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跟徐启峰买完东西到市委大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市委大院的建筑风格还停留在四五十年代初的老旧筒子楼风,几栋参差不齐的筒子楼挤挤挨挨在一块儿,每层灰旧破败的阳台上挂满浆洗好的被褥衣服,住在里面的小孩吵吵嚷嚷一片,夹杂着大人呵斥小孩,女人们炒菜做饭的滋滋声响。
大院门口修得是铁栅门,上面锈迹斑斑,只开了半扇门,方便大院的人出入。
这会儿快到饭点,住在大院的人们陆续下班回家做饭吃饭,一辆军用吉普车刹车停在大院门口,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众人把目光聚集在吉普车上,眼中都是好奇之意。
今天的天气很好,中午阳光灿烂,大院外的路边上种着两颗香樟树。太阳光照射在树叶上,树叶绿的透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香樟树香味,一副岁月安宁的景象。
徐启峰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站直身体,打量市委大院的大门。
他长得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配上那身笔挺的军官制服,挺拔修长的身板,站在那里就如同画报上的英雄主角明星,沉稳中带着迷人的气质。
“这是谁啊?来找谁?”
在人们惊讶于那个军人惊人的气质长相,纷纷猜测他是谁之时,那个军人转头大步走向车后门,抬手打开车门,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长衫,下套军绿色长裙,长相明艳美丽的年轻女人。
她扎着麻花辫,脸上脂粉未施,皮肤白皙透亮,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眼尾上挑,带着天然的妩媚,又把衬衫下摆扎进裙子里,下来站在车边,身姿纤细妖娆,气质淡雅明丽。
门口的人们一时间没认出来那女人是谁,直到女人袅袅婷婷走在前后,那个军官从车里拎出一包包点心礼物,关上车门跟在她后面往市委大院门口走,有个年纪大的中年妇女终于认出她是谁,惊呼:“小曼啊,你回娘家了啊。”
大家听到她的声音,这才认出苏曼,站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跟苏曼打招呼:“哎哟,还真是小曼,你这身打扮比从前素净了很多,我差点没认出来呢。”
“可不是,小曼你多久没回娘家了,你妈前儿还跟我唠叨,说过几天要去你家看你呢,倒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小曼啊,你身后那位军官就是你的爱人吧?哎哟长得可精神,这手里大包小包拎得是啥?”
......
呼啦啦的一大群相熟的大婶大叔围上来,苏曼一面应付她们,一面把同样被围住的徐启峰解救出来,两人急急忙忙往大院里冲,再爬到三楼。
楼栋狭窄不堪,两人并排站在三楼左侧房门前敲门,感觉到拥挤的不行。
“姐,你回来了。”开门的是苏曼的妹妹,长相清丽,带着婴儿肥的十六岁苏婷。
她见到苏曼,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兴高采烈地回头喊:“爸妈,嫂子,二姐回来了。”
转头热情的招呼苏曼两人进屋坐。
时代的因素,这年头的房屋紧张,即便是苏父这样的高层领导,住得房子也就小三室。
客厅很小,里面放了茶几、饭桌、几张扶手椅子后,人稍微多两个,都感觉转身困难。
苏母正跟大儿媳妇在狭窄的厨房里做饭,听到苏婷的声音,她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匆匆跑到客厅,看到苏曼的那一刻,红着眼眶喊:“你这丫头,总算知道回娘家了。”
二女儿嫁去军属区快半个月了,没带着女婿回过门,苏母一直很担心女儿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女儿这桩婚事不光彩,二女婿一开始是不乐意娶自己女儿的。二女儿脾气又大,经不起激,一言不合就能冒火吵架,也不知道女婿能不能容忍她。
苏母本来想过军区看看他们两口子过得好不好,又怕女婿觉得她这个当丈母娘的管得多,到时候两口子闹起矛盾,吃亏的还是她家小曼。
就这么担忧了快半个月,二女儿总算回门了,还带着二女婿上门,苏母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
老苏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听到动静,难得的放下领导架子,站起身来看了苏曼跟徐启峰一眼,不咸不淡道:“回来了。”
“妈、爸、嫂子、小妹。”苏曼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让徐启峰把手中拎的点心礼物放在桌上,这才笑着跟苏母说:“妈,前段时间我跟启峰工作忙,一直没时间回门,今天启峰休半天假,我们就过来看看你们。”
启峰两个字,听起来十分的亲昵,徐启峰瞥了苏曼一眼。
苏曼也看向他,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字,协议、协议!
你给我记住,你再怎么不待见我,在人前,你必须给我一个恩爱夫妻的假象。
徐启峰嘴角微勾,神情温和的看向苏父、苏母,很给面子的叫了声爸妈,印证了苏曼他们两口子很忙的话,这才指着桌上放着的大包小包道:“爸、妈,很抱歉我现在才带着曼曼回门,我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合不合你们二老的心意,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你们海涵。”
他都这么说了,苏父苏母心里那点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苏父板着的一张脸,神色缓了很多,招呼徐启峰:“坐。”
苏母笑着道:“你们两个孩子也真是,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啊。”转头吩咐苏婷去饭店端两份肉菜,再叫儿媳妇去医院找大儿子回来吃饭。
苏曼跟苏父、徐启峰都没什么话说,走进厨房帮苏母择菜。
苏母为人温柔随和,从不打骂孩子,是典型的贤妻良母,苏家三个孩子都是被她捧在手心里宠到大的。
但是相比老大是头一个孩子,老小是幺女,夹在中间的老二苏曼,总有被她疏忽的时候。
大部分夹在中间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既得不到老大的疼爱,又得不到老小的偏爱,被父母疏忽后,难免伤心难过,从此学会察言观色,做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只为了让父母多疼爱自己一点。
原主就是个异类,别的孩子不争不抢,她偏要争,偏要抢。
她信奉的理念就是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你不说,就默默藏着憋着,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不同,老大老小都让着她,苏母也宠着她,长年累月下来,惯出了原主骄纵的性子,还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苏母也不让她帮自己干活。
这会儿看苏曼纤细白嫩的手指熟练地摘着空心菜,苏母只当是女儿嫁人后过得不容易,学会了隐忍干家务活,眼圈又红了红,委婉地问苏曼:“小曼啊,小徐他对你好不好啊?”
“挺好的。”苏曼把摘好的菜放进白色脱漆的搪瓷盆里,瞧见她的红眼圈,心里不是个滋味,想起自己的妈妈也如苏母一样疼爱自己,不由对苏母多了几分亲昵,一边洗菜一边说:“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军营里忙,回家有空就给我洗衣服,早上还给我煮面吃。今天难得休假半天,给了我很多钱票,带我去百货楼给你们买了很多东西,还给我买了一只手表呢。”
她说着,把左手腕上戴的手表给苏母看。
苏母瞧见她手上崭新的手表,心里好受了许多,面上还是嗔怪道:“小徐这个人也真是的,你们结婚都快半个月了,怎么没想着请客摆酒呢。就算你是二婚,也不是我们家上赶着他们家......”
她说到这里,怕苏曼不高兴,又改口说:“不过小徐这人其他方面也不错,至少舍得给你钱花,还给你洗衣做饭,买手表。多少男人在钱票的事上拎不清,把钱捂得紧紧的,生怕女人多花他们一分钱,也不想想咱们女人为了一个家庭付出多少。远的不说,你爸舍得拿钱给我花,就是不愿意做家务,让他帮忙扫个地,都多屈尊纡贵似的,更别说给我洗衣服做饭了。”
“是,启峰这些方面做的挺不错。”苏曼点头符合。
苏母又绕回去问:“摆酒这个事情,小徐有那方面的意向没有。”
苏曼不知道徐启峰有没有摆酒的想法,她是无所谓摆不摆,她把洗好的菜抓起来,放在菜篮子沥水,“妈,我们年轻人不注重那些形式主义,只要我俩日子过得好就成。您也说了,我是二婚,再大张旗鼓的摆酒,那不适合吧。”
“怎么不合适?!”苏母声音拔高了许多,“你不知道这市委大院,多少人在看咱们家的笑话呢,你要不摆酒,不就落实了下药的事情。”
说起这个,苏曼想起康家人就住在隔壁,三言两语哄了苏母后,转头问端菜回来的苏婷:“隔壁是什么动静?”
苏婷把菜搁在桌上,拉着苏曼进到她们两姐妹共同住的房间里,姐妹俩并排坐在一张不到一米五的床上。
苏婷道:“你是不知道,下药的事情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了。本来爸不信你的话,觉得你胡言乱语,康莹莹再怎么跟你不对付,不会做出那么下作恶毒的事情。可是你嫁过去徐家的第二天,大家伙儿都在说下药的事情,妈一着急,跟一个大婶儿大吵一架。爸护着妈,跑去康家质问康莹莹。下药的事情本来只有我们家知道,如果不是罪魁祸首传出去,谁知道下药的事呢。可是康莹莹死不承认,康叔叔,不,康老头护着她,爸本来跟康老头不对付,两人发生口角,差点打起来,后来还是我跟大嫂拉着爸,这事儿才算了。”
原主跟苏婷、苏沐两兄妹的感情很好,基本遇上什么事儿,她都会跟他们说一说。
苏婷长相不如原主,相貌遗传苏父的比较多,眉眼很英挺,不过也长得清秀美丽。
她性子开朗大方,为人处事周到圆滑,很多时候她反而像姐姐,一直照顾着原主。
她说完那话,怕苏曼按奈不住脾气,过去找康莹莹的麻烦,拉着苏曼的手说:“姐,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那之后的几天康莹莹像变了一个人,时常遇到我跟大嫂,总要阴阳怪气的说两句你不好的话儿,这才离开。我跟大嫂懒得跟她计较,一直跟大院的人解释,下药的事情是个误会,是康莹莹做的,但是大家都不信。康老头夫妻俩还刮刺我们,说我们苏家没教好你,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还有脸泼别人脏水。我们气得要命,本来想找机会找他们的麻烦,谁知道前几天康老头不知道得罪了谁,上头给他一个调职,说下周一要去临市上任呢。”
临市是个很小的市,经济发展还不如磐市一个县城,说是调任,实则相当于古时候的下放。
这几天康家愁云惨淡一片,往日蹦跶的不行的康莹莹都安静了很多,苏婷说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苏曼想起徐启峰说会让欺负她,算计他俩的人付出代价,心里有数了,两姐妹关在房里,一阵窃窃私语。
外面的客厅,老苏公事公办的跟徐启峰说了一会儿话后,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只听见厨房里苏曼炒菜的声音。
好一会儿,苏父才开口说:“小徐,我知道小曼的脾气大,事儿多,爱花钱买衣服,但她本性不坏,下药那事儿,真不是她做的。她是性子骄纵了些,倒不至于做那样下贱的事情。你既然跟她结了婚,请你好好的待她,跟她过日子也不要苛责冷落她。如果你实在看不上她,跟她过不下去,请不要打她,把她送回我们家里来,我会好好教育她。”
老苏虽然还在生逆女的气,到底是自己从小宠爱到大的孩子,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逆女的婚姻生活能够幸福美满,免不了要敲打徐启峰两句。
徐启峰刚要说话,穿着白大褂匆匆赶回家里的苏沐夫妻俩进门来,听到老苏的话,苏沐面无表情地接话:“爸,跟他说那么多的废话干什么,小曼嫁过去多少天了,他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出嫁三天不回门,半月过去不发喜糖,不摆酒,任由外面的谣言漫天飞,一点维护自己妻子的意思都没有,这样的女婿要来干什么。”
他说到这里,转头冷冷看着徐启峰说:“你要真看不上我家小曼,直接跟她离婚好了,我苏家妹子都是娇养长大的,受不了那些窝囊气。家里有我在,就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苏曼本来要出门的,忽然听到客厅里的谈话,心里感慨万千,原主不管为人如何,她的父母兄妹始终站在她这一边,这样浓厚的家庭关系,很难不让人羡慕啊。
面对岳父、大舅子的指责,徐启峰神色不变,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两位教训的是,我铭记于心,以后会积极改正。军区这段时间军务繁忙,所有军官回家的时间都很少,疏忽了曼曼,是我的过错。我头一次结婚,父母不在身边,对这些礼数不大熟悉,喜酒的事情我很快会安排。以前欺负过曼曼的人,那些流言蜚语,很快会消失,你们不用太担心。”
一番话,向苏父两人传递了好几个消息。
苏父是搞政治的,自然明白徐启峰话里的意思,他跟康局做了快二十年的邻居,两人都是势均力敌的老狐狸,平时行为做事都小心谨慎。
这次康局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很显然是得罪了更高一层的人,但是他没想到,徐启峰一个军中的人,会跟党委组织那些人有脉络关系。
思及至此,苏父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破天荒的叫苏曼给徐启峰夹菜,显然是认可了他这个女婿。
而在同一层楼的康家,听到隔壁热闹的说话声,康天仁方正的一张脸,阴的能滴出来水来。
偏偏他的老婆是个不知趣的,坐在饭桌上,撇着嘴说:“不就是便宜女婿上门来么,隔壁热闹的像菜市场一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苏家又出了什么丢脸的事儿。”
他的老三媳妇接话,“妈,那可不一样,人家的女婿是军官,排场大着呢,我刚才看见人家开着气派的大吉普车回来,下车第一时间给苏曼开了车门,还拎着好多点心礼物上苏家,一点也不像是你口中说得看不上苏曼那个骚狐狸精。这次小姑子给人家下药,反而给人下出一桩好姻缘来了。”
“啪!”康莹莹重重放下手中的饭碗,怒瞪三嫂:“你不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给苏曼下药了!”
“下没下药,你自个心里清楚。”三嫂嗤笑着翻白眼,“你要不是干了坏事儿,人小谢那么好脾气的人,至于跑到咱们家来跟你吵架?苏曼至于在厂里给你使绊子?咱爸至于被人针对?你做了还不敢认,惯得一身毛病!”
“你!”康莹莹气得双手发抖,一个字都没办法反驳,因为三嫂说得是事实。
三嫂早就看康莹莹不顺眼,康家人口多,除去康父康母,上面还有一对老人家,康家又有六个兄弟姐妹,大的两个姑子已经嫁了,剩下三个儿子,两个也结了婚,生了孩子,一个正在谈对象。
本来家里就只有三个房间,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就挤得慌,屋里屋外都隔出来放上下床,一家人才勉强住下。
偏偏这个小姑子,都二十五的老姑娘了,还自己占着一个屋子。
这么多年了,家里给她说了多次媒,相了多少次亲,她全都推了,一门心思放在根本就不喜欢她的谢文成身上,家里人怎么劝说她都没用。
三嫂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儿,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再跟他们两口子住在一起不合适。
她早就想把孩子们分出去单独睡,再不济,跟老四的孩子挤一屋也成。
家里空的地方都占满了,小姑子还自己占着房间不嫁出去,最近又因为她干的那点破事儿得罪了人,公公要下放去隔壁市,他们一家子的未来堪忧。
她这几天上班,总是被人排挤,心里本就窝了一团火,这不,逮着机会就数落康莹莹。
“老三媳妇,你别胳膊尽往外肘,明明是苏曼那个贱蹄子下得药,你咋冤枉我们莹莹,你是不是收了苏家什么好处?吃里扒外?”康母是个护短的,看老三媳妇数落小女儿,她忍不住怒斥。
“我怎么吃里扒外了?”三嫂哽着脖子道:“舞会那天,我明明看见小姑子出门前遮遮掩掩拿了一小包粉末的东西出去,后来就出了下药的事儿。现在公公调职,咱们全家人上班的时候都被人针对,如果不是得罪了苏曼,苏家人跟他们那个女婿联手对付我们康家,我们现在的日子至于这么难受?”
“你!”
“够了!”眼见婆媳俩要吵起来,康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横眉怒对道:“一天天的吵吵闹闹,还嫌家里不够闹腾吗?”
他是家里的一言堂,他一发话,整个饭桌上的康家人都安静如鹌鹑。
康父目光阴沉的扫视了三嫂跟康莹莹一眼,最终落在康莹莹的脸上,压着火气道:“莹莹,爸被调任的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下周爸就要去临市上任,到时候无法顾及家里的事情。爸不怨你做的那些事儿,但是你得罪了苏家跟军中的人,你要不跟苏曼道歉,解释当时的事情,苏家人是不会这么放过我们的。爸希望你好好的为康家人着想.....”
“爸,我没做。”他话还没说完,康莹莹倔强的昂头,死不认错。
康父再也压不住内心的火气,站起身来,抬手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到康莹莹脸上,怒气冲冲道:“你没做苏家人会针对我们?苏家的女婿会请人给我设局,让我犯了一点错误就把我调任?我康天仁谨慎小心一辈子,到头来栽在你这个逆女身上,你还死不认错!你是要把整个康家都作散了,你才高兴?!”
康莹莹眼泪忍不住往下流,捂着脸,委委屈屈不吭声。
康母心疼的护住她,对康父道:“孩子她爸你别生气,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我们莹莹最是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入流的事情......”
“你就惯着她吧!”康父生气的指着康母道:“老苏那个新女婿本事大的很,听说救过首都陆军老首长的命,整个磐市的市政军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他要想对付我们康家很容易。这次莹莹算计在他的身上,我们康家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啊?那怎么办?”康母慌了。
“能怎么办,让你的好女儿去跟人家苏曼认个错,把误会说清楚,承认下药的是她!”
“我不!”康莹莹倔强的摇头:“就算是我做的,我也绝不会向那个贱蹄子认错!”
“你这个逆女,你是真想害死我们一家人不成?”康父怒火冲天的去打她。
“老康,冷静点,有话咱们好好说。”康母伸手去拦。
康家闹哄哄的一片,苏家人也听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
为了证明自己女儿没有做不入流的事情,也为了告知大家伙儿苏曼嫁去新的婆家后,夫妻俩的感情好着呢。吃完饭,苏母特意把餐盘放进一个搪瓷盆里,让徐启峰端着,苏曼跟着一道去楼下一楼的水房洗。
市委大院大部分的干部家庭都自带厨房厕所,但为了方便大家用水,每层楼又另设了水房。
按理来说,女婿第一次上门,岳家不应该让女婿干活的,但苏家这段时间饱受闲言碎语的攻击,苏母想向大家证明什么,徐启峰跟苏曼都能理解她的心情,两人端着瓷盆下了楼。
一楼大院水房的水笼头比楼上的多,水力又很足,很多家属洗大的被套衣物都在一楼洗。
这会儿饭点已过,一楼水房站了不少洗碗的大妈大婶,瞧见苏曼跟徐启峰下楼来,都睁大眼睛跟他们打招呼:“小曼,你咋下楼来洗碗?那是你爱人吧?长得真板正,跟我们介绍介绍?”
“婶婶们好,我们楼上的水房不知怎么停水了。”苏曼说着早前就准备的说词,一脸幸福的模样跟那些大妈大婶道:“这是我爱人,名叫徐启峰,磐市军区的野战团团长,今天休假跟我回娘家,看我妈做饭累着了,端着碗下来洗。”
她说着,娇娇柔柔的看向徐启峰,递给他一个好好演的眼神。
徐启峰挑了挑眉,态度温和的跟所有的大婶大妈们打了声招呼,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一个碗里装得碱粉,默默站在水池前洗碗。
苏曼假模假样的要一起洗碗,他温柔的对她笑:“碱粉伤手,我来洗就好,别伤着你娇嫩的皮肤。”
他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阳光下的英俊五官像是散发着圣光,看得苏曼心脏呯呯直跳,顺势做出超级崇拜丈夫的娇羞小女人模样,嗲着声音道:“启峰,你对我真好。”
围观的大妈大婶和徐启峰都被嗲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挨了一巴掌,正准备下楼散散心的康莹莹,也被她嗲的起了一身鸡皮。
水房的位置正对着苏曼她们那栋楼的楼梯口,康莹莹一下来,大家都看见她了,互相都递了一个眼神,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苏曼像是没看到她们的眼神,笑脸盈盈道:“哎哟,这是谁啊?哦,原来是给我下药的康办事员啊。说起来,我能有现在这么好的姻缘,遇到这么好的丈夫,可全拜康办事员所赐呢。”
康莹莹张嘴欲辩,又想到刚才在家里父母的一番敲打,咬着唇正犹豫要不要低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
她看向目光的主人,那是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军人,手里还拿着刚刚清洗过后滴着水的饭碗,看向她的目光冰冷又锐利。
明明外面阳光灿烂,她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却感觉遍体身寒,忍不住萌生退意,咬牙切齿丢下一句,“苏曼,你别冤枉人。”逃一般的离开了市委大院。
市委大院就那么大,谁家里发生一点事情,整个大院都知道。
之前大家还不相信苏家的人,因为比起相信‘老实巴交’的康莹莹下药,性格嚣张跋扈的苏曼下药的可能性更大。
这会儿看康莹莹落荒而逃,人家苏曼新的丈夫又是职位不低的团长,不少女人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一堆堆往外说,话里话外都有些巴结的意思。
“小曼我们是从小把你看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儿,我们还不了解,原本我们就没想过你会做那种事情,倒是康家的闺女,平时看起来笑脸好性情,没想到是那种卑鄙小人。”
“是啊,都是一个大院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误会说开不就好了,干什么做那种害人的事儿。”
“对对对,还好徐团长负责,要不然,我们小曼是跳河都洗不清了。”
“要我说啊,小曼,这种害人精可不能放过她,你就没想过那报警处理?”
......
苏曼笑着应付了一堆大妈大婶的问候,看徐启峰把碗洗好了,两人端着盆子上了楼。
回到屋里,两人又陪着家里人说了一会儿话,苏母把苏曼拉进她的屋里,问了一些私密事情,比如两人有没有同房,徐启峰在那事儿上得不得劲,持续时间有多久等等。
苏母一个当老师的人,说起这事儿也挺难为情,但是女儿二嫁,她免不了要问问女儿,帮她出出主意。
原主头婚的时候苏母就在她新婚前夜叮嘱过那些事儿,苏曼有她的记忆,还是免不了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撒谎说挺好的。
苏母又传授经验道:“他对你上心就好,男人就好那事儿,他稀罕你的时候,你可不要冷着他,要顺着他。只要满足了男人,你想要什么都好说。你脾气大,性子急,又是存不住钱的,小徐津贴高,想要让他心甘情愿给你花钱,你最好趁你们年轻,他又稀罕你的时候,赶紧要个孩子绑住他......”
苏曼听她说了一大堆催生的话,忍不住道:“妈,我还年轻,我还想多玩几年,生孩子的事情不急。”
“怎么不急,你跟前头小石就说年轻不着急生孩子,结果小石没了,你没孩子,你前头那个婆婆可不就使劲欺负你,把你那点家当都收了回去,将你赶出石家。”
苏母苦口婆心道:“现在小徐是军人,随时都会上战场,万一会死在战场上,你要是给他生了个孩子,他牺牲了,你婆婆就算想欺负你,不用咱们苏家人出面,军区都会帮着你。你还能享受烈士遗孀慰问福利,吃铁饭碗工作,以后一辈子吃穿不愁......”
苏曼有些无语,心想她这个妈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温柔可亲,都想到徐启峰牺牲后的事情上了,也不知道是真心疼她这个女儿,还是怕她跟徐启峰闹腾再离婚,丢苏家的脸。
苏母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拿出一个装月饼的铁盒子出来,从里面拿出一沓钱票递给苏曼说:“你别怪爸妈这次不给你置办嫁妆,你头一回不听我们的话执意嫁给小石,妈为了给你办个体面的嫁妆,家里掏了很多钱置办,结果便宜了那石家。这次你嫁给小徐,你爸气得不轻,原本是不打算管你的,但是你这半个月都没回娘家,他担心你嫁过去过的不好,晚上经常唉声叹气的睡不着觉。我就和他商量,等你回来给你三百块钱,一些布票鞋票啥的,你想要什么自己去买,我们就不给你买了。”
苏曼握着手中的钱票,瞬间收回之前质疑苏母的心思,心里有些感动,苏父苏母嘴上说着不管原身,可是心底里,比谁都疼爱她啊。
临出门前,她大哥大嫂又塞了一百多块钱到她手里,大哥对她说:“小曼,姓徐的要是对你不好,你只管跟大哥说,大哥帮你收拾她。要是过不下去,受了委屈,只管回家,大哥养你。”
大嫂领着两个侄女温温柔柔对她笑:“你大哥说得对,苏家永远是你的后盾,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想家了就回来,嫂子随时给你做你爱吃的菜。”
苏婷往她手里塞了一套护肤品,“姐,这是我攒得零花钱,给你买的友谊牌雪花膏,皇后牌珍珠霜,上海牌蛤蜊油护手霜等等,你要是觉得好用,以后我再给你买。”
一大家人都下楼送苏曼,话里话外都在为她考虑,苏曼心里一阵温暖,强忍着眼角的酸意,笑着跟他们说道了几句,跟着徐启峰上了吉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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