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价
法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很多人是来看热闹, 看完砍头之后,再去菜市场买菜,这里热闹的时候, 人声鼎沸。
现在都聚在一起, 反而没有了那些喧闹的声音,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刽子手砍头。
在人头落地的时候,发出来一声惊呼。
有人将尸体拖走, 他们再发出几声感慨。
谢清禾作为“家属”,现在站在第一排, 将法场上的一切看的极为清楚。
她死死盯着死刑犯们的尸体, 那些被砍过的头颅, 死不瞑目地落在地上。
鲜血很快凝固,濡湿土壤,变成深褐色。
这些画面让人看着非常不适。
谢清禾却丝毫不眨眼地盯着这一切。
她现在没空去想魔尊司马无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亦是不知道司马无命是怎么悄无声息找到她的,她现在只想查案。
司马无命没有再坚持。
他站在谢清禾的身边,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住了旁边拥挤的人潮。
一个死刑犯被拖走。
老爷子站在旁边, 负手跟人说着什么。
“那就是时老爷子……”
谢清禾小声说:“我是来查案的, 这个时老爷子,也许能帮我找到案子背后的人。”
她是跟司马花花解释的。
司马花花淡淡道:“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灵气。生机渐弱,看上去, 命不久矣。”
谢清禾看着时老爷子。
司马花花既然这么说, 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时老爷子的大限大概要快了。
司马花花:“你完全可以直接找时老爷子。”
谢清禾:“我打听过了, 时老爷子脾气古怪,从他儿子死了之后更是难以接近, 现在只有死者的亲属才能进他的皮匠铺,我便是想尽办法,恐怕也不会搭理我。”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在他门口吊死,但是那样我是全尸,他也不一定会理我,除非我被大卸八块。”
司马花花不说话了。
半晌,蹦出来一句:“那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谢清禾扭头看他。
不知道怎么笑出声来。
司马花花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是蛮有意思的。
时老爷子看上去很沧桑。
他年纪大了,并没有亲自上手干活,而是站在一旁。
有死刑犯的家属哭着跟时老爷子说些什么。
谢清禾仔细听,大概是说想让人走的体面些,拜托时老爷子将死刑犯缝制的好一点,让人能入土为安,死而瞑目。
时老爷子点头:“我的手艺,大家伙都是知道的,你且放心。”
死刑犯家属千恩万谢。
抬着死刑犯,便往皮匠铺去了。
然而不是所有的死刑犯都有家属。
更有的人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全尸,带着断头尸体便走了。
谢清禾注意了一些,找时老爷子的有三四个,直接带走尸体的有四五个,还有五六具尸体没有家属,就那么摆放着。
行刑完毕。
时老爷子安排完了之后,便要离开,去皮匠铺。
谢清禾冲了过去,“时老爷子,我家……我家这个远方叔叔,也要想留个全尸。”
时老爷子顿住:“远方伯伯?”
谢清禾随便在五六具尸体里指了一副。
“对对对,就是我素未谋面的血缘浅淡的远方伯伯啊!”
时老爷子:……
他看向行刑官。
行刑官查了半天,摇头:“这些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作恶多端,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也许是真的……”
“验明正身了,想要带走入殓,那就交给家属吧!”
既然如此,时老爷子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
谢清禾就要跟着时老爷子走。
剩余的没人认领的尸首,就要由官府来负责埋葬。
官府的人正在将那些尸首拖走。
人群里,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男子也跟了过来。
指了指另外一具尸体:“这是我素未谋面的血缘浅淡的远方姑奶奶。”
众人:???-
皮匠铺。
平平无奇的皮匠铺,内里竟然大有乾坤。
谢清禾站在院子里,鼻尖隐隐嗅到淡淡的清香。
这跟她想象中的脏腐之地完全不一样。
六具尸体一字排开,都放在小床上。
院子里干净清新,压过了血腥之气。
六具尸体都没有蒙着白布,而是都放着躺好。
时老爷子道:“我会好生修复他们的,你们看过之后可以安心的离开。”
“每具尸体的修复费用是十两银子,需要两日时间。两日后的清晨,你们来这里拉走,不会耽误你们入殓。”
“到那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尸体。”
另外四个尸体的亲属千恩万谢,俱都离开了。
谢清禾与司马花花没动。
时老爷子看向他们俩:“你们两位还有什么事情吗?”
谢清禾的眼神很深沉。
司马花花看向谢清禾。
她难道发现了什么端倪吗?
时老爷子看向谢清禾。
谢清禾挤出来一个笑:“十两银子吗?能不能便宜点?”
司马花花:……
谢清禾还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时老爷子疲倦的脸上更疲倦了。
“便宜不了啊……这都是一般人做不了的……”
谢清禾脸上有些失望。
“十两银子啊,很贵的,那毕竟仅仅只是我素未谋面的血缘浅淡的远方伯伯……”
“要不然算了,我还是把我这个远方伯伯拉走吧!不用修复了!”
谢清禾说着,就要去拉走死刑犯的尸体。
司马花花:?????
堂堂魔族魔尊,司马无命,此刻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做死人的生意还讨价还价。
修复一个死刑犯的尸体,谢清禾怎么就跟连线师讨价还价上了?
她以为这是菜市场买菜吗?
更让司马花花没想到的是,时老爷子一脸为难,挡在了谢清禾面前:“来都来了,岂有让你再这么拉走尸体的道理?总要讲究入土为安的。”
“这样吧,小丫头,我收你八两银子。”
谢清禾:“不行,太多了,四两。”
时老爷子:“四两?从未接过这么价钱低的活儿,六两!”
谢清禾:“我素未谋面的血缘浅淡的远方伯伯肯定会原谅我的,我不修复了,我这就走。”
“诶诶诶……那这样,最低五两!”
司马花花看呆了。
时老爷子都砍价砍了一半了,谢清禾也该同意了吧?
没想到谢清禾在自己身上翻找一通。
找出来一堆碎银子。
她认真数了数:“真不好意思,只有三两银子。”
时老爷子:……
他这么大的年纪,看上去要被谢清禾气死了。
司马花花都担心他要背过气去。
过了须臾,时老爷子说:“就这么多银子,你走吧!”
谢清禾愁眉苦脸,一脸肉疼。
“三两银子呢……”
她要离开。
司马花花看了看时老爷子,看了看谢清禾。
时老爷子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想怎么样?我看你衣着不凡,定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讨价还价之人!”
司马花花开口:“三两银子。”
时老爷子:………………-
谢清禾捧着肚子大笑。
笑的都要抽筋了。
两个人离开了皮匠铺,谢清禾就忍不住笑起来了。
太好笑了。
她没想到,司马花花学的这么快!
在修仙界中,谁不知道碰上魔尊司马无命,那就真的没命了!
现在,还要多加一点,碰上魔尊司马无命,砍价砍的人也没命了!
司马花花瞥她:“有这么好笑吗?”
谢清禾揉着肚子:“好笑,我要是将这个消息卖给八卦报纸,肯定能赚一大笔费用。”
司马花花:“你不会。起码现在不会。”
确实。
现在跟司马花花这么熟,谢清禾是不会坑朋友的。
司马花花看向谢清禾:“你是故意的。”
谢清禾又揉着自己的脸。
说起来正事,她缓了过来。
“是的。”
谢清禾说,她第一眼看到时老爷子的时候,便觉着时老爷子有些奇怪。
这种奇怪,是体现在眼神上。
“刑堂有专门的课程,就是分辨各种人的眼神。”
“时老爷子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连线师,他都这把年纪了,看着那些尸体的目光,应当是没有情绪的。”
“但是,我在刑场的时候,发现时老爷子一直在盯着刑场的刽子手看。”
“那种目光,像是……”
谢清禾斟酌了一下。
“像是渴望。”
司马花花点了点头:“确实,但是这种渴望,也许可以解读为手痒难耐,毕竟,他是一个专业的连线师。”
“是的。”
谢清禾说:“你说的没错,猜测毕竟是猜测,猜测永远是主观的,于是我刚才在皮匠铺院子里,特意向他讨价还价。”
谢清禾不肯出十两银子,宁愿将从法场拉过来的尸体拉走自己处理,但是时老爷子不同意。
时老爷子竭力想要留下尸体。
谢清禾的砍价极为过分。
她打听过,时老爷子的价格不菲,毕竟是做的死人的生意,除了时老爷子没人接这个活儿,也就是说,他掌握着定价权。
谢清禾只掏了三两银子,时老爷子也接受了。
她毫不怀疑,最后要是她说没钱,时老爷子也会同意的。
“这就奇怪了。”
谢清禾说:“我怀疑时老爷子要用这些尸体做什么。”
“做什么呢?”
谢清禾:“不知道,但是,时老爷子看上去,不像是八十岁的老人,也不像是你说的快要死了。”
今天的行为举止,包括与谢清禾的对话,都看不出来他已经风烛残年。
司马花花看了看天色:“你想要去看,那我带着你回去。”
司马花花想要不被人发觉,恐怕没人能发现他。
谢清禾却道:“不急,这还是大白天,我们在菜市场走走看。”
司马花花:……菜市场?
……
司马花花还从未逛过菜市场。
“一看你就没有逛过菜市场。”
谢清禾说:“这里其实很重要,一座城池的脉络,在菜市场里是能见到些倪端的。”
她说:“我以前可喜欢去菜市场了,每天买新鲜的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司马花花看向她:“你?以前?”
谢清禾笑了笑。
她说的以前,不是修仙界中的以前,而是她穿书之前。
那时候她家门口附近是一个菜市场,每天都有新鲜的时令蔬菜。
“这些叔叔阿姨都是老邻居,他们知道的消息,不比暗探什么的知道的少。其实,可以在这里打听一下。”
谢清禾笑眯眯地走过去,拿起来香椿道:“这香椿不错啊,一看就是今早上刚摘的。”
卖香椿的阿婆顿时脸笑成了花:“姑娘好眼力啊,菜都是新鲜的,都是刚摘的呢!”
谢清禾挑了几把,说:“就要这些吧……哎……”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卖香椿的阿婆一边称,一边看她:“小姑娘怎么一脸心事?”
谢清禾说:“我是在想我那素未谋面的血缘浅淡的远方伯伯……本想着见他最后一面,没想到最后一面就是永别,他要是能吃上这新鲜的香椿就好了!”
阿婆:“啊,你就是早上那个姑娘啊,我们都传遍了,说你有情有义,这么疏远的亲戚关系,还来为他收尸入殓,是个好人呐!”
谢清禾一脸惭愧。
“我还做得不够好……我没有足够的钱来帮我素未谋面的血缘浅淡的远方伯伯……我在皮匠铺才知道要十两银子,差点被赶出去……”
阿婆啊了一声:“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时老爷子是个好人,他就是开价贵,要是你真的没钱,尸体都送到他院子里,不会赶你走的。”
谢清禾眼睛一亮:“时老爷子真是个好人啊!那都不要钱的话,时老爷子靠什么赚钱啊?我之前找他,都没开门。”
阿婆迟疑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时老爷子做的是死人的生意,跟我们也不大来往,特别是儿子死了之后,更是有一些传闻,说是做这种生意会断子绝孙,他就更不跟我们来往了。”
谢清禾震惊:“真的断子绝孙了吗?因为尸体的原因死的吗?”
阿婆:“不是……哎,怎么跟你说呢?”
她压低声音:“你最好是在时老爷子说的时间去取尸体,不然可能会有奇怪的事情……”
谢清禾不明白。
看她不明白,阿婆有些急了。
“你买了我的香椿,也算是有缘分,有的事情本来已经过了几十年,不该说给你听了……”
“小姑娘,你凑近过来。”
谢清禾凑过来,蹲在阿婆的旁边,像是跟着阿婆一起摆摊的一样。
司马花花自己站在摊位前。
他顿了顿,也要过来。
阿婆看向司马花花:“这是你家官人呐?”
谢清禾:……
她笑着道:“是朋友。”
阿婆:“那普通朋友,就别一起听了。”
司马花花没说话。
他准备离开。
谢清禾一把拉住司马花花的袖子,让他蹲过来。
“是那种……过命的朋友。”
谢清禾说了这句话。
阿婆听到了“那种朋友”,眼神顿时不对了。
她笑眯眯道:“确实很般配。”
司马花花听到了“过命的”,心底顿时放松了些许。
谢清禾肯信任他。
三个人凑在一起卖香椿。
阿婆一边整理着新鲜的香椿,一边道:“这件事情呢,要从几十年前说起。”-
“时飞沉被害,是我们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时飞沉从小就古灵精怪,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臭小孩,我们街坊邻居都被他烦的不行,天天都想找时老爷子告状。”
“但是呢,时老爷子整天不见踪影,院子里又总是摆放着一些等待修复的尸体,我们都不太敢上门的。”
时飞沉从小胆子就大。
那种胆子大,是吃住都是跟尸体在一起练成的,跟寻常小孩的胆子大不一样。
于是他五岁的时候,就敢一个人去乱葬岗。
有人曾经在乱葬岗见过时飞沉,小小的一个男孩,蹲在坟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还不算是什么。
等时飞沉大一点的时候,他开始扒拉各种墓。
“你都不知道这小子手里拿出来珠宝是不是哪个墓里出来的,那时候都有传言说,他长大了要去当盗墓贼,谁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被人撞破之后,有官府的人去找了时老爷子。
时老爷子将时飞沉带回去,当天就把他绑在门口,用皮鞭狠狠抽了一顿。
时飞沉被狠狠揍了一通,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
时老爷子不知道怎么,硬是没请人来看。
三天后,时飞沉的烧退了。
人也沉稳了不少。
他还是会出没乱葬岗,但是手里再也没有拿过墓葬里的东西。
在时飞沉十四岁的生辰那天,时老爷子将他揍了一顿,有人在乱葬岗见过他。
说他抱着一根大腿在哭。
谢清禾听愣了。
甚至觉着自己胳膊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什么叫抱着一根大腿在哭?”
阿婆竖起来手指,嘘了一声:“这都是听说的,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
她压低声音:“第二天时飞沉便被死者的家属找上门了,因为他们临时有事儿,出门了几天,所以……晚了几天去接放在时老爷子院子里的死刑犯尸体。”
“他们找上门的时候,院子里谁都没在,时老爷子不在家,时飞沉也不在家,只有院子里的尸体。”
“大腿少了一只。”
谢清禾瞬间头皮麻了!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司马花花的胳膊。
“什么、什么意思啊?”
明明是隔了几十年的旧闻,不知道怎么,谢清禾却觉着阴森森的,整个人都泛着凉意。
司马花花任由谢清禾抓着他的胳膊,甚至抬起手,拍了拍谢清禾的肩膀,低声道:
“不怕,我在。”
谢清禾不知道怎么,顿时不怕了。
毕竟魔尊大人在,谁敢放肆!
什么阿猫阿狗,小鬼大鬼,统统打趴下!
阿婆:“小姑娘,莫要怕,我说这些,不是吓你的,而是可怜时老爷子。”
她叹了一口气。
“时飞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小孩从小就古怪,我们虽然颇有些怨言,倒也没想着他会死。”
那年,时飞沉十四岁。
皮匠铺里的尸体丢了一条腿。
时飞沉在乱葬岗抱着一条大腿哭。
时老爷子被气的不行。
那时候,北斗州的城主是林兴思,他治下严苛,这种奇闻轶事要是传开了,必然会受到重重的责罚。
死者的家属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否则就报给官府。
时老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揍了时飞沉一顿。
并且说会修复好尸体,赔偿给死者家属很多银子。
就在这事儿以为过去的时候,时飞沉消失了。
三日后,他的尸体出现在乱葬岗。
而那家死者的家属,举家都不见了。
人们都说,是死者家属报复,杀死了时飞沉。
时飞沉被人害死之后,时老爷子大受打击,开始闭门不出。
而后,便是孤寂的三十年。
谢清禾听的入了迷。
“所以……时老爷子这才不肯开门,他的儿子死了,已经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了……”
阿婆叹气:“他古怪是古怪一些,但是人还是不错的,你便是没有钱,只要尸体放在了他的院子里,他就会帮你修复的。这点不用担心。”
“我说的让你及时去取走尸体入殓,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时飞沉的事情,便是因着那家人推迟取走尸体发生的,所以时老爷子从那之后,十分忌讳这种事情,你最好按时去取。”
谢清禾谢过阿婆。
她拎着香椿,又去买了鸡蛋,跟司马花花往客栈走。
“这香椿可新鲜了,鸡蛋也不错,我们交给店小二,让后厨帮忙炒个香椿炒鸡蛋!”
谢清禾兴致勃勃。
司马花花:“你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
谢清禾的眼睛眯起来:“推迟去取走尸体啊!”
“时老爷子的生辰要到了,你说时飞沉会不会回来当大孝子呀?”
时飞沉的死因,怎么看都是死于报复。
但是谢清禾却觉着没有这么简单。
两个人回到了客栈。
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
谢清禾与司马花花面对面而坐。
桌子上有一道菜,是刚刚后厨炒好的香椿炒鸡蛋。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
谢清禾举着筷子:“额,你戴着面具,怎么吃啊?”
司马花花:……
悬赏
司马花花说:“我看着你吃。”
谢清禾:“那多不好意思, 你把面具取下来吧,我保证不把你的真面目告诉别人。”
她十分理解身为魔尊要保持神秘感。
毕竟在修仙界里,魔尊可不是什么好人。
并且……圣庙给司马花花的悬赏价钱, 已经远远超过了谢清禾的想象力。
谢清禾之前抓司马花花的时候, 也动心过那高额悬赏费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嘛, 她跟司马花花是朋友。
谢清禾是不会出卖朋友的。
既然是朋友,当然可以摘下面具吃东西了。
她保证了不会告诉别人。
司马花花:……
“不行。”
他说:“我不吃。”
司马花花十分坚定。
也是, 毕竟是魔尊嘛。
考虑的事情比她多多了,她理解。
但是……
谢清禾夹了一筷子香椿炒鸡蛋, 整个人都幸福了起来。
“真的好鲜啊!”
她耸了耸肩:“我们俩一起买的香椿和鸡蛋, 你真的不吃吗?这是时令菜品, 错过可就没有了哦!”
司马花花:……
他的重点,落在了“他们俩一起买的”。
司马花花站起身来,举起来筷子, 夹了一些饭菜到小碟子里。
然后转身离开。
“我去旁边吃。”
他挥了挥手,一团黑雾骤然而起,他消失不见了。
谢清禾笑出声来。
“那你吃完来找我哦!”
房间里静静地, 只有推开的窗棂闯进来杂乱的声音。
她自己一个人享用着美食。
一边吃, 一边想时飞沉的事情。
时飞沉的死因,听上去没有那么简单。
一切都太蹊跷了。
在故事里,时飞沉听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小孩。
而时老爷子, 又不是一个称职的爹。
窗户吱嘎一声。
谢清禾边炫饭边道:“花花怎么改走窗户了?你……”
不对……
司马花花从不走窗户。
他那种臭屁的劲儿, 恨不得挥手一团黑雾离开, 乍然一团黑雾出现。
况且……
她的膝盖有些犯冷。
这是接触到了阴寒之气的体现。
她眉头皱紧, 看向来人。
“……你是?”-
司马花花吃过了饭菜。
他很久没有用膳了。
修为高到一定境界之后,已经无需进食, 自可吸收天地精华。
现在想来,他吃的东西,都是陪着谢清禾吃的。
回去的时候,他想起来谢清禾刚才说了一句想吃糯米糕,便去街边买了一些。
准备走的时候,司马花花的面前,出现了卖花姑娘。
小姑娘大约只有八九岁,一点也不怕他。
软糯糯的声音道:“哥哥,给姐姐买一捧铃兰花吧!可漂亮的花了!”
司马花花微微俯下身,“姐姐?”
小姑娘点了点头:“刚才看到你跟姐姐一起回来了,我娘说,看到在一起的夫妻,要喊男人哥哥,喊女人姐姐,这样他们高兴了,就会买我的花啦!”
司马花花的面具森冷,看不出来情绪。
“……夫妻?”
小姑娘懵懂点头:“你们不是夫妻吗?”
司马花湖没有说话。
他只是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然后掏出来钱,买下了一捧铃兰花。
司马花花走上客栈的楼梯,上了二楼。
他站在门口,觉着自己有些奇怪。
一起跟着谢清禾去菜市场买菜做饭,然后他出门,回来给她带了一捧铃兰花。
小姑娘的话还在他耳边。
……夫妻吗?
修长的手指落在门上。
他推开门。
桌子上的饭吃完了。
该等着他的谢清禾,并不在房间内。
司马花花看向窗棂。
他虚虚抬起手,魔气涌出,抓到了未曾散去的一缕死气。
司马花花将糯米糕放在桌子上。
又将那一捧铃兰花放在花瓶里。
手指摆弄花枝,将铃兰花放好了。
下一秒,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种心情,他细细体会到了。
是怕失去谢清禾。
不仅仅是怕谢清禾死,而是,怕再也见不到她。
“敢动本尊的人,时飞沉,你必死。”-
谢清禾喘不上气来。
她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眼皮沉重无比。
似是被人用东西黏住了眼皮,想要睁开,痛的要命。
不仅如此,连耳朵和嘴巴俱都被封住了。
唯一没有被封住的是鼻子,看来是特意留给她不让她死的。
呼吸也十分滞涩。
这是缺氧的表现。
谢清禾的手脚俱都被捆住。
她练过刑堂教授的脱困术,根本奈何不了,这是针对修士的束缚。
她试图翻身,手指摸索周围。
指尖轻触,有障碍物,不能再深入。
左右只有短短的距离。
谢清禾往上移动,很快便被挡住,再往下移动,没有多少空间。
再往上探去,亦是被挡住了。
这是一处逼仄的,狭小的空间,
半晌,她想明白,呆住了:
这是一副棺材。
好在,棺材里就她自己。
谢清禾不用跟别的人或者死人分享一个空间。
单人单间,还蛮好。
谢清禾苦中作乐,这么安慰自己。
耳识、目识等俱都被封闭,她也叫不出来,安静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谢清禾快速沉静下来,思考眼前的一切。
她在客栈里见到的,是一个瘦削的少年。
只有十四岁的模样,长发披散,随风而动,穿着素白的衣衫,看上去隐含森冷。
谢清禾当时便要向少年出手,但是少年手指张开,瞬息飞出来无数条白色的线,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那些线寒意森森,只需少年一个念头,便能将她切割成细碎的尸块。
谢清禾只想到了三个字:连线师。
时飞沉向谢清禾下手,这是她没想到的。
按理说,他是谢清禾的猎物,该避开谢清禾,没想到,他倒是直接找上了谢清禾。
并且,挑选的是司马花花不在场的时候。
时飞沉是个聪明人。
现在,时飞沉要对自己做什么?
谢清禾嘴识被封,她召唤不了司马花花。
但是司马花花找到她,是时间问题。
她要在司马花花找到她之前,苟住自己的命。
谢清禾放缓自己的呼吸,努力让棺材里的空气消耗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
沉重的棺材被打开。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谢清禾就像是缺水的鱼儿一般,疯狂地呼吸空气。
她听不到也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唯有能用的鼻子,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有尸体存在。
她还嗅到浑浊的气息,也有活人存在。
与此同时,谢清禾的骨头缝里,隐隐作痛。
她顿时明白,这是一处煞气阴森之地,很有可能是时飞沉的老巢。
下一秒,一个人俯下身,将谢清禾抱了起来。
谢清禾感觉到他瘦削的身体,这是少年的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他走路的时候隐隐有些不协调。
谢清禾被放置在一处硬邦邦的石台上。
骨头缝里的寒意更冷了。
这样不行。
时飞沉十分古怪,他根本不是正常人。
谢清禾快速思考,时飞沉想要做什么?
现在他封住谢清禾的五感,那是对待尸体的态度。
他会将谢清禾变成尸体。
现在不杀谢清禾,是因为要……对,要等人。
他要做什么?
想到阿婆说的关于时飞沉的传闻。
时飞沉抱着大腿……
谢清禾想到了失踪的修士总会丢了身体一个部分。
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如果,时飞沉是打算拼凑尸体呢?
那么下一秒,谢清禾死了之后,身体的某一部分,就会被时飞沉切割利用上了。
谢清禾不知道他要什么,但是却知道,不能让他在自己身上这么做。
绳索是用来对付修士的,但是谢清禾的丹田被封锁后,心眼子灵气还在。
谢清禾强自逆转灵气,骤然灵气运转,试图冲开自己五窍!
她的眼皮能睁开了。
谢清禾的眼睛看到眼前,随后,低头,看着自己脖颈上的细线。
细线绵密,将她身体层层包裹。
披散着黑发的少年看着谢清禾,柔柔道:“你再动一下,你就是满地的尸块,便是连线师,也没办法将你拼凑起来了呢。”
谢清禾咽了一口吐沫。
“我旁边的人,我没有看错吧?那是你爹?”
谢清禾已经看到了这里的全貌。
此刻是深夜。
这里阴寒森冷,远处飘着鬼火。
坟头林立,这里是一处乱葬岗。
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乱葬岗的正中心。
石像乱七八糟地倒着,石碑当做石板,上面束缚着六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时老爷子。
时老爷子也被封住了五感。
躺在石板上,还有呼吸。
最左边的石板上那人,显然是刚死没多久,流出来的血液还是红色的。
他被切了一只胳膊。
时飞沉的声音,甚至还带着些青涩:“是啊,那是我爹。”
“我爹八十大寿,你说我是不是很孝顺呀?”
谢清禾:“真是哄堂大孝了!”
时飞沉笑起来:“我爹的身体不中用了,他想要活下去,我觉着也没必要,他都八十岁了,我打算让他的一条腿活下来,也算是圆了他的心愿,是不是很孝顺?”
谢清禾:“……等等,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
“身体不中用了”这种话,一般是自己说了,从时飞沉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怪怪的。
来不及细想,时飞沉道:“那两个我打算取他们的胳膊和腿,另外一个取他的身躯。”
他笑眯眯地看向谢清禾:“取你的什么,你该猜到了吧?”
谢清禾眼睛瞬间直了。
……那不就是脑袋了吗?
不是,你有病吧!
你割我脑袋干什么?
“我是一个女人啊,你不是个男的吗?你要女人的脑袋干什么?”
你性别错乱啊?
时飞沉:“男女不重要,活着最重要。”
“我现在的身体也不是时飞沉了。但是也算是满意。”
“这句身体用了这么久,想找个聪明的新的身体,缝制了很多个,都不太满意。”
他看向谢清禾,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的脑袋,我很满意。”
谢清禾麻了。
被人满意自己的脑袋,她觉着这个世界有些玄幻。
“你为什么,要我的脑袋啊?”
时飞沉言简意赅:“冥主悬赏你的脑袋。”
谢清禾:“……”
她怎么不知道申屠逸要她的脑袋!
申屠逸这个狗东西!她迟早要弄死他!!
谢清禾:“所以你想要我的脑袋换赏钱??”
“不,我想要自己用。”
时飞沉:“冥主的悬赏令里说的很清楚,要你的人,但是如果找不到你的人,割了你的脑袋也是一样的。我心想,这定然是我命中注定的脑袋了。”
“连冥主都满意的脑袋,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谢清禾:……
吴善给她安排这个任务果然没安好心。
但是吴善一开始是打算让她缺胳膊少腿,去不了圣庙书院,这连线师时飞沉,是打算让她死啊!
脑子没了还能补,割了脑袋……这没法长啊!
谢清禾想要召唤司马花花,然而连线师的丝线用的出神入化,她根本没法喊。
而现在,时飞沉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好了,我要在一个时辰内将新身体拼凑好,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了。”
时飞沉抬手,手指尖是黏腻的东西,似是要再次封印谢清禾的五识。
谢清禾心念急转。
“死了爹,你会哭吗?”
时飞沉愣住了。
“我十四岁之后,就再也不会哭了。”
“因为我被爹亲手害死了。”
谢清禾:“麻了呀……死了你,你爹会哭吗?”
时飞沉皱紧眉头:“我爹杀了我,你没听明白?他现在要被我杀了,倒是有可能会哭自己。”
“费尽心机,还不是只能活八十岁!”
谢清禾一脸真挚:“花费这么多时间养你,你爹一定很爱你吧?”
时飞沉不耐烦了:“你神经病吧?这脑子是怎么被冥主相中的?我爹爱我?”
谢清禾的问题,俱都打在了时飞沉的痛点上,他不免暴躁起来,本该立刻封了谢清禾的五识杀了她,竟然迟了些许。
谢清禾立刻道:“花这么多精力杀我,万一我脑子并不好使怎么办?我们宗门吴善师兄天天说我脑子有问题!”
时飞沉愣住了。
他倒是真的没想到……
这脑袋万一不好使咋整?
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谢清禾的眼神不对了。
那种眼神,是计谋得逞的眼神。
不对……他明明已经控制住谢清禾,根本不可能让她寻求外援。
跟在谢清禾身边的人,如果他没有猜错,是魔尊司马无命。
司马无命不可能找到这里!
谢清禾微笑脸。
而时飞沉的身后,有人拍了拍时飞沉的肩膀。
“你是想五马分尸,还是想大卸八块?”
时飞沉僵硬着身体扭头。
他的牙齿咯咯作响。
他听到自己说:“……魔尊,司马无命?”
“你怎么找到我的?”
……
按理说,时飞沉将谢清禾捆成这样,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做手脚。
但是,谢清禾也找到了其他的办法。
谢清禾说话了。
只要让她说话,就有可能得到生机。
谢清禾想到了拆字法。
召唤司马花花,需要喊他的名字。
那时候才会有感应。
谢清禾说了四句话,每句话的开头四个字,拼凑一起,就是司马花花。
谢清禾没办法,只能这么试。
没想到,司马花花真的感受到了她的召唤。
真的来了。
……
司马花花一出手,直接hold住全场。
黑雾将时飞沉禁锢住,他走上前,将谢清禾扶起身来。
低着头,给谢清禾解开束缚。
五识重新回来。
谢清禾揉了揉手腕和脚踝,从石碑上跳下来。
“幸好这么喊你有用!我还以为没用!”
司马花花没说话。
他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灵气,来感知谢清禾的召唤。
但是谢清禾没有喊他。
世界里一片死寂,仿佛再也不会有人喊他司马花花。
他只能将全身灵气运转的越来越猛烈,直至自己吐出鲜血。
终于,他散布天地之间的灵气,捕捉到了一个字。
一个字太过于微妙,他无法定位谢清禾的位置。
直至四个字汇聚成一起,凝聚成了司马花花四个字。
他心底恍若空了的那一块,终于被补齐。
司马花花立刻破开虚空赶了过来。
看着旁边石碑上已经死去的人,还好,他来的还算是及时。
时老爷子懵了。
他被解开了五识之后,看着这一幕,浑身发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
“你是谁?你不是我儿子!”
时飞沉的面目,已经与原本的时飞沉不一样了。
这是他拼凑而来的身体。
时飞沉被黑雾锁住手脚,他冷笑:“老头子,装什么装?你不是在等我回来?我这不是回来了?”
时老爷子手抬起来,指着他大骂:“不孝子!你事到如今,还不知道悔改!你还不知错!”
“你竟然还敢杀亲爹!”
“我可是你爹啊!”
时老爷子嚎啕大哭。
八十岁的老爷子了,哭的跟什么一样。
时飞沉不屑一顾。
时老爷子哭累了,看向谢清禾与司马花花。
“原来你们两位是奇人异士!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多谢相救!”
谢清禾笑道:“我也是救自己。你今日大寿,才是受惊了。”
“不过很不好意思,我们要把时飞沉带走,恐怕不能陪你过大寿了。”
时老爷子有些遗憾:“竟然是如此……”
“只是他到底是我的儿子,没想到,变成了这等邪物!”
时飞沉冷笑:“真是遗憾啊,要不然,我也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谢清禾:……
这对父子,是比仇人还要互相憎恶啊!
后续处理十分熟练,谢清禾将事情报给北斗州城主。
城主府自然有人处理现场。
谢清禾在远处,看着他们将时老爷子带走,又看向被抓着的时飞沉。
“走吧,回客栈。”
时飞沉愣住了。
“你不是说要将我交给刑堂审判?”
谢清禾耸了耸肩:“事情还没完呢。”-
客栈。
谢清禾拿着毛笔,给时飞沉做简单的笔录。
根据时飞沉的交代,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对连线师颇有天赋。
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用乱葬岗的尸体来练手了。
他渐渐发现自己能运用天地之间的灵气,只是尚未开窍,不得其法。
直至他被害死,只留下了头颅与四肢,这才发现,自己能拼凑自己的身体。
夜深人静,竟然自己找到了刚死去的尸体,将别人的身躯用在自己身上。
就那么活了下来。
每当一副身体残破了,便再找尸体,切割身体,拼凑自己能用的身体。
只不过身体是有使用年限的,他很快便发现,修士的身体更为好用。
从此,他杀人无数,成为了邪修连线师。
这次,他得知了冥主申屠逸悬赏谢清禾的脑袋,便觉着找到了真正的宝贝脑袋,没想到谢清禾接了任务来了北斗州,便瞄准了谢清禾。
谢清禾查他的时候,他因着时老爷子大寿的事情也来了,于是他也在观察谢清禾。
直至魔尊离开谢清禾的身边,他这才出手。
没想到,他竟然被魔尊找到了,功亏一篑。
谢清禾俱都记录下来,让时飞沉签字画押。
时飞沉以为没了,没想到谢清禾让他接着说。
“时老爷子的事儿,你还没交代清楚。”
时飞沉一愣:“我说的话,你会相信?”
谢清禾说:“那不一定,毕竟你是罪犯,我是刑堂的,我对你的话要查验查证。”
时飞沉顿了顿道:“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因为那是我爹。”
谢清禾抬眼看他:“是你想杀的爹。”
时飞沉:“我十四岁,死在了我爹的手中。”
他说:“因为我爹得了绝症,活不久了。”
谢清禾愣住了。
她看了看司马花花,随后继续记录。
身为刑堂弟子,这是她的基本素养。
时飞沉看谢清禾没有反驳他,终于继续道:“我爹杀了我,没有用我的头颅和四肢,仅仅用了我的躯干。”
“大夫说,我爹已经病入膏肓,不出一个月,便会暴毙。我爹不想死,但是他不是修士,仅仅是一个凡人。”
“我爹是一个连线师,他本想用死刑犯的身体来续命,但是总是出问题,用不了多久就坏了。再这么下去,他瞒不住的。”
“他整夜翻看我们家传的书籍,看到其中一个方法,乃是亲生儿子的命来续命。”
“于是他杀了我,用了我的躯干。”
“我的躯干只有十四岁,他有了年轻的躯干,他活了下来,多活了三十年。”
拼凑
夜幕笼罩。
北斗城亮起来灯光, 整座城池都热闹了起来。
谢清禾趴在屋檐上,看着这满城的烛火,“其实当个普通人蛮好的。”
旁边的屋檐上, 司马花花坐在谢清禾旁边。
大长腿微曲, 冷淡的面具看不出来他的表情:“想当普通人, 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倒也是。
谢清禾说:“时老爷子真的不会法术吗?”
在她审问时飞沉的时候,时飞沉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故事里亲爹为了续命, 将自己的儿子杀了,用了儿子的躯干。
对于被审问的人, 谢清禾并非尽数相信。
按照时飞沉所说, 时老爷子现在的躯干是时飞沉的, 四肢是别人的,
那么这个四肢,是从哪儿来的?
时飞沉当时的目光十分微妙, 他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谢清禾:“这种事情,很难相信吧。”
时飞沉:“你们在我爹的院子里,会看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入夜, 谢清禾与司马花花来到了时老爷子的院落。
他们用法术隐去了身形, 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这里。
司马花花:“时老爷子回家了,这表明城主府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遭遇丧子之痛,并且死去的儿子不争气, 还变成了邪修的可怜老人罢了。”
谢清禾:“他们必然也是调查过的, 只不过时老爷子定然是用了什么办法, 躲避了调查, 这才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三十年。”
是什么办法呢?
想要查到真相,就得抽丝剥茧地找到破绽, 并且继续深入。
谢清禾早就习惯了。
她之前接的任务,等待数天是常有的事儿。
她不急不躁,甚至在房顶上开始找些事情,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司马花花:“这是什么?”
谢清禾掏出来了好些东西。
她有条不紊地开始……做手工?
“这是什么?”
“哦,这是给靴子缝制的小图案,我都缝制好了,就是没时间把它缝到靴子上,实在是太忙了。”
谢清禾挠了挠头:“我真的好忙啊,不是故意不找你的。”
司马花花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我知道的。”
谢清禾的手工技能是新开发出来的,她没钱买新衣服,整天穿着宗门里发的黑色靴子和白色宗服,觉着自己极为寡淡,便想着做些不一样的。
但是谢清禾的针线活不好,她做不了绣娘那种水平,只能缝制小图案。
谢清禾拿出来针线,把小心心缝制在一双新靴子上。
黑色靴子上便多了一颗红色的小心心。
看上去活泼多了。
谢清禾极为满意:“这样看着就没有那么死板了!”
司马花花:“不错。”
他淡淡夸了一句。
“为什么是红色心?”
谢清禾:“因为我要努力长心眼子,变成一个高情商的人。”
司马花花若有所思。
谢清禾手中的针线还没有收回去。
她看向司马花花:“你有新靴子没有?”
司马花花心头一动,看向她。
谢清禾拿着司马花花的新靴子。
跟她这种宗门免费发的衣着不一样,魔尊大人的黑色靴子上面遍布金线银线,纵横交织成古朴的图案,一看就是资深的绣娘用灵气制出来的。
谢清禾掌心里出现了一堆小图案:“这都是我自己缝制的小东西,你想在靴子上贴哪个图案啊?”
她理所当然地问。
完全没在乎司马花花会拒绝她。
司马花花心想,堂堂一个魔尊,哪儿可能往靴子上缝制小图案?
他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小红花。
“就选择花吧。”
谢清禾眉开眼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红色小花花适合你,毕竟你是司马花花嘛!”
谢清禾聚精会神,将红色小花花缝制到司马花花的黑色靴子上。
左边靴子上一朵,右边靴子上一朵。
两个人拿到靴子,极有默契地脱下靴子,换上了新靴子。
谢清禾站起身来,“我靴子上是小心心。”
“你靴子上是小花花。”
她绣制的很小,在靴子上并不显眼。
但是两个人都能看到对方靴子上的图案。
司马花花的声音更加柔和,他说:“很好看,本尊很喜欢。”
谢清禾心情很好。
她开始拿出来一堆小碟子,碟子里是很多亮闪闪的小石头。
司马花花:“这是什么?”
谢清禾:“我半夜做梦老是数灵石,睡醒之后手中没有灵石,极为空虚。我想亮闪闪的石头也许可以缓解我想要灵石的期盼,于是我开始收集一些亮闪闪的石头。”
简单来说,是灵石的替身、代餐。
修仙界里的灵石极为漂亮,亮闪闪的,是由灵矿开采出来的,每块灵石都有无上的灵气。
其他的石头虽然漂亮,因为没有灵气,便只是装饰作用。
谢清禾在长乐宗附近找了不少亮闪闪的石头。
自己挖出来,磨出亮闪闪的,圆溜溜的石头。
这些石头很漂亮,谢清禾把每个石头都磨成了个头差不多的小珠子,谢清禾还给他们打了孔。
于是,谢清禾就可以串起来各种颜色的小珠子。
她悠闲自在地给自己穿手串。
手串并非同色的,而是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谢清禾挑出来最满意的亮闪闪珠子,看上去极为绚烂。
司马花花就那么默不作声地看着谢清禾串珠子。
然后看到谢清禾将手串珠子的绳子系好,修剪好,看向了他。
司马花花:?
谢清禾一笑,一把抓住司马花花的手。
“应该蛮合适的,我眼光还是挺毒辣的。”
司马花花的手笼在黑色袍子里,戴着黑色的手套,亦是能感觉到修长有力的脉络。
黑色的手套落在谢清禾的掌心里,有些微微的凉。
她借着这力道,将七彩石头手串套到了司马花花的手腕上。
“好看吗?”
司马花花:“这是?”
谢清禾笑起来,笑的眼睛弯弯的。
“我挑选出来我最喜欢的珠子,做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手串送给你,主要是……表达一下感谢!”
谢清禾认真道:“多谢你及时赶到救了我。”
司马花花又救了她一次。
她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
她没有钱,给不了什么感谢之钱。
她也没有富有的东西,给不了他什么礼物。
但是她有心意。
这石头是她一块一块磨好的,磨到像是宝石一样亮闪闪的。
这小花花是她一针一线绣好的,虽然不像是魔宫绣娘那么厉害,但是她针脚做到了平整严密。
“我把我能表达的感谢之意送给你,这是我仅有的了。”
谢清禾这么说。
司马花花的手,摩挲着手腕上的手串。
手串很亮闪闪,很漂亮,却没有丝毫的灵气。
在以灵石为贵重的修仙界里,修士们都会把各种珍奇的灵石作为装饰,而非这些没有灵气的石头。
可是珠串没有灵气,本身也很美。
就像是谢清禾。
隔着黑色的手套,他摩挲着手串。
司马花花:“我很喜欢。”
谢清禾舒了一口气,笑起来:“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我还担心你不要呢!毕竟你可是高高在上的魔尊,怕你看不上这些小玩意。”
不要?
谢清禾的礼物,他拒绝不了。
司马花花淡淡道:“这些,比那些所谓的值钱玩意,更好,更贵重。”
谢清禾有些惊诧地看向司马花花。
她还以为魔尊冷血无情,这种夸赞的话不会说呢!
“喜欢就好!”
谢清禾收起来针线和手串珠子,正要拿出来其他的小玩意,忽而手指凝滞。
她悄无声息地收起来所有的东西,压低声音道:“时老爷子有些不太对劲儿。”
司马花花:“不用压低声音,我布下的结界,他不可能觉察。”
谢清禾:“……”
“这是气氛!这是氛围感啊懂不懂!”
司马花花不懂。
他只是顺着谢清禾说的话往下看。
夜色越发深沉。
月亮出来了,洒落些许银辉,将庭院照亮。
庭院中,摆放着六个棺材。
还有六个木板,上面躺着等待修复的尸体。
时老爷子本来一直在庭院里修复尸体,此刻却变得有些奇怪。
他环视左右,开始点燃了庭院中的烛火。
谢清禾这才发现,原来时老爷子的庭院里竖着的木架,竟然是点灯用的。
她一开始,给忽略掉了。
更为诡异的是,那些烛火,并非城中灯笼那般的红色烛火,是绿色的。
幽幽的,是鬼火。
当四个方位亮起来鬼火的时候,庭院里瞬间笼罩上一层蒙蒙的雾气。
月色隐去。
竟然看不出来庭院中发生了什么。
谢清禾立刻起身:“不对劲儿,时老爷子不是普通凡人!”
司马花花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再等等看,现在才是一个开始。”
司马花花都这么说了,谢清禾选择相信他。
毕竟他修为高。
谢清禾强自忍下来,“现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怎么办?”
司马花花淡淡抬手,一道黑色的魔气便冲到了迷雾中。
一处的鬼火似是亮了几分,却又很快消失不见,捕捉不到了。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就在里面看。”
所谓的在里面看,乃是魔气将里面的场景,都呈现给了两个人。
……
棺材俱都被打开了。
谢清禾在一开始来时老爷子家的时候,便看到了院子里摆放的棺材。
她以为只是摆放在那里的,毕竟等待修复的尸体都会放在木板上,现在,那些棺材里,都有人。
却非完整的人。
而是人身体的一部分。
第一个棺材里,摆放的都是大腿。
各种各样的大腿。
胖的瘦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各种大腿颜色青白,却没有什么血迹,上面隐隐用泛着油光的东西糊了一层,没有流淌鲜血,也不是干尸。
仿佛身体的一部分在沉睡一般。
第二个棺材里,是右边的大腿。
亦是堆叠在一起,像是……
谢清禾想到了前世她玩儿的娃娃,那些被卸下来装在一起的零件。
第三个棺材里,摆放的是胳膊。
第四个棺材里,摆放的也是胳膊。
显然,这是左胳膊,和右胳膊之分。
谢清禾已经看麻了。
她看向第五个棺材。
第五个棺材里,装满了各种躯干。
男的躯干,女的躯干,老的少的,都有。
第六个棺材里,装的是头颅。
头颅都闭着眼睛。
像是睡着了。
谢清禾立刻想到了刚才。
想要做手工,本质上需要素材。
她做手工,需要素材。
时老爷子想要缝制满意的尸体,也需要素材。
时老爷子是个做了一辈子的连线师,他当然攒了很多素材。
谢清禾无论如何,没想到的是,这些素材竟然是人的身体。
并且是拆分开的,人身体的六个部分。
谢清禾面无表情:“这些‘素材’,是从哪儿来的?”
“……乱葬岗?”
她想到了关于时飞沉的传言。
时飞沉小时候便经常出没在乱葬岗。
他一个小小的孩子,是怎么去的?
人们只看到了时飞沉的异常行为,却没有看到这些现象之后的人:时飞沉的爹。
时老爷子做连线师这么多年,在乱葬岗里挑选满意的零件,然后将这些零件收集起来,放在了院子里特制的棺材里。
谢清禾:“那么……他要对这些死刑犯的尸体做什么?”
这些乱葬岗的尸体,已经满足了他缝制身体的需要,为什么还要死刑犯的身体?
按照之前的古怪之处,假设时老爷子只想要死刑犯的身体,那么一定是有特别引诱他的存在。
司马花花:“棺材里的尸体零件,与木板上的那些死刑犯的身体,不一样。”
谢清禾咦了一声。
“似乎……确实不一样。”
鬼火亮起来,庭院已经形成了一个单独的结界。
结界变得与寻常人类小院不一样,泛着淡淡的绿光。
在这种极为恐惧的绿光中,躺在木板上的死刑犯,亦是泛着淡淡的绿光。
与其他的尸体零件完全不一样。
“绿中有黑气,黑中有绿色……这是,鬼气!”
谢清禾骤然明白了:“他想要借助死刑犯身上的煞气!”
死刑犯能被拉在刑场斩首示众,便是因为作恶多端,手中必然是有很多条人命。
他们沾染人命,罪大恶极,于是本身便带着煞气与冤孽。
将他们斩首示众,是对人世间公理与道德的彰显。
而连线师时老爷子,却看中了这些死刑犯身上的煞气。
司马花花:“时老爷子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想要搞这种邪术,便要挑选合适的素材,这些死刑犯,便是合适的素材。”
院子里,时老爷子动了。
他站在第一个死刑犯的木板旁边,梳理着手中的银色线。
“你呢,杀了这么多人,用的是右手。”
“你的右手惯常用刀,这是一个好右手。”
时老爷子说着说着,手起刀落。
便将死刑犯的右手斩断了!
他快速往右手上抹了一些东西。
然后将右手搁在旁边的白布上。
谢清禾:“少了一只右手……”
“他准备用零件库里的右手来填补了!”
时老爷子走向了棺材,在右手零件库里找了半天,找到了一个跟刚才右手差不多的。
他手中银线交织,将新的右手重新缝制在死刑犯身上。
不知道那银线是用什么做的,非常隐秘地钻入到皮肤中。
当右手缝制好之后,竟然看上去没有什么缝制的痕迹。
这就是连线师的实力。
谢清禾说:“这么好的手艺,都用来做坏事了。”
司马花花:“他还在挑选。”
选好了右手,这个死刑犯便被放弃了。
时老爷子看向第二个死刑犯。
这次,他满意的是死刑犯的脸。
“你很年轻,才十六岁。”
“比我当年死去的儿子,才大了两岁。”
“少年人好啊,少年人有着最天真不谙的心,和最矫捷健康的身体,最年轻无忧的容颜。”
“你靠着这张脸,杀了不少女人,抢走他们的钱财。我喜欢你这张脸,日后,我便不是时老爷子,而是风流少年。”
时老爷子温柔地抚摸着自己未来的脸。
如法炮制,将少年的脸切割下来。
随后,去素材里,找到了一个少年的脸。
这两个脑袋有些相似,却又绝对不一样。
但是时老爷子整日修补尸体,他拿出来白色的粉,将头颅重新上妆,看上去,就跟被切走头颅的少年长得很相似了。
“天衣无缝。”
时老爷子看向了后面几个死刑犯。
选择了自己满意的身体部位。
“他要逃走了。”
谢清禾皱紧眉头:“看来,他也觉察到了危险,等仪式成了,就会用新的身体开展人生。”
“之前一直呆在刑场这里不走,是用时老爷子的面具,来给自己找退路。”
“现在时飞沉被捕,他要抓紧时间跑路了。”
司马花花:“若是今夜我们不来,他就跑了。”
时老爷子将六个部分,摆放好。
他拿出来银线,开始拼凑身体。
一个新的身体,很快便要成形。
谢清禾奇怪:“那时老爷子准备留下自己身体的哪一部分?”
六个地方,都是他最满意的,他想要彻底变成年轻人,他会留下自己的什么部位?
司马花花:“他在动了。”
谢清禾差点没跳起来。
时老爷子在挖他自己的眼睛!
一双血淋淋的眼睛被挖出来,往新身体放过去。
时老爷子想要保全的,是他的眼睛!!
谢清禾抓紧了自己的流星锤:“我忍不了了!这倒霉玩意,恶心死我了!”
司马花花:“差不多了,可以抓现行了。”
躺在地上的拼凑尸体,骤然睁开眼睛。
……
时老爷子睁开眼睛。
就像是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一般。
看着这个新鲜的世界。
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仪式成了。
他,时谷,已经不再是时老爷子,是一个少年人。
这个少年人,有着最健康的身体,最为强壮的体魄,甚至还用得一手好刀法。
他的大脑能够快速思考问题,他的肌肉健美而丰富,他的体力无穷无尽。
□□的力量。
只要他再次活到老,就能再次重复这个过程。
他永远年轻。
时谷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
少年人英俊的笑,足以让人沉沦。
这种笑极为自然,甚至当一把流星锤锁住了他的喉咙时候,他用少年人的嗓音道:“你是谁?”
满是无辜与迷茫。
谢清禾:“时老爷子,你已经暴露了,装傻没有用。”
时谷笑起来,“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呢!”
谢清禾皱眉:“你还不知道你死到临头了?”
时谷:“我看到时飞沉与你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我要暴露了。这小子冥顽不灵,根本不想着将身体奉献给我,我毕竟是他爹。”
“有我这个爹,才有他的出生,那么他自然要将命给我,可是他不给。”
“于是我只好亲手杀了他,没想到,他竟然成了邪修。”
“我八十岁的生辰,也是我的死期,我知道他会来。”
“我的最佳计划,是用时飞沉那副能修仙的身体,但是时飞沉还是不争气,竟然被你们抓了,于是我只能启用第二个计划。”
谢清禾明白了:“一开始,你想要的是修仙身体,不成之后,才想着用死刑犯的身体逃命。这是你的第二计划。”
时谷极为坦然:“是。”
“我知道你们在盯着我,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的第二个计划,对你们有一个天然的限制点。”
少年人笑得开怀,捧着肚子咯咯大笑:
“我是凡人啊,你们是修士,我是弱者,是受到保护的,你们不能为所欲为地对我怎么样。”
修仙大陆中,凡人处在最底层。
为了保护凡人,是有保护条例的。
时飞沉是个邪修,能立刻被谢清禾抓去刑堂审问,但是时谷不行。
时谷是个凡人,他是时老爷子的时候,想要抓走凡人审讯,必须有既成的事实,也就是证据。
这也是为何谢清禾要等时老爷子证据确凿才能抓捕的原因。
但是,时谷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也在等这一刻。
当他不是时老爷子,是时谷的时候,修士们便不能对他用刑。
他只是一个凡人。
凡人有凡人的法。
他只会被凡人的牢狱收押。
他可以拒不承认,即便是坐牢数年,十年,只要他不承认,总有能出去的机会。
劫囚
北斗州的衙役已经来了。
领头的人唤作毕社。
毕社:“你所说的我都记录下来了, 我们会好好审问的。”
“只是……这个少年人是时老爷子,委实有些惊世骇俗了。”
“时老爷子不过是一个老人,一个凡人老人, 怎么可能做这些呢?一定是有些误会。”
毕社挥了挥手, 手下的人将时谷带走了。
剩下的人在处理时老爷子的院子。
时谷被人带走, 少年人的眼睛却有些饱经世事的沧桑。
那是属于时老爷子的眼睛。
他看着谢清禾的目光,悠长而得意。
那是挑衅。
谢清禾平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身形交错的时候, 少年人笑起来。
一口小白牙,看上去极为可爱。
“这具身体, 似是隐隐能修仙呢。”
“并且, 是不错的修仙体质。”
谢清禾没有说话。
她知道时谷是什么意思。
时谷既然打算做最后这一票, 那么定然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拼凑的身体,定然是凡人。
这样才能受到保护,才能决定关押他的, 定然是北斗州的人。
以凡人的手段,是找不到漏洞的,查不到确凿的证据。
所以时谷只会被关起来。
迟早有被放出来的时候。
而时谷又不会轻易地让自己就那么荒废这些年。
所以拼凑出来的身体, 一定有修仙的“潜质”。
这种潜质, 等待着时谷的启用。
也许等到时谷出狱的那一刻,他便能自如地切换身份,从凡人,变成修士。
那时。
他洗去了身上的命案, 变成了干干净净的修士。
好深的算计。
人都说越老越成精, 时老爷子确实看透了。
然而……
时谷算到了一切, 他太得意了。
以至于他猖狂的忘记了, 他们是修士。
有的人,却不是。
毕社等人压着时谷走了。
谢清禾仰头看向司马花花:“你真的要做这种小事吗?”
司马花花:“什么才是大事?”
谢清禾想了想:“比如你之前做的那些?”
司马花花戴着面具, 谢清禾却感觉到他笑了。
“他让你生气了,这就是大事儿。”
谢清禾微微一怔。
随后感动地看向司马花花:“花花真好啊!给我出气了!”
谢清禾确实很生气。
她查明了一切,却是时老爷子早就期待的那样,一步一步都被安排好了。
时飞沉即便是被抓住,真正的罪魁祸首,时谷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逍遥法外。
谢清禾是个修士,是个正道修士,于是她只能恪尽职守,以正道的手段来做,并且遵守一切规则。
然而司马花花不是。
司马花花,乃是修仙界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大人。
阴鸷残忍,弑杀暴虐。
——这是修仙界人对司马无命的评价。
司马无命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对付时谷。
谢清禾本以为司马花花不会出手,毕竟这不过是一个凡人。
却没想到,司马无命真的会出手。
做这种小事。
司马无命联系了大长老。
“他很快就会赶来,我们去客栈等。”
两个人回到了客栈。
谢清禾看到了桌子上新鲜的花束,水灵灵地插在花瓶里。
是一束铃兰花。
有人在敲门。
大长老来的很快。
他表情严肃,神色认真,极为谨慎道:“魔尊大人,您召唤我,是要攻打圣宫了吗?”
大长老的话语里,隐隐是颤抖。
司马无命说有要事让他速速赶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措辞了。
想来想去,除了攻打圣宫,大长老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了。
谢清禾诧异:“魔界要攻打圣宫了?”
司马花花:“查一个凡人。”
大长老:??????-
大长老很懵。
特别是看到魔尊大人的靴子上,有一个红色的小花花。
针脚粗鄙,颜色艳丽,跟低调奢华的魔宫黑暗风格完全不搭!!
大长老在魔尊面前,抛下了干练的风度,尖叫!
“我带着魔宫最精锐的队伍,魔尊大人竟然说只是查一个凡人!”
魔尊司马无命看向大长老:“那以你之意,本尊该当如何?”
大长老激动起来:“屠戮北斗州,杀入圣都,擒拿圣帝,统治修仙界!!”
“让渊魔踏遍整个修仙界,让我们的屠刀斩向每一个正道之人!”
“让所有的人瑟瑟发抖,沦为我们的奴隶,向我们俯首称臣!”
“嗯。”
魔尊司马无命走上前,拍了拍大长老的肩膀:“本尊觉着,你更适合当这个魔尊。”
魔尊大人扬长而去。
大长老:???
竟然想要传位于自己???
大长老:啊!!!!!
魔尊大人恋爱脑怎么办啊!!
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谢清禾:……
大长老是个狂热的好战分子吧。
司马花花损他都看不出来!
大长老看向谢清禾的靴子,上面绣着红色小心心。
他顿时想起来魔尊大人靴子上的红色小花花。
更崩溃了:“你把魔尊大人带的越来越不像是魔尊了!你不会想让魔尊大人入赘吧?”
谢清禾冲着大长老讪笑一声,“没有的事儿!”
“那你内心想要做什么?”
谢清禾懵了:“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她追过去司马花花。
“司马花花!等等我!”-
两个人漫步在街上。
谢清禾说:“凡人生命苦短,多求长生,此事并不罕见。然而时谷的做法,却是丧心病狂,无人能容。”
“若是让时谷踏入修仙之道,怕是日后成为修仙界的祸害。”
司马花花顿住脚步,看向她:“时谷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谢清禾啊了一声,“可是查到了什么?”
司马花花点了点头:“大长老虽然平日里行事偏激,做事却很有一手。刚才已经发给我了查到的一些消息,你看。”
谢清禾看过去。
她喃喃道:“……连线师?”
根据大长老发给魔尊的资料,连线师在凡人中并不起眼,但是,在很久之前的冥族,乃是有一位有名的连线师,唤作时屠宇。
时屠宇是个凡人出身,后来踏入修仙大道,作恶多端,成为了邪修,很多年前被一个女子灭了。
关于那个女子,唤作东方灵寒。
谢清禾愣住了:“我娘?”
她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能与东方灵寒扯上关系。
司马花花:“时屠宇当年杀了很多人,在悬赏榜上很有名。但是时屠宇极为狡诈,投靠了冥主,一时间无人能杀他。”
“东方灵寒将时屠宇杀了之后,引起来轩然大波。”
“不过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在时间的长河里,不值一提。”
谢清禾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时屠宇死了,但是还有东西留下来……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时老爷子还能做这种邪恶的事情?”
司马花花点头:“时老爷子不过是一个凡人,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他却一清二楚,不得不怀疑,是有时屠宇当年留下的手记。”
“这件事情存疑,”谢清禾说:“我们得找到时老爷子那时看到的书籍。”
“时飞沉说他十四岁的时候,时老爷子整日翻看家传的书籍,也许他知道。”
“走,我们去找时飞沉!”-
时飞沉被谢清禾抓了之后,压在了北斗州的牢狱。
按照凡人与修士,分为凡人的牢狱,与修士的牢狱。
时飞沉便是被压在北斗州的修士牢狱。
等谢清禾完成任务,便可以直接按照手续提走时飞沉,关押在长乐宗刑堂。
出乎谢清禾的意料,时飞沉很是配合谢清禾。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主打的就是……想要搞死时老爷子。
谢清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时飞沉是个坏人不假,但是他也受了很多苦。
这种苦难是时飞沉的爹给予的,时飞沉恨时老爷子。
“你们要找的书籍,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时飞沉笑着道:“在他眼里,我不是他儿子,而是他续命的工具,与那些藏在棺材里的身体零件,有什么不同呢?”
谢清禾有些失望。
旋即,她皱眉:“他若是不告诉你,你后来怎么变成了邪修连线师?”
时飞沉微笑:“他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偶尔有一次忘了收起来典籍,我偷偷去看了。”
“恰好,我记忆力很好。”
时飞沉:“我只能告诉你们可能的地方,若是你们找不到秘籍,我也不介意帮你们重新写一份,好定他的罪。”
谢清禾:???
好孝顺啊。
时飞沉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他应得的。”
谢清禾:……
时飞沉看向司马花花。
“真是没想到,魔尊大人竟然对她形影不离,真是让人羡慕啊。”
司马花花没有说话。
似是不屑理他。
时飞沉笑起来:“我以为魔尊大人没有软肋。”
司马花花看着他。
那眼神,已经是看着一个死人了-
“时飞沉说了几个地点,没有说时老爷子的院子,那里确实什么东西也没有。”
“确实,如果是我的话,不会藏在家里。”
“最有可能的地点,是乱葬岗。”
从小时飞沉便出现在乱葬岗,真正在乱葬岗有企图的是时老爷子。
时谷在乱葬岗这么多年,总能藏东西的。
谢清禾叹了一口气:“我讨厌尸体与骷髅。”
她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司马花花:“你若是不喜欢,便在乱葬岗外面等我。”
谢清禾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不要!”
她说:“司马花花你太可爱了!我就是叨逼叨而已,你怎么当真了!”
司马花花一愣。
谢清禾:“我可是刑堂的人,很多事情不喜欢,还是要做的。不用把我的叨逼叨当真!”
话说完,她若有所思。
司马花花堂堂一个魔尊,现在对她的关心,未免太深了些。
……他果然不是传说中那么阴鸷残忍的魔尊!
他只是司马花花!
……
乱葬岗。
谢清禾皱着眉头。
查遍了这么多棺木,却始终没有发现异常。
直至……
“这是时飞沉的墓。”
当年时飞沉死了之后,时老爷子是给他立了墓碑的。
后来时飞沉自己爬出来,成为了邪修。
这墓破败不堪,没有人来这里。
谢清禾惊诧:“这里寸草不生,好生奇怪。”
“是阴邪之气。”
司马花花查探后,“时飞沉当年能复生不奇怪,这处墓穴处在至阴之处,更容易养出来阴尸。”
谢清禾有些迷茫了:“阴尸?时老爷子养阴尸做什么?他又不是鬼修,他是连线师。”
养阴尸这种事情,应当是鬼修所为。
司马花花:“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儿。”
谢清禾的脸色严肃起来。
当年时老爷子杀了自己的儿子,是为了续命,那又将时飞沉养在至阴之地,是为了养阴尸……
阴尸养成,时飞沉这才能“复生”,成为邪修。
那也就是说……
当年时老爷子,其实想好了对“时飞沉”的生路。
如果不是必死的结局……
那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这对父子,不太对劲儿!”-
谢清禾疯狂往北斗州牢狱冲去。
假如时老爷子与时飞沉根本没有仇恨呢?
那么这一切,就是演给他们看的而已!
如果……时飞沉的一切话语都是假的,那么,只要看他的目的就行了。
目的是什么?
谢清禾使劲儿撸细节,她最后,落到了时飞沉说过的一句话。
“知道冥主要谢清禾的脑袋,于是他也想要谢清禾的脑袋。”
时飞沉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谢清禾的脑袋!
谢清禾的脑袋,对其他人没有用,对冥主来说有用。
她亦是想到了大长老查的当年资料。
时屠宇投靠了冥界,直至东方灵寒杀了他。
时家,与冥界脱不了干系!
这些都是烟雾弹,真正的理由,是冥主想要谢清禾的脑袋。
冥主申屠逸的神魂受损,冥蝶消失于谢清禾的脑中,申屠逸疯了一般想要谢清禾的脑子。
这就是他的目的。
吴善师兄派给她的这个任务,有问题的不仅是任务本身,更是谁派的。
司马花花:“若是按照本来的安排,你其实在劫难逃。”
是的,若是谢清禾没有遇到司马花花,她会怎么样呢?
谢清禾从长乐宗出发,抵达北斗州,查找时老爷子,自投罗网。
时老爷子与时飞沉,会联手。
在不知道这对父子的底细之前,不会有这么多戒心。
不论是时老爷子,亦或者是时飞沉抓走谢清禾,不论是抓活的,还是割下她的脑袋,都会得逞。
谢清禾的脑袋会被直接送往冥主申屠逸的手中。
但是,变数出现了。
魔尊司马无命与谢清禾寸步不离。
于是时老爷子一直按兵不动,时飞沉隐在暗处,直至司马花花离开谢清禾的身边,时飞沉立刻下手,将谢清禾掳走。
没想到,谢清禾竟然用他们理解不了的方式,召唤到了魔尊。
魔尊及时赶来,时飞沉被抓。
再然后,时老爷子继续换身体,变成了时谷。
谢清禾:“为什么还是要执意换身体?”
司马花花:“他想要救儿子。”
谢清禾终于明白了!
“我们都以为时老爷子是想要等查清案件再踏入修仙之路,没想到他根本没想让儿子彻底死!”
“所以时老爷子会救时飞沉!”
谢清禾终于想明白了:“大牢!北斗州的牢狱,是一体的,只不过分为了凡人牢狱与修士牢狱。”
凡人牢狱只关押凡人,修士牢狱只关押修士。
但是两个牢狱之间是有通道的。
外界的修士确实无法救出来牢狱中的修士。
如果,凡人牢狱里……出现了修士呢?
从内部救人,总是要比外部救人更方便的。
谢清禾冷笑:“乱葬岗在城外,时飞沉忌讳魔尊,所以他故意说出来几个地点,引我们去城外,这样时老爷子才方便动手。”
当两个人赶到的时候,北斗州已经一团乱了-
“有人劫囚了!”
北斗州牢狱方向,冒着火光。
周遭建筑物熊熊燃烧,不少衙役正在救火。
谢清禾冲过去,抓住了一个人问:“谁逃走了?”
那个人黑乎乎的脸,“时谷越狱了!还劫走了时飞沉!”
“里面还有不少囚犯,都要被烧死了!”
谢清禾想也没想,拿着桶就开始跟着他去打水:“我去救人!”
司马花花:“你不想抓时飞沉他们了?”
谢清禾:“牢狱里不全是死刑犯,还有别的人,更有守卫的衙役们,不能就这么被烧死!”
她冲了进去。
司马花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火光里。
他叹了一口气。
谢清禾……仅仅只是个血肉之躯啊。
她也只是个凡人。
司马花花没说什么,他认命地举步,踏入到了火焰中。
黑色魔气纷涌。
那些炙热的火焰,被黑色魔气压制,瞬息湮灭了疯狂的燃烧-
一个时辰后。
火全都被扑灭。
一团黑漆漆的谢清禾看着这一幕。
心中的火越发浓烈燃烧。
“无法无天!!”
谢清禾的嗓音沙哑。
司马花花递给谢清禾竹筒水。
“润润喉咙。”
谢清禾的喉咙烫的要命。
尽管她用布料捂住了口鼻,还是不免吸入了不少烟尘。
一口凉水下去,灼烧的她疼痛不已。
她捂着自己的喉咙,哑声道:“多谢。”
若非魔尊的魔气灭火,这场火势必要蔓延在整座城池:
时飞沉为了拖延追捕时间,洒下了大量的不明液体,助长了火势燃烧。
这场大火,将北斗州城主林兴思召唤而来。
林兴思看了谢清禾半晌,愣是没看出来是她。
“旁边的客栈也被烧了,你去我府中清洗一下……”
林兴思:“我已经下令悬赏时飞沉与时谷。”
谢清禾摇了摇头:“多谢,但是不必了,我们会找地方。”
司马花花的身份特殊,总不能入住城主府,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林兴思挑眉,看向谢清禾身边的人。
……我们?
他说:“这位一直戴着面具,不知是哪位少年修士?”
谢清禾嘿嘿一笑,露出来一口白牙。
“我朋友!”
林兴思若有所思。
……
谢清禾与司马花花换了一家客栈。
她有些遗憾:“你送给我的铃兰花也被烧了,我还想着带回长乐宗呢!”
司马花花:“日后我再买给你。”
“你先去换衣裳,等会儿你出来了,我们再好好说。”
也是……
谢清禾低头看自己,她黑漆漆的一团,看上去惨不忍睹。
“好!”
她先回房间清洗自己,换衣裳。
房门关闭。
司马花花的房间里,出现了大长老。
司马花花沉沉看他:“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大长老立刻跪下。
“尊上恕罪!属下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没办成啊!”
大长老蔫蔫的。
“按照魔尊大人的吩咐,我们一直守在城外。”
“火光四起,城中大乱。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不久后,时飞沉与时谷逃窜,我们便想要抓住两人。”
这等小事,大长老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搞砸。
他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司马花花沉吟不语。
他周身的气压很低。
大长老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你是魔界大长老,凭借你的修为,能让你忌讳的,恐怕也不多。”
司马无命缓缓道:“是冥主?”
大长老委屈的要命:“是啊,我没想到冥主竟然会来?”
时飞沉不就是一个投靠了冥界的邪修?
就是领了冥主的任务,也没道理能让冥主亲自来救人。
更何况,时飞沉的任务,还失败了。
魔尊司马无命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这倒是有意思了。”
能让冥主亲自来救人,这人定然很是重要。
司马花花想了想:“再去深入查一下时屠宇的资料,我总感觉,这里面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谢清禾洗完了澡,神清气爽!
清澈的水已经被洗成了黑漆漆的。
头发刚长长了没多久,又被火烧掉了一部分。
她披散着长发,头发只过肩。
谢清禾已经认命了。
这头发怎么就留不长了!
只能扎马尾!
没多久,司马花花敲门。
“进来!”
司马花花一身黑袍,干干净净。
听完了司马花花的话,谢清禾拧眉。
“真是没想到……”
她豁然抬首:“时屠宇,申屠逸……这两个人中间都有一样的字!”
“难道……”
她越说越觉着自己离谱。
司马花花点头:“我们想的一样,当年的时屠宇,可能没有彻底死。”
掐腰
申屠逸到底活了多久?
没人知道。
时屠宇是申屠逸吗?
应当不是。
时屠宇跟时谷和时飞沉有联系吗?
当然。
谢清禾咬着手指头:“当年的时屠宇, 应当是没有彻底死。既然没死,就要想着复生。”
“假如说时屠宇就是时谷……甚至是时飞沉,那么就说得通了。”
时谷与时飞沉非常奇怪, 谢清禾目前并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什么。
冥主申屠逸不知道换了多少身体, 想要找到两个人之间的联系, 十分困难。
更何况……
司马花花:“大长老那边传来消息,冥主已经回归冥界。”
鱼儿入海, 冥主申屠逸真是铁了心要保时谷那一对父子。
谢清禾啃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个小任务, 又牵扯到了冥主, 吴善绝对不怀好意……”
“但是吴善到底是想要我死呢, 还是只是想要我被切下来点什么,还要存疑。”
司马花花抬手,将谢清禾的手腕抓住。
谢清禾:?
司马花花耐心道:“别啃手指头, 不好。”
谢清禾:……
他管的好多呀!
……不是,他一个魔尊,用得着管别人啃不啃手指头吗?
心中叨逼叨魔尊, 谢清禾却真的不啃了。
她抠了抠手指, “司马花花,我得回去了。这事儿得抓紧时间向刑堂汇报。”
不论是冥主,还是重新出现的时屠宇,都是要立刻报告给刑堂的大事儿。
司马花花嗯了一声, “我也有要事。”
谢清禾警惕地看他:“不会是要攻打北斗州吧?”
司马花花失笑:“我又不是大长老, 如今时机未到, 盲目开战, 并非明智之举。”
谢清禾哦了一声。
“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活着的!”
“我走啦!”
谢清禾要与司马花花分别, 司马花花却道:“我送你到长乐宗山脚下吧。”
谢清禾大为感动!
他怕冥主再对她下手!
“可是……”
谢清禾指了指司马花花身后:“他也要跟着吗?”
在魔尊司马花花身后不远处,大长老站着。
白胡子都一大把了,愣是一脸委屈,满是幽怨。
“魔尊大人,您忘了我们要去金石州了吗?”
“我巴巴地赶过来,你真的要利用完我就扔了吗?”
司马花花:…………-
回去的路上,谢清禾怀中抱着mini版本的猪猪大侠。
旁边跟着司马花花,司马花花旁边跟着大长老。
大长老一通哀怨的诉苦,司马花花将他留在身边。
越往正道腹地走,正道修士就越多,魔尊司马无命与大长老,以及隐藏在暗处的魔修们,不能这么大喇喇地出现。
所以,他们雇了一辆马车队伍。
马车里。
司马花花的话并不多,大长老的话却很多。
在路上,大长老已经将谢清禾问个底朝天,包括但不限于日后准备住在正道还是魔界,喜欢哪个季节大婚,婚后宫殿布置什么风格。
大长老:“一切都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办,我代表魔宫向你提出唯一的要求:魔界魔尊不能入赘!!”
谢清禾:???
什么入赘?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没打算去魔界,况且我也不想成婚。”
谢清禾一脸迷茫:“搞事业不香吗?上岸第一剑,先斩心上人!”
大长老缓缓石化:“你要杀魔尊?”
谢清禾:“……不,当然不。我是说想要搞事业就要断情绝爱。”
大长老裂开了:“你还想始乱终弃???”
谢清禾:!!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地乱讲,司马花花没说话,目光却一直黏在谢清禾身上。
一刻钟后。
谢清禾跟大长老大吵一通,吵的口干舌燥。
“不跟你说了!你压根就不明白!”
大长老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我也不想跟你说了,你才是不明白!”
两个人谁也不理谁。
谢清禾拿起来茶壶给自己倒水。
她吵架吵的脸红,鼻尖都热出来汗了。
司马花花静静看着她。
谢清禾一饮而尽,又觉着不解渴,哐哐哐喝了五六杯。
她喝着水,感觉到司马花花一直没说话,只顾看着她。
谢清禾终于抬头:“司马花花,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呀?”
他很不对劲儿。
谢清禾觉着。
大长老都要跟她把马车吵翻天了,司马花花身为魔尊,就那么静悄悄地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
现在她面对着他喝水,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谢清禾猛然抬头,差点撞在司马花花的下巴上。
“你怎么不说话?”
谢清禾心想,司马花花到底是魔尊,该不会是她刚才大放厥词,司马花花生气了吧?
……司马无命在正道中人口中,确实是个反复无常,大开杀戒的魔头。
谢清禾眉头皱紧,身子往前倾了倾,手指在司马花花的面前晃了晃:“你别不说话光看我!”
“我要是惹你生气了,你记得提前告诉我啊!我好跑路!”
谢清禾为难:“我打不过你,总得让我逃命吧!”
司马花花终于动了。
他抬起来手,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捏了捏谢清禾的脸蛋。
因着刚才的争吵,谢清禾的脸还是红润的。
司马花花戴着黑色手套,有些微凉。
他的手指捏了捏,稍稍一滞。
像是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捏到了谢清禾的脸。
轻咳一声。
司马花花道:“怪可爱的。”
谢清禾:???
她摸着自己的脸,上面还残留着司马花花黑色手套的凉意。
她有些懵了。
【触发高情商心眼子练习!】
魔尊司马无命捏了捏你的脸蛋,并且说:“怪可爱的”。
请问,你该如何高情商回复?
谢清禾:……
有没有搞错!!!-
谢清禾木着脸看系统面板上的高情商选项。
选项A:跪下来抱着魔尊的大腿嚎啕大哭,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复求求你不要捏我的脸了!
谢清禾:……
这时候窝囊组怎么还能上分啊!!
选项B:谢谢,你也很大。
谢清禾:……
哦不……你说的大是什么大,你说的很是什么很……
谢清禾已经不认识这行字了。
选项C: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勾住司马花花的脖子,摸向司马无命的喉结。
并且狠狠夸赞他:“你很不错!”
谢清禾:……
救命,她想死!
选项D:你洗手了吗?把你的脏手拿开!
谢清禾:……
这很难评,却很合理。
司马花花洗手了吗?
谢清禾的思维开始发散。
她好纠结。
实在是不知道选择哪个高情商回复。
于是谢清禾继续去看拓展选项。
选项E.你牙上的菜怪鲜艳的。
谢清禾:牙菜组持续稳定输出。
选项F.掐住魔尊司马花花的腰,恶狠狠地将他抵在墙上,并且使劲儿捏他的脸蛋,说:这下扯平了!
谢清禾:……?
掐腰组用在魔尊的身上合适吗?
谢清禾整个人都麻了。
没有一个正经选项啊!
系统及时出现:“亲亲,我们提供选择恐惧症的解决方法哦!交给系统自动转盘,轻松解决烦恼。”
系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选择,那么就交给命运吧!”
谢清禾自暴自弃:“那你来。”
“哦不,等等……”
谢清禾猛然反应过来,万一转到尴尬选项怎么办!
下一秒。
眼前出现了转盘,转盘停住了。
谢清禾定睛一看:……
救命啊!
……
当指针定格在选项F的时候,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系统自动托管谢清禾的身体。
谢清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邪魅一笑,随后欺身压过去。
司马花花显然有些愣住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却没有躲开。
下一秒,谢清禾的手,一把掐住魔尊司马花花的腰。
司马花花身体一僵。
在一旁围观了一切的大长老瞳孔地震!
“等等……你们!”
“这是在马车上,我还在这儿呢!”
谢清禾并没有停止。
她恶狠狠地将僵硬的司马花花抵在马车的墙壁上。
抬起来手,使劲儿捏他的脸蛋……
等等。
这手感硬硬的,凉凉的,全捏在了面具上!
司马花花戴着面具,捏不到!
托管谢清禾身体的系统显然也傻眼了。
顿了顿,谢清禾的手就那么坚定地往下捏,一定要捏到皮肤。
谢清禾:???
不是,系统你脑子有病吧?
捏不到脸蛋就算了,捏到面具也行啊!
你把我的手往哪儿捏啊!
住手啊你!
下一秒,系统托管的谢清禾终于捏到了满意的皮肤。
她邪魅一笑,使劲儿捏了一把喉结:“这下扯平了!”
大长老捂住了眼睛。
“压着魔尊大人捏喉结这种事情……我是不是不该看啊!”
司马花花显然愣住了。
下一秒,谢清禾脸上的邪魅笑意,变成了尴尬。
系统托管结束,谢清禾手忙脚乱,要从司马花花身上爬起来。
她都不敢看司马花花。
司马花花的腰太细了,遒劲有力,掐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腰腹上的肌肉。
此刻,他的大长腿微曲,就那么将她圈在怀中。
“那个……我可以解释。”
谢清禾边爬起来,边想要解释。
她的呼吸打在司马花花的胸口,喉结上残留一丝温度。
司马花花僵硬的身体更僵硬了。
幸好面具挡着他的脸。
没有人发现他眸中的克制隐忍。
司马花花的手指垂落,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
瞬息,又捏紧,控制住了自己。
不行。
谢清禾会生气。
他的手指捏成拳头。
不动声色地看着谢清禾爬起身,整理衣衫。
谢清禾整理完毕,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距离司马花花八丈远。
她讪笑:“哈哈哈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系统提示】
【超额完成,奖励心眼子1.5个。】
谢清禾麻了:超额在哪儿?
超额在又掐腰,又捏面具,又捏喉结吗?
超额在用了高情商回复的选项F,还把选项C给完成了??
司马花花深深凝视谢清禾,最终,只是淡淡道:“嗯。”
全程围观的大长老:???
不是,魔尊大人,你这也能忍下去?
还送什么回长乐宗啊?
直接抢到魔宫大婚去啊!!
……
接下来回去的路上,谢清禾没有再跟大长老吵架。
明明是司马花花先捏她的脸,她却做贼心虚了。
她悄悄召唤系统:系统系统,你说魔尊大人会不会举报我轻薄他啊?
又是掐腰又是捏面具又是摸喉结的……
这若是两个人没有“白头吟”,她现在大概已经变成好几个麻袋了。
系统:恭喜宿主现在已经有16.5个心眼子了!可喜可贺!距离高情商修士的目标又进一步!
谢清禾:……
她就知道,系统只是一个无情的升级工具,它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一日后。
抵达了长乐宗附近。
司马花花:“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往里走,被人看到你与我在一起,怕是要多生事端。”
谢清禾抱着猪猪大侠跳下马车。
她冲着司马花花挥了挥手:“多谢!我走啦!”
猪猪大侠一路上都在昏昏欲睡。
被谢清禾拍屁股喊醒,打了个哈欠,跳下谢清禾的怀中。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黑猪出现在原地。
谢清禾爬上黑猪的后背,一眨眼的功夫,猪猪大侠就飞驰离开了。
林间,顿时空落落的。
人影早就不见了。
司马花花却一直看着谢清禾消失的方向。
大长老在旁边百无聊赖等了很久,魔尊大人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玩儿的实在是无聊了,“魔尊大人,我们还有要事要做。”
魔尊司马无命似是才回过神来。
他终于转身:“走。”-
谢清禾汇报完连线师的事情,刑堂都震动了。
“……这不过是一个天字级别的任务,怎么到最后成为了牵扯到冥主的任务!”
“若是早做预料,说不定能擒拿冥主!”
邢堂堂主庄厦,副堂主吴善俱都来了。
一起研讨连线师的这个任务。
谢清禾将事情从头到尾都汇报了,只是隐去了司马花花的存在。
刑堂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俱都明白了这意味什么。
“时屠宇死了之后,修仙界这些年偶尔出现过跟他手段一样残忍的命案,但是我们都以为他死在了东方灵寒的剑下,便排除了这个可能……亦是轻视了连线师。”
“没想到,竟然是时屠宇!”
庄厦长老沉吟:“这件事情,我要报给圣宫。只是有些可惜,不能亲自抓到冥主。”
查到连线师的秘密,这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庄厦长老要亲自去圣宫。
他看向吴善:“这件事情你也有功,若非你着力要查陈年旧案,怕是没人想到,一个普通的凡人,与一个不入流的连线师,竟然牵扯到时屠宇与冥主。”
吴善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难明。
却一直笑着应对:“多亏堂主大人的英明领导,我们才有这样的功绩啊!”
谢清禾:……
等等,这案子是她查的吧?
怎么都在分功劳,怎么没人理她啊?
堂主和副堂主谦虚完了,庄厦长老看向谢清禾:“你也辛苦了,你是要去圣庙书院选拔的,到时候看能不能给你加分,留下圣庙书院学习。”
谢清禾:……谢谢?
合着最后她得到了大饼。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
谢清禾接任务之前,天香师姐他们都在猜测谢清禾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儿的回来。
这次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真是一件幸事!
天香师姐说请客,本来做好了谢清禾会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谢清禾同意了。
天香师姐当时愣了一下,说:“你变了一些。”
谢清禾:“哪儿变了?”
天香师姐:“没什么,感觉你松弛了许多。”
确实。
谢清禾感觉自己成长了很多。
她决定好好吃一顿,然后再找吴善算账。
她查明了这么多事情的真相,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吴善跟连线师的任务没关系。
这简直是为冥主量身定做的,送谢清禾的脑子给冥主啊!
谢清禾:“我要的东西拿过来了吗?”
天香师姐点了点头,掏出来一个小布包:“你要这个干吗?”
谢清禾没说话。
天香师姐:“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深夜时分。
谢清禾回到了家中,躺在床上。
她喝了点小酒,更有助于她入眠。
也更有助于她入梦。
她掏出来小布包,里面是一根黑色的头发。
是她要天香师姐找的吴善的头发。
左手捏着那一根头发,右手捏着一块灵石,谢清禾闭上眼睛。
她第一次,入别人的梦-
梦境中,光怪陆离。
谢清禾虽然掌握了入梦,却还从未去别人的梦境。
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会迷失在别人的梦境中。
而梦境无穷无尽,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出不来。
这很危险。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现实的参照物,让入梦的人记得回到现实世界。
谢清禾选择了灵石。
现实世界里,她还要挣到多多的灵石,当然不能迷失在幻境里!
很快,谢清禾出现在了吴善的梦境中。
吴善的梦境,有些阴沉,有些森寒。
与他外表的干练沉稳截然不同。
谢清禾往里面探索。
脚下嘎吱嘎吱的,她低头一看,是无尽的锁链。
锁链层层铺满,惊心动魄。
这是……
谢清禾有些不明白。
她没有找到吴善。
便顺着锁链的方向,一直往中央走。
终于,她在锁链交汇处,看到了……两个吴善?
一个吴善是黑色的,被锁链锁住了手脚。
一个吴善是白色的,在黑色吴善面前打坐。
白色吴善虽然是自由的,却紧紧闭着眼睛,满是痛苦。
黑色吴善虽然被黑色锁链锁住了手脚,却睁开眼睛,满满愉悦。
黑色的吴善看向谢清禾的方向。
“什么东西啊?”
谢清禾入梦的时候,可以变幻自己的形体,她变成了……一份笔录。
笔录张开嘴,“下面来供述你如何设计谢清禾接下连线师的任务!”
这里是人的梦境。
也是人的潜意识。
在梦境中,若非特殊训练,在第二天醒来,就会忘记梦境里发生过什么。
谢清禾选择刑堂笔录,便是一种潜意识暗示:刑堂的人对笔录极为熟悉,在潜意识里,笔录就意味着真实。
看到笔录,就要说真话。
黑色吴善笑的猖狂:“当然是想要那个会拍马屁的女人留在刑堂之底,那种苦差事,我可不想再经历了。”
“她少个胳膊和腿儿,圣庙书院不会再要她,只能呆在刑堂咯!”
谢清禾:……
果然。
但是……这里面,是怎么与冥主申屠逸牵扯上的?
“冥主?”
黑色吴善扭曲起来,锁链随着他的扭曲而晃动。
叮叮当当。
“我能有什么欲念?我只是想要快点破案,快点成为堂主!我那么拼尽全力才是副堂主,他却生而便是冥界至尊!”
“他说只要我去冥界,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不过是一个小礼物而已,我便是收了这个小礼物,亦是不会让自己沦为冥主的走狗!”
吴善的梦境坍塌,黑色与白色交织,身影很快便不见了。
谢清禾霍然睁开眼睛。
她坐起身来,喘息。
入梦这件事情,果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若非她心心念念自己的灵石,怕是很容易迷失了方向。
左手中的头发已经不见了,谢清禾无法再入梦吴善。
吴善在梦中是潜意识,他说的话并不那么明确,谢清禾却拼凑出来了真相。
冥主申屠逸向吴善发出招揽,吴善心动了,却没有堕落。
这时候,申屠逸知道吴善的想法,向吴善伸出来了橄榄枝,说连线师的任务可以让谢清禾缺胳膊断腿,就可以留在刑堂,于是吴善顺水推舟,将任务派给了谢清禾。
谢清禾冷笑。
既然吴善不仁,也休要怪她不义了。
……
翌日。
一早,谢清禾便去刑堂。
她用过食堂的饭,直接去刑堂之底送饭去了。
水牢中。
贺灯的声音传来:“你这么久没出现,我还以为你死了。”
谢清禾:“你盼着我点好吧!”
贺灯:“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谢清禾:“我正在布置,七日后,我便动手。”
升职
七日后。
刑堂里热火朝天。
庄厦长老赶赴圣都汇报之后, 被留在圣宫一些时日,据说圣宫那边对庄厦长老极为满意。
大师兄李朝夕领任务未归,如今的刑堂都是吴善副堂主主持。
他大干特干, 清理陈年旧案, 业绩加了不少, 又有谢清禾在查案的时候查到了冥主,甚至挖出来了当年的杀人狂魔时屠宇……
这些事情加起来, 足以让吴善成为了长乐宗的新星。
最近,吴善忙的不可开交。
之前只是一个副堂主, 实权并没有多少, 现在随着地位的上升, 巴结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况且,只要有人巴结他,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就会一蜂窝的涌上来。
更是应接不暇。
吴善副堂主一开始就任的时候, 还是请大家吃的食堂,现在吃着吃着,已经往有朋楼去了。
谢清禾:“……啊, 有朋楼, 吴善有钱吗?”
天香师姐凑过来:“他没钱没事,其他人有钱啊,反正又不要他掏钱。”
谢清禾:“……”
“听上去有些不妙,我们不会又要换堂主了吧?”
天香师姐嗤笑:“谁知道呢?我倒是希望能换, 吴善看样子抵挡不了这么多糖衣炮弹, 爆雷是迟早的事儿。”
苏浪:“那我们的命, 岂不是又危险了?”
元亨:“不是吧, 下一步要警惕团建了,说不定就把我们集体忽悠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卖给冥修了。”
谢清禾:!!!
她醍醐灌顶!!
之前没想明白的事情,骤然间便想明白了:
冥主申屠逸为什么要联系吴善?
那天她入梦吴善的时候,问出来的事情,是冥主跟吴善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易,应和了吴善想要谢清禾受伤的心理。
当时谢清禾觉着吴善还在天人交战,也许不会落入冥主的算计中。
然而现在,她与天香师姐他们闲聊之后,发现……冥主想要谢清禾的脑袋是真,但是想要从吴善这里突破,拿下整个刑堂也是真的。
在他还没有回归冥界的时候,冥修便有腐蚀刑仇长老的先例,主要就是用这么多修为纯净的弟子们当肉鼎。
对于冥修来说,刑堂的弟子们都是资源。
那么冥主申屠逸定然也不会放过这么多“肉鼎”!
所以……吴善觉着这是一个小小的交易,对此默认了。
这时候的他刚刚就任刑堂副堂主,心中还有正直的一面。
可是时间久了呢?
谢清禾想到了最近吴善已经开始接受宴请,恐怕冥主申屠逸想要的那一幕,已经快要到来了。
甚至……现在吴善跟冥主申屠逸已经接触到哪一步,都不好说了。
“权力啊,真是让人着迷。”
天香师姐摇着头:“掌门又闭关了,据说这次出关的效果太好,修为进展神速,所以刚出关没半个月,就再次闭关了。庄厦长老又在圣都没回来,吴善这次真是得瑟的要命。”
这一切,都是催化剂。
谢清禾心知吴善恐怕抵挡不了多久了。
在蓄意的腐朽之下,吴善既然开了头,那个在他心底被锁链锁着的黑暗吴善,很快就要被放出来了。
毕竟,纯良的吴善闭着眼睛,黑暗的吴善饶是被锁链锁着,却睁着眼睛。
天香师姐看了看玄机镜:“又有新的重刑犯了!”
……
案子一个接一个地破解,破解的速度都有些超过人的想象力了。
刑堂的人知道吴善想要功绩,这功绩就源源不断地向吴善而来。
做完了笔录,就要关押到刑堂之底。
谢清禾泰然自若地跟着吴善鞍前马后,完全看不出来倪端。
吴善被谢清禾拍马屁拍习惯了,已经将她当做了空气一般:
没什么存在感,却无法离开。
做完了笔录,押送着的犯人肉血模糊。
他的手腕上脚踝上扣着锁链,几乎走不动路,被两个师兄架着往刑堂深处走。
吴善打开刑堂之底的甬道。
谢清禾跟着走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被押送的死刑犯呢喃:“我……我是无辜的……”
“我是……屈打成招……”
旁边的师兄脾气暴躁,一巴掌打在犯人的头上:“死到临头还不悔改?你都签字画押了,还说什么冤枉?找死啊你!”
“得了得了,他们就是不甘心被压在刑堂之底永无生路,案件都查清楚了,还跟他们多说什么?”
旁边人劝道:“进了刑堂之底就没有出来的道理,死也是死在刑堂之底,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谢清禾没说话。
直至走了一段之后,那重刑犯还在轻声道:“你们……你们会有报应的……”
“我罪不至死……你们无法无天!”
吴善的眉头皱起来。
明显不高兴了。
旁边的人察言观色。
立刻将那还在说话的重刑犯拉到一边,拳打脚踢一番。
过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声音发出来。
吴善:“好了好了,别把人打死了,我们刑堂可不处决犯人,我们只将人关押在刑堂之底。”
“是是是。”
旁边的人附和道。
吴善开启囚牢的时候,那人半死不活,显然陷入到了昏迷中。
他顿时骂骂咧咧:“你们下手怎么没有分寸?这些人被关押的时候,必须要有神智,现在这样关进去,我就麻烦了!”
其他人唯唯诺诺。
吴善从怀中掏出来锦囊,随意倒出来一枚药丸,塞进了昏迷的犯人口中。
犯人苏醒。
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谢清禾心头一惊。
那种眼神……
似是不甘,似是冤屈。
吴善显然也感觉到了那种眼神。
他眉头皱的很紧,似是有些慌乱一般,连忙挥手:“赶紧把人押进去!”
“是!!”
其他人连忙将犯人推进去,下一秒,犯人消失在牢房中。
谢清禾开口:“那个人说他是冤枉的啊,要不要重新查查?”
吴善:“查的一清二楚,还要查什么?”
他显然有些心情不宁。
皱着眉头就要离开。
忽而听到耳边谢清禾说:“堂主,我还要给他们送饭,我先去干活了。”
吴善随意嗯了一声,几乎没仔细听谢清禾说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谢清禾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刑堂这里,安静了下来。
一滴水坠落。
嘀嗒一声。
谢清禾站在幽深地甬道中,手中提着一只灯笼,仅仅只能晕染开一小片光亮。
她的手指灵活翻飞,出现了一个令牌,和一把钥匙。
令牌贴在囚牢上,变成了一把锁。
万能锁。
手中的钥匙,乃是水属性的。
打开的,乃是水牢的牢门。
水牢中,传来桀桀的笑声。
“小丫头,我还以为你瞻前顾后,不肯打开水牢的大门呢!”
“毕竟,你一旦打开囚牢的大门,下一个被抓住的,就是你了。”
谢清禾冷静地说:“别废话,你到底还想不想合作了?”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极为快速的钻入到了水牢中。
水牢里,俱都是幽深的水,只有囚牢栅栏旁边,有一点点空地。
谢清禾极为勉强地蹲在空地上,“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水面幽深。
贺灯的话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小丫头,你把钥匙扔进水里。”
谢清禾捏着钥匙:“这是复制的钥匙。”
贺灯:“复制的钥匙既然能打开囚牢的门,就能打开我脚上的锁链。”
谢清禾眼神微眯:“你想要逃狱?”
贺灯:“逃不了,手上的锁链不是这个钥匙,你还没有拿到它。”
谢清禾想到了被关押的那些囚犯。
囚犯的手腕上锁链极为特殊,想要打开手腕的锁链,恐怕需要堂主的钥匙。
她迟疑了一下,将钥匙扔到了水中。
水面上,第一次起了波纹。
有锁链声轻撞,随后那水骤然震荡起来。
呼啦啦的锁链,骤然从水中飞出来!
谢清禾被那凛然的寒意逼迫,往后压着腰身,想要往后退。
身后是囚牢。
她抵在囚牢栅栏之上,呼吸险些都要停滞了。
眼前,火焰之色闪过。
水面上,骤然出现了……一条泛着火光的……尾巴?
谢清禾这次,呼吸真的暂停了一瞬。
这是什么啊???
她以为会从水里冒出来一个老头,完全没做好准备水中竟然出现一个火尾巴啊?
不对……
火球出现的瞬间,水牢中的深水顿时跟着火球而动,将火焰熄灭!
旋即,水化为锁链,将冒着火焰的尾巴缠绕住。
贺灯的声音清晰了些。
“见鬼……这万一一直缠着我不放,我就是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已!”
谢清禾凑过来:“你到底能不能行啊?脚上的锁链打开了,都不能出水面?”
贺灯:“稍等一下,我的灵气都被消耗完了,现在没有力气出水面……等我的尾巴吸收一些灵气,便能短暂压制住这该死的水。”
谢清禾:“我不能呆太久啊,不然会露馅的。”
贺灯:“知道了,很快。”
谢清禾在储物锦囊里翻找半天,找出来一把伞,盖住了自己。
她托着下巴等。
须臾,阴森的水面被压制。
火色的尾巴甩了甩,水面被分开,哗啦啦的。
一个火色的脑袋出现在睡眠之上。
谢清禾收起来油纸伞。
她愕然看着那人……
哦不,是那龙。
贺灯的形象,是谢清禾远远没有想到的。
他有着一头火焰色的长发,有些微微的弯曲,看上去极为桀骜不驯。
健硕的身躯,肌肉发达,身形健硕。
从他的身体开始往下,便不再是人形,而是……龙?
谢清禾又扫了一眼,确信那是龙。
龙身与龙尾。
火色的。
这是一条火属性的龙。
贺灯兴奋极了。
他像是几百年几千年没有从水面下冒出头来,疯狂地在水面上狂拍,似是在发泄。
而他的脸上极为疯狂,笑容扭曲:“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看不到最美丽的火了!”
“我终于从水下面出来了!”
“灵气!这是灵气的滋味!!”
久旱逢甘露。
贺灯的身体与灵气日复一日的被刑堂吸收消耗,人祭让他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此刻从水下出来,他的狂喜可想而知。
谢清禾托腮道:“你手腕上的锁链,似乎是个很奇怪的阵法。”
贺灯手腕上还有一条锁链。
之前她都没有仔细看,现在贺灯身上有灵气之后,那个锁链上,开始运转阵法,反复的文字若隐若现,无数的线条表明这是一个最高级别的阵法。
“是,这就是人祭的核心。”
贺灯兴奋了许久,终于平静了下来。
“手腕上的阵法,与刑堂之底的龙骨连接,会吸取我们的身体与魂魄。直至死亡。”
谢清禾哦了一声:“所以,你至今没有死,还能有力气跟我谈判,因为你是一条龙?”
贺灯点头。
“是。”
他趴在水岸边,长长的红发披散在他的身上。
“我是最初被投入到龙骨之阵上的罪龙,后来被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死了,我还能活着,乃是因为龙骨的作用。”
“当然,如果你没本事救我,恐怕再过数百年,我照样会死的。”
谢清禾不动声色:“我没打算救你。”
贺灯含笑:“确实。你没有打算救我。”
“所以,人要自救。”
谢清禾警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按照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我不会连累你。”
他伸出来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眉头微皱。
随后,他扔给了谢清禾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
赤色的鳞片,似是燃烧着火光,红得耀眼。
却没有伤害她分毫。
贺灯笑起来:“我的本命鳞片,帮我把它带走,不是问题吧?”
谢清禾:……
“行,我就帮你到这里,时间不够了。”
谢清禾站起身来,拿出来其他几个钥匙。
“龙骨到底是什么?我要看一眼。”
贺灯:“别急。”
谢清禾:“怎么可能不急?”
贺灯笑着道:“你是人。”
谢清禾:“所以呢?”
贺灯:“龙骨之阵最喜欢吃新鲜的人祭了,你想要活着看完龙骨,最好用一下我刚给你的本命鳞片。”
谢清禾:???
她拿着剩余的四个钥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手中捏着贺灯的本命鳞片,那鳞片似有所感,立刻闪耀着红色的光,随后,竟然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圆环,瞬息卡住了她的手腕。
谢清禾想要脱下来,却根本脱不动。
下一秒,那手环变得极为扎手,一滴血流淌出来,落入在手环上,与赤色的手环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了。
谢清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不会连累你。”
贺灯笑的惬意,“你的血液与我的本命鳞片融为一体,你的气息被我的气息掩藏须臾,足以骗过龙骨之阵。”
“现在,龙骨之阵会认为你是被吸干了灵气的废物人祭,所以你可以安全地打开其他囚牢的门了。”-
她拿着那四把复刻的钥匙,一一打开了另外四个门。
仅仅只打开水牢的门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然而当另外四个囚牢被打开的刹那,谢清禾身上的汗毛瞬息立起来了!
五扇门的灵气交融汇聚,向着谢清禾而来!
五行气息翻滚着,将谢清禾吞噬。
她手腕上的火之本命鳞片骤然闪现出赤色的光,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五行之气放过了吞噬谢清禾,向着谢清禾身后而去。
身后……
谢清禾骤然扭身。
她所站的地方,是平日里五个牢房的最中心位置。
这里平常都是只有黑色的石块,踩在上面阴森可怖。
却极为宽阔。
眼下被五行之气包裹卷席,她脚下,竟然亮了起来!
轰隆隆……
隐隐的轰鸣声。
脚下巨震。
阴阳之色交织,无数的线条纷涌,变幻成古朴的文字。
她的脚下,竟然裂开了。
谢清禾稳住身形:“这是什么?”
贺灯:“刑堂之底的东西,你难道不感兴趣吗?”
他的话语里竟然含着笑:“喜欢吗?”
谢清禾:……
顾名思义,谢清禾想到龙骨的时候,确实想到了会是什么巨龙的骨头。
特别是看到贺灯竟然真身是早就灭绝的龙时候。
谁能想到,龙骨,竟然是地脉???-
她的脚下是虚无的,似是果冻一般。
隔着这种特殊的物质,她能隐约看到脚下像是血管一样流淌的东西。
那些血管分别伸向五座牢房,分别是五行的金木水火土。
这些血管输送五行灵气,向着最深处。
而最深处又连接着地脉,以长乐宗为中心,向着修仙大陆连接而去。
谢清禾麻了:“所以,这是龙骨,这也是五行地脉。”
贺灯:“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你娘最后放弃了拿走龙骨了吧。”
谢清禾微微闭上眼睛。
地脉乃是天地根基,从幼生期到完全支撑天地,需要长数千数万年。
若是轻易妄动地脉,轻则地动山摇,重则一切皆毁。
她说:“地脉这种东西,不是归于圣宫的吗?”
地脉,也叫龙脉,乃是天地气运所化。
信奉圣宫的人,认为修仙界自圣宫伊始,代表天地意志,通管万物,他们会追捧龙脉之地,这也就是圣宫超凡地位的由来。
贺灯:“没想到吧,这里也有。”
他在水牢里摊手:“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谢清禾深吸一口气。
她明白了所有。
怪不得刑堂之底不会留下任何活口,这些人都被当做龙骨的人祭,再也不可能回来。
而若是见过龙骨,更是不可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这也是为何这里防守如此严密。
更为可怖的是,这件事情,跟圣宫到底什么关系?
龙骨本该在圣宫,后来怎么会沦落到东方灵寒的手中,东方灵寒用来建立长乐宗,之后又被关押在这里。
龙骨没有吞噬掉东方灵寒。
是因为什么?
谢清禾脑子里涌入太多的信息,一瞬间都无法理清楚。
但是……
这里有个逻辑不太对:圣宫认为东方灵寒偷走了龙骨,为何后来不取走?
……那么,龙骨真的是圣宫的吗?
时间不够了。
谢清禾果断地将钥匙与令牌都收起来。
脚下的瑰丽与震撼之景,瞬息黯淡下来。
五行之气消散,那些极为震撼地场景消失。
谢清禾站在了平平无奇的地面上。
她看着贺灯:“钥匙。”
贺灯委屈地看着谢清禾:“我就是冒出水面散散心而已,你把钥匙留给我吧?”
谢清禾嗤笑:“留下什么东西,那么我就要永远留下了。”
“你以为我傻?”
贺灯:“好吧。”
他扔给谢清禾钥匙。
谢清禾拿着钥匙,蹲下身,开始捞贺灯身上的锁链。
“喂喂喂!你干嘛!”
贺灯尖叫。
谢清禾毫不留情,抓紧时间拖着锁链,将贺灯捞起来,然后将他的脚踝重新锁上。
“好了,告辞。”
谢清禾拍了拍手,关上了牢狱门。
甬道里,幽深寂寥。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谢清禾的眼前,却还残留着龙骨的壮阔。
她深吸一口气,离开。
离开的时候,门口的守卫看了看她。
谢清禾:“刚送饭完,里面太寒冷了。”
守卫师兄点头:“确实,你辛苦了。”
每次跟着吴善师兄来,都不会记录时间。
谢清禾早就测出来了。
她离开这里。
第二天,谢清禾睡醒之后,发现自己手腕上的贺灯本命鳞片不见了。
刚爬起来,玄机镜疯狂发过来消息。
天香师姐:“你还在睡觉?你快醒醒!吴善捅娄子了!!”
谢清禾:“啊??”
……
吴善昨日不知道为何,竟然喝醉酒了。
他喝醉后,竟然闯入到了刑堂之底,将刑堂之底的牢狱之门打开。
谢清禾:“有人逃了吗?”
天香师姐:“没有,有人想要逃,他们手腕上的锁链都有阵法,立刻被人发现了。”
“掌门紧急出关,杀了一个叫贺灯的。”
“吴善师兄被关起来了。”
“掌门大怒,说吴善不堪大用,犯如此之事!掌门说要将吴善压在刑堂之底。”
谢清禾:???
谢清禾看着自己的手腕,深思。
贺灯果然有自己的计谋。
贺灯真的死了吗?
她不觉着。
……
三日后,刑堂。
庄厦长老揉着眉心。
副堂主接二连三的陨落,跟接力赛一样,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他做的那些玄学仪式完全没用啊!
现在可用之人……
成绩卓越之人……
最能办大案的人……
庄厦长老看着这份名单,视线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谢清禾-
“什么??”
谢清禾差点叫出来:“我当副堂主?”
庄厦长老点头:“非你莫属。”
谢清禾:……
她一上班就被庄厦长老喊到办公室。
没想到上来就扔给了她这么一个重磅消息。
谢清禾晕晕乎乎离开了。
熬到最后……升职了??
庄厦长老看着她的背影。
谢清禾这次,会不会克她自己?
欢迎
谢清禾升职了!
这个消息在吴善光速下马后, 将大家炸晕了。
刑堂副堂主的这个职位,现在已经变成了人人惧怕的职位了。
从刑仇,到权姜, 再到吴善, 每任副堂主上任的时候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这个火烧完之后, 就变成了火烧副堂主。
吴善这次做的多厉害啊,没想到这还没多久呢, 直接给压到刑堂之底了。
想到之前的副堂主死的死, 囚的囚, 大家看待副堂主这个职位,都有些嘀咕了:谢清禾下一步是准备死,还是被压在刑堂之底啊?
长乐宗的赌局里, 已经悄悄地开始下注谢清禾的结局了。
“你真的要当副堂主啊?”
元亨打探消息回来,开始劝谢清禾:“大家都不看好你,都觉着这个岗位克人, 你要不要再想想?我们可不想去刑堂之底探监啊!”
苏浪:“之前几个副堂主上任, 可没这么多的怀疑啊?”
元亨:“……这不是谢清禾欠债无数吗?刑堂副堂主可是一个肥差,她一个忍不住,可不就是喜提坐牢?”
苏浪:“……”
“合着是那些债务作祟啊!”
天香师姐:“据说你娘欠的是巨款,我觉着你还不了就算了, 别钻牛角尖……你要是钻牛角尖就给我说, 别最后钻刑堂去了!”
谢清禾:“多给我点信心好不?”
她站起身来:“我虽然欠债无数, 但是我也是有底线的, 面对糖衣炮弹,我会勇敢说不!”
苏浪凉凉道:“吴善一开始也是这么做的。他请客甚至请的食堂, 现在呢?”
谢清禾:……
苏浪:“你不想坐牢,就得想想怎么应对日后的应酬之类的。当副堂主靠着你空空如也的灵石可没办法当。”
天香师姐瞪他:“你说点好听的吧!”
苏浪挑眉:“第一步,升职请吃饭,谢清禾准备怎么办?她有钱吗?”
几个人沉默。
天香师姐:“我可以借!”
苏浪:“行,你可以借一次,之后呢?”
天香师姐:“我家底丰厚!”
苏浪:“手心朝上问人借钱可不是舒服的。”
谢清禾:“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放心,我有我自己的方法。”
“你没钱。”
苏浪再次强调。
谢清禾点头:“没钱有没钱的过法。”
她微笑起来:“我是谢清禾,我跟那些人不一样。”
一阵风吹过,谢清禾的衣摆微微吹起。
看上去有些坚韧,有些动容。
元亨:“那你没说啊,你咋请几百个人吃饭?”
谢清禾:……-
升职了要请吃饭。
这是职场上默认的规矩。
然而当请吃饭的人变成了谢清禾,这件事情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所有人:……
沉默。
谢清禾会请吃饭吗?
……
谢清禾也在发愁这个问题。
请客是必须要请的,她发愁怎么凑够四菜一汤。
“你说这么多人吧,总不能都吃馒头啊?”
天香师姐:“我也是醉了……你不会真的要请大家啃馒头吧?”
“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儿!”
谢清禾志气满满,“我要用现在的能力,来请大家吃饭!”
天香师姐:“随时我可以向你提供帮助。”
谢清禾:“你总不能请几百号人吃饭呐!”
她想了想,“对于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和想法,我认为这个想法可行。”
“首先,我要借一下你们的饭盒。”
天香几人:“……啊?”
……
谢清禾……哦不,现在应该称为副堂主谢清禾。
她就任副堂主的第一天……就那么平平无奇的来了。
一大早,她睡醒了,随后赶着早餐结束之前,去食堂吃饭。
与之前不同的是,她吃完饭拿出来的饭盒,是五个。
食堂打饭的师兄懵了。
之前谢清禾吃不了兜着走,打包的是一个饭盒,现在怎么有五个饭盒!
谢清禾:“我要给其他人带饭啊,我的,天香的,苏浪的,元亨的……哦,还有大师兄的。”
打饭的师兄:???
这很难评。
他为难:“你知道的,我们只允许堂食,打包带走的只能是馒头。”
谢清禾点头:“我没让你打包饭啊,你给我打包馒头就行!”
打饭的师兄:……
你要这么多馒头干嘛!
一个人一顿饭能带走两个馒头。
谢清禾一共打包带走了十个馒头。
她收起来饭盒,迎着初升的太阳,赶往刑堂。
刑堂里,大家都在忙碌。
当谢清禾出现的时候,大家的视线瞬间定格在谢清禾的身上,疯狂对着视线。
“她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准备要烧什么火?”
“谢清禾现在是副堂主,庄厦长老根本不管,她肯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前两天她还在当吴善的舔狗,鞍前马后的拍马屁,现在抖起来了,肯定不知道怎么折腾我们呢!”
“管这么多干嘛?反正是副堂主,再忍忍,我们把谢清禾熬下台,一切就好了!”
“嘘……看谢清禾准备出什么招!”
谢清禾被大家地视线盯着,泰然自若地抬起手跟大家打招呼:“早上好啊!”
众人:……
“早上好……”
谢清禾迈着快乐的步伐,往自己的位置上走过去。
她之前是在高级班,办公位置也是在高级班的角落。
结果走过去一看,她的位置上东西全都腾空了。
谢清禾:???
“我东西呢?”
天香师姐翘着脚半躺着:“副堂主有自己办公室,你东西都给你收过去了。”
谢清禾:……
有人探出来头,嘿嘿一笑:“堂主,我都给你收拾好了,我来带您去看看新办公室。”
丁厚是吴善一手提拔上来的。
之前吴善搞了一手三舍,丁厚在短短的时间内,打败了其他师兄弟,成为了吴善的得力手下。
不得不说,此人有两把刷子。
谢清禾:“我只是副堂主,不是堂主。”
丁厚憨厚一笑:“副堂主也是堂主嘛,在我的心里,堂主您是当之无愧的堂主!”
他拍起马屁来,行云流水,脸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 ,满满都是崇拜与折服。
谢清禾:……
她之前拍吴善马屁的时候,见识过丁厚在吴善旁边伺候,但是自己被拍马屁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这也太能舔了吧!
谢清禾:“……”
丁厚跟在谢清禾旁边,引领她往副堂主的办公室走。
当谢清禾踏入自己的办公室时候,不禁惊叹了一下。
打扫的真干净,完全符合她的品味。
在吴善当副堂主的时候,他的副堂主办公室是丁厚负责布置的,布置的低调奢华有内涵,现在负责布置谢清禾的办公室,是生机勃勃的淡绿色。
丁厚应当是根据谢清禾的办公桌布置的风格,来进行副堂主办公室的发挥。
丁厚拎着茶壶,给谢清禾倒茶。
四平八稳,稳稳当当。
“堂主,请喝茶。”
“我听说您喜欢喝花茶,特意找了最有灵气的花茶,水温正好,您尝尝。”
谢清禾迟疑地举起杯子,饮了一口。
不烫不冷,入口刚刚好。
丁厚嘿嘿一笑,又端出来了甜品:“这是牡丹阁最有名的糕点,我今早上特意排队去买的,还热乎着,可好吃了。”
谢清禾捏了一块,入口即化,不甜不腻。
真是上等的甜品啊!
谢清禾:“好吃!”
丁厚舒了一口气,“堂主喜欢便好!我天天排队给您买!”
他心想,女孩子嘛,就是喜欢吃甜品,还以为谢清禾会很难搞,看样子也不过如此。
谢清禾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下属伺候好的舒爽。
这才刚开头啊,吴善一开始也是这么坚定的拒绝的。
他甚至请客吃饭都是去的食堂。
谢清禾轻咳一声。
她说:“那我先去巡视一番。”
丁厚立刻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大家都打起来精神,给堂主呈现出最好的一面!”
谢清禾:“……我谢谢你。”
丁厚受宠若惊:“哪儿能当得上一个谢字?这都是小丁应该做的!”
谢清禾恍恍惚惚:小丁???-
谢清禾想要去巡视刑堂,丁厚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带着丁厚去巡视。
大家都努力想要在她面前留下姓名:
没看到丁厚这孙子已经抢先了吗?他们再不努力,以后喝汤都没有他们的份儿了!
谁不知道新领导刚上任那会儿最容易分到肉,再晚点,连汤都喝不上了!
谢清禾的面前出现了好多自我介绍。
“我是小王!”
“堂主,我是小周!”
“我是小德子!”
“我是小孙子!”
谢清禾:???
不是,你们也太拼了吧!-
谢清禾巡视完毕,已经到了中午。
她饥肠辘辘,去食堂吃饭。
丁厚竟然还与她寸步不离!
这就隐形变成了谢清禾新晋贴心心腹。
到了食堂,谢清禾照旧打饭吃。
没想到,打饭的师兄冲着谢清禾笑。
谢清禾的盘子里,多了两只大鸡腿!
谢清禾:“你是不是多给我打饭了?之前可没这么多肉啊!”
“副堂主,现在您的用膳份例比之前多多了。”
打饭的师兄微微欠身:“我是赵明明,您喊我小赵就行!”
谢清禾:……
在食堂吃饭这么久,第一次知道打饭的师兄姓名,现在竟然要喊这个师兄叫小赵了!
她没说什么,坐在一旁吃饭。
丁厚又给她端来了一盘小点心:“这是食堂孝敬给您的。”
谢清禾已经麻了-
这么一天下来,总算是等到天黑了。
大家都下班回去了。
等到大家都走了,谢清禾直接冲向高级班,躺在了天香师姐的椅子上。
天香师姐问她感受:“副堂主,上任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谢清禾:“我似乎找到了几个副堂主堕落的关键了。”
她想了想:“有的时候,不仅是他们自己,也是因为他们在那个位置上。”
天香师姐挑眉:“看样子,这一天下来,你收获不小。”
“没白视察。”
谢清禾长叹一口气:“我今天视察的时候,找到了几个意向选手。”
“不过我还没跟他们聊过,还得观察一下。”
“你要找什么?”
谢清禾坐起身来,与几个人对视:“我要找不肯同流合污的。”
“刑堂积弊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整顿的,我现在独自一人,需要人手。”
天香师姐:“哦?”
她说:“我倒是知道几个人还不错,你想要干嘛啊?你要知道,很多事情是惯例如此,不是你一个小副堂主能管得过来的。”
“我需要人手,深入查一下刑堂。”
谢清禾淡定地写着需要查的各个部分。
“首先,就是丁厚。”
“仅仅一天,丁厚就花了很多钱。”
“这么多钱,从哪儿来的?”
天香:“都是走报销,刑堂来掏钱。”
“是,但是他用的如此轻车熟路,这里面没猫腻?我不觉着。”
谢清禾:“吴善从打算励精图治,到堕落,用的时间很短,这就意味着他发现了权力的好处,丁厚他们就是加速剂。”
“都是刑堂的蛀虫!”
苏浪:“你是想要找出来这些蛀虫?”
谢清禾摇头:“蛀虫太多,源源不断,如今消灭蛀虫,已经不是良策。”
元亨明白过来:“你真的打算掀翻刑堂啊?”
天香认真道:“你想要掀翻刑堂,那么庄厦长老就会首先把你掀翻了。”
庄厦长老提谢清禾当副堂主,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的。
谢清禾最好不是个麻烦。
谢清禾耸肩:“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也是。
谢清禾怕过谁呢?
谢清禾说:“你就说干不干吧!”
几个人对视一眼。
“干!”
……
从谢清禾上任开始,就对各种拍马屁行为来者不拒。
底下的人都是人精,立刻嗅到了不一样的信号。
丁厚既然分得了第一杯羹,其他人就要吃第二口,第三口。
哪怕后面的吃不饱,也总比不吃强。
于是各种挖空心思,各种巧立名目,俱都上来了。
还有人请谢清禾吃饭的。
谢清禾更是不拒绝。
从第二天开始,谢清禾的请吃之约,就没停过。
谢清禾吃饭归吃饭,席面上的要求一概不吐口。
她提前说了自己不喝酒,也没人敢灌酒她。
就这么一天三顿请吃饭下来,谢清禾的脸都圆了一整圈。
这天。
谢清禾要去有朋楼吃饭,在路上,碰到了大师兄李朝夕。
谢清禾好久没看到李朝夕了!
“大师兄!你完成任务回来啦!”
李朝夕:“副堂主又要赴宴了?”
谢清禾一愣,旋即嘿嘿一笑:“副堂主要不要一起赴宴啊?有朋楼有了新菜色,很好吃的!”
大师兄李朝夕无奈看她:“你最近的宴请未免太多了些。”
谢清禾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行吧,一日三餐,正常正常……”
李朝夕:“……”
“你考虑清楚,别迷失了方向。”
谢清禾笑着看他。
从她就任副堂主以来,除了天香师姐他们,都是阿谀奉承,就大师兄第一个过来规劝她。
这种情谊,不简单哇!
谢清禾点头:“我知道有朋楼的方向,不会迷路的!”
“就是我迷路了,我的手下们也会把我找回去的。”
李朝夕:……
他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清禾:“那副堂主不跟本堂主一起去吃饭,本堂主就自己去吃了。”
她绕过李朝夕就走。
擦身而过的瞬间,李朝夕捏住她的手腕。
蹙眉:“你到底在搞什么?”
谢清禾眨了眨眼睛:“……啊?”
李朝夕:“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谢清禾好奇:“哪种人?你在说什么?”
李朝夕眉头皱的更紧:“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他松开谢清禾的手腕。
“你去吃饭吧。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会帮你。”
谢清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李朝夕看上去捏的用力,实际上根本没伤她。
她想了想:“我都当副堂主了,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李朝夕:???
公然索贿?
他失笑。
“收起你那一套,我没什么表示。”
他御剑离开。
玄机镜上。
谢清禾正在与天香师姐聊天。
天香师姐听闻刚才的场景,倒抽冷气:“谢清禾你行啊,你连大师兄都试探!”
这种公然索贿的手段,谢清禾用在很多人身上,但是天香没想到,谢清禾竟然对大师兄李朝夕照用不误!
谢清禾快速发消息:“一视同仁嘛!”
天香师姐:“那你试探出来了什么吗?”
谢清禾忖度:“大师兄心志坚定,可能看破我的计谋了,压根不上当。”
大师兄刚才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看的人头皮发麻。
天香师姐:“你悠着点,小心翻车。”
谢清禾:“知道啦!”
她抬头,已经到了有朋楼。
将玄机镜收起来,举步迈入。
有朋楼的聚餐,吃的是宾主皆欢。
下了酒桌,谢清禾满载而归。
各个都给谢清禾送了礼物,都不是凡品。
谢清禾都收了。
她不仅收了,还叫了小二打包。
“小二,这些好酒好菜,都给我打包了!”
众人:……
按理说这么多受贿,谢清禾也该有钱吃点好的了,怎么请吃饭还要打包走!
这点习惯是一点都没有改啊!
谢清禾泰然自若,深刻惯行“吃不了兜着走”,把所有的饭菜都打包走了。
“嗯,我储物锦囊,够大!”
……
这天,谢清禾晚上回到家。
她在刑堂查东西的时间太久了,回来的时候已经饥肠辘辘。
刚到家,就有人敲门。
“谁?”
“我。”
谢清禾一愣:“大师兄?”
是大师兄的声音,这么晚了,找她做什么?
谢清禾站起身来,打开门。
鼻尖便嗅到一阵清香。
李朝夕唇角含笑:“我来请副堂主吃宵夜了。肯赏脸不?”
谢清禾一愣,顿时也笑起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让开:“欢迎。”
……
李朝夕说他上次任务是去魔界,所以很久没回来。
这次回来交任务,顺便带了魔界的特产糕点给谢清禾。
谢清禾边吃糕点,边说:“这糕点里不会藏着灵石吧?你不会想贿赂我吧?”
李朝夕身体往前倾,修长的手指伸出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省省吧你,试探到你大师兄这儿来了。”
谢清禾手背揉了揉脑门,“疼疼疼!”
“没用劲儿,别装了。”
她吃完了一块糕点,擦了擦手。
“大师兄猜到了呀。”
李朝夕淡淡嗯了一声:“你的决心倒是挺大,但是这样很容易翻车。”
“小心,玩儿太大了,不好保你。”
谢清禾愣了,大师兄说的是“保她”。
她说:“我想好了方案的,不是胡乱做的决定。”
李朝夕:“我相信你。”
他看向谢清禾:“我可以怎么帮你?”
上一次,他说过一次,被谢清禾否了。
这一次,李朝夕再提出来,谢清禾想了想:“我要你做的更真一点,当然,这需要牺牲一点大师兄的英勇形象。”
李朝夕挑眉:“有必要?”
谢清禾认真点头:“有必要。”
她说:“冥界那边已经连续向三任副堂主出手了,我这个第四任副堂主,却还没有碰到冥界的人,这说明……”
“要么是冥主申屠逸觉着我还不可信,要么就是那个联络人在徘徊迟疑。”
“既然要演戏,那么就抓个大的。”
谢清禾:“我要一击毙命!”
李朝夕若有所思。
最终缓缓道:“你要怎么牺牲我形象?”
看样子,他已经对谢清禾用他的形象习惯了。
谢清禾嘿嘿一笑:“最近庄厦长老手下有个申请,是开发新灵石矿的,但是他一直卡着没批。”
“我对这个灵石矿很感兴趣,所以要去找你游说你拿下它。”
她看向李朝夕:“你跟我同流合污了。”
被同流合污的李朝夕:“……”
“我不会跟这种行为同流合污的。”
谢清禾眨了眨眼:“要是我特别想要灵石矿呢?”
“你毕竟是我大师兄,被我蒙蔽是说得通的。”
“现在我腐朽堕落了,什么手段都能用得上!”
谢清禾掰着手指头数:“我有三十六计呢!什么苦肉计、美人计!都能用上!”
李朝夕扶额。
“虽然觉着离谱,但是我觉着,这个计划似乎可行。”
灵石矿。
谢清禾的命脉。
冥主申屠逸,是入梦过谢清禾的,他亲眼见过谢清禾为了灵石能疯成什么样。
他知道谢清禾会为灵石矿发疯。
糊弄
“你给副堂主送了什么礼啊?”
“你呢你呢?”
在刑堂暗涌之下, 不少人这么悄无声息地交流着这个问题。
给谢清禾送礼了没,送了多少礼,成为了热门话题。
谢清禾的一举一动, 都会被传遍整个刑堂。
很快, 谢清禾对灵石矿感兴趣, 并且跟另外一个副堂主李朝夕从往过密的事情,就那么传开了。
“不是吧……李朝夕可是我们长乐宗大师兄, 他能看上那一条灵石矿?”
“之前是看不上的,现在嘛, 可说不好。”
“什么意思?”
“之前大师兄是未来的掌门, 现在可不是了, 我们都看到了,现在掌门修为突飞猛进,说不定能突破目前的修为等级, 到时候再执掌个数百年数千年不是问题……那时候,还需要什么未来的掌门啊!”
“怪不得,大师兄失宠, 总得落下点东西, 有灵石矿也不错。”
“是啊,据说那个灵石矿特别大,品质特别高,庄厦长老一直不批, 就是因为太过于重大。”
“要是谢堂主与李堂主练手开采这个灵石矿, 岂不是下一个陈家?”
“嘘……这里面门道可太多了, 我们这等小人物, 还是小心谈论为妙。”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刑堂的各个角落。
此事, 庄厦长老办公室。
庄厦长老翻看着谢清禾呈上来的计划书。
“这个啊……”
谢清禾殷切地站在庄厦长老身边,“堂主,您看看,这是第七版计划书了,可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庄厦长老摸着自己的胡子,沉吟。
“这个啊!”
谢清禾盯着庄厦长老。
等待着他说话。
庄厦长老拿起来茶盏,呷了一口。
“这个啊……”
谢清禾:……
看来庄厦长老又要推脱了。
庄厦长老翘着二郎腿,一手举着茶盏,一手挥斥方遒。
“这个事儿啊,不是不办,而是呢……”
“它不是说一定不行,也是事在人为的,但是它这个东西,需要我们讨论,需要总结,不是说一定要怎么样……”
“当然,也不是说一定办不了,对吧!”
谢清禾:……
脑瓜子开始嗡嗡的。
庄厦长老:“可以想办法的,不是没办法,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但是我们怎么办,就需要从另外一种处境想一下,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也不是没希望,不要急,晚一点再看这个事情,不是说完全没转机,再来看看,对吧!”
庄厦长老将计划书扔给谢清禾,脸上的笑格外慈祥,格外恳切。
似是回应了,似是没回应。
谢清禾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高!
实在是高!
能当上正堂主的人,真不是一般人!
谢清禾整个人都麻了。
她已经呈递给庄厦长老几次计划书了,庄厦长老就是不吐口。
这打太极功力太绝了。
她按照庄厦长老说的修改点修改了计划书,庄厦长老随意指点了几处,便开始打太极。
说了跟没说一样,关键也没办法啊!
谢清禾勉强带着笑出了门。
转身眉头便皱起来了。
庄厦长老身为顶头上司,求的是“稳”。
老狐狸就是这样的,不会轻易担责任。
如今掌门沈御舟阴晴不定,谁也不敢犯错。
万一触怒了沈御舟,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堂主,可就瞬间没了。
她边走边啃手指头思考。
顶头上司要卡你,就要投其所好。
庄厦长老想要什么?
……
“他想要小夏。”
庄厦长老想跟小夏见一面。
谢清禾当然要着力促成这件事情。
谢清禾说:“小夏之前用发财树跟他联系过,但是那时候小夏在发疯,没安好心,庄厦长老显然也看破了,据说上次不欢而散。”
小夏没有苏醒全部记忆之前,可是一个大孝女。
心心念念想的就是杀了她亲爹。
小夏用发财树联系了庄厦长老,再然后发生了什么,谢清禾可就不知道了。
大师兄李朝夕抬了抬下巴:“小夏的消息发过来了。”
谢清禾低头去看玄机镜。
小夏嘲笑她:“你这么快就堕落了?刑堂之底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与其被关押到那种地方终身□□,不如自杀死了,来鬼界当个鬼修,姐姐罩着你。”
谢清禾:“谁是姐姐啊!没大没小!”
小夏:“当然是我啊,我都好几十岁了,你呢?”
谢清禾:……
大意了,忘了小夏死了好几十年了。
“好了说正事,到底帮忙不?”
小夏:“这事儿啊,不是不帮,但是呢……”
谢清禾:“滚滚滚!”
小夏:“好啦帮你帮你,我正好也想见我爹一面。”
谢清禾:“这事儿就全在你身上了!”
小夏:“放心,我保证这次不杀我爹。”
谢清禾:……-
庄厦长老下班的时候,准备离开办公室。
被一个人拦住了。
他摸了摸胡子:“小谢?”
谢清禾神秘兮兮地递给庄厦长老一片叶子:“堂主看看这个叶子,是不是很好看呢?”
庄厦长老顿时愣住了。
这片叶子……
是发财树的叶子。
他脸上表情变幻,有些不太好看。
“你什么意思?”
谢清禾:“没什么,是有人想要见您。就托我传个话。”
庄厦长老深深看她:“上次见这个人,可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谢清禾:“堂主看这片叶子,这片叶子,跟上次的发财树叶子,也不一样了。”
“上次的叶子是冷飕飕的,因为它刚刚从土里萌发出来,不知道自己是一棵树,但是现在这片叶子不一样,它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并且有落叶归根之意。”
庄厦长老微微动容。
“你说的可当真?”
谢清禾:“我跟叶子的主人是好友,当然说的是真的。”
庄厦长老坐不住了。
他捏紧叶子,眼神凌厉地看向谢清禾:“此事需要保密,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是威胁。
也是决定接受谢清禾的建议,去见小夏。
谢清禾斩钉截铁:“当然!”-
小夏与庄厦长老的会面,要绝对的安全。
小夏不信任正道的任何人,包括她爹。
于是这次会面,由谢清禾牵头扯线,定在上次小夏曾经来过的大别墅里。
刑堂的堂主与副堂主同时出行,这件事情就要找个理由。
并且,还要带上随从。
谢清禾负责安排这件事情,带的人是:天香、苏浪、元亨。
是她之前在高级班的好友。
丁厚极为伤心:“堂主,您是觉着属下办事不力吗?为什么不带属下一起去?”
丁厚知道这次出行名单上没有他之后,对谢清禾十分哀怨。
他平日里跟着谢清禾鞍前马后,大家都认为他是谢清禾的心腹,现在谢清禾第一次出门就不带他,他几乎成了笑柄。
谢清禾:“下次,下次一定带你!”
丁厚:“堂主啊,这次行不行啊!我真的很想去,我一定会将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谢清禾被他黏的不行,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忽而,就想到了庄厦长老的糊弄学。
看来,当领导的,免不了要学习一下糊弄学。
谢清禾:“这个事儿啊,不是不能带你去,不是不办,而是它啊,就是这个事儿对吧。”
“咱们晚一点,晚一点也不是没有转机,你就等等,说不定以后就有机会了,对吧?”
丁厚听傻眼了。
副堂主才就任没多久,怎么连这种糊弄学都学会了!
真让他怎么继续纠缠!
顺利摆脱的谢清禾:耶!-
刑堂堂主与副堂主的下山调研,就这么开展开了。
庄厦长老出门,带的是副堂主。
副堂主出门,带的是心腹。
这么一行人出行,对外的借口,自然是外出考察灵石矿。
谢清禾也自然做出来了行程计划表,主要的地点,也是几个小门派的灵石矿。
小门派的灵石矿,就等于是一个宗门的命脉。
一般来讲,灵石矿是谁发现的,就是谁的。
由此,在这些小灵脉上,渐渐建造了一个小宗门。
这个宗门的发展,都是由灵脉决定的。
如果灵脉产出的灵石源源不断,那么这个小宗门就会更多的发展,经过岁月的沉淀,变成一个大宗门。
若是这个小宗门的灵脉枯竭,那么没有灵石来让弟子修炼,便很快陨落。
修仙大陆历经这么多年,小宗门起起落落,不知道诞生多少,又不知道陨落多少。
这一切,俱都跟灵石矿有关。
庄厦长老:“这也是我为何对开采灵石矿这么谨慎的原因。”
在赶赴考察的路上,庄厦长老讲起来这些。
谢清禾若有所思。
“那我们宗门是有六个大的灵石矿,现在这个火灵石矿,为什么一直没有开采?”
庄厦长老:“因为每个灵石矿开采出来之前,并不知道它是假性灵石矿,还是真的灵石矿。”
谢清禾听愣了。
“不是吧?我以为我们宗门不在乎这个?”
她在做计划表的时候,已经做过功课。
长乐宗有六个大的灵石矿,这六个灵石矿极为丰富,让长乐宗稳稳坐于正道第一把交椅。
这正在开采的六个灵石矿,涵盖了五种灵气,还多了一个水灵石矿。
谢清禾报上去要开采的,是一个火灵石矿。
多开采一个灵石矿,对于长乐宗来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还能增加长乐宗的势力。
庄厦长老摇了摇头:“灵石矿是有尽头的。一个灵石矿被开采完毕,就要抓紧时间挖掘另外一个灵石矿,但是后面开采的灵石矿,假如不如原本的灵石矿,那么这个宗门的命运如何呢?”
谢清禾有些明白了:“我们宗门的那几个灵石矿有问题了?”
庄厦长老似笑非笑地看她。
有时候谢清禾看着愚蠢,实际上根本就不蠢。
她很擅长抓主要矛盾。
“确实,原本的六个灵石矿是建立宗门之初开采的,已经挖了很多年了。”
“那些灵石支撑我们宗门的大额开销,也帮助我们宗门成为正道第一大宗,但是后来,我们用的灵石,远远超过开采出来的灵石。”
庄厦长老认真道:“灵石不够用了,这代表着灵石矿很有可能要开采枯竭。”
谢清禾震惊了。
她还从来没有想过长乐宗的灵石会开采枯竭的这件事情。
她想到了长乐宗的选址。
当初长乐宗是她娘帮着沈御舟建立的,那么灵石矿当时东方灵寒应当也是看过的。
当时的灵石产出量绝对是够的,那么现在是……
“宗门不加节制的开采?滥用?”
庄厦长老叹了一口气:“我见小夏这件事,我承你情。所以我透露给你一点点。”
“灵石矿本该再撑数百年,但是掌门要与圣宫交好,圣宫不是什么都不要的,它要的是我们的灵石。”
“六个灵石矿这么开采下来,大部分都进献给了圣宫。”
“我们的灵石矿在修仙界中很是有名气,但是若是被人知道我们的灵石矿里没有灵石了,那么日后的麻烦可不少。”
谢清禾立刻想到了陈家。
陈家当初就是靠着灵石矿起家的。
后来灵石矿枯竭,便从圣宫都要舔着的存在,变成了跪舔圣宫的存在。
现在长乐宗虽说是正道第一大宗门,但是若是将灵石全都献给圣宫,日后没有灵石了,那么下场可想而知。
谢清禾谨慎道:“所以,我们没有开采的那几个小灵石矿,存疑?”
“是。”
庄厦长老说:“我们长乐宗下面,是有六条大的灵石矿,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条小的灵石矿。”
“根据掌门的意思,那些小灵石矿很难开采出来大量的灵石,可能是假性灵石矿,一旦开采,就暴露出来我们的实力很是虚弱。”
“只要我们维持住表象,那么我们正道第一宗门,就能继续维持。”
谢清禾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这件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
但是,她觉着有些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刑堂之底的龙骨。
龙骨纵横交错,闪闪发亮,几乎蔓延整个宗门之底。
那么龙骨与灵石矿,是不是也有关联呢?
当初东方灵寒选择在长乐宗这里放下龙骨,究竟是因为这里有龙骨,还是因为这里有灵石矿?谁先谁后呢?
谢清禾正在沉思,庄厦长老说:“到了。”
……
他们首先去考察的,是一个小宗门。
唤作无念宗。
无念宗的建立,乃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灵石矿。
当第一任掌门找到了这个灵石矿的时候,就决定在这里建立宗门,于是无念宗成立在这个灵石矿上。
无念宗一开始,就掌门这一个人。
他一边开采灵石矿,挖出来灵石,一边捡了几个小孩,教授他们功法。
想要修仙,就要沟通天地灵气,就要吸收灵石灵气,就要钱。
钱就是灵石。
他挖出来的灵石越来越多,宗门的发展也越来越好。
但是好景不长,现在无念宗能开采出来的灵石越来越少。
而无念宗,已经变成了有二十个人的小宗门了。
这些时日,无念宗一直想向长乐宗申请,看能不能兼并了它。
无念宗的掌门迎接上来。
“是长乐宗的堂主啊!欢迎欢迎!”
这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大叔。
谢清禾觉着。
他身后背负着剑。
看上去极为冷厉。
然而这冷厉的大叔,却努力让自己脸上带着笑,想要讨好他们。
“我给大家安排了宴席,希望不要嫌弃!”
庄厦长老:“不必了,我们就来考察一下灵石矿。”
无念宗掌门愣了一下,随机有些窘迫的笑起来:“来来来,这边请。”
他带着众人,前往无念宗的灵石矿。
……
无念宗的灵石矿,是土灵石矿。
谢清禾曾经去过长乐宗的灵脉开采现场,给丁羽送饭。
那时候她眼前看到了,是极为繁忙的盛大之景,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开采灵石,巨大的没有经过打磨的灵石被运出来,仿佛没有尽头。
仿佛永远也挖不完。
而无念宗的灵石矿,就是一个小小的灵脉。
挖掘灵石矿的就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背着一把剑,看上去有些冷漠。
她一下一下地敲击巨大的石头。
像是要从这石头里挖出来灵石似的。
无念宗掌门讪笑:“我们已经半年没有挖出来像样的灵石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宗门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倒是还好,当个散修是可以的,但是我收养的这些孩子,他们修为正在晋升的时候,又都很有天赋,就这么当散修,恐怕对他们不好。”
“我向长乐宗申请很多次了,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将我们宗门收编进去啊!?”
庄厦长老在打太极。
“这个事儿啊,我已经报给我们掌门知道了,但是呢……我们掌门一直在闭关。”
“我也就是一个堂主啊,很多大事儿还得掌门点头。”
“这个事儿啊不是不办,也不是没办法嘛……等等,晚点,也许就会有转机!”
无念宗掌门有些失落,又强打起来精神。
“要不要去里面看看?”
庄厦长老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就是借个由头用,自然不会想去看。
“不了不了,我们的行程也很紧,看过了也就算了……我们还有事儿……”
他正要说离开,谢清禾发话了。
“好,我们进入看看。”
谢清禾直接往矿洞里走。
庄厦长老:???
怎么谢清禾还投入起来了?
那个敲石头的负剑少女,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
矿洞里,极为幽深寂静。
到处堆积着石头。
这些石头与谢清禾在长乐宗看到的不太一样,根本一点带有灵气的小石头都不存在。
在长乐宗开采现场,谢清禾看到他们极为奢侈地将泛着灵气的废石头扔在一边。
开采出来的大块灵石太多了,导致他们对小石头根本不在意。
显然,无念宗已经处在弹尽粮绝的境地,
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她。
一开始一个人,后来是一群人。
谢清禾:“你准备怎么办?”
负剑少女沉默无声地跟着她。
就像是一个幽灵。
听到谢清禾问话,她说:“不怎么办。”
身为剑修,似乎都有些自己的脾气。
谢清禾:“你想要去长乐宗吗?”
负剑少女:“不想。”
谢清禾感兴趣了。
她扭头,看她:“你想去哪儿?”
少女眨了眨眼睛,“我想去圣庙书院。”
谢清禾:“哦?”
她挑眉。
“圣庙书院的要求很是严格,你想好了吗?”
少女点头:“现在想要救我们无念宗,只有灵脉了。”
“他们都被师尊遣散了,就剩下我,他知道我天赋好,不忍心我成为散修,这才开口求人。”
她说:“我知道你们长乐宗不会收下我们的。”
谢清禾叹了一口气。
这个少女的心思,十分通透。
“也未必。”
谢清禾说:“也许有希望。”
“我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希望只会在自己身上。”
少女抬头:“灵石矿这种东西,就是外物,宗门靠着外物,迟早会衰落,我不悲伤。”
他们走到了灵石矿的尽头。
这里枯寂一片。
没有灵石存在的气息。
谢清禾的手指摸了摸地面。
已经是地下很深的地方,这里应当是灵脉存在过的,却什么痕迹都没有。
彻底挖空了。
这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无念宗宗主:“我就这一个弟子最为有天赋,实在是不忍心……圣庙书院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以后她可怎么办?”
少女扭头就走。
她继续在外面,用锤头挖采石头。
仿佛这样能从石头里挖出来灵石似的。
谢清禾说:“我试试吧,我会找我师尊说这件事情。”
无念宗宗主愣住了,旋即狂喜:“原来你是沈御舟的弟子!太好了!”
谢清禾:“我尽量。”
……
从无念宗出来之后,几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压抑。
他们又考察了几个小宗门,都是灵石矿开采之后,再也没有找到新的灵石矿。
他们的选择不多:要么吞并别的宗门,要么被别的宗门吞没。
等庄厦长老到达小夏所在的地方,还有一个宗门没去。
谢清禾没有进入房间里。
她说:“你们父女叙旧,我去最后那个宗门看一看。”
上钩
最后一个去考察的小宗门唤作鸿蒙宗。
谢清禾听说过鸿蒙宗的名字, 据说鸿蒙宗创立的很久远,曾经也有过辉煌的时候。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没落。
尽管变成了小宗门, 瘦死的驼骆比马大, 还是延续了数百年。
谢清禾没想到, 竟然已经到了没有灵脉的地步。
谢清禾赶去鸿蒙宗的时候,没想到, 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谢清禾:“独孤胜?”
……
圣宫的人,竟然来到了鸿蒙宗。
鸿蒙宗的宗主, 志明道人脸上挤出来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两位竟然赶到一块了, 有失远迎!”
独孤胜笑着看谢清禾:“听说你升刑堂副堂主了,恭喜啊!”
谢清禾:“消息蛮灵通的呀!不错不错。”
她极为坦然,完全没有被圣宫的红人夸奖的受宠若惊。
独孤胜:……
他是打算先礼后兵, 谢清禾倒是好,直接就照单全收了。
“鸿蒙宗的灵石矿,没什么好挖掘的了, 你们长乐宗也不用多想, 鸿蒙宗正在跟圣宫接洽,顺利的话,我们会来接手鸿蒙宗。”
谢清禾讶然:“圣宫还管这些啊?”
这相当于一个小宗门破产了,圣宫来兜底了。
不对, 其他宗门没有灵石矿, 为什么圣宫不收呢?
独孤胜都没有去无念宗。
“圣宫悲悯天下。”
独孤胜用那种极为怜悯的语气, 轻声道:“毕竟圣宫是天意的代言人, 圣意垂怜,不会让信奉它的人无家可归。”
若是寻常信奉圣宫的人, 此刻定然极为激动。
然而谢清禾心志坚定,她讶然道:“那无念宗你们要不要去接手一下啊?我刚从那边过来,无念宗可惨了,就剩下宗主和一个小女孩了,他们急需圣宫接管!”
独孤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天命。小谢,你还年轻,不懂得。”
谢清禾:……
合着想收的就是悲悯,不想收的就是天命咯?
独孤胜:“不必看了,你出门也挺累,赶紧回长乐宗吧。”
谢清禾总感觉不太对劲儿。
“来都来了,当然要看看。”
她大跨步往里面走,“掌门大人,麻烦带路!”
鸿蒙宗掌门志明道人向独孤胜示意,所以连忙跟上谢清禾的脚步。
……
“我听说鸿蒙宗很久以前是一个大宗门,门下弟子足足有数百名。”
志明道人苦笑:“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也就是十数个弟子,勉强度日。”
谢清禾若有所思:“你们后来灵脉枯萎,是靠着什么养活这么多弟子的??”
“每个月都发不出来月奉,他们都自行化缘赚钱……”
“当初我们宗门是修仙界里顶有钱的,现在,却变成了最穷的宗门。”
谢清禾:……
合着靠乞讨啊?
志明道人:“我想了很多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其他宗门合作,先行保留鸿蒙宗,毕竟也是老宗门了,但是……这几十年里找了几个宗门,虽说能解燃眉之急,可是其他宗门的灵石矿产出也越来越少,渐渐很难负担起来。”
谢清禾:“咦……其他宗门的灵石矿产出也少了吗?”
“是的,不知道为何,能开采的灵石矿越来越少,渐渐枯竭,这也并非我们鸿蒙宗的困境,也是其他宗门的困境。”
“我们向长乐宗发了申请,但是长乐宗一直没有同意,没办法,最后的路,就是交予圣宫。”
他叹了一口气。
交给圣宫,就意味着鸿蒙宗彻底并入圣宫,鸿蒙宗就不存在了,也就是说,根本不可能再重现鸿蒙宗的辉煌。
长乐宗是目前正道中最大的宗门,若是连长乐宗都不出手,他们也着实没有办法了。
谢清禾亦是叹气。
她竟然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灵石矿。
与长乐宗能挖掘出大量灵石的场景不同,这里极为萧瑟,周围没有灵气充盈的感觉。
随意摆放的都是没有灵气的石头,跟在无念宗看到的衰败之景差不多。
谢清禾踩在那些石头上。
环视周围。
不对啊,圣宫为什么不要无念宗,反而一直想要鸿蒙宗,一定是鸿蒙宗有圣宫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谢清禾想了想:“听闻鸿蒙宗有宝物,唤作伏羲琴……一个宗门消失后,这些宝物也要交给圣宫吗?”
志明道人:“那是自然,毕竟,很快,我便不是鸿蒙宗的掌门,而是圣宫的一名长老了。”
合着这是收编了。
谢清禾还是觉着不太对劲儿。
奇奇怪怪。
离开鸿蒙宗的路上,天色已经不早了。
夕阳落下,谢清禾周身笼罩上暖橙色的光。
她看着那日光,忽而想到了些什么。
从储物锦囊里快速地拿出来一份修仙界地图。
谢清禾就地蹲下,将地图展开。
她的手指,从长乐宗灵石矿的位置,向着圣宫而去,笔直地用手指划了一道线。
那条线……
正中央,便是鸿蒙宗。
谢清禾的指尖落在鸿蒙宗上。
她沉思。
鸿蒙宗正好处在长乐宗与圣宫的连接之地,圣宫想要的是什么?
灵石矿。
圣宫想要的仅仅是一个枯竭的灵石矿吗?
还是说……
她的视线收回来,手指亦是往回走,落在了长乐宗。
刑堂之底的地脉,龙骨。
枯竭的灵石矿。
她总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
庄厦长老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谢清禾:“你们相谈甚欢?”
庄厦长老微微点头:“还算不错。当然,出了这扇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最好也什么都不知道。”
谢清禾挡在庄厦长老面前看他。
他胡子花白,脸色如常,然而他的眼皮有些红肿,眼睛里隐隐有血丝,看上去就是哭过了。
谢清禾点头:“看样子,你心情不错,小夏这次没想杀你啊。”
庄厦长老怒道:“什么叫想杀我?有想杀爹的女儿吗?胡说八道!”
谢清禾:……
看样子,庄厦长老是彻底放下了对小夏的疑心,父爱爆棚了。
谢清禾要推开门去找小夏。
庄厦长老:“不必了,鬼界还有要事,她一个什么哥哥受伤了,抓紧时间赶回去了。”
谢清禾挑眉:“她那几个哥哥厉害的很,怎么突然受伤了。”
庄厦长老:“不知道。我们该回去了。”
他问:“你考察的怎么样?”
谢清禾将遇到独孤胜的事情与庄厦长老说了。
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独孤胜说,很期待在圣庙书院见到谢清禾。
那语气,就似乎很是笃定谢清禾一定会去似的。
庄厦长老道:“圣宫插手,我们便不要插手鸿蒙宗的事情了。这几个宗门你也都看过了,他们没什么希望了。”
“没有灵石矿,就意味着宗门整个就垮掉了。这也是为何我们长乐宗一直谨慎不开采新的灵石矿的原因。”
庄厦:“所以你的那个计划书,根本没法批复。”
谢清禾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见小夏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她决不允许庄厦在她这里糊弄!
庄厦长老抬起手,“好好好,就算是我给你批复了,你想好怎么面对掌门的怒火了吗?这一步走错,我们正道第一的地位,很有可能受到威胁,那时候,你以为你有好果子吃?”
谢清禾:“你们好奇怪啊!”
庄厦长老:??
不是在说正事吗,谢清禾怎么突然开始攻击了。
谢清禾认真道:“你们就守着正道第一的遮羞布,危机已经这么严重了,却不肯开拓一点点,也不肯承担一点点的失败。宁愿就这样走向腐朽,甚至愿意坐以待毙。”
“我觉着我未必会失败,找出来真正的灵石矿,挖掘灵石,一定有可能的。”
“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就像是你不试试与小夏接触,你怎么知道她现在不想杀你了呢?”
庄厦长老微怔。
他还是老了。
过于谨慎,踌躇不前,不敢妄动。
小夏刚才说的话言犹在耳。
小夏说,为什么当初他不敢再有勇气一点呢?为什么不敢反抗圣宫呢?为什么为了躲避就要将她杀了再做成鬼修呢?看到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真的好受吗?
半晌,庄厦长老道:“我给你批。”-
回长乐宗的时候,谢清禾拿到了庄厦长老的批复。
她可以负责开采灵石矿了。
这件事情,由谢清禾一手执行。
极大的权限。
谢清禾决定开采灵石矿,却没擅动。
一开始,她不过是做了一个决定,然而出去一趟调研之后,心知开采灵石矿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且意义重大,她决定再深度调研,决定开采哪一条矿脉。
长乐宗一共有六条大的矿脉,俱都在开采。
且暂时没有人知道大矿脉出了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十一条小的矿脉,一直没有开采。
这些小的矿脉以大矿脉为中心,呈现辐射型,从长乐宗地下,蔓延向外。
长乐宗地势辽阔,是修仙界最大的宗门,地盘一直在扩张,所以这些矿脉所在的位置,依旧在宗门内部。
区别在于距离宗门中心近一点,还是距离山门近一点。
谢清禾拿到了开采一个矿脉的权限。
所以她要从这十一条矿脉里选一条来开采。
十一条矿脉里,有假性矿脉的可能,谢清禾能不能开采到灵石,就要看她的运气。
“我从不相信运气这回事儿。”
谢清禾坚定地说。
大师兄李朝夕:“你一开始,没那么谨慎。”
“一开始,没想到灵石矿涉及这么多啊!”
谢清禾抓耳挠腮:“大师兄,你来帮我看看,我选哪一条?”
她的运气,从来都不行。
刮刮卡一定是谢谢惠顾,转盘一定是下次一定。
中彩票这种事情,轮不到谢清禾身上。
她也不认为自己运气够好,随便找一个就能中。
还得脚踏实地,认真做功课分析。
李朝夕拿起来厚厚一沓子资料翻看。
谢清禾这些时日,考察了十一个灵石矿,都做了详尽的调研。
包括这些灵石矿的可能分布,以及在灵脉口挖出来的部分灵石样品。
这些灵石,看上去品质都不错。
最起码也都是中品灵石,甚至还有上品灵石。
怎么看也不像是灵石矿不太行的样子。
李朝夕的手指摩挲着一块金属性灵石。
“其实,能不能挖掘出来并不重要,我们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谢清禾:“这该死的胜负欲又来了。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我想挖出来灵石矿……”
李朝夕淡淡道:“最好不要挖出来,不然你恐怕会更痛苦。”
谢清禾:!!!
她看了一眼李朝夕。
大师兄真是的……
太懂她了,所以最懂怎么往她心窝子里插刀!
这要是真的挖出来灵石矿,这么多的灵石,谢清禾忍住不堕落,将是一件多么折磨她的事情啊!
谢清禾一脸高洁:“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论是不能能挖出来,我都不会堕落的!我的灵魂,是纯洁的,无暇的,高贵的!”
她的手指随便一指:“我看就这个灵石矿!”
这个小的灵石矿,也就是水属性的灵石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东方灵寒。
她娘是水属性灵根。
李朝夕拍了拍手:“明天就开挖!”-
灵石矿开挖的那一天,是个吉日。
刑堂的兄弟们俱都紧张兮兮地围在水灵石矿那里。
他们都看到谢清禾最近这些时日为了灵石矿的事情东奔西走,真希望副堂主能挖出来真正的灵石矿……这样,他们也能分一杯羹!
谢清禾手中被塞了一把灵锤。
她懂,这是剪彩。
丁厚憨厚一笑:“这第一下,是必须要堂主您来亲自锤一下的。”
谢清禾拎起来大锤。
……好沉!
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李朝夕扶额。
她不是普通修士,拎不起这么重的锤子。
李朝夕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贴了一下锤子,一道灵气钻进去,顿时变得轻若无物。
谢清禾冲着李朝夕一笑。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灵石矿。
“今日宜开采!!”
她跟大师兄都商量好了。
不管能不能开采出来灵石矿,这戏都得唱下去。
所以就是没开采出来灵石矿,也要营造出来开采出来的喜悦。
然而……
谢清禾锤开了巨石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么大的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似乎仅仅只是普通石头。
当谢清禾将石头锤开之后,轻盈的,水灵灵的灵气像是流水一般疯狂淌出。
清澈充沛的灵气,闪耀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那是……最上等的灵石!
谢清禾的眼睛里都是灵石。
周遭是刑堂兄弟们的欢呼声:
“太好了!谢堂主真的挖出来了灵石矿!”
“是最上等的灵石!这一块灵石,就顶得上一百块中等灵石!发财了发财了!”
“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这样!”
“一直没有开采灵石矿,就怕挖不出来东西,没想到这挖出来的灵石,比大灵石矿挖出来的都要纯净!”
“看到谢堂主又敲的那几锤子了吗?往里面还能敲到,说明不是偶然的,而是有一条灵矿脉!!”
水灵石矿的欢呼声,很快传遍了整个宗门。
没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长乐宗又挖出来一条新的灵石矿。
……
刑堂的排班情况,在谢清禾的主持下,有所变更。
她抽出来一部分人去挖灵石矿,并且给与大家很高的分成奖励。
一时间,挖灵石矿的热情高涨。
不出几日,就有人看到谢清禾身上多了许多亮晶晶的首饰。
每天变样,都不带重样的。
整个就是一个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这天,谢清禾给大家开会。
她的十根手指上,戴着十几个戒指。
马尾上,插着好几个亮闪闪的簪子。
便是连衣衫,都不是宗门里发的衣衫,而是最贵的灵气衣衫,一件裙子,要数百个上等灵石咧!
谢清禾闪的大家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天香师姐坐在一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谢清禾真是太有暴发户的气息了……
这一看,就是腐朽堕落了!
这得贪了多少钱啊!估计能砍头一百次的那种。
丁厚:“堂主果然天生丽质啊,这些饰品在您的美貌之下,都显得有些庸俗起来了。”
谢清禾得意地转着她手指上的戒指,上面的宝石闪闪发亮。
“庸俗,但是好看。”
“还是得靠兄弟们的齐心协力啊!”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丁厚腰间的玉佩。
“这玉佩不错啊?”
丁厚脸色微变,微微躬身,将玉佩掩藏起来。
“哪里哪里,不及堂主的耳坠好。”
谢清禾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得意一笑:“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定制宝石,整个修仙界就我有一副,贵着呢!”
她看了看时间,轻咳一声:“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开会了。”
“那个,李堂主怎么还没到啊?”
话音刚落,身姿挺拔,长风玉立的大师兄便从门外而来。
他的大长腿迈进房间里,整个会议室都显得清新起来:
无它,乃是因为他一身白衣,仅仅佩剑,除此之外,并无一丝装饰。
而会议室的其他人,不说珠光宝气吧,也是珠环翠绕。
都是暴发户。
谢清禾看的眼睛都直了。
看珠宝看多了,看这纯洁的小白花,真是秀色可餐啊!
系统:……
宿主,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什么?
谢清禾回过神来。
“咳咳咳,李堂主,来,我们开会。”
李朝夕是见过大场面的。
饶是如此,看到谢清禾这满身珠宝的样子,脸色都黑了一下。
谢清禾做戏就做戏,做的这么真实,他都差点被谢清禾闪瞎眼睛。
她是怎么做到的十个食指头戴了十几个戒指的啊!
谢清禾看他脸色变了,脚挪过去,踩了一脚李朝夕。
配合啊!
李朝夕这才舒缓神色。
他淡淡道:“掌门明日出关,我们这次开会,要将重要的事情汇总一下,我与谢堂主明天去汇报。”
汇报给掌门什么?
当然是开采出来了新灵矿的事情!
谢清禾的手指没闲着,手中拿着两块冰蓝色的极品宝石,在盘。
吱嘎吱嘎。
“我会带着我们这些时日开采出来的巨额灵石,给掌门表功!给大家论功行赏!师尊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清禾一挥手,一大把灵石便出现在会议桌上。
灵石闪的人心底悸动,更为悸动的是,谢清禾说:“这是今天给大家的奖励!随便拿!”
“能拿多少拿多少!”
所有人一哄而上!
空气里都是钱的气息。
大家都像是疯了一样。
李朝夕看谢清禾的模样,一时间开始怀疑,谢清禾到底是不是装的啊?
不像,建议查查-
掌门沈御舟一时间不知道是震惊谢清禾这么俗气,还是震惊新的灵石矿竟然开采出来了。
他皱紧眉头:“怎么能开采出来呢?明明……”
明明东方灵寒当时说了,六处灵脉之外,不会再有别的灵脉,让他不要费心机挖掘其他小灵脉。
沈御舟这才这么多年没有开采。
他信东方灵寒说的。
如今看来……
难道是骗他的?
叶灵寒骗他的理由是什么?
谢清禾:“师尊?师尊?”
她歪头看他,耳坠叮叮作响。
沈御舟回过神来:“知道了,我要去灵石矿看一看。”
若是真的开采出来巨大的灵石矿,那么……其他几个灵脉,是不是也有可能是真的?
若是十一条灵脉俱都能开采出来,对圣宫,便可不必这么卑躬屈膝。
他自有底气。
沈御舟急匆匆离开。
转瞬间就留给他们俩一个背影。
谢清禾抱臂,手指抵着下巴:“大师兄,你有没有觉着,师尊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啊?”
李朝夕皱眉:“奇怪?”
谢清禾挠了挠头:“也许是我多心了。”
从沈御舟见过谢清禾那天开始,谢清禾的身边,便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很多……小广告。
玄机镜上发来了一些赌博的消息。
谢清禾立刻点进去,花了一点钱玩儿就收手了。
后来,开始发送一些男花魁的信息。
谢清禾找人聊天几天,就没兴趣了。
再然后,便是谢清禾路过的树上,都印着小广告。
谢清禾与李朝夕对视一眼:“冥界那边上钩了!”
金银
“这是什么?”
谢清禾目瞪口呆。
这些时日, 她被小广告给包围了。
常走的路上贴满了小广告,五花八门,主打的就是总有一个能上钩。
什么抒情楼, 什么赚大钱, 什么赌博, 什么升职密码……
每个广告都极为动心,让人觉着不下手就失去了机会!
她按照小广告上说的数字, 添加了对方的玄机镜号码。
对面,很快就有人回复。
“恩公, 你是来救奴家的吗?”
谢清禾:“……诶?”
她看了看卡片, 没错啊, 搞事业……
啊,拿错卡片了,加成抒情楼的了。
一道凉飕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谢清禾骤然感觉自己有点冷。
……这是?
系统友情提示:杀气。
谢清禾眨了眨眼睛, 看向李朝夕:“大师兄,你先忍一忍,等我们抓到冥界的人再杀他们。”
李朝夕脸上的表情凝固。
他面无表情, “你是不是就想加抒情楼的人?”
谢清禾手忙脚乱地翻找一堆卡片:“哪儿能?当然不是, 大师兄我是有干正事的。”
此刻,抒情楼的人继续给谢清禾发消息:“我好冷……他们给我吃了萌春丹,把我关在水牢里,我好难受啊!救救我!”
谢清禾:???
她心想, 你这骗子骗术还挺高明的, 真以为我会上当吗?
但是……
谢清禾的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头像上。
一般来讲, 他们的玄机镜只能实现交流功能, 是不显示头像的。
但是抒情楼的这个人,有一个非常忧郁清澈迷人的头像。
简单来说, 就像是艺术照一样。
谢清禾挠了挠头:“你怎么还有头像啊?你氪金了?”
对面:“……”
“我好冷啊……”
说着,他发给谢清禾一张图片。
图片里,他的半个身子都在水里,水里清澈,冒着寒气。
而他的衣衫湿透了,贴在肌肉分明的身体上,若隐若现,更加诱人。
而他翘起来大腿,脖颈往后仰,微微喘息。
谢清禾:……
这神态,这身材,太诱人了吧!
简直想让人把他按在……
李朝夕凉凉开口,慢悠悠道:“想把他按在哪儿?”
谢清禾立刻回神:“想把他按在刑堂里,好好审问他!怎么做起来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这是赤果果的□□!这是拿捏人的好色心理,让人上钩!”
“我怎么会上这种当!”
谢清禾果断地关掉通讯页面。
关之前又扫了一眼那肌肉隆起的大长腿。
李朝夕抬手指,按在谢清禾的玄机镜上。
他似笑非笑:“不,你就要上钩。”
谢清禾:“啊?”
李朝夕:“看你刚才看大腿的模样,说你没上钩,我都不太信。”
谢清禾:……
演技太好了怎么办!-
谢清禾在李朝夕的示意下,开始与抒情楼的公子聊起来。
抒情楼的公子唤作孔和玉。
孔和玉一边与谢清禾聊天,一边多方位多角度地拍摄他在水牢里的照片。
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
那拍摄的,如梦似幻,让人看了又看,恨不得眼睛都贴在上面。
孔和玉又发过来一张照片。
他脸色苍白,微微咬唇,冲着视线中心迷蒙眨眼,有一种任人蹂躏的娇弱。
“恩公,来抒情楼,我们会相遇的,你会救我的,对吗?”
谢清禾:“……我会的。”
“恩公,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你来的时候我怎么知道是你呢?你给我拍一张照片好不好?”
谢清禾怼着自己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抒情楼。
孔和玉看着谢清禾发过来的照片。
珠光宝气的谢清禾,色眼迷蒙,似是要隔着屏幕将他吞吃入腹。
而她的唇角,流淌着亮晶晶的,透明的,哈喇子。
孔和玉:……
他下意识地看向左上角。
水牢角落,一个黑衣人躺在摇椅上,身后站着两个少女给他捏肩,前面跪着两个少女给他捶腿。
他手中拿着折扇,慢悠悠地扇风。
是冥主,申屠逸。
申屠逸:“怎么,没想到?她就是这么色迷心窍,继续引诱她,务必要将她骗到这里来。”
孔和玉连忙应下。
他继续给谢清禾发消息:“恩公,他们说允许我赎身,但是要有人赎我。”
“这些年我攒下了不少积蓄,只需要你带一点点钱来,就能把我赎走。”
谢清禾的消息发过来:“你攒了多少钱,我要带多少钱?”
孔和玉:“我攒了十万灵石,你需要三万灵石就可以带我走了,我会好好侍奉恩公的!”
他看了一眼申屠逸。
申屠逸点了点头。
孔和玉立刻推给谢清禾一个贷款消息:“我之前用的是这个贷款,恩公如果手头不方便,可以用这个。”
……
谢清禾拿起来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口水。
李朝夕抱臂看她:“你这口水流的真像。”
谢清禾谦虚:“哪里哪里,演技还需进步。”
李朝夕:不像演的。
如果不是相处时间这么久了,他说不定真的怀疑谢清禾在骗自己,实际上是真的堕落了。
谢清禾:“孔和玉想让我去抒情楼,那儿肯定是其中一个窝点,冥主申屠逸说不定就那儿等着我呢!”
李朝夕:“他最后给你推送了一个贷款消息,这不同寻常。”
“是。”
谢清禾摸着下巴:“三万灵石我拿得出来,为什么又要提起来贷款消息呢?有什么事情,是我现在解决不了的?”
就在这时,丁厚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堂主,堂主不好了!”
谢清禾皱眉:“什么事儿?”
丁厚哭丧着脸:“我们兄弟们正在挖灵石矿,没想到挖着挖着,那灵石矿竟然塌陷了!有五个兄弟掉进去了!”
谢清禾霍然坐起身来。
“什么!!”-
谢清禾沉着脸,急匆匆赶赴向灵石矿。
灵石矿坍塌之后,其他刑堂的弟兄们都在挖掘抢救,救上来了三个人,还有两个人生死不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谢清禾严厉道。
平常谢清禾不言不语,发起怒的时候,颇有几分威慑力。
丁厚灰头土脸:“我们挖掘的时候,感觉到这里灵气有些过于充沛,我便想向堂主您汇报一下再继续挖,但是没想到,张乐和殷仙不听我的,非得说这里肯定能挖出来极品灵石,就那么挖下去了。”
张乐和殷仙,就是生死不知的两个人。
谢清禾皱眉头。
丁厚凑上前来:“一旦这事儿被掌门知晓,被外界知晓,我们就没有办法开采灵石矿了,这里就会被封住,堂主,我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
谢清禾看了他一眼。
她拍了拍丁厚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她看向众人:“这件事情,是张乐与殷仙违规操作引起来的,事事有回报,他们没有做到这一点。”
“你们要再接再厉,不要出现这种错误!”
在灵石矿的刑堂弟子们面面相觑。
谢清禾想了想:“救人还是要救人的,但是挖灵石矿的事情不能停止,大家继续干活。”
“当然,为了表示对大家的补偿,我会给每个人多发一百个灵石!”
“给三个受重伤的兄弟们五千灵石养伤……”
“至于另外两个弟兄,张乐与殷仙……他们会被救上来的!”
……
两日后。
张乐与殷仙的尸体被挖出来。
很快,张乐与殷仙的家人找上了刑堂。
丁厚愁眉苦脸:“现在再汇报更不行了,灵矿山死了人,这种事情太严重了,我们都会被严厉处罚的。”
“堂主,你可得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他急得不行:“我可不想被自家兄弟抓到刑堂里审问,堂主你有大好的前途,可不能跟着我们堕落啊!”
谢清禾脸色苍白,双目无神。
“我怎么处理?张乐与殷仙的家人要十万灵石!”
丁厚:“如果给不了十万灵石,就只能报到掌门那里,甚至会被通报给全修仙界,甚至会报给圣都……堂主您不是还要去参加圣庙书院的选拔吗?那肯定就没影了!”
他凑上前来,狠狠道:“现在,只能给十万灵石,平息这件事情了!”
谢清禾:“我没这么多钱啊,我就三万灵石……”
丁厚:“我也有一点积蓄,我愿意献给堂主三百灵石!”
谢清禾:……
我谢谢你。
“灵石矿才开始开采没多久,我剩下三万灵石已经不错了,”谢清禾苦恼:“我的首饰什么的倒是可以变卖一下,但是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万灵石……”
她长叹一口气。
“四万灵石,距离十万灵石,还有六万灵石呐!!”
丁厚抓耳挠腮。
忽而道:“我前段时间想要买心仪的灵剑,但是那把灵剑是大师打造的,需要整整五千灵石!我只有两千灵石,本以为就要被别人买走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人发小广告,说可以低利息借给我钱。”
丁厚越说越兴奋:“我去找了那个人,那个人极为爽快地借给了我三千灵石!”
“靠着那三千灵石,我买到了我心仪的灵剑!”
丁厚:“差一点,我就要与我心爱的宝剑失之交臂!”
他抽出来自己的灵剑,给谢清禾看。
“堂主,你看,这就是那一把剑,是不是很是厉害?”
谢清禾走上前,摸了一把丁厚的灵剑。
“你的意思是?”
丁厚压低声音:“堂主现在是缺点钱,但是这点事不是问题!”
“只要将张先于殷仙的家人们打发了,他们拿到钱,肯定不会说灵石矿出事儿的事儿,那我们就可以继续挖掘灵石矿。”
谢清禾为难:“十万灵石啊,我月奉才十个灵石,我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灵石矿是个宝山,我们赚到十万灵石,是迟早的事儿。”
“将这个难关过去,之后都是康庄大道啊!”
丁厚:“我知道堂主的忧虑,但是您放心,这事儿肯定跟您没关系,您就以我的名义去借钱,我保证,就是东窗事发了,也不会招认半个字!更不会牵扯到您身上!”
谢清禾感动地看着丁厚。
“你真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丁厚与谢清禾对视,两眼泪汪汪。
当天晚上,丁厚便与谢清禾一起前去借钱。
……
贷款的这家店,唤作金银楼。
老板拿着算盘算了半晌,同意借给丁厚一万灵石。
丁厚立刻道:“一万灵石,我借了!”
他十分果断地签字画押。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拿到了一万灵石。
沉甸甸的一袋子。
谢清禾看着那一袋子灵石。
眼睛都直了。
丁厚算了钱,“不对啊,我本来想借六万灵石的。”
金银楼老板:“只能借给你一万,毕竟你的职位不高,仅仅是长乐宗刑堂的弟子。”
丁厚:“那怎么样才能再借给我五万呢?”
金银楼老板:“五万啊,那得是尊贵的客户才能有这个待遇。像你吧,普通刑堂弟子,最多也就是一万灵石,但是若是什么副堂主啊,肯定五万灵石没问题的,若是什么堂主,便是十万灵石也没有问题的。”
谢清禾在旁边听的是脸色变幻。
张乐与殷仙的家人们还堵在刑堂门口呢。
他们说,再拿不到钱,就把谢清禾违规挖灵石矿的事儿捅给掌门。
掌门若是管不了,就捅给圣宫!
谢清禾抿了抿唇,向前一步:“老板,我是刑堂副堂主,您看我能借五万灵石不?”
……
她与丁厚急匆匆地赶赴刑堂。
刑堂里,张乐与殷仙的家人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你们到底凑够钱没有?这可是我们家两个人的人命!不给够钱,是不可能让你们好过的!”
“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没商量!”
谢清禾擦了擦汗:“钱拿到了。”
张乐与殷仙的家人们拿到了钱,将谢清禾一顿臭骂。
连骂带打。
等送走了这两拨人,谢清禾形容狼狈,面若死灰。
丁厚安慰谢清禾:“好歹事情过去了,我们兄弟们都在准备给堂主压压惊,走,我们继续吃饭去。”
谢清禾这天晚上,喝的大醉。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谢清禾魂不守舍。
她看到玄机镜上孔和玉发来的消息。
他温声安慰,说不尽的婉转奉承。
谢清禾眼泪汪汪。
她都没心思上班了,沉浸在孔和玉的安慰中不可自拔。
丁厚过来给谢清禾倒水,看到谢清禾跟一个英俊的公子聊天,他笑起来。
“堂主这是有了心仪之人啊!”
谢清禾:“别瞎说,我就是聊天而已。”
丁厚:“知道了知道了,等堂主有了心仪之人,我们兄弟们自然会给堂主孝敬的。”
谢清禾意动:“有孝敬啊?”
“那当然,凡人都有份子钱,我们也是有的。”
谢清禾一拍大腿:“明个就把他带过来给你们看!”
她兴冲冲地离开了。
……
孔和玉给谢清禾发消息,都是一步一步的。
李朝夕对此评价说:“跟□□差不多,发着发着,衣服就一件一件少了,最后剩下大长腿与腹肌。”
说这话时候的李朝夕,酸不拉几的。
谢清禾没空管李朝夕想什么。
她说:“张乐与殷仙的家人们,你都派人盯着了吗?”
“盯着呢。”
谢清禾:“刑堂的人没有甄别完,你派去的人放心不?”
李朝夕嗤笑一声:“我的人,你放心。”
说这话时候的李朝夕,极为自傲。
谢清禾:“那就好。”
她低着头发消息。
“好了,差不多都摸底了一遍。”
她把整个刑堂都试探了一遍。
“我又找了一家宝玉楼借了三万灵石,”谢清禾说:“我现在可以去抒情楼了。”
她说:“可以收网了。”
李朝夕淡淡的:“呦,你还想着收网啊?”
谢清禾:???
她摸着下巴,围绕着李朝夕转圈。
李朝夕懵了:“怎么了?”
谢清禾:“没什么,觉着你奇奇怪怪的。”
谢清禾:“!!我知道了”
李朝夕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知道什么了?”
谢清禾嘿嘿一笑:“大师兄是怕我真的爱上孔和玉啊?放心放心,我觉着孔和玉虽然姿色蛮好,但是他的大腿,不及大师兄万分之一啊!”
李朝夕:……
怪怪的。
他怎么有些高兴?
他也觉着自己怪怪的。
……
灵石矿出了问题。
谢清禾借了五万灵石。
借了之后,她又收到了不少小广告,开始下注赌博。
输了不少,又借了几万灵石。
现在借了三万灵石,准备去找孔和玉。
孔和玉让谢清禾去地地方,唤作抒情楼。
谢清禾说:“我带好了钱,你们那里不会有埋伏吧?”
孔和玉:“当然没有,你来了之后,帮我赎身,我们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谢清禾:“那可太好了。带你回去,我就能赚份子钱了。”
她拿着三万零食,推开了抒情楼的大门。
……
抒情楼,建在小镇的外面,人并不是很多。
谢清禾推门进入,立刻有人引着谢清禾,去见大老板。
“就你一个人?”
谢清禾:“就我一个。”
领头的人确认过之后,让谢清禾进来。
身后的人立刻呈包围之势,将谢清禾包围起来。
“请吧。”
谢清禾左顾右看。
“这里好香啊,不愧是抒情楼啊!”
领头那人含笑:“我们抒情楼是很有名气的,保证你来了流连忘返。”
谢清禾嘿嘿一笑:“还是希望能返一下的。”
“我还要带着美人回去的。”
谢清禾:“怎么称呼?”
领头那人点了点头:“您唤我风华就好。”
“风华啊,你真的肯放走孔和玉?听说他是这里的头牌?”
风华笑道:“没有什么是钱做不了的。您有钱,那么就能带走孔和玉。”
谢清禾走着走着,一阵香风扑鼻,一个健硕的人影冲了过来。
“恩公!你来救我了!”
谢清禾定睛一看。
就是风姿卓绝的孔和玉。
她拍了拍他肩膀:“当然,我要为你赎身!”
孔和玉笑眯眯道:“恩公最好了!”
风华将他们两个人领到一处房间里。
寂静,奢华。
他在谢清禾的面前,放下了一张纸。
“这是合约,你看一下。”
谢清禾拿起来纸,脸色渐渐变了:“怎么还要三万?不是已经够了?”
风华淡淡道:“孔和玉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当时给他说的价钱,是那时他的价钱,现在的价钱又不一样了,水涨船高。”
谢清禾脸色变幻:“我没钱了。”
风华拍了拍手:“没关系,我们这儿能借款,你签个字,就能带走孔和玉。”
有人呈现上来了又一份合同。
她拿起来一看,又是一份钱庄借款合同。
谢清禾:……
真是要把她榨干啊!
孔和玉向谢清禾撒娇:“恩公,就差了三万灵石,钱没了以后可以慢慢还啊,这些借贷合同,能分100年偿还呢!利息很低的,快签字,我们走嘛!”
谢清禾的手有些哆嗦。
“我我我……”
风华与孔和玉看向她。
那眸光深处,是看向猎物的眼神。
谢清禾:“我紧张!”
两人:???
谢清禾:“我一紧张,就尿频!你们这儿茅房在哪儿?我要去茅房!"
孔和玉:“恩公先签字再去好不好嘛?”
谢清禾身体都崩起来了:“不行,我要上茅房。”
风华站起身来:“在后院,我带你去。”
说是带,实际上是监视。
谢清禾冲进茅房,立刻拿出来一根香。
抒情楼本就很香,她点燃一根香,味道清浅,很快便融入到空气里。
谢清禾衣衫上的锦囊微微颤动。
变幻出一个大活人出现。
大师兄李朝夕出现。
他束起手指,无声地嘘了一声。
谢清禾做口型:“布置好了吗?”
李朝夕摇头:“都布置好了。但是,我没有感觉到冥主的气息,他不在这里。”
谢清禾:“可是他们刚才说带我见大老板。”
那也就是说,本来冥主申屠逸是在这里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出去了。
她蹙眉:“申屠逸难道有什么事儿?”
李朝夕:“再拖延一下。”
抓不到申屠逸,一切都白费功夫了。
门外,风华不耐烦地敲门。
“好了吗?”
谢清禾咬了咬牙:“大师兄,交给你了。”
李朝夕深深看她,点头。
她扬声道:“好了好了,我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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