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考虑到冬日严寒,给每个办公室发放炉子,煤块去锅炉房登记按量领取,车间工发放热水袋和买煤补贴。
新增设的落到实处的福利得到绝大数工人认可,心里对机械厂越发维护,以至于看到第二张处罚结果时,他们有些气愤。
处罚结果上指明锅炉房工人违反规定,锅炉房班长被辞退,其他锅炉房工人背处分罚一个月工资,财务办,后勤办,连同综合办在一起的十个办公室取消当月额外福利。
很多人都知道锅炉房煤块的事情,谁都没想到厂里这次的处罚这么重,居然直接把锅炉房班长辞退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因为锅炉房班长是监管不到位被手底下工人牵连,还有说法是锅炉房班长偷煤偷的最多,但都无从证实。
钱洁好奇的抓心挠肺,一下午跑动跑西找知情的人打听,之前点炉子的办公室因为被扣一个月的福利物资心情不佳,聊几句就散了。
她回到办公室,下巴抵着桌子,先是叹气,然后无聊嚎叫道:“到底为什么啊。”
陈垚调侃她:“你这么爱操心别人的事,怎么不问张辉去哪了。”
共事这么久,销售办谁都知道张辉和钱洁关系不一般,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有时候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两人也不会生气。
但昨天他们一起旷工,今天张辉没来,钱洁不仅没问,状态还这么奇怪,任谁看都觉得有猫腻。
钱洁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冲。
“我问他干嘛。”
舒然见状,出声帮她解围,“辉哥昨天骑车摔骨折了,早上过来请假,说要在家休息几天。”
陈垚:“哎呀,严重吗?”
“吊着胳膊,看起来还挺严重的。”舒然实话实说。
“要不要一块去看望看望,他爸妈都不在这边,孤家寡人怪可怜的。”陈垚说话时,视线有意扫过钱洁。
销售办同事之间关系不错,生病受伤带个水果看望问候是常有的事,这种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其他人也没推辞,默认同意。
舒然提议道:“过两天吧,等严姐回来。”她说这话是为了留点时间给他养嘴角的伤,到时候不至于尴尬窘迫。
“成。”陈垚将这事敲定,见钱洁生闷气,拿锅炉房的事情逗她,“你不是想知道锅炉房的老李为什么被辞退吗?”
钱洁斜眼瞥他,“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啊,你出去问不就舍近求远了吗?”陈垚桀桀笑了两声,“蒋林,说说呗。”
别人不知道,陈垚却清楚,蒋林的关系硬着呢。
不然以他刚进厂时的怪脾气,被举报过这么多次不被辞退才怪。
说起来,陈垚也是无意间碰见才知道,蒋林原来是厂长老婆侄子,有这层关系在,蒋林肯定知道点内情。
三人目光齐齐投向蒋林,等着他开口。
蒋林沉默了一会说:“他偷卖厂里的煤块。”
“听不懂啊,你仔细说说。”
蒋林简单说了下事情的起因。
原是锅炉房的负责人监守自盗,将厂里的煤块转手卖出去一部分,底下人有样学样,把煤块往家里偷带。
门卫也不清白,虽说没特意帮他们,但也收了好处,天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往外拿。
好在这事被发现了,不然被偷卖的就不止是煤块,轮到仓库的原料时只会损失更多。
听到这,舒然忽然想起来她梦里有一件事,好像是锅炉房班长倒卖厂里报废的机械配件,被关蓉蓉季昀铮发现并拆穿,两人帮厂里挽回部分损失,受到厂里嘉奖,得以升到管理层。
不过事情闹得很大,机械厂从那开始慢慢走下坡路。
现在看来,倒卖这事被提前发现了。
钱洁咂舌,“胆子真大,居然敢倒卖国有资产。”
蒋林:“别到处说。”
“放心,烂嘴里。”陈垚知道这事说出去影响机械厂风评,保证不会说出去。
舒然点点头表态,钱洁默默捂住嘴,“一定。”
这次谈话将他们四个人的关系拉近不少。
舒弈回来时,能明显办公室气氛比他走的时候活跃,把机器订购合同放在舒然面前交差。
“送去楼下。”
看到合同,舒然满眼惊讶,翻到最后一页看签名,上面有田良的潦草签名。
“居然这么快就签了,怎么做到的。”
田良是昨天来的,认真算下来也就用了一天时间完成签单,而且还是这么难缠的客户。
舒弈这个业务能力和效率算是销售办里的翘楚。
听到妹妹似夸赞的话,舒弈微扬下巴,嘴角噙着笑,“嗯哼。”
陈垚走过来,拍着舒弈的肩膀说:“厉害啊,兄弟。”
就连角落里的蒋林都投来赞赏的目光,作为打过田良的人,他深知这人的难搞,在对方来者不善的情况下还能签下订单,确实不一般。
快下班时,舒然把顺道把一式三份的其中一份合同送到楼下,让他们安排生产。
之后她来到席策远办公室,看到陈安坐在席策远工位上解九连环,廖开站在他身后指导他,“对,就是这样,真聪明。”
陈安先看到舒然,放下九连环喊姐姐,小跑到她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
廖开看见是舒然热情打招呼,“来找席哥吗?他今天估计要加班,在工作间调试机器呢,要我帮你去叫他吗?”
舒然不想打扰他工作,晃了晃拉着陈安的手,“不用啦,你待会下班帮我告诉他,我回去看爸妈了。”
“好。”
舒弈骑车带舒然和陈安回纺织厂家属院,舒然有段时间没回来,一回来还带一个孩子,十分引人注目。
院里的那些婶子和老人一直盯着陈安看,他们好奇的眼神压都压不住,但舒然主动开口,落落大方的跟他们问好,反而让他们不好开口问。
李芩打开门,还没看清是谁就被门外抱了个满怀,“妈。”
“哎呦,你都好几天没回来了。”摸着女儿的后背,李芩笑的合不拢嘴。
高兴完,李芩扭头朝厨房喊:“舒晓彦,晚上加菜。”
“是囡囡吗?”舒父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舒弈边换鞋边否认,“不是。”
听到不是,舒晓彦连厨房门都不出。
舒然把害羞躲在门后的陈安介绍给李芩认识,“妈,这是安安。”
李芩没问陈安是哪家孩子,俯下身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脸。
“这孩子长的真好看,脸这么凉啊,来,快进来。”
舒晓彦听着外面声音喧杂,拎着锅铲走出来,看到女儿后笑逐颜开。
“囡囡。”
“爸。”舒然取下围巾放到门口柜子上,上前抱住他。
舒晓彦的手悬着不敢放下,“别别别,爸身上都是油。”
舒弈瞥了眼他没插话,他们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不涉及他的哥哥妹妹,就能保持完美父亲的形象。
这么看他们一家人几天不见,关系看着反倒比之前亲近一些。
“策远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加班呢,待会过来。”
屋里点了两个炉子,进屋没一会就热了,舒然看陈安脸红扑扑的,给他拿掉围巾和帽子,带他坐在沙发上吃黄桃罐头,李芩坐旁边问她前两天回席策远爷爷奶奶家的情况。
“他爷爷奶奶身体好吗?”
“看着还行。”
李芩问了一堆问题,舒然有些口渴,趁着喝水的功夫歇歇。
看李芩的注意力转到陈安身上,舒然靠着舒弈坐下,小声问:“你是不是跟爸吵架了?”
刚才她看他们俩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没有。”舒弈仰头靠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睛,下颚线清晰流畅,看着比他笑吟吟时多了几分锋芒毕露的锐气。
“说嘛,我给你评理当靠山。”
舒弈忍不住笑,睁开眼睛望向她,“我妹妹也太好了吧。”
舒然眼睛弯成月牙,笑容明媚娇憨,“我哥也不赖呀。”
他们一家人难得坐一起吃顿饭,舒晓彦烧了五六个菜,像是板栗烧鸡,小炒肉,全是舒然爱吃的,她碗里被夹得满满当当,陈安坐她旁边,也享受同样的待遇。
“要不是天冷,我都想让你们在家里住。”
舒然点头:“也可以回家住,我晚点跟他说,反正也不是我骑车,我一点都不冷。”
天冷之后,舒然很少单独骑车,出门不是舒弈带就是席策远带。
李芩敲了敲她的头,“你别折腾策远,他上班辛苦,你得多关心他。”
“我哥上班也辛苦,你们多关心他,别给他压力,你看他这段时间都瘦了。”
李芩看了眼儿子,看着确实消瘦了,随即瞪了眼舒晓彦,似乎在责怪他。
舒晓彦咳了两声,想要发言时门被敲响。
“说曹操曹操到,安安,去给哥哥开门。”舒然拍拍旁边一脸乖巧的陈安。
门打开,席策远从外面进来,揉了揉陈安的头,换鞋走过来喊李芩夫妇,“爸,妈。”
“策远,快坐下吃饭。”
席策远坐到舒弈和舒然中间。
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舒晓彦觉得不太好,起身走向厨房,“我给你重新弄个菜。”
“爸,不用忙活,这些就够了。”
尽管席策远说不用,舒晓彦还是给他下了碗肉丝面。
吃完李芩催促他们回婆家,她将心比心,觉得陈薇肯定也想这俩孩子了。
“等下,我东西忘拿了。”舒然回房间翻出藏在衣柜深处的棕色硬壳笔记本,换鞋时将本子放到柜子上。
没想到舒弈会伸手拿起笔记本。
舒然没有阻止他,任凭他翻了几页。
舒弈见里面一片空白,若无其事的放下,评价说,“本子不错。”
“你不对劲。”舒然双手抱在胸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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