地跟自己讨饶,乖乖叫他一声“哥哥”。

    所以当初余丞口中的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其实早就不重要了。

    只要以后只能看着他。

    只能是他的就好。

    褚寒峰看着怀里人阖眼,连紊乱的呼吸都逐渐平稳,缓慢地沉沉睡过去,他兀自笑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眼神一一描绘余丞的眉眼与唇瓣……

    褚寒峰轻声道:“这次捉住你了,不会再让你轻易跑了……”

    不会再让人逃开,平白无故消失在自己眼前。

    人也只能是他的。

    余丞睡得昏昏沉沉,本以为应该像原先每次那样,睡个好觉的。

    结果在短暂深眠后,混乱不堪的梦境又渐渐填满无尽的长夜,可画面却不再是困扰自己多时的悲惨经历和永无止境的黑暗……

    他第一次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深渊里窥见一丝裂缝,终于在无边的孤寂中感受到零星声响——

    直至天光大亮。

    他像是从海底囚笼中挣脱而出,好不容易恢复的意识逐渐明晰,重新落入久违的烟火人间。

    可这劫后余生的滋味没能持续半秒。

    几乎是同时,鼻间陡然嗅到的浓重铁锈血腥味令他难受不已,混着风里的潮湿水汽,迎面刮在脸上如针扎般疼。

    余丞依稀能感受到自己指缝中流淌的液体,顺着自己紧攥在掌心的刀柄蜿蜒往下,落了满手。

    意识到什么,他的耳边一阵轰鸣。

    他挣扎着想收手,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牵制,不仅对此一切都无能为力,还牢牢握紧那把血淋淋的冰冷匕首再次使劲。

    刀刃刺破身前人的皮肤,毫不留情绞着血肉扎得更深!

    对方似乎再也忍耐不住,吃痛闷哼……

    余丞听见自己的声音,携裹着满腔的怨气与不甘,不受控制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疯狂大笑:“褚寒峰,你不是很有能耐,不是自命不凡么?”

    “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你看,你到这时候了都不敢还手。”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不是吗?”

    ……

    简直是疯了……

    余丞觉得自己做了很多梦,可待稍微清醒后回忆,半梦半醒间又仅仅只能记得短短几个片段。

    他动弹不得也无法出声,只能不安地躺在身前人怀里蹙紧眉心。

    胸腔仿佛被什么堵着只能发出几句模糊的咽呜,又在旁边人耐心地安抚下重新坠入酣眠。

    等睡眼惺忪地醒来,过于踏实的怀抱和温暖的被窝带来某种不切实际的安稳,让人觉得有些不够真实。

    余丞侧着身子,发觉自己的脑袋枕在对方的臂弯。

    这是一个极度让人具有安全感的姿势。

    可惜稍微一眨眼,积攒在眼眶中的眼泪便顺着眼尾,一直没进鬓发和耳朵里,带来无法忽略的潮湿凉意。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余丞哽着喉咙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让窒息不已的滋味平缓几分,可莫名其妙的,发酸的鼻子和滚烫的眼睛就是不可遏制地将那股晦涩心绪屡屡上涌,不断卷土重来。

    这些梦又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余丞小心翼翼调整姿势,想从对方的怀里退开。不料稍微一挪,却被拥得更紧。

    对方搂在他后背的手似安抚般轻轻拍了几下,继而或许是注意到他略怔的反应,头顶旋即传来再熟悉不过的清冽嗓音:“醒了?”

    这人语气淡然又冷静,哪有半点刚刚睡醒的姿态。

    根本就像是一直没睡。

    余丞抬头,却没能在这份浓稠夜色中看清楚褚寒峰的表情和神态,只在稍微愣神后,感受到对方的指尖在他眼角处不动声色地一拭,问:“怎么了?”

    余丞不答,没理解褚寒峰问话中的意思。

    而对方那温热的指尖就这么沿着他的脸侧轻轻下滑,最后落在他的唇边。

    “你刚才哭得很厉害,”褚寒峰说,“是梦见了什么?”

    不等余丞回答,褚寒峰又不紧不慢地开口,过于轻缓的声线仿佛与这沉静黑夜融为一体,显得柔和到有些过分:“没关系,你看,已经没事了。”

    余丞默了须臾,嗓音模糊回:“放屁,我才没哭。”

    褚寒峰闻言一笑:“好,没哭。”

    这话跟糊弄小孩子似的。

    余丞沉默了很久,褚寒峰也没有再说什么。

    若是往常,他早就该翻脸不认人,急着把对方从身边推开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过于疲倦,还是被梦里几乎奔溃的心情所影响,余丞连动都不愿意动,只安安静静地窝在对方身前。

    连余丞自己都不知道,彼此间的这阵沉默究竟维持了多久。

    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余丞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迟疑地开口:“你真的认为……”

    褚寒峰就这么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他抿唇犹豫片刻,艰涩问:“如果有上辈子,我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第 75 章

    可余丞心里清楚, 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褚寒峰的回答。

    就算那人把他夸出花来,梦里淌了满手的血气腥味也还是挥之不去。

    余丞心神不定,顾不上等褚寒峰回答,就已经下意识抬手, 将掌心按在褚寒峰心口的位置。

    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 终于摸到到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 就这么鲜活地在他的掌心下跳动。

    梦里充斥在耳边的嗓音, 每一字都透着怨气和狠毒, 可偏偏在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悲伤的情绪如吐着红信子的冰冷毒蛇一寸寸缠绕,盘踞于心房之上,随后在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另一种名为绝望的意识所占领……

    他明明不想这样。

    他明明不愿意褚寒峰出事的。

    他明明应该是……好像还喜欢着这个人的。

    可哪怕在心底如何撕心裂肺的呐喊, 终究是无济于事。

    他控制不住自己,那种滋味就像是——

    他已经不是他了。

    他的身体被另外一个人所操纵,做着他不愿意的事。

    这个念头不免让人一震, 寒意自发凉的背脊顷刻间蔓延至头顶。

    余丞没舍得把手立即抽走,仿佛只有这样, 才能让自己稍微安心一点点。

    直到褚寒峰把他的手握在掌心,余丞如梦初醒,终于感觉到体温开始慢慢回暖。

    头顶是褚寒峰微哑的嗓音:“当然。”

    余丞猝然呆住。

    褚寒峰说:“你就是你。”

    “……”

    “不会是其他任何人的样子。”

    默了许久, 余丞喃喃接话:“你个骗子。”

    褚寒峰轻轻一抬眉。

    余丞抱怨道:“不是你说的, 只要你陪, 我就不会做噩梦?”

    褚寒峰好脾气地应声:“嗯,我错了。”

    余丞知道这些都不关褚寒峰的事。

    若不是褚寒峰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身边,他的心情恐怕还会更加糟糕。

    只是这种话题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梦就是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那样,最后结果如何……

    他都不会让那些照进现实。

    所以没必要再纠结。

    第二天, 余丞被孙灿的电话吵醒,半梦半醒时就听见对面催自己赶紧收拾收拾,好迎接充实而美好的工作日。

    美好个棒槌。

    狗都不想上班!

    床的另一侧已经空了,余丞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就看见褚寒峰神清气爽地坐在餐厅刷手机,面前的餐桌上是还算丰盛的早餐和已经喝了半杯的咖啡。

    应该是听见动静,褚寒峰从手机屏幕里抬头,余丞把目光从那盘鲜虾沙拉处转移到了褚寒峰的脸上,忍不住评价:“你反客为主的本事还挺棒。”

    褚寒峰友好回:“谢谢,还可以。”

    余丞:“……”

    余丞:“我没有夸你的意思。”

    话虽这么说,但余丞拉椅子坐下的动作却毫不含糊,那盘沙拉和煎蛋烤肠适时被推至眼前,顺便旁边还多了杯冒热气的牛奶。

    余丞指了下:“没什么我的是牛奶?”

    褚寒峰:“让你长身体。”

    虽然牛奶余丞也没有什么意见,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新型的骂人方式吗?”

    褚寒峰好笑道:“我就是觉得你瘦胳膊瘦腿的,应该补补,不然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余丞没道理再给褚寒峰一个拐弯抹角挤兑自己的理由,他瞧了眼褚寒峰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头顶,“哦”了一声,随即又琢磨出几分不对来。

    余丞:“谁瘦胳膊瘦腿了?”

    褚寒峰漫不经心回:“不然呢?非要证明的人是你,最后不情不愿说手酸的人也是你,还好意思说要我求饶喊……”

    “闭嘴吧你。”反应过来褚寒峰说的是什么,余丞脸红耳热把话打断,“你脑袋里的东西就不能够纯洁一点吗?”

    褚寒峰点头:“行,我尽量。”

    余丞:“……”

    褚寒峰垂眸抿了口咖啡:“你知道的,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余丞反唇相讥的本事一点没落下,下意识回:“谁不是呢。”

    话音刚落,就见褚寒峰抬眸瞥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余丞理不直,气不壮:“呵,不过如此。”

    褚寒峰忽然作势起身。

    唯恐那人真打算动起手来证明什么,余丞条件反射就要跑,椅子随之擦着地板挪动小寸,与对面隔开距离。

    好在孙灿来得很及时。

    余丞连忙帮孙灿刷电梯卡开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余丞从来没有觉得工作也能如此美好。

    孙灿没有进门的打算,杵在门口张望了几下,见余丞风卷残云吃完了早餐,又一口喝完了整杯牛奶,等待间听见客厅的脚步声,好奇问余丞:“还有人?谁啊?”

    余丞没吭声,倒是褚寒峰回房间换了衣服,套上大衣后又随手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风轻云淡回:“追求者兼新招的助理。“

    余丞:“?”

    感受到对方停在自己身后,余丞莫名其妙回头:“助理?谁招的?”

    “我帮你招的,”褚寒峰捏着余丞的下巴,让他把脸转回去,“免费的,不用白不用。”

    余丞:“……”

    褚寒峰:“穿鞋,你快迟到了。”

    孙灿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估计还没从余丞跟褚寒峰居然已经同居了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心里琢磨着上回余丞支支吾吾说不在自己家,连好不容易录制的拜年视频里都充满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和声音,被他催着工作人员一帧一帧给剪掉。

    所以果然是同居了对吧!

    孙灿问道:“只是追求者吗?”

    只是追求而已就同居了吗?!

    而褚寒峰看着正勾腰系鞋带的余丞:“我有转正吗?”

    余丞无语,但不免又有点赧然,骂骂咧咧回:“转毛线正!”

    但孙灿关心的不一样,闻言,小心翼翼又问了一句:“那我要不要跟老板报备一下?”

    余丞抬头:“关薛济什么事?”

    难不成薛济想要褚寒峰当老板娘的事连孙灿都知道了?

    孙灿为难道:“万一被知道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毕竟全公司都觉得余丞就快混成老板娘了,结果竞争对手已经登堂入室,到手的鸭子都要飞了。

    余丞还没接话,后颈忽然被人轻轻拿指尖揉了一下。

    褚寒峰说:“你上回不是讲都是误会,没有在外面偷人?”

    余丞怔然,注意到孙灿欲言又止的眼神,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渣男,在万花丛中游刃有余。

    余丞:“……”

    余丞:“你自己四处留情,还怪我偷人?”

    孙灿八卦的眼神转移到褚寒峰的脸上,惊讶睁大眼,满脸写着:果然圈子里就是乱,连褚寒峰都不能免俗。

    褚寒峰要笑不笑道:“我?四处留情?”

    余丞:“薛济不是对你有意思?”

    褚寒峰没立即否认:“还有呢?”

    余丞:“梁宥杰?”

    褚寒峰:“嗯,继续说。”

    余丞觉得褚寒峰实在是很不要脸,竟然还好意思点头:“再算上一个谢星河?”

    孙灿忽然插话:“先不说梁宥杰和谢星河,咱薛总看上的难道不是……”

    在余丞警告的眼神下,孙灿把最后一个“你”字给咽了下去。

    余丞面无表情:“我都说了不是。”

    忽听褚寒峰的淡然声线:“没了?”

    余丞震惊了:“你还嫌少?”

    这人就是这样追人的?

    褚寒峰瞥他一眼,自顾自换好鞋,这才开口:“他们不喜欢我,我也跟他们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

    余丞半信半疑看过去。

    褚寒峰不疾不徐道:“倒是你自己。”

    余丞:“啊?”

    褚寒峰:“又是二老婆又是三老婆的那个人不是你吗,说你撩完这个又撩那个还不服气,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很清白的?”

    余丞:“嗯?”

    褚寒峰:“每天开粉丝见面会的人不是你么?”

    余丞:“……”

    起初,余丞还能争辩几句。

    但耐不住褚寒峰在车上明嘲暗讽,甚至还找出了粉丝亲自放出的磕糖铁证。

    好比梁宥杰在那档综艺的电话连线后又被媒体追问,对余丞的评价如何。

    梁宥杰顿时化身夸夸机,用可爱善良等词汇做铺垫,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余丞在我心里是最棒的!

    又比如谢星河作为新生代导演,谈到一直广受好评的追梦处女作,最初创作来源究竟为何时……

    平日里惯来骄傲的谢星河难得放下身段,感人肺腑回:“和影片中乐队的每一个人一样,我曾经也是追梦人,感受过身处自我怀疑时被人鼓励和喜欢着的心情,那个人是我灵感的缪斯,这部剧就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继而便有网友扒出,所谓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余丞。

    以及某位小有名气的富二代直播爆料,薛某人曾亲口承认,就算余丞不爱自己,但是没关系,自己可以等。

    爱得卑微又纯粹,这份真情实在是令人感天动地。

    就连某些快问快答的节目里,有小明星被问到理想型时也提到了余丞的名字。

    所有分析离谱又诡异。

    “那次慈善晚宴,薛济是胡说八道的!”

    余丞没想到褚寒峰还能去刷这些帖子,瞬间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难以言喻道:“不是,你们主角圈子,都流行这样赶跑情敌的吗?”

    注意到余丞长久徘徊在梁宥杰等人脸上的目光,褚寒峰旋即摁黑了屏幕,把手机收走:“我们主角圈子?”

    余丞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含糊道:“对,光鲜亮丽的你们。”

    结果褚寒峰却说:“就算有主角,那也是你。”

    余丞眼皮微微一跳。

    褚寒峰稍顿,补充道:“本来就应该这样。”

    余丞听见褚寒峰说:“你看,他们都喜欢你。”

    余丞:“……”

    褚寒峰:“连我也是一样,非常喜欢。”

    余丞愣愣的没说话。

    褚寒峰的眸光长久落在余丞的脸上,神色专注且柔和,须臾后,拇指指腹极轻地在余丞的眼角揉了一揉。

    “你是弥足珍贵的,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第 76 章

    整个访谈节目的流程如褚寒峰所说的一样, 就连主持人提出的问题都与之前安排好的无差,余丞应付地游刃有余,只是偶尔脑袋里闪过褚寒峰前一刻才跟自己讲的那一番话,总给人带来几分不真实感。

    稍微一晃神, 便听主持人笑道:“随机抽一位网友提问,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准备怎么做?”

    “把手机格式化, 万一我比别人先挂了呢, 垂死病中惊坐起,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个问题在准备范畴之外,余丞随口答道,便听台下哄堂笑开。

    主持人也在笑:“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呢?”

    顿了几秒, 余丞回:“对,是秘密。”

    主持人:“比如呢?”

    余丞:“比如我就应该早点把尘鱼的账号给注销掉,公开处刑简直太丢脸了。”

    主持人本就有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导, 故意制造热点,如今余丞主动提起, 自然是再好不过。

    开口的时候,连笑容都愈发灿烂:“网友都说你是人生赢家,有没有什么追星经验要分享给大家的?”

    “倒也没有什么经验, 就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余丞想了一下, “说不定有一天会发现,星星没有那么远,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高, 就连自己其实也是别人的星星。”

    主持人:“所以后来进入娱乐圈,也成为了别人的星星?”

    余丞恍然, 明白主持人这是打算给自己加高光了,连忙摆了下手:“我觉得也不是非要固定在娱乐圈,各个领域都有发光发亮的人,哪怕是平凡的日常生活里,都会有那个值得自己去学习或者心之向往的人……”

    余丞细细回想所有的梦境片段,慢慢道:“只不过是因为我曾经仰望的星星恰好进入了娱乐圈而已,哪里是什么人生赢家,是我运气好,碰上了我那位不离不弃的经纪人。”

    主持人打趣:“那真是多亏了那些星星和经纪人,不然大家就错过了你这颗星星。”

    余丞笑笑,主持人又问:“之前你在真人秀节目里透露曾经觉得娱乐圈可能会混不下去,如果不在圈子里,你还有可能去做什么?”

    余丞说:“我也不知道,现在不是还待着么?”

    主持人:“没有大概的目标吗?”

    余丞:“做个混日子的好人吧。”

    节目播出的当晚,#余丞的目标是做个好人#出现在热搜,不明真相地网友纷纷表示:

    哈哈哈哈这浓浓的铁窗泪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其中也夹杂着粉丝心疼的安慰:还不是一路以来走得太艰辛,某些害人的法制咖就应该进去踩缝纫机!

    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关心,余丞所说的那位恰好进入娱乐圈的星星,究竟是谁。

    毕竟余丞的追星人设不假,但仔仔细细数来,余丞关注的梁宥杰、谢星河等人都是在对方进入娱乐圈后才有所交集的,直至最后爬墙褚寒峰,都没有在追星账号里提过半个素人的影子。

    “说不定是那几个老婆中的一个?所以我嗑的CP有可能是真的?”

    “哦豁,薛济股和裴彦股狂跌。”

    “我赌5根辣条,肯定是我梁影帝,之前不是被人扒过跑龙套的时候就认识了余丞吗,这还不够素人吗?”

    “我赌10根辣条,绝对是谢星河,就冲谢导敢说处女作的原型是余丞,我就肯定站咱们谢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追梦人男主是在讲谢导自己,那个基情满满的好朋友不就是小土鱼么!电影里金曲奖感谢词那里,说什么某人是我唯一的明灯和安全感,这难道还不算爱?!”

    “可是余丞之前的微博是在褚寒峰进娱乐圈之后才停更的啊,最后一条也是爬墙褚寒峰,接着自己也啪叽一下去圈子里混了,这还不够可疑吗?”

    “……啊这!”

    一言激起千层浪。

    就……还挺有道理的。

    一时间当初余丞和褚寒峰同上真人秀的综艺视频又被人找出来,播放量节节高升。

    从过于巧合的限量款同款球鞋,到特意买了不放葱花的生煎包,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处处看似坦荡,但左思右想又让人觉得确实有点什么猫腻——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褚寒峰再此之前死活不上真人秀,该不会是听说余丞要去,所以才破天荒答应了吧?!

    其实余丞也有点好奇,当初褚寒峰到底想做什么。

    结果那厮半天也没抬头,冷俊的脸庞掩在帽檐下,一言不发拿iPad翻看摄影师发来的代言照,准备挑一张做官宣图,默了半秒钟才回:“没什么,当时就是想去看看你。”

    余丞刚结束一天的杂志拍摄,在化妆间卸完妆后心里还琢磨着,薛济给自己安排的那些活究竟哪天可以搞定。

    闻言,不以为然随口嘟囔:“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褚寒峰慢慢悠悠说:“你不知道自己很好看?”

    余丞一怔,也没成想褚寒峰这彩虹屁的本事一日赛过一日,如今这造化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短暂地从怔松情绪中抽离出来,余丞一言难尽道:“对啊,我从小就长得很好看。”

    褚寒峰抬头。

    余丞说:“怎么,你以前不知道?”

    这言外之意,大概是磨拳霍霍准备损人了。

    毕竟大少爷自诩曾经被伤透了心,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怕是准备把好几年前的帐一并给结了。

    转眼就见褚寒峰意味深长敛了下眸:“知道。”

    “嗯?”

    “所以才说,当初就不应该放过你。”

    “……”

    多年前那个不堪回首的晚上忽然间随着褚寒峰这一声轻飘飘的话,莫名变得引人遐思。

    或许是彼此在这段时间里,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大半,以至于那天夜里二人间过近的距离和紧贴的肌肤,都一并在乍然浮现在脑海中后,多了一些本该没有的画面。

    他记得褚寒峰灼人的气息几乎贴着他的唇缝飘过来,像是稍微再凑近那么一丁点,就要同后来的每一次亲密相处一样,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吻过来。

    当时褚寒峰是怎么说的来着?

    褚寒峰那时候问他,如果余征祥真和宋非晚结了婚,他得叫褚寒峰什么。

    这几乎给了余丞某种错觉,或许当时褚寒峰其实也怀着某种隐秘的期待,若他真不管不顾喊上一句“哥哥”,那人是真的打算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出格事情来。

    余丞深吸一口气,与褚寒峰对视又错开,没好气评价:“那还真是谢谢你,没对我幼小的心灵痛下毒手。”

    褚寒峰看着余丞头顶翘起的那一缕粉毛,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就差直接给人一个后脑勺,再也不搭理人了,显然是心里的气不小。

    不过也难怪,余大少爷一向脸皮子薄,平日里说起来好像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无所谓,但多数时候总是嘴巴上逞能罢了。

    褚寒峰也是如今才后知后觉,当初余丞百般躲着他不理人,大概真不是什么喜新厌旧,说不定也有那么几分要面子、脸皮薄的原因。

    若他当初再多一点耐性,不管不顾地丝毫不顾忌什么脸面……

    任由自己那点劣根性作祟,也许还真能早点把人哄骗到啃得骨头都不剩。

    只是后来……

    看着余丞对别人好,追着其他人跑,说半点不怨肯定是假的。

    褚寒峰实在是想不通,余丞跟其他人相处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脸皮薄的毛病了?

    瞧起来似乎都谁都能勾肩搭背,关系很好的样子。

    其实只要余丞稍微给自己示点好,就算要他把心挖出来,随便对方怎么作践都行。

    纵使他表面上掩饰地再好,心里难免也总是想着,凭余丞这大少爷的脾气,若是吃了亏,死要面子不愿意跑回去跟余征祥认错,说不定还能没心没肺地来找找自己。

    就像那天余丞喝醉了跟人差点动起手来,他本来是想让薛济出面把人拉走的,哪知余丞接连打来好几个电话,还发来微信喊他“哥哥”,说自己难受。

    有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余丞终于服软,还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

    只是后来那人死抓着他不放,烂醉如泥地半点再没清醒的时候,嘴里甚至偶尔还咕哝起佟时的名字,他又气不打一处来,是真的觉得自己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记仇了?”

    褚寒峰终究没忍住,上手轻轻把余丞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给捋下去,随后才低声问了一句。

    余丞却也是没那么好糊弄的,一身反骨迫使他下意识又抬手挠了把额发,乱糟糟地露出神色嫌弃的好看眉眼和光洁的额头来,回怼道:“怎么,不行?”

    “应该的,”褚寒峰顺着余丞的话说,“想怎么罚我都行。”

    余丞却也没想过褚寒峰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没应声。

    褚寒峰重复道:“想我做什么都可以。”

    余丞迟疑了一下:“什么都行?”

    褚寒峰点头:“你说。”

    褚寒峰居然能这么好说话,余丞突然有些没辙,脑袋里前一刻浮上来的黄色废料还没完全消下去,一时之间只能想到点莫名奇妙的东西,越想表情越诡异。

    褚寒峰静静等着余丞开口,见人没吭声,还催促:“是想不到,还是想太多?”

    余丞犹豫着放低声音问:“让你做下面的那个也行?”

    褚寒峰轻轻一挑眉,很明显是听懂了余丞口中的“下面”是什么意思。

    唯恐褚寒峰误会什么,余丞连忙解释:“我就是这么随口一提,你别误会,没有转正的意思。”

    他就是觉得两个人老是这么擦枪走火的,万一哪天褚寒峰没停住手,把不该做的也做的……

    靠!

    他怕痛!

    怕死了!

    “你开心就好,”褚寒峰一副真的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还没想过这些,但如果你觉得憋得难受,我……”

    余丞顿时有些炸毛:“没有憋得难受,闭嘴吧你,我又不是泰迪。”

    褚寒峰充满耐心地看着余丞充满血色的脸,忍不住笑:“你自己说的话,要我闭嘴有什么用?”

    余丞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翻白眼:“那我现在就想要你闭嘴,不行吗?”

    褚寒峰眼中带着兴味:“行。”

    余丞快要气死了,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提这些东西做什么:“反正我刚才都是胡说的,你要是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赶出去。”

    孙灿进私人化妆间门的时候,正好听见余丞要把褚寒峰赶出去。

    经过这几天褚寒峰跟盯梢似的黏着余丞,孙灿已然明白某人正宫的地位。

    只是没成想印象中的高岭之花能在余丞面前好脾气成这样,孙灿又由衷地佩服起余丞这鱼塘塘主的地位果然名不虚传。

    想当初他还天真地觉得余丞光有一副犟劲,不知社会险恶及冷暖。

    敢情人家压根是来圈子里玩来的,有这钓鱼的本事,之前摆明了就是欲擒故纵。

    想到这里,开门恰好对上余丞气鼓鼓的脸。

    孙灿一愣,问:“要不,还是我走?”

    余丞:森*晚*整*理“……”

    余丞倒也没准备拿孙灿撒气,闻言深呼吸问:“你走什么?”

    孙灿:“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吗?”

    余丞说:“没有,你来得正好。”

    孙灿:“?”

    孙灿很难不怀疑余丞是不是在说反话,半信半疑地挪动了下脚步,就听余丞说:“你能不能跟薛济反映一下,那个密室逃脱的综艺为什么还给我留着,就非去不可吗?”

    那档密室逃脱综艺如今正火,很多明星挤破了脑袋想去,都没有机会去蹭个脸熟。

    别说薛济了,孙灿都觉得不去简直是可惜。

    “薛总都打点好了,你去的这期绝对没有危险游戏和体力活,好好玩就行了,”孙灿说,“不恐怖的,你别怕。”

    余丞听不得“怕”这个字,眉头一拧:“谁怕了?”

    孙灿大手一拍:“不怕那不是更好,我女神都说他们正缺个坦克呢。”

    余丞觉得孙灿可能不是送他去上班的,也可能是想去追星,所以才对这档行程出奇的执着。

    但要说完全不怕肯定是假的,坦克他反正是当不了的,不给人添乱就不错了。

    余丞做好心理建设,想着就算倒霉抽中单人任务,现场应该还会安排专门拍摄的摄影师,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思索间,兜里的手机忽地一连震了好几下。

    余丞百般纠结,随手拿出来瞧了一眼,猛然愣住,脸色微变。

    是一个虚拟网络号码发来的消息——

    “我知道你的秘密。”

    “你不是怨他,恨他,想杀了他吗?”

    “你们在一起了?上辈子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

    第 77 章

    凭什么?

    余丞反反复复回看那几条短消息, 越看越觉得荒谬。

    这些话对旁人来说,或许只不过是再无理取闹不过的恶作剧,细想下来甚至还有点无趣。

    可这对于余丞来说……

    实在是太巧了。

    就仿佛是有人窥见了自己夜里所有不能安寝的噩梦,然后恶意满满地将那些东西故意晾到你的面前来, 痛斥你现在凭什么过得这样的安慰快活。

    这不是有病么?

    余丞半信半疑, 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这番疑心是不是太过于离谱……

    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抑制地感觉到, 对面人似乎是见不得他和褚寒峰的关系太好,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很难让人不多心。

    对面的人都知道了些什么?

    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情?

    最后余丞将对话框里的字删删改改, 索性什么都没有回。

    毕竟不管回复什么,都显得被动。

    还不如不予理会,是谁先坐不住还不一定,到时候也好看看对面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可即使这样, 余丞也很难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话其实也没有错,所有令人辗转反侧的梦境于他而言, 确实是个秘密。

    他从没有跟谁说过什么,也不敢吐露半分。

    或许是这份心神不定太过于明显, 轻易就让身边人看出端倪,余丞赶往录制节目的路上,孙灿面色犹豫, 几番迟疑还是忍不住出声:“真不骗你, 这一期密室绝对不恐怖, 你别担心。”

    余丞微微一愣,知道孙灿这是误会了,但也懒得解释太多, 随口应道:“不然呢?扣你工资?”

    孙灿:“……”

    眼见着孙灿没说话,余丞打了个哈欠, 拖腔拉调道:“没担心,就是不拉着褚寒峰跟我一块去,有点心里不舒坦。”

    余丞本来只是想着若褚寒峰去了,还能故意吓唬吓唬人,省得那人每天要不就端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架子,看起来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要不然就是一副开了荤后游刃有余的窝里横,人前的偶像包袱全丢没影了。

    其实余丞还挺想看看,褚寒峰害怕起来是什么样。

    结果那厮大早上起来就没个人影,也不知道是跑哪里潇洒快乐去了。

    说来也奇怪,整日跟褚寒峰待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也不觉得如何,结果这会儿见不着人,余丞竟然觉得有些无聊。

    后知后觉,余丞忍不住蹙紧眉。

    褚寒峰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说得好听是追人,保不准是存了几分欲擒故纵的心思,美名其曰“习惯”,所以冷不丁消失几天,变着法子让人惦记,好让他主动联系自己。

    毕竟他之前看了那么多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余丞将褚寒峰的微信聊天窗口开了又关,等回过神来,已经到达了密室录制场地。

    节目组成员介绍了番游戏须知和注意事项,旋即便看见两名青年演员远远冲这边挥手。

    是两名常驻嘉宾。

    余丞来之前做了点功课,不等旁边人介绍,先笑着过去打了招呼,不过片刻又瞧见了同是常驻的付年,身后还跟着交头接耳的谢星河和梁宥杰。

    余丞:“?”

    待几人走近,余丞就听见自己的疑问被梁宥杰抢先一步问出了声:“你怎么来了?”

    谢星河哼哼回:“你能来,我不能来?”

    梁宥杰失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节目组会喊谢导你来。”

    付年闻言回头,兴奋接话:“听说谢导是主动请缨,说觉得很刺激,想过来玩一玩放松放松的。”

    谢星河:“……”

    “昂。”谢星河理直气壮点头,“有问题?”

    付年正打算附和两句,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余丞,飞速跑去,将人抱了个满怀:“哇!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余丞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冲得倒退了两小步,连忙拍拍对方的后背以作回应,抬眸对上谢星河打量的眼神。

    余丞莫名其妙:“有事?”

    谢星河抬颔示意,问:“你们这么熟?”

    “以前一起录制过节目,”余丞说,“就是褚寒峰也在的那一期。”

    “我知道,我又没问褚寒峰,谁管他在不在。”

    梁宥杰插话,调侃:“那期我看了,螃蟹都跑了快半集。”

    余丞:“……”

    付年哈哈大笑,就听导演组打趣提醒:“咱正直播呢,怎么还带给其它节目打广告的。”

    场面一时安静了几秒。

    导演解释:“因为之前网友都好奇咱们这个节目是不是有场外提醒,所有这期试试水,顺便以直播的方式增加互动趣味性。”

    “……”

    “我们之前也对直播的方式进行过沟通,大家都没有意见的对吧?”

    确实提过。

    只是余丞本以为节目还没开始,哪知居然争分夺秒,从下车开始就已经进入大众视野了。

    余丞正庆幸自己没讲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就见谢星河已经自顾自拿出了手机,想来是去搜节目组的直播账号了。

    几人下意识凑过头去一起看。

    手机屏幕上弹幕跑得飞快:

    【哈哈哈哈看来今天是熟人局!】

    【笑死,褚寒峰果然是真爱吧,虽然人不在,但是必须要有存在感!】

    【柠檬树下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不,柠檬树下还有谢星河,这酸劲我这个瞎子都看出来了!】

    【我今天站付年,年下直球不香吗?!】

    【兄弟,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只有我觉得余丞是人生赢家吗?】

    【我就不一样,成年人从不做选择,全都要不行吗!】

    ……

    余丞茫然抬头,柠檬树是什么鬼?

    全都要又是什么鬼?!

    余丞震惊到无以复加,但偏偏又不好在镜头前表露出来,只得面不改色地移开眼,猝不及防又想起之前褚寒峰那轻飘飘的口吻,听起来却透着一股子幽怨劲——

    “又是二老婆又是三老婆的那个人不是你吗,说你撩完这个又撩那个还不服气,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很清白的?”

    “每天开粉丝见面会的人不是你么?”

    余丞:“……”

    他怎么会想起这种东西?

    简直是有毒。

    好在导演组开始cue流程,将每个人蒙眼分开带入密室,所有人的注意力也渐渐放到了游戏上。

    余丞长吁一口气,摘下眼罩后,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眼前的一片黑。

    这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所有曾令人难以释怀的梦境扑面而来,余丞倚靠着墙壁往前挪动几步,远远听见另几位嘉宾的大声呼喊,依稀能分辨出几句“余丞”。

    余丞一时间没能分清楚究竟是谁在喊自己,但很神奇的,狂跳的心竟慢慢开始落地。

    跟梦里渺无边际的昏黑与寂寥不同,稍作晃神后依旧能感受到的踏实感比任何一切都来得更加真实,尤其是被褚寒峰的那番话提醒之后,不知不觉间,似乎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不是梦里那个为所欲为的疯子,也不该沦为众叛亲离的下场。

    就连他和褚寒峰之间,也不曾是那般针锋相对的关系,又何谈“凭什么”?

    哪怕是在梦里,扪心自问,真正的他终究也是不愿意伤褚寒峰分毫。

    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神游间余丞摸索着扯到一根线,乍然之间,面前骤亮。

    入眼的是透出岁月痕迹的古老红砖和布满裂纹的木门,付年从隔壁房间跑出来,手里拿着份报纸,边跑边嚷嚷:“靠!吓死我了!原来灯的开关在你这边!”

    余丞故作无事,问:“其他人呢?”

    付年摇头:“好像被带去其它房间了,得找找看哪里还有出去的机关。”

    说着,付年随手拿起那份报纸跟余丞一起看,上面赫然是经过P图的嘉宾团,旁边几行小字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此次游戏背景。

    知名网红相邀去山中古宅直播探险,结果却找不到下山的路,首先任务便是所有人安全逃出这间鬼气森森的大宅,如今几人分头行动,却无意中看见报道所有人已消失数月的线索。

    余丞:“……”

    这典型的中式恐怖,孙灿居然还好意思讲不吓人?

    故事发展到后面,便从直播探险转变为了以冥婚为主题的因果循环,一直到付年触碰到祠堂大厅的棺材机关,手脚还带着桃木钉子的红衣女鬼猝然窜起,出现在余丞的背后!

    本来还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余丞头都快炸了,索性扛起付年就跑,正好撞见同样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谢星河缩在梁宥杰身后,双方会合,耳边突然传来付年一声大叫“卧槽”!

    余丞一个哆嗦,差点把人丢出去。

    抬头便见全场唯一的女嘉宾手拿桃木钉,披着床单混入NPC队伍,好不容易带着同伴与队友会合,连忙道:“我把女鬼身上的桃木钉拔出来了,按照提示,咱们得有一个人伪装成新娘进行献祭,重启当天的仪式情景。”

    所有人看着手里解题后拿到的红盖头和新娘装,陷入了沉思。

    说起新娘,大家第一反应其实是女孩子,但是要让人家一个女孩子独自去钻棺材,就还挺缺德的。

    余丞想了想:“要不咱们几个男的石头剪刀布?”

    付年观察着桃木钉上的文字,是一串日期,推算出的阳历日子应该是十一月下旬或者十二月初。

    几人面面相觑:“难不成是新娘的生日?”

    梁宥杰问:“有人生日是这个时间段的吗?”

    默了几秒,余丞举手。

    一边举手,余丞一边想,这节目组怕不是故意的,等他回去,肯定饶不了孙灿。

    薛济也是,通通完蛋。

    好不容易拦下企图尝试棺材里能不能躺下两个人的谢星河和付年,余丞随意套上那身红衣,抓着绣了鸳鸯的红盖头躺进去,桃木钉就摆在四肢旁边。

    这一部分摆明了有单线任务,两个人一起只会浪费时间。

    等棺材板合上,余丞还能听见外头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付年甚至还屈指轻轻敲了几下,问他感觉怎么样。

    “还行。”余丞回。

    话音放落,余丞后背猝不及防一空!

    紧贴背脊的那块木板霍然翻转,失重感随之袭来,某个刹那,余丞忽然想起了梦里突如其来的坠落感,伴随着褚寒峰的一声声质问自己究竟是谁,铺天盖地的悲戚感席卷而来淹没了灵魂的最深处,如潮水般冲击着所有感官神经。

    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不是耳边褚寒峰那熟悉的清冽嗓音;

    也不是褚寒峰面对自己时无动于衷的冷漠态度;

    更不是害怕对方会做出任何威胁自己性命的行为举动……

    他只是害怕无边无垠的漫长黑暗。

    害怕再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救他。

    害怕着……再没有人会找到他。

    没有人会发现,他早就不见了。

    余丞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喘气,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坠入了另外一个狭窄空间,身下是机关设置的软毯,眼前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稍作屏息,余丞留心着,似乎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极浅呼吸声。

    似有若无的,就在他的身边。

    按照游戏的尿性,大概又设置了什么故意吓人的惊悚环节。

    余丞没吭声,其实只要不是追逐战,他都无所谓。

    缓缓挪到墙边,余丞正打算抓住前方NPC的手,省得对方乱跳……

    忽地他听见了细微的电流声。

    四周真的是太安静了,以致于那点带着电流的清晰声音,都染上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你不信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吗?”

    余丞后背一僵,随即便听“滴”的一声,那道嗓音“嘻嘻”笑了几声,贴着他的耳畔徐徐传过来。

    “还是说,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上辈子的教训你都记得,对不对?”

    “杀了他,难道不好吗?”

    第 78 章

    直播视频里, 乍然间所有人不约而同屏息,愣怔了半秒。

    梁宥杰脸色陡然变化,不等抬手推开棺材盖,另一边的谢星河已然用五指掰着棺材板一掀!

    原本还贴在旁边仔细听里头动静的付年连忙闪开, 待回过神, 才意识到眼前都发生了什么:“余丞呢?”

    闻言, 另外两名嘉宾也凑上前来, 面露惊愕:“怎么会……不见了?”

    而直播弹幕里一片“哇哇哇”乱叫, 比起原先的剪辑播出,如今直播互动的方式明显更令人胆战心惊。

    “余丞这是被献祭了?”

    “卧槽!弹幕护体!这节目越来越吓人了!”

    “再见,我要滚去看余丞视角了。”

    “……刚从余丞视角回来!靠靠靠!突然哐当一下就黑屏了!”

    “+1,吓死我了!余丞那边没信号了!”

    “没信号了是什么意思???这个角色就这样挂了?”

    主镜头中, 嘉宾几人按照线索完成所有仪式步骤,待焚化完纸钱,拜过纸扎后, 屋内骤黑,只剩下幽幽红烛光跳个不停, 在高堂处映出扭曲的斜长黑影。

    随后四周升起诡异奏乐,那嘻嘻笑的清脆女童音便随之充斥整个大厅——

    “谁来和我捉迷藏呀——”

    “被我抓到的话……”

    “换你来当鬼哦。”

    ……

    “谁?”

    明明应该只是录制节目……

    可耳边的寥寥几句与几天前收到的短信如出一辙,莫名其妙的让人越听越感觉瘆得慌。

    余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偏偏全身上下如冷水倒灌般, 有阵阵凉意悄无声息自脚底漫上来, 无法控制地一直往脑门冲,骤然间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滋味。

    但稍微留意,便能听出这些话应该都是提前录制好, 而后由场内NPC通过电子设备播放出来。

    连那段阴阳怪气的嘻笑声,应该也是为了刻意营造恐怖氛围才存在。

    所以背后搞鬼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做这些的意义又在哪里?

    不确定此刻节目直播究竟还有没有在继续, 余丞稍微调整了下挂脖的设备,无暇思考太多,索性装出一副惊慌失措后强装镇定的姿态,拽着身侧的NPC一起往通道外挪,眼见着对方挣扎着想要逃脱,干脆直接一把搂住那人臂弯,生怕对方趁自己不备搞起偷袭的勾当。

    只是对方明显不愿在余丞处落了下风,原本就攥紧的掌心更是肌肉紧绷,紧急情况之下反手一扭便试图扭转乾坤,将人强压在地!

    哐当!

    余丞颈间的收音话筒瞬间被甩出去,下一秒,他迅速偏头,手肘几乎属于条件反射,擦着对方的肩颈划过,正中旁人心口随即狠狠撞去!

    耳边顷刻间传来男人嘶地吸气声,余丞心头一沉,随即便觉对方的拳头毫不留情朝自己的腹部砸来——

    所有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

    余丞只觉得脑袋懵了刹那,五脏六腑便如炸开般,疼的人有片刻足以失去所有意识。

    “咳!”

    浓稠的血腥味上涌,余丞剧烈咳嗽,趁着男人活动筋骨的空隙,翻身屈膝,猛踹而去!

    或许是危难之际下意识产生的爆发力,余丞卯足了全身力气,将对方踢得不轻。

    二人顷刻间拉开小段距离,余丞止不住地喘气,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对劲!

    得赶紧离开这里!

    哪知那人竟固执地穷追不舍,余丞闪避不及,一时间双方又扭打在一起。

    哪怕余丞再没有时间思考,此时此刻也早就明了,这一切根本已经脱离了节目组的掌控。

    怕是早在他掉进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开始,节目信号就被中断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外面有没有人发现他这里出了状况。

    故障的收音设备在漆黑一片中闪烁着微弱的红灯,余丞念头一转,咬牙嗤道:“这里又没人,别只会装神弄鬼,连气都不敢吭一下,是不敢被我认出来?”

    这话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却偏偏带着惯有的讥诮笑音,满腔的嘲意丝毫不加掩饰。

    对方沉默不语,只在拳掌间较劲。

    看得出来对方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练家子,僵持间余丞又再度于黑暗中开口,唇齿间渗出的铁锈味贴着那人的耳边拂过:“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叫声爸爸就放过你,怎么样?”

    “我呸!”

    余丞迅速避开对方的唾沫星子,便听男人忍无可忍骂道:“余丞,你以为你算哪根葱,大不了谁都别想跑!”

    这声音纵使已经太久没有听过,余丞也能轻易识别出几分熟悉的腔调。

    只不过俩人当初关系再不好,他也没有体会过对方如此戾气横生的时候。

    “佟时?”

    余丞额角一跳,诧异开口。

    掩藏在这片昏暗无光下的面目骤然撕破,对方也懒得再装,狠啐一口:“看我今天踏马不弄死你,大不了咱们一起完蛋,能拉个垫背的我也不亏!”

    “就凭你?”

    混乱中余丞死死抓着佟时的手,对方的膝盖也用力压着他的脚:“拉我做垫背,行不行啊你?”

    曾经跟佟时争执不休的场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回想起来却如同上辈子一般,余丞甚至没明白,装神弄鬼的这个人怎么会是佟时?

    佟时怎么会知道那些东西?

    难不成对方跟自己一样,也做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梦?

    可当初佟时巴结上钟坤,所有行为根本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不然后来也不会落到被封杀的地步……

    但那些短信和录音又是怎么回事?

    晃神间侧脸有掌风逼近,余丞连忙避开,对方的手指擦着他的眼角,用指甲在脸侧抓出火辣辣一道疼意……

    昏暗中依稀又听见细微噪音,电火石光间余丞恍然大悟,不管不顾朝音源处伸手而去,转瞬就听佟时近乎快要变调的吃痛叫骂。

    余丞将物什紧攥在手心,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能够粗略辨别出对方紧捂着自己耳朵的屈腰身影。

    是伪装成耳饰的监听麦!

    看来是背后的人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却哄了个他曾经的死对头,故意来变着法子整他。

    但彼此平静不够一秒,佟时再度扑上前来:“就凭我?”

    余丞:“……”

    “你看不起谁?凭什么我忍受了那么多恶心龌龊的玩意儿,一步一步接近顶峰,最后全被你轻而易举就给毁了!”

    对方似乎快要失去理智:“余丞你是个什么东西?!真要说起来,不都跟我一样吗,死皮赖脸爬上了褚寒峰的床,哄得褚寒峰来故意针对我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骂我不知廉耻,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余丞忍无可忍,怒极反笑,使劲揪住佟时衣领将人咚的一下撞在墙上:“我是什么东西?”

    “我跟褚寒峰之间谁哄谁还不一定呢,”余丞只感觉胸腔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令人反胃的甜腥味不住地往上窜,“我就算跟褚寒峰在一起又怎么样,别人无聊想处个对象玩玩你也有意见?”

    砰——

    余丞话音落下,哪知对方退无可退间,忽然仰头,用蛮力将额头拼命向前一撞!

    余丞只觉得脑门都快炸开,当即脸色空白了一瞬,脑海里迷迷糊糊的全是:

    今天难道真就交待在这里了?

    薛济和孙灿死活非让他来参加这鬼密室,该不会是个内奸吧?

    忽地一阵巨响。

    余丞忍不住干呕,眼前忽地闪过刺眼光芒,他偏头之际下意识闭上眼。

    “余丞!”

    熟悉的清冽声线接踵而至。

    是褚寒峰的声音。

    原来……真的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然后竭尽全力找到他。

    余丞趔趄两步,整颗心瞬间落了地。

    来人不知从哪里在通道内砸破了个口子,手电筒的强光霎时照亮整个冗长隧道,白光掠过余丞的脸,衬得他面容苍白,加上又穿了身古制红衣,似是整个人都毫无血色。

    唯有侧脸那一道被抓破的长痕渗出血迹,显得醒目而灼眼。

    余丞喘息着抬眸,与褚寒峰对视了一眼。

    额前被撩起的发丝慢慢滑落在眉眼间,他抬手擦了下脸颊痛处,神色不满地眯了下眼。

    余丞:“好慢啊你。”

    不等余丞把话说完,整个人便被拥入温凉的怀抱里。

    迫不得已将脸埋进对方的颈间胸口处,耳侧是陆续赶来的杂乱脚步声,伴着佟时的咽呜叫骂,余丞听见薛济暴脾气地吼了几声,大概是在让佟时闭嘴。

    余丞本来也很想骂人。

    但不知道是褚寒峰衣襟间的寒气太重,还是方才被佟时天灵盖那一撞给撞懵了,余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开口的瞬间一股气窜上来,忍不住咳出了生理性眼泪。

    显然是被他这副架势给吓得不轻,余丞难得从褚寒峰身上感受到了慌张的意味,在他试图从对方怀抱中挣脱之时,那人反而将他搂得更紧。

    指腹的柔软凉意抚过他的眉心,撩起额发便开始仔细查看他脸上的伤势。

    “我有点想吐,”余丞有气无力道,“你离我远点。”

    褚寒峰脸色铁青,拇指轻轻揉着余丞额角的那片红肿,锋刃般的眸光带着凉意落下来,显得极其安静,偏偏又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招呼人把佟时架走,薛济凑近解释:“你别怪褚寒峰,都是我的主意,我本来想着可以借机揪出背后那个装神弄鬼的狗杂种,哪里知道连直播录制都会出问题……我发誓,意识到不对褚寒峰马上就跑过来了,生怕你……”

    “对不起,是我的错。”薛济一句话未毕,就被褚寒峰截过。

    褚寒峰垂眼认真地注视着余丞的脸:“很疼吧?”

    余丞不得挣脱,唯恐自己会吐到褚寒峰身上,无语回:“知道错了还不松手,非得我——!”

    铺天盖地的柔软气息笼罩而来,余丞只觉得原本摁在自己背脊间的掌心再度收紧,人也被用力相拥着似要揉进对方的血肉里,仿佛骨血相连,再不能分开分毫。

    余丞怔怔地忘了继续说话。

    胸腔的震动牵连着彼此重叠的心跳,余丞能感受到褚寒峰的身体绷得很紧,连略沉的嗓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声:“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余丞本来也觉得没什么。

    就算他与褚寒峰之间纠缠不休,有着什么暧昧不清的关系,但俩人之间又不是什么连体婴,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况且佟时跟佟时背后的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虽然不清楚薛济和褚寒峰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又因此做了什么安排,但他与褚寒峰说到底也没正式确认情侣关系,对方也不需要为他的人身安全负责。

    可当下被褚寒峰抱着,抬头便触碰到褚寒峰眼底后怕不已的血丝和湿热,余丞猝不及防地一惊,二人额头抵着额头,忽然间心尖处的那根弦也似被人轻轻一拨,瞬时酸软一片。

    余丞愣了很久,听见褚寒峰的声音又缓又沉,飘在他的耳边。

    “以后不会再松开你的手了,”褚寒峰说,“我保证。”

    余丞忘了吭声。

    褚寒峰又再度开口:“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不然就让我不得好死,下辈子也不得善终,千刀万剐。”

    余丞茫然的“嗯”了一声,又顷刻间回过神来,赶忙接话:“你有病吧,说这些话做什么?”

    “你到底还要不要追人?”余丞咕哝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死了我就找别人去。”

    褚寒峰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余丞也觉得匪夷所思,明明遇上麻烦的是他自己,怎么这会儿还心疼起褚寒峰来了。

    这么想着,手却无端触碰上褚寒峰的心口处,想起梦中那片透着血腥味的濡湿感,淌了满手挥之不去。

    余丞垂眼,有意岔开话题:“谢星河他们呢,知不知道这里出事了?”

    他脑子里有许多疑问,一张嘴就有些停不下来:“还有你们刚才说要揪住背后装神弄鬼的人,你们也收到什么短信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佟时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去再说。”

    褚寒峰的语气虽然很淡,却柔和地不像话,搂抱着人,大有再不肯放手的意思,不容置喙道:“你休息一会儿,我背你。”-

    余丞视角的节目直播间在足足中断半个多小时后,所有网友才重新在屏幕上见到清晰画面。

    刚开始目光所至是主视角中熟悉的厚重木门,随着绿锈斑驳的门扣轻轻一晃,推门便是刚刚破译机关的谢星河几人,转身之际不加掩饰地明显愣住。

    与此相呼应的,便是主视角直播间里同样与余丞一般身着广袖红衣,面容清隽、唇线紧抿的褚寒峰。

    而余丞低头扶额,另一只手搂着褚寒峰的脖子,颇有种不敢直视镜头的意思。

    在所有嘉宾的侧目下,褚寒峰姿态沉静地背着余丞穿过大厅,目光也没有望向镜头,像是整颗心都扑在身上之人处,整个人的气息却无端带着股森寒之意。

    二人就这么以亲密姿态旁若无人的出现,乍然间周围一暗,所有打光便集中在了余丞和褚寒峰身后,照得那扇古朴屏风也映出一道相偎的黑影。

    直播间顿时炸了。

    “?????怎么就两秒钟的镜头???”

    “我看见了什么?谁告诉我刚才经过的是不是余丞和褚寒峰?”

    “褚寒峰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稳了稳了,大房股狂涨!!!”

    “呜呜呜背上花轿吗?!我CP这是结婚了吧?!”

    “姐妹们醒一醒,这是冥婚啊!很吓人的好不好!”

    ……

    余丞也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他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突然中断的节目录制该怎么圆,若是不好好解释,最后免不了又得传出什么谣言。

    哪知薛济双手一拍,想出这种剧情杀来。

    婚礼的喜乐充斥着整间密室,却因为此情此景多添了几分不合时宜诡谲。

    尖细的旁白声适时响起:

    “黄道吉日笙歌奏,夜半无人缠红衣……”

    “红盖头、合卺杯……”

    “共赴百年约。”

    随即画面一闪,余丞和褚寒峰便已经如过客般悄然退场。

    之后的剧情自然而然由嘉宾继续解密,余丞的角色乃新娘转世,其前世也是真心与新郎相爱,甘愿共赴黄泉,如今被无辜献祭,证明此处是另有人作祟。

    余丞无语到不能再无语,也没想到薛济能想出这种法子来,只是好在剧情衔接的还算正常,不至于让网友瞧出什么端倪。

    一边想着,余丞用余光睨了眼旁侧的褚寒峰。

    自从知晓褚寒峰也意识到有人在背后搞鬼,余丞心里便泛起嘀咕,如今褚寒峰和薛济已经查询到其背后的IP地址,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就更是坐不住。

    只是很明显,瞧褚寒峰这脸色,褚寒峰并不愿意他跟着一起去。

    在医院检查完身体,确认无恙后,余丞声先夺人,抢先一步对褚寒峰发难:“你自己说的,不会再放开我的手,现在又要撵我走?”

    褚寒峰:“我……”

    余丞:“呵,渣男。”

    褚寒峰:“……”

    薛济本来还被前一刻的场面吓得半死,如今又被余丞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看见褚寒峰这副吃瘪的模样,更是觉得有意思,强忍着笑意向余丞解释道:“我们只知道对方一直在关注你的行动,或许会在此次的密室节目里安插人手准备装神弄鬼吓唬人,所以才打算顺水推舟,借机查出背后人的藏身森*晚*整*理之所。”

    “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时刻关注你的动向,我还特意和制作组商量采取直播的形式。”

    “褚寒峰一直不同意让你冒险,是我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岔子,”薛济内疚道,“是我的错,我确实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想办法控制了佟时,还发生这样的意外。”

    “那人用上瘾药物牵制住了佟时,根据佟时的供述,他们对接地点也与那个IP地址一致,都指向那个公寓楼里……”

    疾驰的车辆掀起尘土,凛冽狂风顺着半开的车窗一个劲地往里灌。

    原本还有些晕乎的脑袋被凉风吹得清醒不少,余丞望着窗外接连倒退的街景,莫名其妙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体会。

    不动声色间,他也发现褚寒峰的脸色愈发沉得厉害。

    “……不过佟时那边出了岔子,我那警局朋友赶到的时候,那个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应该是听见风声先行跑路了,只能试试去调附近监控。”

    余丞的头发被风吹得掀起来,露出擦过伤药的额头和贴着创口贴的侧脸:“那佟时现在怎么样了?”

    薛济闻言嗤了一声:“估计平时用药的剂量还不小,如今来了瘾,眼泪鼻涕一大把,只要能痛快,问什么就说什么。”

    余丞身子前倾,询问地望向驾驶位的薛济。

    知道余丞眼神中的意思,薛济叹气接着道:“对方做事谨慎,连佟时也没见过那人真面目,只知道对方似乎权势不小,说是他乖乖听话的话,就能让佟时再次回到娱乐圈,要什么资源有什么资源。”

    余丞吐槽:“佟时他脑子是不是不太灵光,回娱乐圈做什么,直接给钱不是更好?”

    “谁知道呢,”薛济下意识调侃,“可能惦记着你吧。”

    等说出口,才在后视镜处对上褚寒峰微敛的眼,看得薛济心头一凉,立刻意识到褚寒峰心情不佳,确实不该在这时候拿余丞打趣,赶忙转口:“但我也没想明白,对方怎么会想到让佟时来对付你,若真打算……”

    薛济没把话说完。

    若真打算要余丞的命,找专业的人不是更好么?

    但不过多时,众人便找到了答案。

    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暗,留司机在车内留守,余丞被薛济和褚寒峰一前一后夹在中间走进城郊结合处的居民楼内。

    因为拆迁的关系附近居民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抬眼望去唯有一处还亮着灯,如同黑夜里的寂寥星火,点缀在这片无边暗色中。

    走在最前的褚寒峰打着手电,跟路上一样,一直很沉默。

    或许是气氛所致,余丞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轻拉着褚寒峰的衣角,小心翼翼跟在身后,随口嘟囔:“方圆半里都没人,连路灯都是坏的,那人究竟是怎么找到这种鬼地方的?”

    直到到达顶楼,褚寒峰用手电筒抵着门,轻轻一推。

    警戒线内,身着制服的两名警员闻声回头:“你们来了。”

    随即下意识移眼,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在了面带惊讶的余丞方向。

    余丞:“……”

    话音戛然而止,余丞目瞪口呆望向屋内。

    本该进门就是客厅,可余丞抬头望去,只看见了幽幽电脑屏幕荧光,及光源所至,贴了大大小小满墙的照片。

    褚寒峰的脸色骤沉。

    所有照片中都是那一个人。

    青年面容俊秀,或是头发乌黑,亦或者染了满头张扬的奶奶灰,唯有那张脸五官明朗漂亮,一如既往的引人瞩目。

    那整整一面墙,全都是余丞!

    余丞:“……”

    喜、怒、哀、乐,即使偷拍也能看见分明的脸庞轮廓,竟然全都是他的身影。

    而电脑屏幕上的待机画面,幽蓝的背景只显示几行文字——

    “佟时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何?”

    “他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余丞。”

    第 79 章

    昏暗的房间充斥着陈年霉味, 而那一张张或喜或悲的照片倒映着灯光下漂浮的细小尘埃,却又似乎因为常常被人抚摸的缘故,显得一尘不染。

    “这些……都是什么?”

    余丞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内心震撼根本无法言说。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跟着褚寒峰一起找到这后, 竟会看见如此场面。

    别说余丞这个当事人, 就连薛济也觉得离谱:“那人是不是心理变态?”

    薛济反复瞧着照片里神色不一的余丞, 除去因为工作原因而在公开场合露面的部分, 其中也不乏隐秘角度的偷拍。

    大大小小的街道和公司门口,那人仿佛不知疲倦般蹲点,记录了余丞不同状态下的神色表情——

    一直到余丞参加此次的密室真人秀,笑眼弯弯的被面带惊喜的付年抱了个满怀。

    “这人什么情况?”薛济忍不住吐槽, “爱而不得的脑残粉?”

    等了须臾见没人搭腔,薛济回头:“这张照片就是几个小时前拍的,去查监控的话说不定能找到这个人。”

    话音未毕, 薛济忽地一愣。

    只见屋内的照明灯光落在余丞的脸上,映得人面色青白。

    似是压根没有心情听人念叨, 余丞唇线微张的轻轻抬着下颚,目光长久落在几米之遥的露天阳台处,眼底渗出不可置信的颤抖眸光。

    薛济狐疑地顺着余丞的眸光望去, 却只见到空无一人的寂寥夜色。

    这一片老旧城郊确实太过于荒凉了, 除了早已搬走的拆迁人家, 其余几家钉子户亮着零星灯火,衬得树梢头的那轮弯月都明亮不少,在露台一角落下浅淡的如水白光。

    余丞看见了什么?

    薛济莫名奇妙, 不理解问:“怎么了?”

    余丞身形稍顿,深吸了口气后似是强压下某种不安情绪, 他抬手用大拇指按了下眉心的位置,这才摇了摇头回:“没。”

    虽是这么说着,眼睫翕张着又再度抬眸看过去。

    薛济颔首,转念一想又觉得余丞会觉得害怕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换作是他人,得知有人整日如变态跟踪狂一样监视着自己,第一反应是恶心,随之便该是恐惧和后怕,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沉吟之际,薛济的余光冷不丁瞥见褚寒峰的身影。

    对方长久站在余丞身侧,自进入这个房间后,注意力既没有集中在那面处处透着诡异的墙上,也没顺着余丞的目光望向空荡荡的露台,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余丞的侧脸,仿佛正竭力确认着什么似的,眸底翻涌着骇人的光。

    “褚寒峰?”

    薛济怔然开口。

    话音未落,忽见褚寒峰上前迈出一小步,站在余丞的身后的姿势似是将人拥在了怀里。

    那是一个十分具有占有欲和保护欲的姿势,把人牢牢困在了自己的包围圈里,旋即不知为何,单手蒙住了余丞的眼睛。

    余丞整个人一僵,直至意识到站在自己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才将肩膀重新耷拉下来,面容困惑地眨了眨眼。

    余丞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睫轻轻扫过对方的温热掌心,明明被挠的人不是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像是也被什么轻轻搔过自己的手心,余丞的指尖不自觉勾了一下,攥紧掐进印刻着掌纹脉络的皮肤里。

    没有人知道,自他踏入这间房,最让自己觉得诡异的不是那满墙照片……

    本该从未踏及的陌生环境,竟不合时宜地透出令人心惊的熟悉感。

    尤其是不远处再普通不过的露台,仿佛自己曾置身于那个露台一角,感受着冬日的凉风刮得人脸都是疼的。

    就好像他站在那儿,垂眸盯着楼下长久无人经过的巷子口,一直等着什么人来。

    这滋味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可百般回忆,转眼便是前阵子那个叫人心绞不已的噩梦。

    不等回神,余丞满脑子只剩下自己歇斯底里的咆哮,如同一个偏执到不行的疯子——

    “褚寒峰……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你看,你到这时候了都不敢还手……”

    耳膜都被那道嘶吼震得发懵,鼻间在悄然之际涌起阵阵浓厚的铁锈血腥味,连紧攥的手心都能感受到寒铁的凉意,在刀刃刺破身前人的血肉后,温凉的潮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带来对方痛苦不已的闷哼……

    “你应该休息一会儿。”

    失神间,余丞听见那道吃痛的低哼与耳边柔软的嗓音重叠。

    褚寒峰温声道:“我们先回家。”

    所有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轰然散去,那道被人无意中窥见的陈年裂缝似乎只是恍然时的荒诞错觉,狂风重归于寂。

    余丞的指尖攀上褚寒峰遮住自己眼睛的那只手,只觉得自己长久悬于虚空的双脚倏然落地。

    像是流连世间的不安魂魄,重新找到久违的安身之所。

    他抓着褚寒峰的手从自己的眉眼间拿开,略微侧了侧肩膀回身,抬眸就对上褚寒峰深邃明亮的眼睛。

    略显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余丞语气茫然:“我好像来过这里。”

    褚寒峰眯了眯眼。

    这辈子的余丞衣食无忧,说句玩笑话,余大少爷这辈子过得最难的时候,怕也只是最初离开家里打算独自打拼时,银行卡余额不足七位数的那段时日。

    就连打算让余丞吃点生活的苦,打磨打磨自身棱角的余征祥恐怕都没能想到,自家儿子靠颜值红得轻而易举,哪怕是后来被网络黑得一塌糊涂,靠流量也能赚个饱餐,更别提怼天怼地的性子在逆境中不减反增。

    余大少爷半点不觉得受了天大委屈,从未想过自己离开谁就活不下去……

    像这种地方,又岂会踏足半分。

    除了在外野营游玩,余丞住过最简陋的地方,大概就是公司宿舍。

    “是吗?”褚寒峰盯着余丞的眼睛,没放过余丞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余丞眉眼中还带着不久前残留的茫然之色,闻言愣了少倾,像是打算努力为自己上一句晃神的失言找补,但犹豫片刻又放弃了,只若有所思的从褚寒峰身前退开,回了一句:“也可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褚寒峰没说话。

    余丞继续念叨:“这里阴森森的,早知道就不跟你一起来了。”

    褚寒峰:“嗯。”

    余丞按了按太阳穴:“先回去吧,我……”

    话到一半,忽然听见薛济的惊呼:“你们快来看!”

    余丞和褚寒峰循声望去,薛济手搭着其中一名警员的肩膀,惊愕不已的把脸朝电脑屏幕凑近。

    随着鼠标滚动,屏幕幽光中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倒映在众人近乎沉默的眸光中。

    【XXXX年X月XX日:我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浴缸里,水已经凉透了,我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过得很苦,我不想再过得那么苦了,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X月XX日:佟时不过是被别人随意玩弄的一条狗,他凭什么跟我争?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为什么结果会不一样?褚寒峰怎么会临时退出这档真人秀?

    录制过程中的抽签肯定是被谁做了手脚,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被人故意绊倒在河里不说,连最后的剪辑都在抹黑我。是不是佟时在搞鬼,我记得他跟梁佑的关系还不错?】

    【我早说过佟时会后悔的,得罪了褚寒峰,早晚会被人收拾。钟坤也是个蠢货,一个炮灰而已,怎么敢去觊觎所有人都惦记的白月光,这不是找死么?

    可我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一样的,说不定我有机会?】

    【褚寒峰似乎很关注我,他也许是喜欢我的,如果我有曾经的记忆就好了,我们以前似乎是认识的。

    可褚寒峰总是跟别人走得很近,除了薛济,谢星河和梁宥杰是不是也喜欢褚寒峰?他们总是围着褚寒峰转。】

    【这里的蠢货为什么会这么多?余征祥对褚家有意见,不让我跟褚寒峰接触,他懂什么?跟褚家作对迟早会完蛋的!】

    【差一点就成功了,明明被下了药,褚寒峰那傻子到底在坚持什么?他明明应该是想要的……

    我看得出来,他喜欢我,或者喜欢我的脸?】

    【我不过是跟余征祥吵了几句,他怎么就死了?我又不知道他有病,他自己故意瞒着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征祥这个短命鬼,自己死就死了,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多债务,还不如早点去死!】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等我跟褚寒峰在一起了,所有一切都会变好的。

    褚寒峰明明就很在意我,又为什么要对我那样冷淡?我是不是应该去他家装个监控看看情况?】

    【那是个很糟糕的主意,装监控的时候被发现了不说,还在逃跑的时候出了车祸。

    我看不见了,我好像被人关起来了。】

    【把我故意困在疗养院的人是褚寒峰,他果然喜欢我。】

    【他在胡说什么,他说他喜欢的是余丞……

    可我不就是余丞吗?】

    ……

    “这文档里写的是什么?日记?”

    薛济目瞪口呆的看完,有半晌没回过神,愣怔许久后,不由自主回头重新将打量的目光定格在余丞身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整段文字,完完全全就是以余丞的口吻和角度,臆想出诸多不切实际的片段。

    若不是对余丞有所了解,恐怕连薛济都要认为这一切都是余丞自己的恶作剧,又或者说是,一定程度上的精神分裂症。

    薛济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人是不是同人文看多了?觉得自己是余丞,还要得到褚寒峰?”

    只是话刚说出口,薛济就被余丞的脸色吓坏了。

    那神色不像是觉得恶心,又或者是自身受到威胁的愤怒……

    而是真真切切被撕下伪装面具后,难以掩饰的内疚和哑然,带着意图逃避却又不得不面对眼前一切的深深恐惧。

    都余丞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明明凉透的掌心刚刚才得以升温。

    明明前一秒才告诫自己,所有梦都已经过去了,那些事情全不是真的。

    可是……

    眼前这一切又是什么?

    到底是谁……

    那个人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到底想干嘛?!

    余丞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手是抖的,肩也是抖的,他颤栗着一步步向前,在薛济惊讶的眼神中定定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冷不丁发话:“撤销一下。”

    余丞的尾音发颤,对所有人的惊讶眼神视若无睹,再度重复道:“下面还有几个换行符,帮我点一下撤销好不好?”

    坐着的小警员一阵恍然,又面带犹豫地瞧了眼神情晦暗的褚寒峰。

    稍作停顿,才依照余丞所说,戴着手套缓慢地移动了下鼠标。

    瞬间,原本空白的文档下一页突然出现了几行新的文字——

    【我早点会得到褚寒峰的,褚寒峰是我的。】

    【干脆都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那一连串的恶毒语言落在余丞目光呆滞的眼瞳里,犹如一根根细针刺破瞳孔,扎得人生疼,连头皮都发麻。

    这几乎给了余丞某种错觉,仿佛真的是某个平行时空中的自己,又或者是他不曾知晓的某个人格,在无数不能安寝的夜晚坐在这间老旧的昏暗屋子里,一字一行地敲下了每一段曾在脑海中回荡过数以万计的画面。

    有一瞬间余丞是真的在想,自己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有问题?

    是他偏执地去给褚寒峰下药,是他怨声载道的不顾余征祥的死活,咒骂余征祥为什么不能早点去死……

    自己究竟都做过些什么?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喉头哽着酸涩的硬石,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一直到有人强硬地拉住了他的手,将他的五指紧握在掌心。

    余丞的胸口微微起伏,回眸之际连紧抿的唇线都在发颤。

    手背上独属于对方的那道热量仿佛顺着他的筋骨与血流,一直冲上他的眼皮。

    余丞闭紧发烫的眼睛,复又睁开,乌黑的眼睫低垂着将目光落在褚寒峰牵住自己的那只手,鬼使神差地想要甩开。

    结果被褚寒峰抓他更紧。

    余丞怔怔抬头。

    耳畔传来薛济的疑问:“那人喜欢的不是余丞?而是褚寒峰?”

    “那他这样关注余丞做什么?真把自己当成了余丞?”

    “难不成是你们的CP粉?以为你俩没可能了,所以由爱生恨,变成了黑粉?”

    意识到气氛不对,好不容易才把心里那阵荒谬到不行的想法抛诸脑后,薛济随口分析着,也没理会究竟有没有人搭腔。

    待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四周又陷入某种诡异的沉默。

    但这场沉默也只持续几秒钟而已。

    余丞与褚寒峰对视,嗓音低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早该察觉到的,饶是褚寒峰平日里的性子再从容,面对这些也该生出应有的困惑与不解……

    可对方一直以来都太镇定了,镇定到将他的所有慌张与惊惶都看在眼里,对他所有的丑态都一览无余。

    又何必要说什么喜欢他?

    谈什么上辈子也一样?

    而褚寒峰没答,只固执的不愿意放手。

    直等到所有人都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褚寒峰才沉沉开了口:“那样晚才找到你,是我不好。”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褚寒峰用拇指轻轻揉了下余丞略微发红的眼角,又抚了下他脸侧被创口贴掩盖的伤。

    余丞耳膜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有些发蒙,却莫名其妙的竟能听见褚寒峰轻柔到不行的嗓音,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

    “以后不需要你来低头,甚至不需要你勾手指头……”

    哪怕反复折磨自己的梦境再真切,当褚寒峰看着那一行行堪比日记般的文字,第一反应不是恍如隔世。

    他只是下意识地在思考,余丞是不是很难受?

    大概是会伤心,会很痛苦。

    当初那点无用的骄傲与自尊,看对方没心没肺地跟别人谈笑,从而生出的那点不甘与埋怨,只等着对方吃了点苦头,说不定还能回过头来找他帮帮忙……

    都显得极其荒唐又可笑。

    他就应该执拗地赖在余丞身边不走,哪怕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随便对方怎么作践都行。

    余丞似乎没听懂,眼皮一垂一抬,蹙紧了眉。

    褚寒峰声音很轻,却说得清晰:“相信我,做错事的人不会是你。”

    余丞:“……什么?”

    褚寒峰温声回答,一言一行在外人看来亦如安抚:“你看,是我死缠烂打追着你跑,余叔叔也康健无虞,不需要你过多担心。”

    “你就是你,不需要有任何怀疑。”

    “没有任何人像你。”

    哪怕是相似的皮囊也无可替代。

    无论何时,于千万人中,我第一眼就能望向你。

    第 80 章

    “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也是受害者,该死的是那个人才对!”

    审讯室里,传来佟时气弱声嘶的嗓音:“都是那个人逼我这么做的,他骂我是狗, 还说不如我不听话就弄死我!说不定就是余丞自己弄的鬼, 故意反咬一口来搞我……”

    一边说着, 佟时浑身抽搐着仰头喘了几口气, 手铐被砸得框框作响:“求你了, 给我点东西,我受不了……”

    随着电话挂断,另一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痛不欲生的动静骤然中断,薛济将手机揣进兜里, 解释:“那边让余丞晚点帮忙去做个笔录,花不了多长时间。”

    余丞点头,所有注意力却依旧落在电脑显示屏上。

    对方口中的礼物, 除了所谓的日记文档,还有一段长达两小时的视频录像。

    可余丞实在没有眼把整段视频全部看完, 只是眼睁睁瞧着佟时在这间以满墙照片为背景的房内,哆嗦着为自己静脉注射,然后全身脱力地滑坐在床脚……

    直到另一个身着休闲风衣的男人出现, 佟时才看见救星般双腿并用地急切爬过去, 如良久得不到纾解的渴望终于达到顶峰, 咽呜着攀上对方腰腹,跪在那人微张的脚边……

    接下来的画面简直可以称是不堪入目。

    事实证明佟时平时应该是没少玩,黏黏糊糊的喘气一声接过一声, 对自己下手起来方式方法花样百出。

    余丞在进度条十分之一处点下暂停,目光再次落回那个依旧衣冠楚楚的身影上。

    对方大概是有心隐藏身份, 帽子、口罩一个不落,甚至还特意对自己的背影做了模糊处理,只能依稀瞧出对方的清瘦身形,鼓励般地揉了揉佟时的脑袋。

    眼见余丞的眉头越蹙越紧,薛济不忍直视地又瞅了眼佟时急不可耐的快慰模样,心里的无语情绪也达到了顶峰:“这算是哪门子的礼物,这人跟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余丞一言不发,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惹得对方要这样来恶心自己。

    等在警局做完笔录,简单陈述了一遍自己与佟时之间的恩怨,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

    手机里全是谢星河等人的未接来电,以及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消息,余丞实在是没什么精力解释。

    一一回复说自己没事,余丞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这才抬头对上褚寒峰的视线。

    薛济等人老早就被褚寒峰打发走了,一路上因为司机在的缘故,余丞也没对褚寒峰的所有异样寻根究底。

    可如今终于没了外人,余丞再也憋不住了,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沉默的与之对视,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得生疼,连喉咙都发紧。

    什么叫做错事的人不会是他?

    什么叫没有任何人像他?

    余丞一口气提上来,哑声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收到了什么短信?你知道那些短信上写的是什么?”

    他也是那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始至终都没向褚寒峰提起过任何诡异之处,可偏偏那人的态度,又似将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

    可褚寒峰只是目前沉沉站在他的眼前,稍作思付,似乎并不想对此多谈,只略微俯身朝他伸出手来,拇指轻轻的在他眉眼间摩挲了几许,温声回:“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睡一觉。”

    “要我好好睡一觉?”余丞脸色执拗,“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日记,还有那个一口一个上辈子、故弄玄虚的声音,你现在要我好好睡一觉?”

    二人久久对视,余丞问:“你呢?你睡得着吗?”

    “那些跟你无关,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褚寒峰少见地有些发愣,稍作停顿后安抚道,“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里休息,如果你害怕有任何危险,我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其它的一切你都不用去管。”

    余丞微微一怔,终于意识到褚寒峰眼神中的含义,解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褚寒峰却没吭声。

    余丞轻抬着下颚,并未避开褚寒峰仍旧抚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你就不问问我,我为什么会觉得那间破屋子很熟悉吗?”

    褚寒峰满眼不忍,余丞却没打算止住话题:“虽然你觉得做错事的人不是我,可我看着那满墙的照片,看那个电脑里的文字,我都差点觉得自己精神分裂了。”

    “我总是整日整夜的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你们嫌弃,梦见我爸病逝我却无动于衷,还梦见……”

    余丞话到一半突然卡了壳,每一个字都哽在喉头。

    他梦见自己丧心病狂,亲手将刀刃刺进了褚寒峰的胸口。

    可他说不出来。

    好似一旦把话说出口了,就像是用那把匕首重新剖开对方皮肉,用利刃再次在对方的伤上划开一道口子,连他自己的心口都跟着一起生疼。

    “算了,”余丞咕哝道,“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我只是怕我以前真的做了什么难以弥补的错事,把自己千刀万剐都没办法赎罪。”

    话音刚落,褚寒峰低头拿唇碰了碰余丞的眉间,声线涩哑:“不会,如果是你,怎么舍得嫌弃。”

    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那些噩梦,来得比余丞早,梦得比余丞多。

    又或者,对方干脆就什么都别知道,他可以把所有事都受着。

    然后早一点把对方护在自己的包围圈里,让人安安心心继续做那意气风发的骄傲小少爷,他明明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对方那副没心没肺的张扬模样。

    褚寒峰淡淡道:“你什么错都没有,非要说的话,错的人应该是我。”

    是他自以为是,认为所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若余丞今天真的有所差池,他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为过。

    余丞稍稍睁大眼。

    褚寒峰说:“以后不会再弄丢你了。”

    他的指腹轻轻拂过余丞的眉眼,在对方的唇瓣上轻轻揉了一下。

    记忆里曾几何时被人深深搅开一道血肉模糊的那道伤口,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自身的每一处神经细胞随之被牵动,连带着漫天卷地的绝望和疯狂都一并袭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弄丢的人,终究是等不到的。

    或许是那些难以言说的往事着实令人不太好受,俩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鼻息间渐渐染上彼此的气息,唇齿分离时,余丞的唇缝间还残留着暧昧的湿痕,连眼底都似蒙上了一层绯红的水雾。

    而这人就顶着这样一副模样,窝在褚寒峰怀里眉头紧锁的问了一句:“对了,佟时的那个视频,那样玩真的会舒服吗?”

    褚寒峰眼睑微垂,眸光落在余丞满是怀疑的脸上。

    余丞越想眉眼就皱得更厉害:“那个玩具还挺大的,怎么塞进去的?”

    褚寒峰:“……”

    余丞龇牙咧嘴,好像疼的人是自己似的,忽见褚寒峰闭了闭眼,忽然起身。

    被按在沙发一角的余丞终于得以把上半身坐直,盘腿窝在软垫里望过去:“你怎么了,又生气了?”

    余丞莫名其妙,这人怎么这么娇气,动不动就生闷气。

    虽说自己也没跟褚寒峰正式确定关系,可如今看俩人的相处模式,似乎除了再进一步外,也跟普通情侣无异……

    但就算只是作为炮友,余丞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又说错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或许也应该适当的哄哄对方。

    毕竟他看周围人似乎都是这样谈女朋友的。

    余丞稍微思考了一下,试探道:“再大也没你的大,满意了?”

    褚寒峰神色复杂跟余丞对视一眼。

    余丞又说:“还是说你觉得那个视频恶心?”

    褚寒峰没说话。

    余丞啧了下嘴:“不瞒你说,我也觉得挺恶心。”

    过了片刻,褚寒峰端着杯热牛奶折返,见余丞接过杯子轻轻抿了小口,才淡淡开口:“佟时那会儿磕了药,而百分之九十的人,基本都是通过那种方式来散药性的,因为大脑一直处于活跃之中所以需要疯狂发泄,最后一直等到所有精力耗尽才甘休。”

    余丞回想了那满屋子自己的照片,就更加反胃,连嘴里的热牛奶的不香了。

    低头睨了一眼,余丞干脆把玻璃杯搁到了旁边,不解问:“那你认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褚寒峰也没管余丞有没有将那杯牛奶喝完,指尖轻轻将余丞的嘴角的痕迹拭去,又抽了张纸巾擦手。

    “按照佟时的口供,他认为对方起码对你是有好感的,”褚寒峰说,“除了对你的监视,佟时提到曾经有次只是因为骂了你两句,便被对方折磨得不轻。”

    余丞满头问号,听褚寒峰接着讲下去:“如对方所说,他通过违禁物控制佟时的一言一行,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替你出气。”

    “可那个人知道我做的那些梦,”余丞迟疑道,“而且还特意以佟时传话给我,提醒我上辈子的教训,蛊惑我把你……”

    余丞稍顿,转口道:“而且那些文档里的所有字眼,你也明白不对劲是不是?”

    褚寒峰对此不置可否,余丞便也不过多纠结:“那个人肯定也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以我的视角故意写出那些东西来给我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恐怕都已经主动去精神病院了。”

    有半晌的缄默。

    褚寒峰黑沉的目光定定对上余丞的眼睛:“如果说,那个人就是上辈子占据了你下半段人生的主导者呢?”

    余丞霍然愣住。

    褚寒峰低声道:“你自己也感觉到了不是吗,那间屋子似曾相识的感觉。”

    余丞面色茫然,怔然看着褚寒峰眼中的不忍的沉静眸色:“……什么意思?”

    褚寒峰慢了几秒才答:“那个所谓的余丞,自从家道中落、至亲离世,好不容易才森*晚*整*理找了个落脚的地勉强维持生计。”

    余丞恍然之间竟有些不太清醒。

    许久后,他才听见褚寒峰接着道:“当时他就住在城郊结合处的老旧居民区,现在想想,大概是我们今天去的那间房里,我只后悔当初没有早点困住他,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若你那会儿还有所知觉,应该很难受吧?”

    余丞:“……”

    褚寒峰静静注视着他,轻声问:“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是不是会害怕?”

    余丞恍惚间,莫名有种云破日出的滋味。

    他犹如一个在漫长黑夜里待了太久了的独行者,看不见日光,也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能升起来,可眨眼间,便觉东方初白,照射出熹微的光来。

    难受吗?

    害怕吗?

    余丞什么也没答,只一言不发地凑近身边人,轻轻啄了下褚寒峰的唇角:“反正现在是不怕的。”

    后知后觉,余丞才发现这一辈子他早就站在光里了。

    能感受到冷暖,体会到有人与自己一致的心跳跃动,又怎么会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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