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谷雪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如果不是谢清禾早就看到了那些被当做养料的身体是什么模样, 她也会被谷雪如今的样子吓一跳。
上一次见到谷雪,还是将她押送到深渊之底。
那时候她虽然萎靡,却还有血色, 看上去像是曾经的妖族公主。
可是现在的谷雪, 却完全找不到曾经是人的模样。
谷雪裂开嘴, 唇角便撕裂开,连血液都流淌的艰难:“怎么, 看我如今的样子,害怕了?”
谢清禾有些怜悯地看着她:“没有……只是觉着你应该会很痛。”
她本以为这里存在的意义, 是惩戒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却没想到, 是这样的折磨。
“不是你将我押送到这里的,现在用这种表情做什么?惺惺作态!”
谷雪冷笑:“废物。”
谢清禾:???
“你骂我做什么?”
谷雪走过来。
她的身体像是枯草一般,行走之时还有吱嘎吱嘎的响声, 像是在演丧尸片。
“对待敌人,就要狠心,用不着那些没用怜悯之心!”
谷雪抬起干瘦的手指, 那指腹不再是柔软, 而是干瘪阴冷。
她的指腹触摸到谢清禾的脸颊,谢清禾想要躲开,最终没躲。
“哼。”
谷雪道:“你的修为果然有古怪。”
谢清禾眨了眨眼:“……诶?”
谷雪说:“你出生的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你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凡人, 根本不可能修行。”
“现在你身体里灵气充沛, 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看到的模样。你用了什么功法修行?”
谢清禾:“啊?”
谷雪看她装傻, 笑起来。
谢清禾觉着她还不如不笑, 这一笑脸上都在掉渣。
“你要不然想想办法修复一下身体?”
谷雪:“活人不可能出深渊之底,我现在只能靠着小夏的能力勉强维持。我爱的人死了, 我现在又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修复不修复,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身体干枯,唯有眼睛还闪着森冷的微光:“我本来能复活我的心上人,却被你毁了。”
谢清禾:“讲道理,是你杀了太多人好吧!”
谷雪冷笑。
“修仙界中,本就是成王败寇,我技不如人,只能如此。倒是你,当初没死在我手上,真是有些遗憾。”
她凝视着谢清禾。
“谢清禾,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别再给我装傻。”
“你根本就不可能修仙。然而现在你的修为却突飞猛进,根本不像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甚至比正统功法都要厉害。你到底什么来路?”
谢清禾:。
她确实没有装傻。
她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谢清禾呼唤系统:统子,你说话啊!你是什么来路啊?
系统支支吾吾:本系统就是高情商心眼子练习系统啊!
谢清禾:废话!
系统不对劲儿!
谢清禾看向谷雪:“我能不能修仙,这么重要吗?我们要不然说正事吧!”
谷雪:“这就是正事。”
谢清禾有些不明白。
她不懂谷雪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她能不能修仙,用什么办法修仙,怎么样修仙。
谷雪:“我很奇怪,对吧。但是我的好奇,也是圣帝的好奇。”
谢清禾愣住了。
谷雪说:“圣帝的传人,这件事情,你应该知晓。”
谢清禾知道这件事情。
每一任圣帝,都会有一个子嗣。那个子嗣要历练红尘,作为凡人之帝王,继承圣帝之位。
下一任圣帝便是如今圣都的王圣人。
谷雪:“那你也该知道,之前圣帝都是一个独子,后来有一任圣帝认了一个义女,而那个义女死了。现在,义女的命运,降临到你身上。你也会死。”
她微笑着看着谢清禾:“你似乎并不惊讶,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谢清禾不确定谷雪到底想说什么。
谷雪说:“看来你真的长了很多心眼子,倒是谨慎。”
“那个死去的义女,一开始也不能修仙呢,不知道怎么,竟然踏上了修仙之路,而后来被圣帝认为义女……你看,跟你的遭遇,是不是很是相似?”
何止相似,简直就是同一条路。
谢清禾一瞬间脑子里想到了什么,但是她还不确定。
谷雪说:“我与你相遇时候,你仅仅只是筑基,那时候你的灵气微不足道,不过是一只能随手碾死的蚂蚁,我并未将你放在心上。”
谢清禾:合理。
这也是为何谷雪明明认识谢清禾的母亲东方灵寒,也要杀了她的原因之一。
“我是这么想的,注视着你的目光,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谷雪的笑容有些诡异:“注视着你的目光,你感觉到了吗?”
谢清禾没说话。
她一直感觉到身上粘附着许多道目光,那些目光若即若离,她几乎以为是幻觉。
她眉头一皱:“为什么注视我?”
“因为你是变数。”
谷雪说:“圣帝害怕变数,却又期翼变数。”
“其他人想要变数,想要看你是不是真的变数。”
谷雪说,他们都在观望。观望谢清禾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谢清禾现在已经明白他们在找什么了。
深海的人在找深海继承人,而圣帝想要义女的身份做些事情,这个事情她现在已经知道,是想要飞升之后再次重掌修仙界。沈御舟也知道她的身份,想要用她的身体养育邪物,怕是跟圣帝的想法差不多。
谢清禾心想:我是唐僧肉吗?怎么各个都想要我。
“一个凡人,能有灵气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说像是沈御舟做的那些试验,用修士的灵骨,亦或者仅仅用灵石,都可以的。可是你是真真正正地踏入了修仙大道。刚才我检查你灵气,你很快就要从筑基踏入金丹期了。”
谷雪的目光极为复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清禾:“……这有什么惊讶的?别人踏入金丹期的速度都很快,我这不算是很快了!你至于这么看着我吗?”
谷雪探查她之后,就有些不太正常的样子。
不过是区区金丹期而已!
谷雪:“寻常人是比你修炼速度快,他们从筑基期踏入金丹期,有的仅仅只需要一个月,可是……他们也只结一颗金丹。”
谢清禾:……啊?
她意识到什么。
“等等……”
难道那些心眼子?
谢清禾的丹田中,那些心眼子闪闪发光,灵气运转。
并且排列成各种阵列,各个心眼子都在协同运转,发挥出比单个心眼子更强的灵力。
“是的没错,我看到你的灵丹正在散发着金色的光,那是即将结金丹的征兆。”
谢清禾想说如果她想的话,甚至可以让那些心眼子放出来七彩光芒,可是她没说。
她终于意识到了谷雪说的事情。
她说:“……不是吧?别人结一颗金丹,我结一堆金丹?????”
……
谢清禾用了很久才接受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太离谱了。
结金丹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那是修仙界修仙者的重大转折点,一个修士只结一颗金丹,金丹若是被人碎了,就再也没有踏入大道的可能性。
因着金丹如此重要性,谢清禾一直没有把心眼子往结金丹的金丹想,她以为仅仅只是心眼子!
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可以结很多金丹,并且这个金丹数量还是无限的!
好离谱啊!!
“那……那……”
谢清禾都卡壳了:“我岂不是无敌了?”
天哪!
系统呢!系统在哪里!
她要狂练心眼子!争当高情商!
她要练就八百个心眼子,拥有八百个心眼子金丹!
谷雪微笑:“你需要时间成长。只是你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证明了你能顺利调取修仙界的灵气,所以圣帝不会给你时间成长,他确定你是变数之后,便要杀了你。”
谢清禾抓着自己的头发:“总感觉你的话里,缺了最重要的一环……”
谷雪说的信息量太大,却始终没有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说给她听。
只需要明白那一环,就可以解开所有的疑惑。
圣帝的义女……圣帝要利用她……东方灵寒……深海……
谢清禾终于放下手,看向谷雪:“我爹的身份呢?我爹是谁?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听过我爹的事情?”
她听了很多东方灵寒的故事,她听了很多圣帝的故事,她听了很多沈御舟的故事,她知晓了很多当年之事,也与各方势力交手过,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是谁?
谷雪唇角的笑意勾起,越来越明显。
而她的肌肤早就破损,掉下来无数的碎渣。
“没听过?”
“不,你一直在听你爹的故事。”
她说:“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
小夏皱眉:“深渊之底的骚动已经被圣帝觉察,他很快便来了,谢清禾你是生魂,最好趁着深渊之底开启的时候,趁乱出去。”
谢清禾摇头:“若是这样出去,再进来便难了,我还没有找到深渊之底的秘密。”
“再者……”
她看向小夏身上的锁链:“你还在这里。”
小夏是她的朋友,她不能就这么看着小夏在这里受苦。
要救出小夏,要粉碎圣帝的阴谋。
小夏耸肩:“随便你,反正圣帝暂时不会杀我,可是他不会放过你。”
谢清禾:??
还真是好朋友。
小夏一抬手,一团灰色的雾气将谢清禾与谷雪笼罩起来。
远处,银发在浓雾里隐隐出现。
圣帝的声音涔然空寂:“深渊之底,为何大乱?”
弱点
在圣帝面前, 小夏依旧是那个可怜的小夏。
她柔弱的要命,楚楚可怜地求圣帝原谅。
小夏说,她炼制起死回生之术有了眉目, 本来已经死去的囚犯, 被她复活了。
复活的生魂游荡出去, 被守卫们发现,这才引起来大乱。
小夏遗憾地说:“可惜守卫们只想要对生魂赶尽杀绝, 我虽然想要保住试验品,再研究研究如何复活, 却束手无策。真是可惜了。”
她连连叹息, 脸上并没有破绽。
圣帝不知道信了没有。
他最终道, 给小夏一些权限,让她能保住刚诞生的生魂。
圣帝警告小夏,时间已经不多了, 若是小夏还不能让人起死回生,那么就一把将她,以及她的那些哥哥们捏的粉碎。
直至许久之后, 小夏才将谢清禾与谷雪放出来。
谢清禾:“圣帝抓到的人都在哪里?”
她一开始疑心小夏施恩他们都被抓到了深渊之底, 可是目前来看,这里是一片死绝之地,只有小夏这种鬼修才能呆得住。
那么施恩,以及小夏的哥哥们呢?
小夏懒懒地说:“对于圣帝来说, 世界上最为安全的地方, 自然是深渊之底, 亦或者……是龙骨所在地, 再或者,就是圣宫。”
谢清禾恍然。
确实。
小夏不愧是那个诡计多端的小夏, 竟然借此机会,拿到了保住生魂的控制权。
她抬手,一道银色的光笼罩谷雪与谢清禾。
谷雪好受了些许,谢清禾也没那么难受了。
“这是什么?”
小夏随手把玩着圣帝给她的东西,耸肩:“竹节。挺通透的,不像是普通竹子。”
谢清禾凝视着那竹节。
竹节通体碧绿,随着小夏的手抛来抛去,那竹节隐隐泛着银光。
她想到了小竹园的那些竹子。
圣帝在小竹园里,怀念着故人。
她说:“就是普通的竹子。”
小夏抬头:“……嗯?”
谢清禾回过神来:“没什么,虽然你给了圣帝说辞,但是如果你拿不出来结果,圣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小夏:“是的。”
她说:“所以把你交出去,圣帝肯定会宽恕我的。”
谢清禾:??
谢清禾:“讲道理,人至少不应该这么卖朋友吧!”
谷雪沉着脸:“你们到底还想不想出去了?”
谢清禾:“我还以为你不想出去了,看你的样子也没打算想活着出去。”
谷雪:“你什么意思?”
谢清禾:“你若是想要勾引我来救你,就该拿出来好态度,跟我好好谈合作。”
她也是刚才才想明白的。
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谢清禾想明白了很多。
谷雪先前对自己不屑一顾,而后她进入深渊之底,却并不绝望,直至今日谢清禾来,谷雪却仿佛知道什么,给她讲了这么多。
谷雪又笑起来,“你来找我,便是通过了最后的考验,知道了‘妖’的存在。”
她笃定:“你知道了寻妖玉佩,也拿到了其他的玉佩,你要开启真正的‘深海’。”
谢清禾微微眯眼。
谷雪果然什么都知道。
谢清禾:“寻妖玉佩到底有什么作用?怎么样才能开启深海?以及,你怎么样才能给我要的东西,我们合作吧!”
谷雪:“我不会跟你合作的。”
谢清禾懵了:“你说什么?”
谷雪脸上的冷笑消失了,她似是陷入到了什么遥远的记忆里。
她微微有些怅惘,最终道:“我与东方灵寒有合作,我们谈过条件,她说当我绝路之时,会保我一条性命。如今,该是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谢清禾懵了: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要还她娘的债呢!
她木着脸:“所以我没有谈条件的资格,我只能救你出去?”
谷雪:“没错。我保守秘密,可是冒着被圣帝杀死的危险,即便我是容器,也该得到酬劳,不是吗?”
谢清禾揉着自己的眉心:“所以,我要将你救出去,你才肯将我娘给你的东西交给我,这很难。如果你不把东西给我,我难以对抗圣帝,就更不可能救你出去。”
谷雪:“我没那么傻,我只要你的承诺,你当然可以带着它离开。”
她顿了顿:“我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东方灵寒。”
谢清禾没忍住:“你跟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谷雪说:“我是东方灵寒的契约灵兽。”
谢清禾:……啊?-
谷雪,谷雨。
谢清禾知道这两个名字有关系,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联系。
她是真的没想到。
东方灵寒有好多马甲名字,谷雨仙人不过是其中一个。
谷雨仙人有个很厉害的契约妖兽,是个九尾狐。
谢清禾揉着自己的脑袋,她怎么没想到呢!
当初调查东方灵寒的时候,她明明看过这个记载,只是谷雨仙人太过于低调,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妖族公主谷雪,竟然是东方灵寒的契约兽。
寻妖玉佩,寻的就是谷雪这个妖。
谷雪说,当初她离开妖族历练,身受重伤之时,是东方灵寒救了她。
机缘巧合之下,谷雪成为了东方灵寒的契约妖兽,两个人相伴,在修仙界里闯荡了一番。
那时候,谷雪还只是一只小九尾狐,而东方灵寒,才刚刚认识身为凡人的圣帝。
九尾小狐狸看着东方灵寒与圣帝相爱,她说也要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
那天夜里,东方灵寒摸着小狐狸的脑袋,叹气。
她说,世间情爱并非毕生所求之物,理想和信念才是最终的归途。
她会放小狐狸离开,但是希望多年后,小狐狸切莫因情爱迷失本心。
小狐狸那时候问她,既然她这么想,为什么要与他相爱?她会为了那个男人迷失本心吗?
东方灵寒说,不会,但是……太晚了。
小狐狸不懂太晚了是什么意思。
她只记得东方灵寒微微抚摸着小腹,像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谢清禾皱眉:“不太对,时间线不太对。”
那时候应当是东方灵寒与圣帝热恋之时,两个人还没有分道扬镳,圣帝以凡人之躯历练红尘,即将接任圣帝。
在那个时间点上,怎么会有孩子?
谢清禾知道,那个孩子就是她。
可是她的出生日期,根本对不上啊?
她说:“你所以为的生辰,并非是你的生辰。”
“东方灵寒,也不会让圣帝知晓你是谁的女儿。”
谢清禾咬着手指头:“不让圣帝知道,是因为圣帝的继承原因?这也是为何义女会死的缘故。但是,我娘为什么会隐瞒她有了孩子这件事情呢?没道理啊?”
谷雪说:“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消息。”
“深海的传人,乃是天道选择的,东方灵寒从一开始便是被选定的人,所以她的天赋修为极高,我们俩闯荡修仙界的那几年,谷雨仙人的名声便传遍了中州大陆。而她用的其他身份,不管是叶灵寒,亦或者是东方灵寒,都是让整个修仙界极为战栗恐惧的存在。”
“越是天资卓越,便越有弱点。深海的传人,唯有一个弱点。”
谷雪说:“深海的传人,若是有孕,就会削弱自身灵气,躯体逐渐衰弱,直至死去。”
谢清禾:“啊?”
她想了想:“那时候东方灵寒已经决意与圣帝决裂、重启深海,那么便不能让圣帝知晓她有孕之事,否则便毁于一旦。”
东方灵寒有孕之事,是她费尽心机想要掩藏的真相。
一旦被圣帝知晓,便是知道了她致命的弱点。
“是的。”
谷雪说:“所以你的生辰,并非真实的生辰,你出生之后,一直被冰封起来。”
谢清禾搓了搓自己的老寒腿。
怪不得她体寒呢!
“那,深海?”谢清禾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你说的一开始,是什么时候?是这时候被选中的吗?”
谷雪:“我刚才已经说了,她早就被选中了。”
她说:“东方灵寒早就拿到了深海的钥匙,只是那时她深爱他,所以她选择了与他相同的路。直至后来,她才明白与圣帝并非一路人,这才分道扬镳,最终决定重启深海。”
谢清禾:“我很好奇,他们决裂的关键点是什么?那时候,他们应该很相爱。”
谷雪的笑容有些诡异:“你不好奇为什么圣帝都要从凡人历练,为何要当凡人帝王吗?因为,凡人才更有七情六欲,他们要亲手杀了自己的一切尘缘。尘缘越是深刻,修为便越是深不可测。”
“凡人之时的圣帝,最终对圣帝之位动心,他决意要斩断一切尘缘。”
“当然,也包括东方灵寒。”
谷雪讥讽:“当年深海与圣宫不分高下,可惜圣帝最终还是知道了她的弱点。”
“圣帝与沈御舟联手,沈御舟背叛了东方灵寒,他找到了你,将你从冰封中解开。”
“东方灵寒越发虚弱,最终被圣帝亲手所杀。”
谢清禾终于明白了当年的一切。
她半天没说出来话。
斩尽尘缘,成为圣帝。
东方灵寒确实死了,死于她被发现的弱点。
圣帝也得偿所愿,一手遮天。
怪不得东方灵寒那么恨沈御舟,她恨沈御舟的背叛,死前都发下誓言,禁止沈御舟接近她的尸骨半步。
谢清禾亦是明白了今朝之事。
如今圣帝飞升在即,王圣人也即将走向那条路,王圣人会杀了小王爷,杀了公主王玄素,杀了他的爱人……
圣帝想要重掌修仙界,他就要再次经历斩断尘缘之路,那个尘缘,自然是亲女儿谢清禾。
他要拿她祭天。
谢清禾伸出来手:“我都知道了,可以将深海的传承给我了。”
谷雪看着谢清禾:“你还没明白?深海的传人,是早就选定的。你已经是了。”
“想要拿到深海的传承,要靠你的悟性。当你听完所有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的选择。”
她耸了耸肩:“我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九尾狐。我曾经的主人说,这样可以保我一命。”
谢清禾愣在原地半晌。
她险些被气死。
哪儿有当娘的这么坑女儿的!!!
谷雪看她几乎要气晕过去,她想了想,往谢清禾的手心里放了一个东西。
“忽悠你怪可怜的,看你天天啃馒头,瘦的跟麻杆一样。”
“放心,当年你娘欠下的债务,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找该承担的人。”
金丹
独孤圣大醉了三日。
他霍然坐起身来, 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等等……他怎么醉了?
竟然有酒,让他醉了这么久?
酒意弥散,独孤圣的脑子还是糊涂的。
他召来随侍, 得知他已经睡了三天了。
“废物!为何不将我唤醒!”
随侍恐惧地跪伏在地上, “我们试图唤醒您, 可是这酒非同寻常,竟然是喊不醒的!”
“怕圣帝责怪, 我们只好隐瞒此事,营造了您依旧在圣都活动的踪迹。”
独孤圣是圣都掌刑罚者, 负责整个圣都的安危。
如今他醉了过去, 一醉便是三日, 这种大错足以动摇他的根基,只有隐瞒下来,圣帝才不会怪罪。
独孤圣皱紧眉头。
“退下。”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心知此事没那么简单。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每天都有可能出现异常情况,这种敏感的情况下, 他竟然喝醉了。
“来人, 速速查探晚宴情况,为何突然有了这等好酒,以及其他人的动向。特别是谢清禾!”
随侍被他呼来喝去,却丝毫不敢开口。
一个时辰后, 独孤圣看着查探的情报, 心头疑虑更甚。
这酒乃是叶家的藏酒, 只有叶家内部才有, 这等珍贵之酒,轻易不会拿出来。
这几日叶家叶奈被召回家, 兴许跟此事有关。
只是可惜叶家一向低调,家主叶安平醉心飞升之事,基本上不露与人前,他与叶安平更是交恶……想要从这儿查,怕是突破不了叶家。
那就从谢清禾这里查。
……等等,他令牌呢?
独孤圣立刻去摸自己的令牌。
本来掌刑罚者的令牌在他腰间,现在却没有。
独孤圣沉着脸,去床榻上摸了一下,在被褥里找到了。
应当是睡着的时候落下了。
独孤圣站起身来,直接向着刑院而去。
这三日来,谢清禾似是有些神思不属,他派的跟踪谢清禾的人说,她明显比之前减少了与人接触,多数时间呆在刑院里,并没有出门。
而在独孤圣醉酒的第一日,谢清禾便出了一趟任务,前往深渊之底。
这其中有古怪。
难道她进入深渊之底了?可是根据眼线汇报,谢清禾当时便赶回来了。
今日刚刚有人押送囚犯去深渊之底,亦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总之,若是有猫腻,见谢清禾一面便知晓了。
独孤圣急匆匆赶赴刑院。
有人迎上来:“院长!”
独孤圣沉着脸,谁也没理。
他直接一脚踹开谢清禾的房间门。
刑院的人皆数噤若寒蝉,不明白院长今日是发了什么疯,怎么像是对部长十分不满的样子?
房间里很是静谧,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隐隐有淡淡的馨香飘来。
谢清禾背对着众人,似是正在燃香。
“怎么了?”
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些隐隐的威慑。
自从谢清禾成为刑院部长之后,她的一举一动越发有威严,寻常人不敢轻易触怒她。
独孤圣冷笑一声。
他直接走过去,一把抓住谢清禾的手腕。
“你突然出了任务去深渊之底,这三日闭门不出,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淡淡的灵气运转,独孤圣没有发现谢清禾有丝毫的不对。
更让他惊悚的是,谢清禾似乎即将要金丹期了。
“你要结丹了?”
独孤圣人都傻了。
谢清禾扭过身来。
她淡淡道:“嗯,我从深渊之底回来之后,寒气入体,便多服用了一些陈家家主送给我驱寒的灵药,没想到正好要突破境界,我便等待着雷劫。怎么,你这也要管吗?”
谢清禾的唇角带着一丝讥讽。
独孤圣不说话了。
谢清禾闭门不出,不是因为她对深渊之底做了什么,而是因为要遭受金丹雷劫了。
处处古怪,却又处处没有破绽。
谢清禾面带微笑,心底却松了一口气。
她的神魂回来的刚刚好。
这三日里,大师兄一直照看着她的身体,并且焚香安抚她的神魂,避免回来之后无法融合。
这是魔宫秘制之香,其他人不会闻出来的。
这三日里,谢清禾呆在深渊之底,参悟深海传人之事。
过去的点点滴滴俱都浮现,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然而深渊之底只许进,不许出。
除非有掌刑罚者的令牌。
当初的晚宴之上,谢清禾让小狐狸金灿灿偷了独孤圣的令牌,这便派上了用场。
在三日后,谢清禾与小夏谷雪作别,趁着深渊之底再次打开的时候,以掌刑罚者令牌出了深渊之底。
她的神魂刚刚出来,便被等在外面的大师兄李朝夕接应。
然而那时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独孤圣已经睁开了眼睛。
好在,大师兄办事极为靠谱,到底还是将令牌还回去了。
谢清禾舒了一口气。
大事未成之前,不能让独孤圣以及圣帝发现倪端。
独孤圣咬牙,还要再说什么。
忽而谢清禾眉头一皱:“糟了,金丹雷劫已至。”
天幕之上,阴云密布。
隐隐有紫色的雷电闪烁。
修仙界的人对雷劫并不陌生,雷劫是晋升每个修为等级之时都要经过的,因为是针对个人的,所以它的范围并不是很大,通常是一小片阴云。
也就是说,定向劈一个人。
这种雷劫大家见得多了,可是从未引起来过众人这般注意。
因为……这雷也太密集了吧!!
轰隆隆的雷声震的人耳朵疼,有人喃喃自语:“紫色雷电,闪着金色的光,没错啊,这是金丹雷劫……可是……”
“可是,怎么有这么多金丹雷劫啊??”
筑金丹,不是没人筑过,那是一片乌云,一道雷劫,一点闪电。
可是……眼前的大片乌云,却是一模一样的几十片。
难道有几十个人同时筑金丹???
这怎么可能?
在众人慌乱迷茫的眼神里,谢清禾走出来,她歉意道:“我要去城外承接雷劫了,院长,下午我请假了。”
独孤圣憋了半天,只好说好。
对于修仙界来说,有个规定,那便是修士修行大于一切,只要是碰到雷劫,那么手边什么事儿都可以放下。
“等等……”
五部的施小鱼来凑热闹,她一把拉住了谢清禾的衣袖:“那有几十道雷劫!!你筑金丹而已!你不怕被劈死啊!”
她说:“这雷劫有古怪!”
是啊,所有人都觉着这雷劫有古怪,晋级金丹期就结一个金丹,自然是被雷劈一道,怎么会有几十道雷劫?
谢清禾微微一笑:“谁说一个人只能结一个金丹?”
众人:“啊???”
……
谢清禾向着城外而去。
身后跟了一堆看热闹的修士。
谢清禾的结金丹雷劫太古怪,远远超过常理,想看热闹的人太多了,都远远跟着她。
“怎么会有人结金丹要几十道雷劫?”
“根本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谢清禾修行方式与他人不同!她最为出名的是什么?是你牙上有菜!”
“那也不能几十道金丹雷劫吧?”
谢清禾听的有些忍不住,她说:“几十道确实不对……”
“是吧!看我说的怎么样?”
那人洋洋自得。
谢清禾叹息:“若是我勤学苦练心眼子,现在就能迎接八百道雷劫了!”
那人傻眼:“啊??”
你在说什么鬼话?
什么人能有八百道金丹雷劫?
事实证明,谢清禾没有说鬼话。
她到了郊外,正好也有人在渡雷劫。
恰恰好,也是金丹雷劫。
城中居住的修士们都会遇到渡劫的情况,都会去城外渡劫,碰到同是金丹期的倒也正常。
可是当那人的金丹雷劫,与谢清禾的金丹雷劫相比起来,可就大大的不正常了!
谢清禾礼貌点头:“真巧,同是渡金丹雷劫。”
即将渡金丹雷劫的修士恍恍惚惚看着谢清禾的雷劫:“你的金丹雷劫,和我的金丹雷劫,好像不一样……”
几十倍的雷劫?
这能承担吗??
没多久,一个人匆匆赶来。
是二师兄陈莫狂。
陈莫狂一脸的拽样,他眉头拧着,“你怎么回事儿?几十道雷劫,怎么不劈死你?”
谢清禾翻白眼:“你盼着我点好吧!我晋升金丹之后,比你修为都要强!”
陈莫狂:???
好猖狂!区区一个金丹期,怎么可能比他修为都要高?
滋啦——
雷劫酝酿许久,第一道即将劈下来。
李朝夕亦是赶到。
他看着谢清禾,似是要过来帮她。
谢清禾摇了摇头。
李朝夕站住了脚步。
他有些无奈。
好吧,他知道她不愿意。
她有着强大、自由的灵魂。
谢清禾轻轻舒了一口气,踏入到了雷劫中央。
她可以的!
不就是一口气渡过四十道雷劫!结四十个金丹吗!
是的。
谢清禾也觉着很离谱,但是她的心眼子,确实是结金丹数量。
谢清禾这次完成相亲任务,系统奖励了她10个心眼子。
与相亲对象之一有感情发展,则可以又奖励5个心眼子。
谢清禾最为惊喜的是,因着在相亲时候大师兄李朝夕与魔尊司马花花的身份是分开的,所以计算发展感情的时候,是分别计算李朝夕与司马花花的。
每个身份有五个心眼子的奖励,都是双倍的!
加上之前的20个心眼子,也就是说,目前她有40个心眼子了!
谢清禾面上稳如泰山,心底慌得一批:谁家好人一口气结四十个金丹啊!!!!!
怎么办啊!!!!!!
第一道雷劫劈下来了。
滋啦——
雷电近在眼前,谢清禾腿一软,差点劈叉。
等等……
大师兄还在看着她呢,她那么硬气的说不要他帮,可不能被他看扁了!
言修,也是有实力的!
区区四十个金丹雷劫,她轻轻松松就能渡过!
四千
很离谱。
谢清禾心想, 她该不会是修仙界中第一个被四十道金丹雷劫劈死的人吧!
第一道金丹雷劫劈下来的时候,谢清禾是笑着的。
第二道金丹雷劫劈下来,谢清禾的笑容消失了。
第三道的时候, 她开始感觉到吃不消。
第四道时候, 她惨叫出声。
很难描述这是什么酷刑。
谢清禾眼泪都飙出来了。
在第六道金丹雷劫的时候, 谢清禾已经大喊:“我招了!我招了!”
可惜她的进度:6/40.
远处,围观着谢清禾渡雷劫的众人:???
什么招了?谢清禾招什么了?
难道……
大师兄李朝夕有些担忧, 他的声音越过雷电,“你需要招什么?我现在来帮你?”
渡雷劫本就是自我的修行, 若是有人来帮, 雷劫便会十倍百倍的增强, 取决于来相助那人的修为。
就大师兄和司马花花那高深莫测的修为,怕不是要降四千道雷劫!
谢清禾已经被雷劈的头发竖起来了。
她眼里含着两泡热泪,哽咽道:“我招……招来了自己的自信心!招来了自己的好胜心!”
“师兄请放心, 我自己可以的!”
呜呜呜呜呜呜……
好不容易养长的头发,这下又被雷劈了。
李朝夕向前的脚步只好顿住了。
既然谢清禾这么说,大抵是有把握的。
他只好等着。
陈家家主陈莫狂嘴里叼着一根草, 吊儿郎当地抱臂看着, 嘴里还低声念叨着:“让你炸我!总算是报了仇了!”
李朝夕冷冷凝视他:“师弟,你在说什么?”
陈莫狂嘴角邪魅:“在长乐宗出任务时候,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用了霹雳弹, 把我的头发炸没了!我戴了很久的假发, 现在才完全恢复。我看谢清禾这雷劫过完, 她也要戴假发了。”
旁边有人疑惑道:“……可是, 陈家家主,谢清禾不是你的未婚妻吗?若是真的没了头发, 你岂会高兴?”
陈莫狂:我高兴,我可太高兴了。
他嘴角抽了抽,将狂笑压抑住,脸都扭曲了:“咳咳咳……真是……让人痛心呐!”
谢清禾就嘴硬吧,她一个筑基期,扛四十道金丹雷劫?
她就是被雷劈死,嘴还是硬着的!
陈莫狂在幸灾乐祸,李朝夕暗暗忖度:
谢清禾不让他帮助,他倒是听她的,可是她若是真的变成了光头……他是觉着她怎么样都好看,就怕谢清禾心底介怀。
怎么办呢……
李朝夕遥遥看着那轰隆的雷劫,心底顿时有了打算。
谢清禾是说不让他帮,他自是要听她的,免得她生气。
可是,若是别人想帮,他要帮别人呢?
李朝夕唇角浮现一抹微笑。
他笼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曲起,一道隐秘而强劲的灵气顿时飞出,直直地打在陈家家主陈莫狂的腿弯。
陈莫狂:???
谁暗算他?
那灵气如此隐秘而深厚,十足的力道将他整个弹起,竟然拔地而起,向着雷劫处飞去!
陈莫狂的瞳孔都收缩了!
怎么会这样!
他没想替谢清禾挡雷劫!
这个鬼点子多的要命的白切黑女人,就该尝尝被雷劈的焦黑的滋味!
可是现在……
他根本没办法扭头回去,这灵气是谁搞的鬼!
身后,大师兄李朝夕在众目睽睽之下追了过来:“二师弟,你怎么如此冲动?非要帮小师妹挡雷劫!”
“大师兄明白了,原来你是如此深爱着你的未婚妻,想要为她付出!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身为大师兄,我定然要帮帮你!”
李朝夕就那么飞了过来,亦是帮谢清禾挡雷劫。
陈莫狂傻了:……
他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的几千道金丹雷劫,喃喃自语道:“谢清禾,我好好一个大师兄,愣是被你带成这样了!”
这么会使诡计会耍赖的人,还是他那个风光霁月的大师兄吗?
头顶,几千道雷劫,黑压压的一片,已经劈下来了!
滋啦——!!
陈莫狂的头发俱都竖了起来!!
他要是死了,就是被这一对黑心的小夫妻给坑死的。
……
谢清禾没想到,二师兄平日里跟她不对付,关键时刻竟然来帮她挡雷劫!
二师兄真好,下次少坑他几次。
大师兄真好,渡完雷劫多亲他几次。
有了陈莫狂与李朝夕相助,头顶上的雷劫越发多了,但是却足以应对。
李朝夕气定神闲,陈莫狂狂妄狞笑,谢清禾只需要应对遗留下的部分威力便可。
她保住了自己的头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甚至有时间去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她的心眼子就是她的金丹数,现在她四十个金丹,那么以后八百个心眼子,是要分批次渡雷劫,还是一块统一考试渡雷劫啊?
好难懂啊!
天际数千道雷劫积蓄在天幕之上,将圣都都笼罩起来,阴沉沉地不透气。
最高处的山峰之上,银色的长发落在地上,圣帝微微垂首,翻阅书籍的手一顿。
他看向天幕,那双冷寂的眸子里满是了然。
梅亦竹院长匆匆赶来。
“帝君,圣都异象,乃是因着谢清禾渡雷劫所致。她不过是渡金丹雷劫,便引起了这般异象,可见修为天赋惊才绝艳,远远超过寻常之人啊!”
梅亦竹说话间,满是惊叹。
谢清禾作为他的学生是在书院的第一天,而梅亦竹关注她,却在此之前。
时至今日,他看到了谢清禾那惊才绝艳的天赋,这种天赋,他曾经在另外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过。
圣帝微微有些怅惘。
他似是透过无尽的岁月,看到了另外一个女子。
那日,她的金丹雷劫,亦是乌云密布,
她是惊才绝艳的修士,他还只是一个凡人。
他忧心天有异象之下,她会受伤,她却笑着安抚他说,区区雷劫,算不上什么。
无数道雷劫劈下来,她飞身而上,笑意朗然。
也是从那时,他才知道,东方灵寒并非寻常女子。
她足足承担了数百道雷劫。
她有数百个金丹。
“帝君?”
梅亦竹试探地唤他。
圣帝回过神来。
“什么?”
梅亦竹小心翼翼道:“陈家家主,长乐宗掌门,俱都为谢清禾挡雷劫,这才如此轰轰烈烈。越有近万道金丹雷劫劈下来来,渡劫之后,圣都的城墙都有些损坏了。”
“正值与邪帝交锋之时,需要抓紧时间修复有损的城池。”
圣帝颔首:“此事交予你负责,去办吧。”
梅亦竹告退。
他走了几步,忍不住想要回头,最终忍住了。
……
谢清禾在别院里泡温泉。
温泉都被她洗成黑的了。
这一次渡金丹雷劫,她有了整整四十颗金丹!
每颗金丹里都有满满当当的灵气,这是与筑基时候完全不同的感觉,约等于筑基时期的百倍灵气。
每一道关卡,都是质的飞跃。
谢清禾的修为,从筑基期提升到金丹期,已经是百倍提升,偏偏她还有四十颗金丹,也就是4000倍的提升。
她泡着澡,泪流满面:她要是现在有八百颗心眼子,岂不是横行天下?
有了充足的灵气之后,对于外界的感官愈发明晰,她有了一种能掌控万物的错觉。
谢清禾心念一动,抬指便是一道灵气。
那灵气穿透巨石,向着更远处而去,竟然没有尽头一般。
“不愧是四千倍加持……”
一道有些无奈的声音遥遥传来道:“你还要洗多久?”
谢清禾:“这就好了!”
好家伙,在温泉泡了俩时辰了,一心沉迷于研究四十颗金丹,差点忘了大师兄还在外面等着。
她换了衣裳出去,“大师兄!我金丹啦!”
李朝夕略微怔然看着她。
温泉的氤氲犹在,她从雾中走来,肤如凝脂,隐隐有含着雾气的馨香传来,他心跳不知怎么,竟然漏了一拍。
李朝夕明明没泡温泉,倒是觉着自己也像是泡了温泉一样,浑身发热。
他轻咳一声:“我们该说正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后悔了。
他现在其实并不想说什么正事,他只想将她摁在怀中细细亲吻。
然而身后,陈莫狂出现了。
他嘴里叼着草,脸色很差:“我灵气都用完了,差点掉了一个小境界,你准备怎么赔我?”
“赔?”
谢清禾连连摇头:“我没钱!赔不起!”
修士灵气消耗之后,两种方法可以恢复灵气:一种是修炼打坐,一种是吸取灵石。
修炼打坐谢清禾帮不了陈莫狂,除非是双修才可以,她跟陈莫狂可没关系。
第二种是吸取灵石,目前来说,谢清禾的账户余额保持稳定的数字:0
“修炼我帮不了你,灵石我一块没有!”
陈莫狂翻了个白眼,嘴唇都撇起来了。
“就知道跟你沾边没什么好事儿。”
李朝夕挑眉:“那我呢?我的灵气也没了。”
谢清禾的脸突然红了:“这个倒不是不行。”
李朝夕微微俯身,声音低沉,几乎在她的耳边:“这个?是哪个?”
两个人的气息胶着在一起,谢清禾觉着几乎呼吸不过来了。
不是吧……要不然正事暂停,先去双修?
陈莫狂一把将他们俩拉开,他气急败坏:“你们俩干什么!”
“我的施恩还没有救出来,你们俩禁止在我面前腻腻歪歪!”
李朝夕似笑非笑:“陈莫狂,你想清楚再说话。”
陈莫狂被噎了一下。
饶是已经是陈家家主,在大师兄面前,亦是不敢过于放肆。
他一脸大义凛然:“现在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吗?我们说正事!”
谢清禾:。
好吧。
谢清禾的眼眸微微发亮:“我准备召集深海诸人。”
深海的人,一直在坚守他们的“道”。
在圣都看来,深海处在“沉睡”阶段,那是因为,需要深海继承人来唤醒他们。
召集
数万道雷劫短时间高密度地劈下来, 将圣都的城墙都震裂了。
圣都书院院长梅亦竹忙了一整天,直至深夜才返回家中。
梅府幽深寂静。
这是圣都最中心位置的府宅,与圣宫毗邻, 是圣都心脏的位置, 代表着圣帝最深的信任, 和最极致的宠爱。
梅亦竹沐浴之后,他忽而看向庭院之外, 复又看向不远处的帷幔。
眼睛微微眯起,梅亦竹警惕地说:“是谁?”
他的手指微微曲起, 一道灵气向着帷幔处而去。
灵气之劲力穿过帷幔, 掀起了一角。
粉色的裙摆微微浮动。
轻盈的少女从阴影处现身。
谢清禾俏生生立在他面前:“院长, 是我。”
梅亦竹面色平淡。
谢清禾来找他做什么?
还是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
梅亦竹微微皱眉:“你鬼鬼祟祟来我这里做什么?”
谢清禾向前走了两步。
她说:“因为我要找你说一些鬼鬼祟祟的事情。”
梅亦竹眼神微动。
她面对他的态度,不像是面对圣都学院院长,而像是……
谢清禾行至他面前, 微微俯身,一道飘渺的声音传来,却恍若泰山压顶一般, 震的他半晌没有说出来话。
她说:“深海。”
……
茶已凉。
谢清禾起身离开。
“吱嘎”。
座椅被拉开。
梅亦竹终于忍不住, 问出来白日在圣帝那里没有问出来的话:
“寻常人只知你雷劫异常,我们却知道你不止一颗金丹。你若是缺了一颗金丹,会怎么样?”
谢清禾愣住了。
她说:“我没试过。但是,我怎么会缺金丹?”
梅亦竹踟蹰一瞬。
分明刚才与谢清禾谈判的时候, 他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院长。
他说:“罢了。只是随便问一问。”
梅亦竹唇角微微有些苦涩:“总之……我会帮你的。”
谢清禾觉着奇怪, 到底还是离开了。
她亦是思考梅亦竹问出来的这个奇怪的问题:她有这么多金丹, 缺了一颗会怎么样呢?
谢清禾:系统系统, 你说话啊!
系统:你是指哪方面?
谢清禾:我怎么知道哪方面?是梅亦竹问我的。
系统:金丹乃是一个修士的根基,若是缺了金丹, 便不能修行了。
谢清禾:我知道啊。但是我不是有很多个金丹吗?
她有些明白了:若是我将我的一个金丹给别人呢?比如说我将一颗金丹给我大师兄?
系统:宿主,现在你将神魂沉入到丹田里,观察你的金丹们。
谢清禾依照系统所说,看到了她的那些金丹。
那些金丹用一种极为神秘的方式排列着,每几个金丹连接成一种奇异的图形。
而那些金丹并非孤立存在,而是有着银色的线将它们连接着。
系统:宿主,你在运行灵气的时候,应该感觉到了吧,每个金丹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这些金丹按照特定的方式运行,若是丢失一颗金丹,那么就意味着整个阵列都废掉了。
它在谢清禾面前做了演示。
系统:假设你将这枚金丹挖出来,那么你这个独立的法阵就失去了所有的效果,其他的金丹便成了废丹。同样的,若是这个法阵时效,便会影响到剩余的金丹阵列。
系统给了最后的总结:所以,修仙界里只拥有一颗金丹的修士丢了金丹会怎么样,你其实并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谢清禾明白了。
即便是她有几百颗金丹,若是丢了一颗金丹,也会造成极为可怕的后果。
那么梅亦竹问这些话的意思是?
谢清禾心头一动,拿起来玄机镜就给蓝奇文发消息,查一查梅亦竹早年的遭遇。
很快,蓝奇文的消息便回来了:“梅院长是梅家的庶子,本来修仙天赋很是一般,不受重视,后来他在修仙界云游几十年,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金丹期了,修为天赋惊才绝艳,而后一帆风顺,深受圣帝器重,直至成了圣都书院的院长。”
谢清禾若有所思。
……
“深海到底有多少底牌。”
陈莫狂忍不住问道。
谢清禾竟然就这么泰然自若地从梅亦竹的院子里出来了,更为离谱的是,梅亦竹竟然没有杀了谢清禾,或者将此事禀告给圣帝,而是打算倒戈??
谢清禾神秘一笑。
“很多。”
“远远比想象中的更多。”
这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
深海不是浮现于表面的。
它不像是圣宫一样巍峨屹立,如同高山一般让人窒息,沉重。
而是像是云雾,像是春风一般,无处不在。
两个人走在圣都的街上,她与名义上的未婚夫陈莫狂一同出门。
与梅亦竹的私会,便是瞒过了独孤圣盯梢的耳目。
陈莫狂皱眉:“你从深渊之底得到了什么?你难道拿到了深海的名单?”
谢清禾沉默了些许:“我没有名单,也没有名册。”
陈莫狂抓头发:“那你怎么知道梅亦竹会是深海的人啊?你怎么找的深海的人啊!?”
谢清禾顿了顿:“我只是重复了我娘的轨迹。”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追赶东方灵寒的轨迹。
那个女子的身影,始终笼罩在她的身上,她追寻她的脚步,看过了隐秘的风景,得知了当年的那些事。
北斗州、陈之火、结拜兄弟、谷雪……太多的事情汇合在一起,谢清禾便追随着这些未曾湮灭的真相,一点一点地寻找那些蛛丝马迹。
奇闻阁的消息,帮了她太多。
于是她知晓了当年发生之事,得知了东方灵寒曾经与哪些人把酒言欢。
她与圣帝的思维方式并不一样,他崇尚强权,而她,找寻的是爱。
“我找的人,是心中有爱的人。”
爱,是深海经久不衰的生命。
圣宫高高在上主宰者修仙界,为了维护圣宫的崇高地位,暗中夺取灵矿,用尽各种手段,倒行逆施,这些年来变本加厉。
而在这种高压之下,反抗的,推诿的,称病不出的,都有可能是深海中人。
在风雨飘摇之际,谢清禾无惧生死。
她要一个一个试。
陈莫狂:“试错了怎么办?”
谢清禾笑的很鸡贼:“你以为,我真的一个人去的?”
她可不是一个人去的。
李朝夕与她寸步不离。
当谢清禾出现在梅亦竹的面前,李朝夕就在庭院中。
陈莫狂不说话了。
“下一个,是谁?”
谢清禾:“上次为了灌醉独孤圣,让叶奈偷了叶家的藏酒,据说叶奈被叶家抓回去,至今没出现。如今,也该去看看他了。”
……
叶家。
一阵寒风拂过,趴在书籍上流口水的叶奈一个激灵。
他擦了擦口水,抬头看到谢清禾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我这是做梦?怎么在我家看到你了?”
“朋友,够义气!竟然敢闯叶府!”
不知道叶府是以守卫严密著称的吗?
便是当年独孤圣想要闯进来进叶家家主,都被打出去了。
谢清禾背着手巡视叶奈的房间,房间里到处堆的都是书籍。
“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读书读的开心不?”
叶奈脸都要扭曲了。
他一点都不喜欢读书。
“还说呢,我现在整天被我爹按头看书,每天要看一百本书……我哪儿是看书的料啊,我只想喝酒!只想练剑!”
谢清禾笑出声来。
“这是为你好。”
叶奈白眼都要飞出来了:“我劝你好好说话。”
谢清禾:“那我走了。”
她作势要走。
叶奈连忙站起身来,拦住她:“别别别,我都好久没见过熟人了!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咚咚咚。”
有人轻敲门。
“不速之客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叶家管家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他的身形微微佝偻,周身没有半分灵气溢出。
谢清禾却不敢小瞧。
这分明是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将气息收敛至凡人。
她恭敬道:“前辈,我来找叶家家主谈个事情……”
她看了一眼叶奈:“顺便,借个人。”
……
一个时辰后。
叶奈站在叶家的门口,整个人都傻了。
他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出来了?
叶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将我借出来?……等等,为什么你能跟我爹说得上话?你们说了什么事情?”
谢清禾说:“局势不明之时,叶家家主是为了保护你,才将你压在家中。但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叶奈:“什么?”
谢清禾:“第九阁,重出江湖!”
“什么!我们要做任务?”
叶奈微微兴奋起来。
自从谢清禾晋升之后,第九阁便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再也没有当年的热血了。
如今,阁长召集众人,是要执行什么任务?
谢清禾:“不是刑院的任务,而是我自己的任务,要来吗?”
叶奈抱着剑:“第九阁,不分彼此,阁长的任务,就是我们的任务。”
“别废话了,赶紧上。”
他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任务这么紧急?”
谢清禾微微眯眼:“小王爷危险。”
圣帝飞升在即,王圣人即将斩尽尘缘。
公主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便是一向招摇的小王爷也失去了踪迹,这很不正常。
新的圣帝会如何杀小王爷?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会允许新的圣帝出现。
昆仑
“小王爷到底在哪里?”
王宫宫人们跪伏在地, 不住地磕头:“小人们也不知道小王爷在哪里,诸位莫要为难小人们了!”
林惊风火气都要上来了。
他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小小的黑色蛊虫:“看来不得不给你们吃点苦头,才肯说实话了!”
叶奈一手拎着酒葫芦, 一手把玩着剑柄:“或许也可以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施言低头掏药丸:“我刚杀了几个邪修, 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一点折磨人的法子, 保证能折磨个几百年还不死……”
陈丹瞠目:“施言,你可是医修啊!算了, 还是我来吧,我手中这道符, 能让人变成最称心如意的傀儡!”
明凛连连摇头:“你们都好残暴……还是我这个卜修好, 我呢, 只需要算一卦,就知道他们的结局了。”
他拿起来铜板,行云流水地抛出, 占卜。
“呀……”
明凛道:“大凶之兆。看来你们凶多吉少,是逃不脱了。”
他站起身来,向着几个人伸手:“天意如此, 请吧。”
跪伏在地的宫人们瑟瑟发抖, 他们不过是凡人,哪儿受得了这什么傀儡千刀万剐邪修折磨人的东西……
有人大叫一声,打破了寂静。
“我曾经看到小王爷深夜偷偷前往公主府邸,而后公主不见了, 小王爷也不见了!”
谢清禾一愣。
王玄素公主不见了?
可是他们刚才去拜访过王玄素公主, 公主偶感风寒, 神情微有不振而已, 哪儿不见了?
等等……
谢清禾便要走近他,“公主何时不见了?”
“现在的公主不是……”
那人的眸子里有些恐慌, 旋即瞳孔放大,萎靡倒下。
林惊风接住了他,查探之后摇了摇头。
再去看其他宫人,竟然俱都倒下了。
叶奈冷笑着道:“王圣人,你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只有微风浮动。
死寂一般。
蓝奇文:“能在我们面前出手,毫无声息地将这些人杀死,绝非寻常人能做到。除非……下一任圣帝,已经觉醒了。”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皇帝是凡人,若是修为如此强盛,那么便是斩了尘缘……也不知道如今斩了多少了?有没有斩到小王爷?
……
公主殿。
此前病弱的公主被叶奈的剑斩成两半。
人形化去,唯有纸人游离在空中,化作点点焚烧的纸星。
能瞒得过众人的纸人,绝非寻常纸人,应当是早就安排布置的,早就贴身模仿公主一言一行。
谢清禾眉头紧皱。
她没想到王圣人这么快的就下手了,分明距离他成为圣帝,还有一段时间。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王圣人也等不及了。
在她与王圣人此前的会面中,王圣人曾经开口拜托谢清禾保住王玄素的性命。
谢清禾这次来皇宫,见到了公主,还以为王圣人还没有向王玄素下手,可是现在看来,早就下手了。
“小王爷聪明伶俐,怕是早就看出端倪……他很有可能与公主王玄素联手,也有可能同时落入王圣人之手……”
“不知道小王爷与王玄素是否还在世?”
谢清禾沉吟:“王圣人现在并不敢向圣帝发起挑战,那么便不会现在杀了王玄素与王也。虽然他们没死,但是他们的处境,大抵不会太好过。”
小王爷是修士,想要困住一个修士,并且夺取修士的性命,可不是一件简单之事。
谢清禾不敢想小王爷会怎么面对兄长的转变。
陈丹:“现在怎么办?”
这毕竟是皇宫,修士闯进来这么久,已经是于理不合。
围着他们的侍卫越来越多,极为警惕地拿剑对着他们。
谢清禾想了想:“既然王圣人不敢直接见我们,那么……”
“我们直接去见王圣人!”
她倒是想看看,当初那么请求自己保住王玄素性命的王圣人,如今是哪里变了?
她心底隐隐有些复杂。
她说不清楚自己执意要见到即将成为圣帝的王圣人是为什么,也许……是为了当年的那个女子。
那个在成圣之前,被放弃的,被亲手斩杀的女子。
……
谢清禾再次见到王圣人的时候,觉着他身上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上次见到王圣人,他是凡人帝王,如今的他,身姿隐隐有仙骨,发梢微微泛着银光。
那银光柔和纠缠着他的长发,从下而上地吞噬着他。
谢清禾怔然。
她比自己预想中的,看了王圣人更久。
谢清禾抿了抿唇,收敛了眸中情绪。
她说:“小王爷呢?我担心他出事儿。”
王圣人含笑道:“怎么,如今你连我这个王也的哥哥都不信了?”
谢清禾微微眯眼。
她还未曾与圣帝撕破脸,王圣人也不知道谢清禾的筹谋,他这才想要糊弄谢清禾。
谢清禾心知他会这么说,她只是想要看一眼王圣人。
她现在知道了。
如今的王圣人,少了一丝“人性”,多了一丝“神性”。
如果说,斩尽尘缘,杀戮亲人,是神性的话。
王圣人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总是失踪,他与我并不相同,他乃是修士,我尽管贵为皇帝,却是凡人,如何能奈何住他?”
谢清禾:“王玄素公主不见了,我看到的公主,是用法术变幻而成的。她很危险,她会死。”
王圣人的眉眼间笼上一层担忧:“我已经派人前去调查,亦是将此讯息传到了圣宫,相信很快便有刑院的人来调查。”
他说到这里,看向谢清禾:“我倒是忘了,你如今是刑院的部长。不知你这次带人闯入皇宫,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呢?”
那眸光里,隐隐是威慑与冷寂。
他已经决意要杀了王玄素与王也。
谢清禾明白了。
谢清禾透过王圣人的目光,隐隐看到当年东方灵寒的夫君。
圣帝,亦是如此决绝地想要杀了东方灵寒。
遗憾吗?
是遗憾的。
东方灵寒有多么吸引他,就有多么想要毁掉她。
她带给他的爱,让他明白的爱,越是浓烈,那么当亲手毁灭的时候,便能助他成为远超前任的圣帝。
这也是为何,这一任圣帝竟然敢肖想飞升之后再次重掌修仙界之事。
他本就比历任圣帝要强。
这种强大,来自于被他亲手杀了的东方灵寒。
何其荒谬。
谢清禾的眼睫微微颤动,敛去了其中的水痕。
她低声道:“王圣人可还记得当时的嘱咐?你救我,让我救她。可还算数?”
王圣人微微一愣,像是才想起来那般。
“是有那么一回事儿。相信谢部长,会全力营救小女的。”
谢清禾的声音微不可闻:“嗯……我会救她。”
她救不了当年那个被夫君杀死的东方灵寒,但是她可以救即将被王圣人杀死的王玄素。
救她们。
救自己。
王圣人微微靠向椅背。
他的身影陷入到阴影里,唯有半面脸还是光明的。
谢清禾轻声道:“可是,谁又来救你呢?”
王圣人的脸色晦涩难明。
他沉声道:“你在说什么?”
谢清禾再次抬眼,眸中已经没有丝毫情绪。
她莞尔一笑,撕开了那层隔膜。
“王圣人,你要杀你女儿,可是你爹要杀你,你又该如何去做呢?”
……
人皆可杀。
这就是成圣的关键。
凡人皆可杀,世人皆可杀,万物皆是蝼蚁,唯有圣帝凌然于众人之上。
圣帝深谙飞升真相,所以他要杀戮王圣人。
王圣人知道吗?
谢清禾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王圣人知道了。
王圣人阴沉地看了她许久,要将谢清禾逐出大殿。
谢清禾没有动。
她说:“你是要被圣帝杀死的人,我也是要被圣帝杀死的人,你自觉比我高贵,又高贵到哪里去呢?”
“凡人历练几十载,你距离下一任圣帝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可你想过,这是断头之路吗?”
……
“怎么样?”
第九阁的众人围上来。
谢清禾出了大殿,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低声说:“王圣人已经将公主失踪之事报给圣宫,圣宫安排了刑院独孤圣亲自来查,这里没我什么事儿,我们去找王玄素与王也。”
蓝奇文:“去哪儿找?”
谢清禾说:“昆仑。”
蓝奇文:“为什么是昆仑?”
谢清禾:“王玄素的母亲是昆仑的人,传闻昆仑有一座镇守天地的柱子,身在昆仑之柱,便无人能闯入昆仑。”
“同样,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蓝奇文皱眉:“是王圣人说的吗?如今生死攸关,昆仑距离圣都很是遥远,我们若是赶赴昆仑再回来,恐怕就来不及了。若是王圣人故意将我们支开的呢?”
谢清禾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王圣人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有些了然地看着谢清禾,说原来谢清禾知道的更多。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注定要成为下一任圣帝,而如今的圣帝,自然会飞升让位。
谢清禾不明白,这天道的力量:飞升的圣帝是不可能留在修仙界,自然更不可能继续成为圣帝。
没有人能对抗天道。
他似笑非笑。
王圣人的面容彻底笼在阴影里。
他说谢清禾不想死,他可以理解,但是帮不了她。
作为她遵守诺言的奖励,他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圣帝,望谢清禾好自为之。
每个人的路,都无法回头。
他不会停下,就像是当年的圣帝。
谢清禾微微舒了一口气。
她看向遥远的昆仑。
昆仑之柱的消息,是冯嫣然刚刚给谢清禾的。
她是昆仑独女,昆仑,最近并不太平。
“我们前往昆仑。”
谢清禾说,“赶在王圣人下手之前。”
有变
一行人星夜前往昆仑。
深夜, 密林里燃起来篝火。
众人搭好了入夜的帐篷,凑在一起取暖。
越是往北,就越是寒冷, 异象也愈发明显, 今日竟然遇上小雪。
“冯嫣然还没到吗?”
谢清禾:“奇怪, 我们约好了到这里集合。”
第九阁的几人有些忧虑,冯嫣然给了他们消息之后, 自己却不见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谢清禾想了想:“冯嫣然跟那只小狐狸在一起, 应当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只小狐狸狡诈得很, 小狐狸金璨不会让冯嫣然出事的。
“先休息, 睡醒之后我们便直接去昆仑。如果冯嫣然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她也一定会在昆仑。”
昆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谢清禾的心底涌上一层淡淡的忧虑。
……
昆仑山脚下。
谢清禾耐心地说:“我们是圣都书院学子,与其他势力都没有关系,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修仙界中,书院的修士们不属于任何势力,一般来讲, 都会给书院学子大开绿灯。
然而谢清禾他们以书院第九阁的身份拜访昆仑, 却被拒之门外。
“回去吧!”
昆仑为首的修士唤作松宣。
松宣:“哪怕是圣宫的人来,也进不去。”
他挥手,昆仑之门便又关闭了。
雪更大了。
一望无际的白色侵袭了视线。
一行人沉默地立在雪中。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蓝奇文忖度:“昆仑突然紧闭大门,倒是有可能因为即将大战的原因, 可是连书院学子都不见, 这种情况很少见。”
“我们若是进不去昆仑, 岂不是一切白费了?”
谢清禾低着头用玄机镜, 她发完了最后一条消息:“今夜子时我们闯昆仑!”
叶奈:“你怎么闯?”
谢清禾:“我联系了奇闻阁,奇闻阁阁主说亲自带我们……”
众人:啊?
奇闻阁阁主是修仙界中最神秘的人, 奇闻阁势力深不可测,难道奇闻阁阁主能带着他们直接闯入昆仑?
谢清禾顿了顿:“他带我们偷渡。”
众人:???
……
银白的雪地上,骤然一阵微风。
身披黑袍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叶奈的剑已然拔出:“是谁?”
“是我。”
奇闻阁阁主森冷的面具,在雪光与剑光中交织。
谢清禾从帐篷里出来,她说:“你来了。”
奇闻阁阁主东方纵横是主动找的谢清禾,谢清禾看到消息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但是他说,他有办法带谢清禾进入昆仑,谢清禾便允许他来了。
她抬手,“走吧,我们收拾东西,进昆仑。”
东方纵横与谢清禾走在前面:“为什么不找我?”
谢清禾装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东方纵横的面具挡住了他的面容,看不到他的情绪。
他说:“非得让我找你?”
谢清禾摇头:“非也非也,你谋而后动这么久,再等等又如何?”
东方纵横:……
谢清禾是在报复他之前的行为。
在谢清禾尚未觉醒之前,东方纵横的奇闻阁按兵不动,一直在观察她。而后谢清禾主动找上奇闻阁买消息,东方纵横亦是暗中筹谋。
直至谢清禾在三十六道天梯一鸣惊人,而后经历诸多事情,竟然成了深海继承人。
他只好道:“你找了他们,为什么不找我?如今我变成了深海的笑话了。”
谢清禾哼了一声。
“明人不说暗话。”
东方纵横:。
谢清禾真是不讲道理,奇闻阁走的便是神秘路线,岂有当明面上的人道理?
谢清禾连连点头:“没人说过我讲道理啊!”
她以前是想讲道理的,可是谁让修仙界的强者都不怎么讲道理呢?
东方纵横叹了一口气,“这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
谢清禾:“复杂的话就不用讲了,你确定我们要从这儿进入昆仑?”
奇闻阁阁主东方纵横带着众人,走着走着,便出现了悬崖。
谢清禾闭着眼睛,面上被悬崖的风吹的生疼:“等等,你再说一遍?我们要从这儿跳下去?”
东方纵横:“是的。”
谢清禾:“我有理由怀疑你其实是圣宫的人,想要干掉深海。”
东方纵横:“你知道不可能。”
他顿了顿:“我复姓东方。”
东方纵横,东方灵寒。
是同一个姓氏。
他以为亮出来自己的姓氏,她就会相信他是站在东方灵寒这一方的吗?
谢清禾:“为什么不可能?我亲爹还要杀我的。”
东方纵横微微有些沉默。
他转身看向悬崖:“跳下来。”
竟然就率先跳下去了!
谢清禾:!!!
众人对视一眼,俱都跳了下去。
谢清禾叹了一口气,也跳了下去。
坠落,失重。
良久良久,谢清禾睁开眼睛,她落在了一处柔软的草地上。
“不是悬崖?”
东方纵横:“奇闻阁坐拥修仙界情报网,这种隐秘之事,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一旦进入禁忌之地,那么生死便不受保护了。”
修仙界中的规则,强闯入他人洞府,视作完全可以被斩于剑下。
闯入昆仑,可不是那么好闯的。
谢清禾似笑非笑:“你不是也来了?你今日来,恐怕不仅是因为我没有找你吧,而是因为昆仑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东方纵横深深看着谢清禾:“你的成长过于惊人,我从未想过,你会蜕变成这样子。”
谢清禾连连点头:“我也没想过!”
她现在可是有四十个心眼子的人了,跟之前的缺心眼能比吗?
走了没多远,便是一道石门。
东方纵横摆弄许久,石门开启,他率先走进去。
蓝奇文凑过来,小声道:“我怎么觉着奇闻阁阁主所图甚大?他好像早就来过很多次。”
谢清禾亦是压低声音:“不怕他起别的心思,他跟我们是一伙的。”
谢清禾最近召集深海,她已经确信奇闻阁亦是深海一员。
即便是东方纵深有了别的心思,她也丝毫不惧:“我已经摇人了,很快就到。”
陈丹:“是陈家家主陈莫狂?还是长乐宗掌门李朝夕?”
谢清禾还没有回答,东方纵横的声音道:“快来,昆仑有变!”
……
血色弥漫。
仙气飘飘的仙人之境,如今四处是倒在地上的尸骸。
鼻尖涌上浓郁的血腥之气,谢清禾与众人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第九阁众人配合默契,查探现场。
林惊风:“死法诡异,都是被吸干了灵气而死。像是邪修的手段。”
施言摇头:“金丹都没了,都没救了。”
明凛占卜道:“大凶!我们应该立刻跑路。”
叶奈擦拭着他的灵剑:“是沈御舟,他先下手了。”
陈丹悚然一惊:“邪修不是正在对圣都虎视眈眈吗?怎么会来昆仑?”
“刚才的修士松宣不对劲。”
若非他们从秘密通道进来,怕是不知道封锁中的昆仑出了这等大事!
谢清禾立刻传讯给刑院,请求支援。
她说:“我们要快点进入内殿,冯嫣然不见踪影,昆仑情况瞬息万变,极为危险。”
与此同时,她的心头升起一丝淡淡的疑惑:怎么会这么巧?
她来到了昆仑,沈御舟也来到了昆仑?昆仑柱,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急匆匆赶赴昆仑内殿,谢清禾的耳边隐约出现了狐狸的唳鸣。
她几乎疑心听错了。
这一迟疑,便让她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谢清禾环视左右。
他们距离昆仑内殿不远,到处是倒地的修士尸体,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大雪中,一切寂静的过分。
谢清禾脚下踩着积雪,她若有所思道:“等等……”
“什么?”
旁边的东方纵横看向谢清禾。
谢清禾说:“我听到了小狐狸金灿灿的声音,但是没有找到它。它这只狐狸呢?”
东方纵横的面具变得格外森冷。
他一步一步向着谢清禾走过来:“我们要去内殿。”
“什么内殿?”
谢清禾往后退:“是真的内殿,还是昆仑柱?”
什么?
陈丹悚然:“小谢你在说什么?”
叶奈的剑,已经飞向东方纵横!
谢清禾:“东方纵横能知道秘密入口,那么已经沦陷的昆仑自然守不住这个秘密,沈御舟也会知道。”
“我刚才觉着哪里不太对劲,怎么会这么巧,沈御舟要来昆仑?”
林惊风皱眉:“我没明白,奇闻阁阁主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
“不。”
谢清禾微笑。
她看着戴着面具的奇闻阁阁主。
“戴着面具会保护自己,让别人看不到自己的面容。同样的,若是里面换了人,恐怕也不会让人发现。”
“我见到的那人,确实是奇闻阁阁主东方纵横。可是进入石门之后,这个人,却不是东方纵横。”
她叹了一口气。
“我熟悉小狐狸金灿灿的声音,它在唤我。既然我找不到它,那么这里很有可能是幻境。”
叶奈的剑终于落下。
“东方纵横”的身影被斩成两半,他的声音狰狞而虚无:“太晚了,你们已经进入昆仑柱内。”
谢清禾一笑:“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们进内殿?恐怕,我们还没有真的完全被你控制。”
当“东方纵横”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雪中,周围的幻境终于缓缓碎裂。
蓝奇文倒抽一口冷气,看向四周。
“这……就是传说中昆仑柱?”
山峦迭起,本就巍峨,而眼前一座顶天立地的山出现在他们面前。
无数的微光围绕着顶天柱子,瑰丽而绚烂的色彩几乎填满了整个视野。
冯嫣然抱着小狐狸,一脸的释然:“幸好金灿灿将你们唤醒了!”
“差点就要献祭给昆仑柱了!”
危险
昆仑的血色, 是随着大雪一同到来的。
当邪帝沈御舟第一个脚步落在厚厚的积雪上,一切便都已经无法挽回。
杀戮与死亡,血腥与哀嚎。
沈御舟的到来, 就是死神的降临。
昆仑山掌门冯肃与掌门夫人屠萱率昆仑弟子抵抗, 向圣宫传送消息求援, 然而一人的出现,让这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昆仑长老, 袁阴。
袁阴,曾经是冯肃掌门最为器重的长老, 更打算将冯嫣然许配给袁因。
然而圣帝的旨意打破了这个计划, 加之冯嫣然的逃走, 袁阴成为了昆仑的笑柄。
当沈御舟的橄榄枝落下的时候,袁阴接住了它。
袁阴与沈御舟里应外合,早有准备的他们迅速地将昆仑收入囊中, 昆仑闭锁,不出不进。
谢清禾说:“你爹娘呢?”
冯嫣然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冯嫣然与小狐狸金灿灿赶往昆仑途中, 便碰到了袁阴, 她并不知道袁阴的叛变,一时疏忽便被抓了。
袁阴将她关押在了昆仑柱。
谢清禾皱起眉头,环视左右:“等等,你之前告诉我的消息, 是从哪儿得到的?”
谢清禾赶来昆仑柱, 是因为冯嫣然, 冯嫣然若是早就被袁阴算计着, 那小王爷他们的消息还属实吗?
冯嫣然脸色发白。
“对不起,是袁阴告诉我的。我从小被他教诲, 我没想到他竟然骗我。”
谢清禾叹了一口气。
那么便是沈御舟想要她来昆仑柱。
冯嫣然抱着小狐狸的手微微发紧,小狐狸被她勒的痛叫一声:“你已经说了八百遍对不起了!这不是还有好消息吗?”
“什么好消息?”
冯嫣然说:“小王爷与公主确实在昆仑柱,只是昆仑早就被沈御舟掌控,我知道沈御舟一直想杀你,这次将你引过来……实在是对不起。”
她说:“只是小王爷的状态不太好,他似是生了心魔。”
根据冯嫣然的讲解,昆仑柱是昆仑存在的基石,关于昆仑柱的秘密,只有昆仑掌门才知晓。
这次沈御舟向着昆仑掌门发难,掌门与掌门夫人生死不知,冯嫣然被关在昆仑柱,小王爷与公主也被关在昆仑柱,沈御舟又将谢清禾抓来了……
蓝奇文他们探查附近之后回来了:“昆仑柱里有很多煞风,这些煞风形成了天然的牢笼,我们跨越不过去,需要时间。发现了小王爷他们,但是隔着煞风,没办法接触小王爷,小王爷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谢清禾跑过去查看。
隔着冲天而起的煞风,隐约看到小王爷神色阴郁,神情呆滞。
他的眼睛已经全变黑了,这是陷入心魔的症状。
谢清禾喊他未果。
冯嫣然说:“我们已经喊了很久了,小王爷像是遭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说着什么哥哥之类的话,根本醒不过来。”
谢清禾懂了。
小王爷知道王圣人要杀他的事情了。
王圣人一向最为宠爱小王爷,如今却要亲手杀了王也,王也怎么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冯嫣然垂头丧气:“都怪我平日贪玩,总是跑出昆仑,我对昆仑柱囚笼是一概不知,我都出不去……”
“先凑在一起汇总一下信息,商量一下。”
等盘点完所有的信息之后,谢清禾脑袋都大了:“我就是不明白沈御舟想要做什么?”
这些线索像是一团乱麻,谢清禾根本找不到下手之处。
但是她知道,沈御舟如此大手笔,一定是向着颠覆修仙界筹谋着。
“等等……”
谢清禾皱眉:“沈御舟的重点,不是‘杀’,而是‘集’。”
“集是什么意思?”
谢清禾缓缓梳理道:“昆仑柱是昆仑的秘密,里面有天然的煞风分割,它的来源十分诡异,普通修士的灵气无法穿透它。所以很适合当做关押修士之地。”
“换句话说,我们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沈御舟,和王圣人想要我们出现在这里。他们两个人,各怀鬼胎,却肯定有共通之处……”
蓝奇文眼睛亮起来:“圣帝?”
“对!”
谢清禾终于明白了!
“原来王圣人早就知道圣帝的打算!”
怪不得谢清禾告诉王圣人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所动,因为他早就知道。
“王圣人知道圣帝要杀他,所以他也想让沈御舟杀了圣帝,这样他便顺理成章成为新的圣帝。”
这才是王圣人没有杀了王也与公主的原因。
“王圣人在帮助沈御舟。”
谢清禾皱眉:“糟了,这里的情况,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她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沈御舟的杀手锏。
修仙界众人都以为沈御舟会率领邪修向圣都发起战争,却没有想到,沈御舟的目光,始终是在昆仑柱。
谢清禾当机立断,抄起来匕首,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冯嫣然大吃一惊:“你要做什么?你怎么伤害自己?”
谢清禾喃喃道:“我在摇人。”
她出发之前,大师兄李朝夕在长乐宗,他知道谢清禾来昆仑,却定然不知道昆仑的情况如此复杂。
如今已经是生死危亡之际,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李朝夕。
她受了伤,他会立刻知道,他便会赶过来。
冯嫣然:!!!
一不小心吃了一嘴狗粮。
小狐狸尖尖的牙齿扣在她手腕上。
冯嫣然:“怎么了?”
小狐狸金灿灿轻轻叫了一声:我也会陪着你的。
冯嫣然眼神一软。
谢清禾垂着眼眸,将自己的手腕包扎起来。
“大师兄知道情况很快便会赶来,二师兄也会做出来反应……东方纵横不是吃干饭的,他进了昆仑被摆了一道,不知道怎么报复沈御舟。”
她说:“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御舟化作‘东方纵横’引我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
袁阴英俊的脸上满是阴沉。
高大的身影染着血色,他手中垂落的剑落下血滴。
“嘀嗒”。
沈御舟凝视着他:“你还是太心急了了,冯肃还未说出开启祭坛的方式,你便杀了他们。”
耽误许久没有进度,他本想引着谢清禾前往祭坛试试,但是却被冯嫣然唤醒了。
“我不是说了先不要杀他们吗?”
袁阴的身后,倒着一对相拥的男女。
正是昆仑掌门冯肃与掌门夫人屠萱。
他们被一剑割喉。
袁阴没有擦拭血迹,随意地收起剑:“有冥主申屠逸在,显然死了的冯肃,比活着的冯肃更容易开口说话。”
这些天百般折磨,冯肃一直不肯吐露昆仑柱的秘密,也不肯说出祭坛的开启方法,再这样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不远处的阴影里,出现了一人的身影。
冥主申屠逸:“合着我刚来就要打白工?”
沈御舟:“你来晚了。”
沈御舟与冥主申屠逸结盟之后,两个人在修仙界中变成了凶神,谁也不知道他们谁杀的人更多。
申屠逸:“遇到了一个麻烦的人,耽误了点时间。”
他信步走到昆仑掌门冯肃的尸身面前,抬指便将冯肃的魂魄收起来:“神魂在我手中,什么秘密也存不住了。”
申屠逸说到这里,忽而道:“你说你将谢清禾引来了,说了事成之后,她是我的。”
他要狠狠折磨谢清禾,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清禾死了又如何,她的身体,她的魂魄都是他的。
沈御舟哈哈一笑:“事成之后,区区一个谢清禾,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衣袍随风而动。
满是狂然。
半个时辰后。
沈御舟了然道:“这便是昆仑柱的口诀。”
昆仑柱是天地变换共主的关键,一旦昆仑柱倒塌,修仙界便会天地变幻。
修仙界各地的黑塔会撑起修仙界,直至新的昆仑柱拔地而起,此时新的天地共主便可以掌控修仙界。
龙骨为引,黑塔为祭。
沈御舟费尽心机,占据了大部分的灵脉,他以倒悬的黑塔,炼制出来了□□成之力的龙骨。
有了龙骨,便可以进行下一步:黑塔为祭。
沈御舟一开始被这四个字迷惑,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黑塔上,可是后来,他与王圣人联手,得知到了一条消息:圣帝将黑塔的传人施恩关押在昆仑柱。
沈御舟便明白了:黑塔指的并非黑塔,而是黑塔继承人。
圣帝想要重掌修仙界,而他,想要掌控这修仙界。
沈御舟知道圣帝想要做什么了。
他以障眼法迷惑了圣帝,让圣帝以为他随时会向圣都进攻,而实际上,他已经掌控了昆仑。
现在,他可以以昆仑柱的黑塔传人的血为祭,祭告天地。
摧毁昆仑柱,重建秩序。
沈御舟的眸子里浮现出亢奋的阴沉。
他失去了这么多,终于看到了终点。
而最让沈御舟心动的是,成为掌控天地的共主之后,昆仑柱会再耸立,而天下共主浴火重生。
他身体缺失的那一部分,会再次回来。
他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沈御舟想的出神,他甚至忘了控制自己的声音。
于是他的声音,尖锐柔媚,与女人声音无异:“开启祭坛,以黑塔传人们的血为祭!!”
冥主申屠逸笑出声来。
袁阴的笑声压过了申屠逸,他戴上了昆仑掌门的令牌,整理了自己的衣衫。
“我以昆仑掌门令,命昆仑柱阵法运转!”
……
冯嫣然的眼圈红红。
“我只知道,昆仑柱的阵法万年不动,呆在这里面是安全的……如果我爹娘安全的话。”
谢清禾:“如果昆仑柱阵法动了呢?”
冯嫣然抬起头。
她失神道:“昆仑柱动起来……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里面的人,会死。”
煞风分隔了昆仑柱,谢清禾猜测出其他地方也关押了人。
只是他们看不到。
目前唯一的希望,是冯肃掌门撑得住。
然而……
谢清禾看着那煞风染上血色,异变终起。
她的眸子里染上了一抹悲痛:“我们……危险了。”
僵持
煞风为牢。
昆仑柱的真面目, 终于完全出现在谢清禾的面前。
她与冯嫣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分割开的囚笼。
而那些煞风变幻成各种颜色,扭曲成纵天贯地的钢索。
谢清禾抬起手,抓住了灵气之索。
“喂, 你要沉溺到什么时候?”
谢清禾抓着那绳索咣咣咣晃动, “王也, 你好没有出息!不就是你哥要杀了你,你就任由他杀啊?”
现在昆仑柱要被毁了, 都要死了,王也还沉浸在心魔里?
当煞风遮挡褪去, 谢清禾亦是看到了神情哀伤的公主王玄素。
王玄素看着谢清禾:“没用的, 我呼唤了他许久, 喊了很多名字,讲述了我们的经历,我让他面对现实, 他依旧无法斩破心魔。”
公主王玄素有些哀伤。
谢清禾明白她的哀伤:当公主明白自己的存在,是为了让当爹的斩尽尘缘的时候,她的心情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清禾说:“你适应的还挺快。”
王玄素:“成为圣帝的诱惑, 对我爹……对他而言, 是根本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说,愈是凡人,越是想要获得绝对强大的力量,王圣人已经是凡人中的帝王, 他所求的, 便是成为圣帝, 成为更高的主宰。
她说:“我的性命出生便注定了, 于是我也不怨怼。”
谢清禾摇头:“凡人想要力量并没有错,可是不该以这种方式。”
“遏取他人的性命, 那便是错了。”
“公主,你一向是看得开,可是你看的太开了。这未尝不是另外一种看不开。”
王玄素微怔。
谢清禾:“不必压抑自己,可以憎恨,可以怨怼,可以愤怒。而不是故作平静的伪装自己。”
谢清禾刚才看到王玄素的时候,便感觉到她并不太对劲儿。
诚然,王玄素一向看得开,行事举动也很有章法,对于世事看得很开……
可是,谁他妈会对自己爹从一开始就要杀自己看得开呢?
王玄素的状态,压根就不对劲儿!!
听到谢清禾的话,故作无事的王玄素终于崩溃哭出声来。
“那是我父王!那是我爹!他、他怎么可以!!”
没有人拥抱王玄素。
只有森冷的绳索将她困在原地,陪伴她的只有一个陷入到心魔中的王也。
她将一切压在心底,而王也是修士,所以他的心魔吞噬了他。
王玄素嚎啕大哭。
脆弱崩溃的她想要一点温暖,可是她伸出的手触碰不到谢清禾。
而谢清禾斩钉截铁地看着王玄素:“别墨迹了,照着他的脸,使劲儿抽他!”
王玄素哭泣的动作定住了:“啊?”
那可是小王爷!
小王爷从小在王宫长大,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修行的是从天下各处搜集而来的修行功法,王圣人对这个非亲生的弟弟十分宠爱,如今王也怎么肯相信这件事情?她又怎么能抽他的脸?
王玄素终于想到了什么:“……修行功法?王也的来历,竟然也是算计吗?”
关于王也,是在王圣人一次出宫之后带回来的,王圣人说王也的父母对他有恩,为了保护他被人谋害,他会将王也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好好爱护。
王也是修仙界中最为顶级的修仙灵根,王圣人宠溺着这个弟弟,什么修行功法都给他找来,什么顶级修为的师父都给他找来,可谓是宠溺至极。
王玄素哭崩溃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我爹……他养着王也,是因为想要避开圣帝的耳目,提前得到修仙功法……甚至王也的来路是否真的像是他说的那样,都存疑了!”
当剥开了虚假的外衣之后,一切都变得极为可怖。
而一直闭着眼睛的王也,眼睫终于颤了颤。
震颤的囚笼昆仑柱即将崩塌,天幕之上已经传来了可怕的断裂声,炙热的火光轰然炸开,像是烟花一样向着各个囚地而来。
“轰——”
一道火光在地上炸开,谢清禾连忙跳走,她大吼:“还不赶紧把他扇醒?”
王玄素噙着泪,一巴掌扇在王也的脸上。
“啪!”
从未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的王也霍然睁开眼睛。
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是因为他哥是王圣人。
而王圣人是下一任圣帝。
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他所谓的心魔,恰是如同王玄素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为什么就要任由王圣人杀死自己?
王也的眼神清明无比。
他看向谢清禾,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要醒了,还要打我一巴掌。”
谢清禾:“喂喂喂!别冤枉好人!”
王也站起身来,他的眼睫微垂:“你,不心寒吗?”
谢清禾明白王也在说什么。
同样是要被最亲的人杀死,谢清禾对圣帝,不怨怼吗?
她为何,没有心魔?为何没有崩塌?
谢清禾想了想,她伸出自己包扎好的手腕。
“喏。”
“这是什么?你受伤了?”
谢清禾说:“因为有个大傻瓜在等着我,我都把他的命绑在我身上了,他还无怨无悔。”
她看向身后的第九阁的队友们:“还有他们。”
第九阁的队友们身入陷阱,无怨无悔。
他们始终在无条件的支持着彼此。
她轻声道:“还有……我娘。”
谢清禾终于这么喊东方灵寒。
以前她只知道东方灵寒是一个传奇,现在,她终于明白东方灵寒做的是多么壮阔的事情。
那时候生下谢清禾,将她冰封,是迫不得已。
而非不爱她。
婴儿时期谢清禾的存在,是东方灵寒的弱点。
而东方灵寒没有像是圣帝那般,选择杀死谢清禾。
东方灵寒若是没有被圣帝杀死,她会是一个好娘亲。
王也亦是明了:“因为……有爱。”
谢清禾嗯了一声:“有爱。”
爱不是侠义的,不是单一的,而是广义的。
有花草之爱,有鸟兽之爱,有生灵之爱,有万物之爱。
有亲友之爱,有伴侣之爱,有朋友之爱,有相处之爱。
这些,都是爱。
伤害你的那些人,他们不爱你,不是你的错。
若是他们不珍惜,自己也不必过于内疚自责,那是他们的错。
既然是他们的错,就要他们承担他们的果。
王也终于明白。
他轻声道:“可是,一切还来得及吗?”
他看向谢清禾:“这里,要毁了。我们,亦是要死了。”
昆仑柱是以谢清禾所处的位置为核心,八个方位都有牢笼,谢清禾解决了王也与王玄素的问题,她看向其他的囚笼。
果不其然,她在另外一个囚笼,看到了施恩。
第九阁众人,与王也,冯嫣然进入昆仑柱的时间都不长,还都有自己的神智,而那些早就失踪的人,显然已经陷入到了昏迷里,怎么喊也喊不醒。
谢清禾:“看我的。”
她跑到距离施恩最近的地方,大声吼:“施恩!我跟陈莫狂要成婚了!!”
“你再晕下去,连我们俩喜酒都喝不上了!!”
众人:……
你就是靠气人把施恩气醒的是吗?
这招真好使。
具体表现在施恩醒了。
谢清禾:“太好了!其他人都醒了吗?”
其他人陆续被唤醒。
可是昆仑柱也快坍塌了。
“这些人……”
谢清禾:“没错,都是黑塔传人们。”
她刚穿到书中,遇到的第一个黑塔便是施家黑塔。
从那里,她得到了黑塔的秘传,后来被沈御舟参透,沈御舟从此走上了成为邪帝的第一步。
而后来,谢清禾亦是遇到了不少黑塔。
现在,不仅有她见过的黑塔传人,还有她未曾见过的黑塔传人。
“现在怎么办?已经出现了伤亡,再有一刻钟,我们就会彻底被吸走全部的血而死。”
谢清禾:“他沈御舟想要用我们当祭品,可我们不是祭品。”
“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她憎恶沈御舟那种丝毫不将人命当一回事儿的态度。
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不论是对东方灵寒的反手背叛,还是如今的所作所为。
谁说,黑塔的传承者们,只配当他手中的祭品?
施恩有些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血正在被昆仑柱抽取,这昆仑柱就要崩塌了,我们就要死了。身为祭品,如何还能反转?”
谢清禾:“沈御舟要我们的血毁了昆仑柱,可是我们的血还有另外一个作用。
“是什么?”
那是从她娘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底牌。
也是她从深渊之底出来之后,得到的答案。
“以深海传人之血,联合所有黑塔传人的血,可以令天地变幻,质问神灵。”
谢清禾微笑着道:“如今的天下共主,是圣帝。”
圣帝想要坐山观虎斗,自顾自的飞升,等谢清禾死了,便是他飞升的最好时机。
都在算计,谢清禾不会让他如了意。
昆仑柱塌陷,天地异象。
就在所有人恐慌之机,修仙界各地的黑塔,骤然发出沉重遥远的钟声。
那钟声声声敲响,质问天地,满是愤怒。
黑塔传人们的死去,会化作永远不灭的悲怨,从此修仙界再也不被眷恋,寸草不生,生灵涂炭,永无生灵之日。
距离昆仑数千里的高山之上,银发拖地,圣帝的周身缓缓落下银色的雪花。
那是愤怒。
谢清禾为何不肯好好的死?
只要她死了,昆仑柱毁了,他便能在沈御舟重置天地共主之前飞升。
他等在这里,等着飞升的那一刻。
而谢清禾堵死了所有人的路:黑塔传人们并非是祭品,并非是蝼蚁。
蝼蚁之怒,可以滔天。
谢清禾是在告诉他们:如果杀了他们,只会得到一个无用的修仙界,他们的算计,都成空。
僵持,无解。
她……她们为何不肯好好死?
谢清禾又是从什么时候,掌控了黑塔真正的秘密?
圣帝立刻想到了当初谢清禾与魔尊演的那场戏。
便是因为那场戏,圣帝将怀疑的目光从谢清禾身上移开,这才让她苟延残喘了这么久。
谢清禾,竟然早与魔尊联合起来。
魔尊的身份一直隐藏在面具之后,而谢清禾真心属意的人,是李朝夕。
更多的怀疑抽丝剥茧般涌出来。
对黑塔钟声为何能召集魔族大军的疑惑,也终于有了解答。
原来,魔尊是他。
怪物
昆仑山外, 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盛事。
各大宗门、书院,俱都汇聚在昆仑山下,他们表情凝重。
而天地异象比他们的脸色还要可怕。
大地裂出巨大的缝隙, 猛兽哀嚎, 群鸟疯狂飞舞, 死亡已经不是预兆,而是当下就要迎来的结局。
昆仑是修仙界山峦最高处, 屹立不倒,如何就能倒塌?
关于昆仑柱的一切, 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昆仑柱倒下, 那是上古纪元的结束。
存在传说中的虚无之事, 而非当下发生的事情。
上古纪元的结束,标志着圣帝统治修仙界的开始。
如今昆仑柱倒塌,难道……下一个传奇的纪元来临了?
日后的修仙界, 便要由邪帝沈御舟统治了吗?
那是何等令人恐惧的事情。
暗无天日的未来即将到来。
昆仑山被邪帝占据,如今长乐宗掌门还未赶到,圣宫不知道为何迟迟不出面, 其他宗门出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我们跟沈御舟拼了!!”
“早晚都是死, 不如杀上去!”
“可是正道第一宗门长乐宗掌门李朝夕还未到来,圣宫也始终没有声音,我们擅自闯进去,那就是飞蛾扑火啊!”
“对啊对啊, 这就是纯粹送人头!”
“早死晚死都是死, 不如等该死的时候再死……”
邪帝沈御舟即将成为修仙界的共主, 当绝对的权势压在头上的时候, 那很多标准就要重新进行丈量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想要当沈御舟的走狗了?也不看沈御舟肯不肯要你们!”
有人愤愤不平,有人心怀鬼胎, 险些就要打起来了。
而冥族的大军也猖狂压来,鬼族亦是蠢蠢欲动,更别提来势汹汹的魔族大军。
“圣帝陛下呢?这等大事,为什么圣帝不出面?”
圣帝乃是修仙界的神祇,神祇为什么始终没有出手?
惶惶然对未来的恐惧弥漫。
而当一人抵达的时候,那种恐惧被消减了很多。
“李掌门!”
长乐宗掌门李朝夕!
当沈御舟叛变之后,李朝夕便继任长乐宗掌门。
他在任期间,严以发展宗门,励精图治,长乐宗再次成为修仙界中最为耀眼的宗门,仅仅在圣宫之下。
一身白衣,风光霁月。
李朝夕李掌门迈着大长腿而来,常年温和的他脸上不见半分笑意。
“沈御舟已经掌握了黑塔的秘密,他关押了诸多黑塔传人,以他们的血毁灭昆仑柱。”
“当昆仑柱彻底崩塌,那么一切便无法挽回,这个纪元便彻底的结束,修仙界的未来,将是黑暗的。”
李朝夕拔出他的灵剑:“所有宗门,与我一起,杀进昆仑!”
有人质问:“天地正在崩塌,昆仑柱已经塌了一多半,这种情况下闯入昆仑,已经不是明智之举!”
“沈御舟快要成为天下共主,这是要与日后的天下共主为敌吗?”
李朝夕森森地看着那人。
他随手一指,灵剑飞出去。
待灵剑飞回来,那人的头颅已经与身体分家。
“沈御舟尚未阴谋得逞,你便已经尊称邪帝为主子了,可见你早就与邪帝沈御舟勾结!”
李朝夕冷笑:“还有人不从的吗?”
没有人敢再质疑。
一柄柄灵剑拔出,各个宗门修士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进攻!”
攻山之举动,被半空中落下的雪花凝滞。
“这是……”
天上飞落的雪花,是泛着银色的。
那是圣帝的标志。
圣帝终于来了!
一人从天而降。
银色的长发落在地上,圣帝的手指垂落,露出森冷的白。
他缓缓向着李朝夕走去。
“李掌门,你要去哪里?”
李朝夕凝视着圣帝。
“圣帝陛下,修仙界危。”
圣帝微笑:“你是担心修仙界危险,还是担心谢清禾危险?”
李朝夕:“不知圣帝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圣帝道:“你知道的,现在只有我才能救谢清禾。”
李朝夕持剑的手微微一凝。
他的眼睫微颤,声音依旧冷然:“你该知道,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圣帝莞尔。
修士们俱都倒抽一口冷气:他们从未见过圣帝笑。
传言,圣帝一笑,便会有死亡的降临。
圣帝:“她连你的性命都不顾,用她的命来威胁我,毁了我的算计,我当然可以不受她威胁。”
李朝夕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说吧,你想要如何?”
圣帝的笑容很轻,他说:“如今昆仑柱只残存十之三四,唯有圣帝才能挽回这一切。你想要救谢清禾,那么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听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圣帝与李掌门骤然对上了?
圣帝一步一步走向李朝夕:“我要你束手就擒。”
圣帝的声音很轻,“魔尊……大人。”
修仙界诸人连惊呼声都不敢发出:怎么可能?正道第一人,长乐宗掌门大人,竟然是魔尊?
长乐宗宗门中人亦是不可置信。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修仙界任何人说出此事,都会被认为是臆想,可是……说出此事的人,是圣帝。
天地寂静。
唯有银色雪花飘落。
落在李朝夕的肩头。
那银色雪花没有濡湿他的衣衫,而是似是镶嵌在他白色衣袍上,闪闪发亮。
李朝夕的眉眼凌厉。
许久许久之后,他看向那不断倒塌的昆仑柱。
圣帝淡淡道:“谢清禾在威胁吾。”
“她毁了吾的一切筹谋,如今还要拿捏吾?”
手中的灵剑终于落下。
李朝夕微微闭眼。
“救她。”-
邪帝沈御舟明白,圣帝亦是在促成此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都以为自己是黄雀。
沈御舟的笑容很是诡异。
当他毁了部分昆仑柱之后,他与天地产生了共感。
这种共感极为神奇,他的神识不再是“神识”,而是可以与天地万物随意进行连接,驱使它们为自己所用。
他本就是天地之间的神明。
沈御舟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利用这种力量做些什么。
他的执念,他的疯狂……
是再次长出来他亲自自宫的地方,再次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昆仑柱尚未完全毁掉,沈御舟已经迫不及待地利用起这种力量。
他哈哈大笑:“我已经感受到了!我即将再次拥有它!”
他的身体开始悸动。
就像是已经冰封了一整个冬天的种子,恰逢春日喜雨,正在努力地破壳,萌发。
沈御舟已经等不及了。
他可以再次找回失落的爱人,不是那个所谓的“师娘”。
那个女人在他成为邪帝后竟然还想来找他,被他一剑穿透了心。
沈御舟等待着,等待着。
然而,昆仑柱停止了崩塌。
那即将破壳的种子瞬息而死。
沈御舟不可置信,他的面容狰狞:“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等等!!”
生长的力量残留有余韵,破壳的力量急于寻找一个出口。
沈御舟在拿下昆仑之时,胸腹受了剑伤,那剑伤本来无伤大雅,可是如今那萌发的种子无力生长,便攀附在了他唯一的伤口上。
沈御舟尖叫一声!
他的胸腹上,竟然长出来了一只血淋淋的红色嘴唇!!!
“圣帝!!你疯了吗!!!”
“你明明在渴求这一刻!!!你还不赶紧飞升!!!”
沈御舟疯狂大吼!
他的手指抓着自己胸口的大嘴,恶狠狠地用手将它撕裂。
“这是什么,把我的力量还给我!”
“我不能变成这样的怪物!”
这是什么!
“圣帝,你这个卑鄙小人!!”
银色的大雪落下。
覆盖在白色的雪上,将昆仑变成了银色之海。
圣帝却始终不见踪影。
他的声音缥缈,“这是反噬。”
“你非天下共主,自然不能承受这样的力量。”
“沈掌门,你还是不明白天地共主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有多强大,反噬的力量就越是可怕。”
“现在,你是不是感觉到周身灵气正在被吞噬?”
圣帝微微一叹:“你还是太心急了。”
若非圣帝别有算计,这昆仑柱根本不可能倒塌。
沈御舟捂住自己的胸腹。
那张血红的大嘴,正在啃噬着他的肌肤。
随着吞噬的越多,他的邪气越来越少。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若是阻止我,谁来杀王圣人?”
沈御舟嘴唇苍白,那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我们的默契呢?”
他从未与圣帝联手,却心照不宣地进行此事。
只因他知道圣帝想要什么,而圣帝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三个人的各怀心思,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你不会真的相信谢清禾的威胁吧?她不过是穷途末路,想要做挣扎而已!”
沈御舟奄奄一息。
本已经是定局,他忍了这么久,就等着大功告成的这一刻!
没想到想要重新变成男人的渴望毁了他,他提前动用了属于天地共主的力量,这力量的反噬,竟然要杀了他!!
凭什么!
凭什么!
沈御舟倒在地上,喘息。
那血红的大嘴张开闭合,露出来森白的可怖牙齿。
密密麻麻的牙齿,无穷无尽的欲望,再也数不清的冤孽人命。
圣帝轻叹:“真是没用。”
……
昆仑柱的崩塌停止了!!
即将被抽干了血液的黑塔传人们被骤然停止的力量震到地上。
他们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支起身体。
“竟然……真的停止了?”
煞风化作的锁链消散。
他们迟疑地迈出一步,随后互相搀扶着,想要走出这里。
昆仑柱只剩下十分之三,整个天幕都是血色的。
大地纵横,他们需要很努力地才能跨越过去。
所有人的修为灵气都不剩些许,唯有谢清禾的灵气已经充沛。
她护送着所有人从昆仑柱离开。
当他们出了昆仑柱,谢清禾仰头,银色的雪花从天上落在她脸上。
一片冰凉。
她看向自己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腕。
光洁白皙的手腕,正在发出刺痛。
谢清禾微微闭眼。
是他。
谢清禾的手指死死摁向掌心,几乎沁出血来。
不远处,是即将被自己蚕食殆尽的沈御舟。
大片的血洇染了银色的雪。
沈御舟已经只剩下头颅。
他不甘心地遥遥看着谢清禾。
那种怨念而憎恶的眼神,几乎可以穿破人的骨髓。
谢清禾一步一步地走向沈御舟。
她蹲下,俯视着沈御舟的头颅。
“你可后悔?”
后悔吗?
这桩桩件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这杀戮成性最终反噬的痛苦……?
那张大嘴正在吞噬沈御舟的下巴。
他用力地张大嘴巴,问出来谢清禾最后一句话:
“你说,我是不是男人?”
谢清禾愣住了。
【触发关键人物临死一问!】
【沈御舟临死前问你,他是不是男人。
请问,你该如何高情商回复?
谢清禾:……
不是吧,这时候还有高情商心眼子练习?
系统提示:该高情商回答可以得到50个心眼子的奖励,十分重要,请宿主好好回答!
谢清禾:!!!
只要给的心眼子(金丹)够多,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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