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漓见沈忆出了偏殿,她忙着起身,却瞧见沈忆眼底的氤氲。
“师父在唤你,你进去便好,我留此照看。”
“好,多谢。”
叶漓一顿,难得的主动开口,“我的事,你不必自责。”
闻言沈忆轻愣,被面前这看起来好骗的女人逗得心头一热。却又在顷刻间冷静下来,便让她记恨自己吧。
偏殿的房门被推开,叶漓走进了房中。长生坐在蒲团上,视线在对方腰间的破阵剑上停留了几刻,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用手势招她过来。
“前辈。”
叶漓再次行着礼,长生一笑,“你倒是不嫌弃这繁杂的规矩。”
“我那徒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未曾,晚辈这一路来多亏有沈小姐的照拂。”
长生压着笑意,真不知是自家徒儿的那副长相让人无法怀疑,还是这小家伙是真的好骗。无论哪一种,都让长生对面前的后辈增了些许好感。
温热的气流打通着自己的经络,叶漓眉头紧锁,努力稳住自己的气息,脑海中竟全然是方才沈忆落寞的神情。
她许是真的想要寻到夜九笙…
*
半个时辰后,一口淤血被叶漓吐出,她的身子险些瘫在地,长生忙着扶住了她。
“多谢前辈…”
叶漓有气无力的说道。
长生为她渡了些气稳住了她的脉络,“我那徒儿爱胡闹,这次算我药山欠你一个人情,若你日后有难,可来药山寻我。”
药山在江湖间自来是个特殊的存在。药山中虽也有修习武道之人,但大多数都还是研究药理之辈。表面上看来药山是要比江湖间其他门派逊色些,但这么多年来谁人敢对药山不敬?
长生能给叶漓一句允诺,也着实是看得起她了。
长生打量着叶漓,有些好奇这小友会从自己这里套走什么宝贝。但愿她不要和六邪的老东西一样,否则自己真得郁闷个半月。
“前辈…可有…能抵御那玄幺山之毒的药物…”
长生眼皮一跳,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原来她不是看起来傻,她是真的傻。
“你莫要胡闹。”
长茗的性子他是知晓的,能放出夜九笙在这孩子手中的消息多半是看在了六邪的面子上,可若这孩子再去求药,定是要吃到苦头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药老的允诺?还是说自己的允诺到现在竟这么不值钱了?长生腹诽着。
可叶漓还是一根筋,“前辈不是说,若我有需,便来找你吗?”
叶漓稳住身子,端端的站起,向着长生再度行礼,“晚辈肯请前辈赐药!”
长生头疼,心想如今的孩子怎的一个二个都不叫人省心。他故作愠怒的神色,皱着眉头看向她,“胡闹!那玄幺山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故晚辈来求药。”
不卑不亢的一声让长生眉心直跳。
论私心,他当然是希望有人能为沈忆取得夜九笙。可眼前的孩子心思太过单纯,饶是长生这种老狐狸也有些犹豫。
最终,他无奈的摆了摆手,“真拿你们这些后生没办法,待我去为你找来便是。”
“但我还是劝你一句,玄幺山非药山,六邪也不会是你永远的后盾。处在江湖,多长些心眼。”
莫叫人将你卖了还眼巴巴的替人数钱。
长生方踏出偏殿,一直守在正殿的沈忆便欲要进去了。
“那孩子心思单纯,你悠着些,我怕六邪的那老东西记恨我。”
若是江止知道了这丫头在自己这受了这么多委屈,高低也要讹走自己两副上好的丹药。
沈忆轻抿着唇,已经从长生的话中得出了那人的意思,她的心终于放下。
长生望着沈忆那副沉思的模样无奈发笑,“你可想清楚了。”
“是。”
“你会在她身上栽跟头的。”
留下这句话长生便走下了楼。
*
叶漓早已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地上存留的血液也被自己不动声色的挡住,只是她的面色仍有些苍白。
“好些了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忆都快要贴在自己身上了,叶漓窘况,偏过头答道:“好多了,多谢沈小姐挂念。”
这还是叶漓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叫自己“沈小姐”,沈忆在心中慢慢咀嚼着这三字,被面前人正经的模样逗笑。
“我该回六邪了,这一路谢过沈小姐。”
似是想起了什么,叶漓忙着卸下沈忆戴给自己的袖箭,“这个,还给沈小姐。”
“你留着防身吧。”
沈忆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如今她的武功已经恢复了,袖箭对她来说也已可有可无了。如此,沈忆便想着伸手去接过袖箭。
反常的是叶漓将本已经递出的东西又收了回来,“那我便谢过沈小姐了。”
“……”
沈忆哪里会看不出对方这是不想让自己难堪。她眉眼轻弯,压下心口的温热,起了玩心。
“你是不是只会道谢?”
叶漓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在对上沈忆带着笑意的眼睛时,叶漓只觉得耳朵又在发烫了。
“多谢沈小姐。”
“谢过沈小姐。”
沈忆学着叶漓的语气重复着叶漓方才说过的话,偏偏她的声音不似叶漓那样冷清,说出这两句时总带着有意无意的撩拨之意。
“不是,是因为…是因为真心感谢沈小姐…”
叶漓故作镇定的回应,可她的眼神又下意识的逃避,不愿去对上沈忆的眼。
沈忆愈发想笑了,自己真有那么吓人?怎的这女人对上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最终沈忆还是收起了玩心,带着叶漓出了炼丹室。
“你是江止前辈的弟子吗?”
“算是。”
“可我怎么好像没有听过你的名号?我记得江止前辈在多年前便不收弟子了。”
话刚落下,沈忆便察觉出自己话中的试探味过于浓厚。
“我这次…没有试探你…我只是,好奇…”
沈忆想补救一下,这是她为数不多在叶漓面前表现出了慌乱。
叶漓沉默着,她在思索后果,自己方才嘴快了,现在要怎样圆这个谎?
可这一幕到了沈忆眼中,倒像是叶漓对自己方才的做法生了反感意,她有些无措的轻咬着下唇。
“江止前辈有传授过我一些武艺,但我没有正式拜他为师。”
这个理由应该能让她相信吧?
师父这些年为了保护自己,确实没有对外公开过自己的身份。一想到这叶漓就头疼,不该带着破阵剑出来的,太惹人注目了,等这次回去还是换副佩剑吧。
正想着,衣角被人轻轻拉住,叶漓转过了身,“怎么了?沈小姐。”
沈忆手中拿着几日前从叶漓身上拽下来的钱袋,她面颊微微泛红,自顾自的将那钱袋系在对方的腰带上。
叶漓先是一愣,又垂眸看向神色认真的沈忆,她心头一柔,“多谢沈小姐。”
“叫我沈忆就好,还有,别再向我道谢了。”
沈忆抬眸,对上叶漓那双澄澈的眼,“希望我们会再次相见。”
“会的。”
叶漓脱口而出。
*
直到黄昏,叶漓才返回了六邪。不归早已在此等待多日,瞧见来者是叶漓,他忙着上前。
“主上!”
叶漓忙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师父可在?”
“在的,此刻估摸着还在教主室内。”
“对了主上,上次混入死士中的探子已经找出来了,但那人服毒自尽了,搜身后并未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叶漓早已料到会如此,她拍了拍不归的肩膀以示安抚,“无妨,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对了,这几日可否能为我另找一把佩剑,破阵太过惹人耳目了。”
不归愣了片刻,压住疑虑应下了叶漓的话。
说完此事叶漓便忙着赶去教主室了。
方踏入殿内,一阵好闻的龙涎香便萦绕在叶漓身侧,她看向站起的江止,忙着行礼。
“师父。”
男人身着墨袍,白发一丝不苟的梳起,被一枚玉簪固定着。闻言他总算放下了心,笑着招手。
“回来了。”
叶漓点了点头,乖巧的坐在了江止身侧。
“可有受伤。”
叶漓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江止却眼尖的瞥见叶漓毫无血色的唇,他眉头轻蹙,“怎的让不归提前回来了?”
“路上贪玩,多留了几日。”
叶漓开脱着,丝毫不敢让江止知晓此事跟药山有关。
江止看出叶漓不愿让自己知晓,也不强求,只是为她沏了一杯茶暖暖身子。
“对了师父,我…”
叶漓欲言又止,可对上江止关切的目光时,她还是说出了口,“师父,我想要玄幺山的地图。”
“去那里做什么?”
江止问到,“莫不是怕查不清当年的事?”
叶漓不说话,江止见她一副纠结的模样难免心疼,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夜九笙是个引蛇出洞的幌子,此次失败了你还有下次机会,但莫要做冲动事。长茗性子怪癖,你若是前往玄幺山,定会收到刁难的。”
“若,当做历练呢?”
叶漓仍旧是一副谦顺的模样,让江止怎的都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可玄幺山是什么地方?江止只得装作不悦的拒绝。
“此事莫要再商量了。”
“师父,我求来了药,可以抵御玄幺山剧毒的药物。我想见见长茗前辈,就当做历练,望师父成全。”
说罢,叶漓单膝跪在江止身前,右手握拳抵在心口,恭敬的行着北漠的礼仪。江止透过叶漓看见了那个人,心终是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
“你啊你,晚些我让人送去你的房内。”
“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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