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照例坐在吉普车后座,手里握着苏家人给得钱票,脑海不由自主地想起现代的妈妈,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眼眶红红的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情有些低落。
徐启峰从后视镜看见她的神情,深邃的眼眸陷入短暂的沉思,而后转动方向盘,换了一个方向行驶。
“这是去哪啊?这不是回家的路。”苏曼一边心情低落,一边又自我自愈平复心情,很快发现吉普车行驶的方向不对。
“这是去中心百货商业街的路。”徐启峰转着方向盘,姿势沉稳老练的开进一个狭窄的胡同街道,避开突然出现在道路上的调皮小孩。
“去商业街干什么?”
“给你买两转一响。”
苏曼:!!!
她听到了什么?这个大直男要给她买三转一响,不,两转一响?
大抵是察觉出她的震惊情绪,徐启峰解释道:“我在你们家说的话不是骗人的,我最近军务繁忙,又是第一次结婚,父母都不在身边,对结婚那些礼数不大了解。今天早上去军营,赵政委提点了我几句,我知道你跟我结婚受了委屈,正好今天休假,把你该有的东西都补上。”
苏曼知道三转一响,指的是手表、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别看这些玩意儿在现代不出奇,在六零年代可是稀罕的不得了的物什,每一样都价钱不菲。
且像自行车、缝纫机,除了价钱贵之外,还需要指定的票卷,而那些票卷,通常一票难求。
苏曼穿越过来,了解到剧情发展后,觉得徐启峰就是一个纯纯的大冤种,正常男人被人下药逼迫结婚,不是气死就是不情不愿。
原本苏曼以为徐启峰会像原书那样对她冷若冰霜,视她为陌生人,能避则避。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觉徐启峰并没有刻意避开她,他人也不像表面那么冰冷难以相处,反而沉稳负责、礼貌细心,不大男人主义,不抠抠索索,还配合她演上恩爱夫妻的戏码,给足她的脸面,现在又要给她买这时代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嫁妆。
苏曼突然就觉得,徐启峰人真好啊,不愧是男主人设!
虽然嘴毒了点,又有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性格,可是人无完人,徐启峰这样的男人在这个年代里,简直完美无缺。
这样好的男人,以后要跟她离婚,转娶他的前任对象。一想到这个,苏曼就感觉胸口闷的慌,声音也闷闷的:“不用给我买,买这些东西要花不少钱。你钱都给我了,又没票,买了我也用不上。我有你买的手表就足够了。”
“钱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别的女同志都有的东西,你也要有。”徐启峰郑声说完,把车子停在胡同尽头的一处四合院前,对苏曼说了一句等我一下,然后下车敲门。
一个穿着打扮都很邋遢,但长相表情都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年轻男人打开院门,徐启峰上前跟他说了几句,很快年轻领着徐启峰进院,不到三分钟徐启峰出来了,打开车门,对苏曼说了一句久等了,启动车子,倒出胡同。
“那人是谁啊?”苏曼趴在车前座的椅子上,好奇的问:“你进去干什么?”
“坐好,要转弯了。”徐启峰余光里瞥见她的动作,怕她撞着,板着脸呵斥了一句,这才软了语气说:“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向他借了点钱票。”
“什么人能一下借出那么多钱票?”苏曼乖乖坐会原位置,一脸惊奇,很快反应过来:“哎?你借什么钱票,家里不是有你给我的钱?你要真想给我买,我们回去拿钱再买啊。”
“我时间不多了,一会儿要去军营里处理军务。给你的钱你拿着用,借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说话的功夫,市中心的商业街到了。
这条商业街在百货大楼的背面,解放前这条街是洋人管理的,街道两边都是餐厅、洋行、染坊、布店、典当行之类的店铺,是磐市最热闹的街道。
后来解放了,这条街上的店铺都归于集体国营,到如今大部分的店铺还保持着原来的样貌行当,只不过招牌都换了一遍,挂在门口店铺上的木匾招牌都变成了x国营xx。
苏曼之前没来过这里,一下车就被街道两旁浓厚陈旧的年代商铺风格吸引住。
这会儿大约中午一点半左右,附近周日不上班的工人或者已经吃完中午饭的人们,三五个人约在一起,在街道上东逛西逛,说说笑笑,跟外面冷清的街道,不苟言笑,行色匆匆地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曼跟着停好车子的徐启峰身后东看西看,发现这条街卖得东西还挺全乎,吃喝拉撒用,都能赶上后世一个大型的商业街,就是价钱比其他地方贵一点,而且买啥都要票和证明。
苏曼以为徐启峰要去专门卖三转一响的百货楼或者专卖店购买,没想到徐启峰领着她,直接走到一个五金劳资店铺门口,掏出自己的军官证件、军区赵主任给他开的军人结婚购物证明,结婚证等等证明,对五金劳资店的营业员说:“同志,我想买些零件,劳烦你按我的清单拿一下货。”
他说着,又递上一张写有需要什么零件的清单过去。
营业员一看他穿着军装,各种证件证明齐全,收起懒散怠慢的表情,郑重地看了看清单,有些为难道:“解放军同志,你要的这些零件,很多都是各大单位限购的,我们不好给你拿啊。”
这年头的各种零件,小到钉子,大到器械配件,所有东西国家都严格把控,没有单位具体证明以及说明买了以后的用处,你连一枚钉子都别想买到。
“我证件齐全,有什么不好拿的。”徐启峰站在店门口的柜台前,冷着脸道:“我们军人在战场上为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每次活下来都是遍体鳞伤。组织一直优待我们军人,因为只有我们坚守,才有安定的祖国,幸福生活的人民。我开具了各项证明,买一些零件自用,你告诉我不好拿?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为民为国无私奉献的军人?!你们的领导是谁,叫他出来,我要当面问个清楚!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怠慢军人!另外我会请相关部门进行调查,看看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徐启峰身高腿长,肩宽腰瘦,体格强健,五官长得十分英俊,脸型宛如刀刻,笑起来的时候男女通吃,很难抵抗他的军人魅力。不笑之时冷硬严肃,一对剑眉微微竖立,目光十分凌厉,站在五金劳资店门口气场全开,感觉下一秒他就能从后背掏出一把枪来,把店里不识趣的营业员们,全都当成敌人突突突了。
“同志,同志,你冷静冷静。”两个营业员被他吓得两腿直打哆嗦。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营业员,强忍着心里的惧意道:“解放军同志,误会误会,不是我们不给你拿配件,是前两天钢厂、煤场那边要了许多配件,我们一时缺货。不过同志你先别生气,我们回头找找库存,说不定能凑齐你要的配件。”
徐启峰要的清单中,有自行车、缝纫机的关键组件,这些组件一般不外售,只售给自行车厂之类的器械专用厂,为得就是防止人们私下组装自行车之类的进行倒卖,扰乱国家市场。
但所有的关键组件不是十全十美,总有些许瑕疵品,也有较为落后的组件放在劳资店里的仓库里。
有心事活跃的劳资店营业员会以内部价购买瑕疵品,拿到这些关键组件请有技术的人员进行组装,然后进行转卖,双方都能赚个盆满钵满,久而久之就行成了营业员私吞瑕疵组件的现象。
一旦有人拿着证明来购买组件,营业员通通一律回答说没有,要么各种找借口拖延。
急需自行车之类用具的人们等不了,只能花大价钱去百货店买。
他们是忽悠别人忽悠惯了,徐启峰一开口询问,他们照着以前的话来忽悠。
哪知道徐启峰是个硬茬,开口闭口指责他们怠慢军人,还要找他们领导,找上级部门来调查。
这哪能让他真找领导,找上级来调查啊,到时候他们丢工作事小,欺、辱军人,投机倒卖罪名事大,要是徐启峰有心,他们吃枪子都有可能,两人能不怕么。
一阵好说歹说,两人假装去店铺后面的仓库翻箱倒柜,很快找出徐启峰要的关键组件,都只有一点点瑕疵,从外面上看跟新的组件没什么两样,然后再三道歉,小心赔礼,把组件都用报纸仔细包好,用纸箱装起来,毕恭毕敬的交到徐启峰手里。
徐启峰是军部的人,自然没那个心思去管这些普通百姓的事情,他这番严厉呵斥,是想让那两个营业员知道,军人是绝不允许旁人欺负亵渎的,这两人欺负到他头上,就要做好被他收拾的准备。
检查了一下纸箱里的组件,没有任何问题,徐启峰抱着纸箱,给了那两个营业员好自为之的眼神,向苏曼偏了偏头,示意她跟上。
“启峰,你好厉害哦!瞧那两个尾巴翘上天的营业员给吓得!”
如果说之前在市委大院洗碗,在人前装模作样,演出一番崇拜的神情,现在看徐启峰三言两语就收拾了那两个忽悠人的营业员,苏曼眼中的些许崇拜感就不是假的了。
人善被人欺,军人有部队的铁血纪律,谨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跟群众起任何冲突,这就给了一些人军人都好欺负,随他们折腾都不敢有怨言的错觉。
就比如刚才的两个营业员,徐启峰都拿上了各种证明,明明白白的放在他们面前,他们还敢忽悠,不就是觉得军人不会跟他们计较,欺负军人老实。
一般的军人听说没有组件,不会往深处去想,只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会直接离开自己想办法。
但徐启峰慧眼如炬,深知这些营业员之间的弯弯绕绕,丝毫不给他们脸面,直接抬出上级组织出来,他们能不怕么。
经过徐启峰这次敲打,恐怕以后再有军人去五金劳资店买零件,那些营业员也不敢再怠慢军人,徐启峰算是无形中给军人立下威严。
徐启峰听她喊的亲昵,瞥见她潋滟眸光里的崇拜目光,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心情极好的嘴角勾了勾,领着她往无线电商店走,那里有卖收音机的配件,“我没打算给你买全新的两转一响,想买关键配件自己进行组装,你没意见?”
“你会组装那些配件啊?”苏曼偏头看他,“这些不是技术工才能配件组装的吗?你一个当兵的怎么会组装?我本来就没打算买那些东西,你愿意给我买,还自己组装,我能有什么意见。”
这年头比不上后世科技发达,网络飞速,后世的人们要想进行自行车之类的组装,只需要找个师傅或者进个汽修学校学习、找找网络组装视频,自己就能学着组装。
六零年代的组装工算是一门技术工种,要跟着组装技术工师傅正儿八经的学习两年,才能独挡一面。
徐启峰一个当兵,说要给她买两转一响,自己买关键零件进行组装来用,苏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徐启峰道:“我是陆、军、机械化步、兵出身,我还是新兵的时候,部队老班长就要求我们熟练掌握各种组装机械技巧,别说组装三转一响,就算给我坦克汽车,我也能组装。”
苏曼对部队的军种不大了解,听徐启峰一说,感觉很厉害的样子,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尊敬崇拜,由衷感叹:“好厉害啊!”
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一个漂亮的女人,满眼崇拜的目光看向自己,徐启峰也不例外。
从他17岁入伍当兵开始,因为长相出众,英勇无畏,频频立下战功,上了无数次军功战报,身边的爱慕者越来越多,有些甚至露骨的表示,只要他愿意,钱权什么的,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但徐启峰有自己的傲骨脾气,不是他喜欢的人,管你长得美若天仙,背景多厚,多有钱有权力,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有时候被那些女人闹烦了,他也顾不上她们的脸面,当众呵斥,嘴毒劝退,让女人们下不来台的事情做了许多回,后来女人们渐渐怕他了,他身边才消停了。
其实原身苏曼在他眼里就被划分为闹腾没脸皮的女人,之前压根就不想搭理她,但是两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又结了婚,赵政委这段时间一有机会就抓着他做思想工作,在他耳边逼逼叨叨,让他对女同志负责,对女同志好一点等等。
他跟苏曼相处的时间里,没有想象中的不愉快,也看到苏曼为了迎合他,努力做出的自身改变。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很难不为这些细小的事情为之打动,加上他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不能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苏曼的付出,所以想着对她稍微好点。
今天他只做了自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苏曼就用那样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徐启峰一面很受用,一面又暗自惭愧,觉得自己真是先入为主,对苏曼刻板印象,之前对她太不友善了。
他轻咳一声,恢复冷峻淡然的模样道:“你不嫌弃就好,我们先把各种配件买好,回家有空我就组装。”
苏曼没有意见,跟着他走进无线电商店,买了收音机的组装配件,又去到寄托商店,买了缝纫机的二手配件等等。
忙活一通下来,又去了一个小时,徐启峰抱着一大堆配件往吉普车走的时候,经过一个小巷子。
跟在他身后,两手空空的苏曼闻到一阵奇异的幽幽花香,寻香望去,瞥见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倚靠在巷子口,手里挂着一串串小串的白玉小花朵,苏曼一下认出那花朵是西南地界特有的黄葛兰花。
“徐同志,你等我一下。”苏曼丢下这句话,往那巷子口跑。
徐同志......徐启峰嘴角抽了一下,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启峰变成了徐同志,这女人还真是多变。
“婆婆,您这黄葛兰怎么卖啊?”苏曼跑到老婆婆的面前,指着她老皱手掌握着的小串白玉花朵问。
“一分钱一串。”老人家看起来白发苍苍,年纪颇大,耳力却是挺好,看到有顾客问价,她抬起眼皮上下看了苏曼一眼,见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洋气的年轻女同志,她笑着从手上取下一串黄葛兰递到苏曼面前:“买一串吧女同志,很香的。”
的确很香,虽然一串上面只用针线串了两朵尾指大小的花骨朵,但是黄葛兰那种特有的清新淡雅的香气,让人一闻难忘。
苏曼记得黄葛兰在西南地界要五到六月份才开花,花期很短,不过两个月,这才四月下旬,怎么花就提前开了。
对此老婆婆解释说,她家住在磐市矿区的职工大院里,那个位置靠近职工食堂的锅炉房,温度比外面高,黄葛兰就开得比别的地儿早。
因为这花比较娇气,摘下来得在半天之内卖掉,而且必须摘花骨朵,不能摘已经开了瓣的,否则花会张开焉掉泛黄弯曲,看起来没那么好看。
所以老婆婆摘了花,特意从矿区徒步走一个多小时来到市中心,就为了在人、流多的地方早点把花卖掉,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苏曼听完后没有一丝犹豫,从包里掏出一毛钱出来,递到老婆婆的手里说:“婆婆,我没有分票,这一毛钱就不用找了,给我两串黄葛兰就行。”
“那怎么行,是多少钱就给多少钱。”老婆婆给了两串黄葛兰到苏曼手里,从自己随身的小钱布袋里翻找着分票,要找苏曼零钱。
“婆婆,真不用找了,剩余的分票您留着用吧,祝您生活愉快。”
老人家衣着朴素,肩膀上补丁摞补丁,掏出来的钱布袋也是打了补丁的,一看生活就不容易。
苏曼不差那点分票,跟老婆婆挥手道别后,她拿着手中的花跑开了。
老人家望着她离去的俏丽背影,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容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干瘪的嘴唇低声呢喃:“今天天气真好,遇到好心的姑娘咧......”
“买什么了?”徐启峰把手中的配件全都放进吉普车后座,看见苏曼手里捧着什么东西过来,帮她打开副驾驶车门询问。
后车座放满了东西,只有副驾驶能坐了,苏曼也没在意那么多,上车关好车门,侧身献宝似的向徐启峰晃了晃手中的两串花:“买了黄葛兰,很香的。你闻闻香不香。”
“嗯,很香。”两串白玉一样的小小花朵在面前轻轻摇晃,带着阵阵幽香,有点像苏曼身上自有的女人香气,徐启峰喉咙滚动,说出三个字,启动油门。
“等等。”苏曼侧身靠近徐启峰,徐启峰侧过身子看她,两人靠得很近,苏曼饱满柔软的胸脯不经意间轻轻抵在徐启峰坚硬的胸膛上,纤细白嫩的双手往他军装领子第一颗的扣子上挂上一串黄葛兰,笑脸如花道:“挂好了,开车吧。”
坚硬的胸膛在接触女人柔软部位的一刹那,徐启峰浑身肌肉收紧,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种僵硬持续了不到三秒钟,苏曼挂好花离开他,坐回原位置,他的感官恢复原样,心头涌起异样的感觉冲动,让他感觉车里的温度忽然升高。
徐启峰不自在的板着脸道:“我一会儿要去军营,你往我扣子上挂串花,让我手下的士兵看见像什么话!”
“你不喜欢黄葛兰啊?这花味道好闻,还有安神静心的作用,很多人都喜欢这种花,我以为你也喜欢呢。听说它有助眠的功效,你要是睡不着,闻着它的味道就睡着了。”
苏曼明艳的脸上有一丝失落,她伸手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摘下来,以后不给你买了。”
“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想要回去?”徐启峰侧过身去,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开起车子,“作为革命战友,你的心意我不能不领情,不然让赵政委知道,他又要说我思想觉悟不够,逮着机会给我做思想工作,我不想听。”
都说枪杆子怕笔杆子,这话在徐启峰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苏曼从原书中知道徐启峰一直很尊敬赵政委,又受不了他的唠叨,只要赵政委一叨叨,徐启峰被叨的受不了,很多时候会进行妥协。
当然这份妥协,也要他觉得有理才可以。
苏曼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很好,今天算是弄明白徐启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以后要对付他,只需要使用软政策即可。
两人到了家里,徐启峰把车后座所有的东西搬到一楼右侧的杂物间,跟苏曼说他今天可能不会回家,要在军营住,让她不要等他,开着吉普车去军区了。
苏曼目送吉普车离去,暗自嘀咕,谁会等他回家啊,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他走后,她没事做,把昨天没写完的文章继续写完,然后逐字逐句的修改整理,改到自己满意了,复写了几张,走去邮电局,往省内、首都、沪市等出名的报社、出版社进行投稿贴票,把信寄出去后,她才迎着晚霞,慢悠悠地回家。
徐启峰开着吉普车到37团团部,先去巡视手下几个营部,再转去新兵营。
这几天的新兵营在他铁血操练下,一个个累得半死不活,还有体弱的新兵晕了好几个,送去卫生连躺了好几天。
晕倒的新兵刚感觉好点回到军营里,还没适应新的训练里,那个魔鬼团长又来了。
新兵们看见徐启峰大步迈进营里,一个个吓得小腿打颤,欲哭无泪的向他行礼:“团长好!”
本来做好又要被他狠狠操练的准备,只见徐启峰嗯了一声,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破天荒的挨个拍了拍他们新兵的肩膀,严肃的面容少变得柔和不少,嗓音也不是那么的冷冰冰:“这几天操练,同志们辛苦了,下午让食堂给你们加两个好菜,所有人休息半天,明天再接着训练。”
???
半年无休,一直在训练的兵蛋子们幸福来得太突然,忍不住欢呼起来,目送徐启峰离去的背影,一个个兴高采烈地交头接耳,“团长怎么突然给我们放半天假?我记得我们班长说过,咱们37团入伍的新兵,在没有达到团长理想的训练状态时,是不会让新兵休息的。”
“能为啥,团长今天心情好,给我们放假呗。”
“团长遇到了什么好事心情好?”
“就说你们观察力不行吧,没看见团长领口挂着一串黄葛兰吗?”
“黄葛兰?”
“对,按咱们团长的性子,肯定不会自己挂串花。但是他偏偏又挂着,心情还这么好,我估计,是嫂子给他挂的。”
......
赵政委全程跟着徐启峰一起巡视,他也看见了徐启峰领口挂着的黄葛兰,意味深长的拍着徐启峰的肩膀道:“小徐啊.......”
徐启峰挑眉看他:“有事?”
赵政委:.......
晚上徐启峰忙到了半夜两点,才回到军官宿舍休息。
今天齐副团长不值班,回家去了,不在军营里,团长级别的两人宿舍只有徐启峰一个人住。
他简单的洗漱一番,上床睡觉,也不知道今晚怎么回事,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老是做梦,重复梦见以前的战友不断在他面前死亡的场景。
硝烟弥漫的战场中,他目睹一个个熟悉的人影血肉模糊,死相凄惨的倒在他面前,一道道年轻的声音四面八方喊他:“峰子,我好疼,好疼啊。”
“峰子,不要告诉我爸妈我牺牲了,我怕他们承受不住,你跟他们说我失踪了,让他们心里还存有希望,日子也好过些。”
“峰子快跑!不要管我们!记住首长下达的命令,完成任务!快跑!”
“排长,你不要死啊,我去给你找水找吃的,你要撑住,我不会让你死的!”
.......
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在血海尸山中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一具具年轻的身体倒下,他大声嘶吼着让他们快走,可是没有人听到,他们依然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被无数面目可憎的敌人击倒,血流成河......
呜......睡梦中的徐启峰眼角含泪,神色痛苦的拧上自己的脖子,心里怨恨自己没有用,保护不了战友下属,就剩他一个人活着。
凭什么就他一个人活着,享受着现在的安宁生活?他没资格活着,他就该跟那些战友一样,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从红到紫,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一阵淡淡的幽香萦绕到鼻尖,盖住了梦中那浓厚的血腥味,似乎有个清丽的女人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徐启峰,这花有安神静心的作用。”
他一下从梦中惊醒,松开钳制在脖子上的双手,脑袋侧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窗外一轮明月高挂苍穹,皎洁的月光投映在他的床头上,一串有些泛黄的花朵静静躺在枕头旁。
那是他睡前从衣领扣子上摘下来,放在枕头边上的黄葛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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