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
叶漓轻声念着那二字。为何会悔?若不能看着她从皇位跌下孤立无援叶漓才会悔,若无法大仇得报叶漓才会悔。
只是自己终不能像阿爹一样手握大权,自己只能顺着北漠的那条归家路愈行愈远…
她眼底的落寞被江止察觉到,江止怎可能不知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他无奈又心疼,只能引开话题。
“这些日子你可见到药山那丫头了?”
“沈忆…沈忆未去六邪吗?”
这法子自是有用的,叶漓的确想起这几日自己一直想问却不敢开口的人来。
从睁眼后她便在盼,盼她能来看自己,盼她能同自己说说话。想见她笑时的模样,她应该已经制好续命丹了吧…那她的祖母也当会多陪着她几年的…
可一连几日都不见她的身影,就是任何有关她的消息叶漓也从未听说过,她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角落里。
江止倒是有些意外,他为自己续了一杯酒,指尖敲击着桌面,言语里带着些打趣意味说道。
“我原是不知你想为她取夜九笙的,直到你来百花阁的第三日,她派了下属前来,带了很多钱。”
叶漓指尖一僵,酒杯仿佛都失去了温度。没有亲自前来吗…带钱又是何意…
“那小丫头身后是有靠山的,出手也极为阔绰,比她师父大方很多。”
想起长生,江止顿了顿。最终是眼底的笑意扫去了自己的那份不自然,“那些钱我让人清点了一番,或许够你后半辈子了。”
听到此话的叶漓并没有江止那样的笑意,她不愿在江止面前失态,却还是难抵眼底的一抹失落。
是真的很失望。
离音掐着时间返回后见师徒二人还是保持着沉默坐在长亭下饮着酒。
她将手上的两坛渡长生放在了桌上,江止轻瞥了眼离音问道。
“阁主觉得我这小徒弟如何?”
离音手握杯盏,瞧着一旁颇有些拘谨的叶漓起了坏心思,她洋装无意的答道:“自是好的,若是可以…”
离音的嗓音慵懒随性,总透露着一抹不经意的撩拨,反常的是叶漓并不会反感。直到那女人带着恶趣性的冲着自己眨了眨眼开口道:“小侄倒还真想将她留在百花阁呢。”
还是有些反感的。
叶漓欲要开口,却又安静下来望向江止。师父在此,她便心安,师父断然不会接受对方这等无理的要求。
可自己确实闯下了祸,也不知六邪要还多少人情。
这边叶漓还没温情完,那边江止便淡淡开口道:“既然阁主满意,不妨就让我这小徒弟在你们百花阁历练上几月。”
叶漓默默放下了酒杯,就是一旁的离音也愣了片刻。
到底是常年混迹江湖的,离音在顷刻间便掩下了自己的疑虑,继续笑意盈盈的同江止客套。
“江伯父真的舍得吗?我怕江伯父的小徒弟会不喜欢这里呢。”
叶漓抿了抿双唇,并未去反驳,只是不解的看向江止。
前几日自己刚醒来时便听见这满是算计女人说师父已经来过百花阁了,况且若自己没记错,那时师父的意思是要带自己回六邪的。
一开始自己准备从长茗前辈手中取得夜九笙时便与师父商议过了,他怎可能不知长茗与月影间的纠葛。既没有阻拦,便说明他根本不在乎结果。
唯一的可能…是自己方才的回答让师父改变了想法。
“阿漓,待来年春,我再接你回六邪。届时你无论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
江止起身离开,叶漓也忙着起身跟上了江止的步伐,“师父要将我留在百花阁?”
“你跟着她,总会学到很多东西的,那些我无法向你传授的东西。”
江止看到叶漓的满脸抗拒有些摇曳,最终他还是狠下心转过身离开,留下叶漓一人在原地驻足。
“你师父是想将你许给我了?”
见叶漓兴致不佳,离音忍不住打趣。谁知那女人一转身竟红了眼,这可吓坏了离音。离音仔细揣摩了一番自己所说的话,怎的都不像是会惹对方生气的度。
叶漓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看着江止离开的背影就莫名的难受,好像又一次被抛弃一般,还有沈忆,是不是也将自己当做傻子一样的哄骗。
忽的想起那人在六邪所说的话,“你别信任我。”
那时自己回答的又是什么呢?自己要她也不要信自己。
她还是和看上去一样乖巧,自己说的话她都有听进去。真正蠢得可怜的是自己,又是将她带入自己在泽安最喜欢的一处地界,又是将自己带在身侧多年的玉笛送给她,只是害怕她想见自己的时候会被阻拦。
未成想,沈忆自始至终都未想过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不过是萍水相逢,自己又何必如此生气呢?叶漓一遍又一遍的劝着自己,最后甚至不惜笑着反问:“是因为你迫切的想找到一个即使了无关系也可信任的人吗?”
*
偌大的府邸一片肃静,不时有几只雅雀飞过,枝叶也不似往常一般翠绿,偶尔还有几片飞舞而下。
藤椅上的老者用慈爱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手握书籍的沈忆,那孩子近日许是有了心事,估计连她自己都为察觉自己的视线已在此页上停留了小半个时辰。
“忆儿。”
听见老太太在唤自己,沈忆的眼睛终于聚焦,一时竟有些发酸。她合上了药典放在一旁,忙着向老太太走来。
“祖母可是感到哪里不适了?”
瞧着那丫头一副紧张的模样蹲在了自己的藤椅侧,老太太忍不住用手抚上沈忆的发梢,“我们的忆儿有了心事,祖母心里当然不适。”
听到这个回答的沈忆松了口气,随即是万千酸楚填上心头。
续命丹服下后需观察七日,若无不适症状便意味着起了效果。老太太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沈忆却仍旧不肯离开,非要守够这几天。
“忆儿这几年在江湖,祖母甚少能打听到忆儿的消息。也不知如今忆儿肯不肯将心理事再告诉祖母咯。”
闻言沈忆脸上才浮现了一抹笑意,她不知如何开口,只晓得静静的守在老太太身旁。老太太也并未去逼她,只是慈爱的望着沈忆。
一老一少就这样静坐着,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沈忆才缓缓开口。
“前些日子,我利用了一个很干净的人。这些天我听闻她受了很重的伤,可我不敢去见她。”
沈忆说的很慢,而心口仿佛有一把钝刀在慢慢的磨着,让她无法忽视却又不敢面对。
“我给了她很多银两,也不知她有没有看见。那日我回药山为祖母取药时,看见了她的贴身侍卫。”
不归当时强忍着怒意才没有一把拽住沈忆的衣领,饶是如此,他仍旧冷着脸用剑鞘堵住了沈忆的去路。
“我竟不知你是如此心机的女人!”
不归额间的青筋微微浮现,语气也满是怒气。反常的是沈忆没有辩解,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的站在路上受着周围人充满猜忌的目光。
“你以为我家主上帮你是为了那些银两吗?你可知我家主上是何许人?可知不是何人都能让她亲自出手?”
沈忆藏于袖中的手微颤着,理智告诉她该离开了,无需为这样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她还有许多事要去做,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让她停止下来。
可对那人的担忧却占据了上分,沈忆就那样站在不归身前,听着他口中的自己是怎样的不堪。事实如此,自己本就是不归口中的那类人,是注定和阿瑾那样干净的人融不到一起的。
“你可知我家主上为了你得罪了多少人?你又可知我家主上已经消失几日生死未卜。”
沈忆左眼一跳,平静如水的眼眸终于有了波澜。她似是不敢相信,对上不归满是煞气的眼,祈求对方能告诉自己这只是让自己产生愧疚而找出的法子罢了。
可不归没有,不归仅是将自己向一旁推去,自顾自的离开。
“主上认识你这样的人,应该会和我一样感到恶心。”
脚步声渐远,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声不断。沈忆没有勇气迈出一步,脑海中全是那句她现如今生死未卜,不知所踪。
阿瑾。
“可是因为祖母?”
听到此话的沈忆摇了摇头,“无关祖母的事,是我的私事。”
沈忆有心瞒着自己,老太太也不好过问,只是没来由的心疼这丫头。她一向要强,做事也像她阿爹一样果断。甚至在某些事上要比她那个父亲还要凉薄几分。
人心是偏的,对于沈忆的性子老太太自然不会觉得不妥,只要她的忆儿过得好,纵使凉薄又有何妨呢?
只是这一次忆儿竟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忧心,倒是不常见。一缕念头一闪而过,老太太轻笑出了声。
沈忆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老太太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时才反应过来方才的笑声是祖母发出的。
见这丫头不解的望向自己,老太太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是哪家的男儿郎啊?”
沈忆一听便知道老太太这是何意了,她耳根微红,忙着解释:“不是的,不是哪家的公子。是女子,一位不同旁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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