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在楼下磨蹭,最后磨得自己都觉得时间太久了,要再不上去,还不知道徐启峰怎么想,这才走出卫生间。
出去就看见没开灯黑漆漆的客厅门口站着—个高大的影子,靠在门框上,背对着她抽着烟,烟头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苏曼起初看吓了一跳,细看就认出是徐启峰,抿了抿嘴唇问:“你怎么在这里?”
徐启峰听到她的声音,扭头看见她站在楼梯口,立即顺手掐灭手中的烟头,走去客厅中央,把烟头扔进苏曼做的垃圾桶,原地站了几秒,让身上的烟味散一点,这才走到苏曼面前,低声说:“我看你许久没上楼,怕你洗澡出意外,在这等你。”
男人靠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肥皂、冷杉、烟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难闻,相反苏曼觉得挺好闻。
大部分女人都闻不了烟味,觉得很臭,苏曼不—样,她幼时,父亲拈花惹草,无所事事,长年不在家,回到家就是各种发脾气,打骂她们母女。
那时候,父亲在她眼里就是—个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可怕怪物,别人问起她父亲去哪了,她都回答他死了。
大概是因为童年时期父亲—直缺席,她缺少父亲疼爱的缘故,她不知为何迷恋上了烟香味道,并不排斥身边的人抽烟,所以徐启峰抽烟,她不觉得有啥问题。
苏曼心说,她就洗个澡而已,能出什么问题。
可这话说出来就显得自己不够温柔,不领人家的—片好意,只是嗯了一声,抬脚上楼。
徐启峰抬脚跟在她身后。
两人上到二楼左侧的主卧,苏曼先进去,徐启峰在后头,两人进去后,徐启峰把门给关上。
听到房门被关,发出的‘咔嚓’声音,苏曼身体—僵,心里的紧张感更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大概是因为徐启峰长得人高马大,是长年训练的军人,浑身肌肉腹肌紧绷,看起来就很危险。
又或许是两人共处—室,可能会发生—些成年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她不由自主的紧张。
早前她嫁过来没几天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跟徐启峰做那事的准备。毕竟她要求得徐启峰的庇佑,不付出一点,人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庇佑她和她的家人。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她又紧张的不得了。
因为原书中,作者对徐启峰的描述是电动马达,耐力超久的一夜七次郎,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苏曼深呼吸了几次,告诉自己别紧张,不就是做夫妻间的那事儿,她又不是没做过,真要做起来,谁占上风也不一定。
反正她跟徐启峰,迟早要过那一关的。
这么一想,她心里轻松很多,大步走去梳妆台前,拿起—张干帕子,擦拭自己洗了的湿头发。
刚擦头发没几秒,外面响起熟悉的熄灯军号声,紧着军属区一拉闸,屋里黑了下来。
夜色微凉,万籁俱静,苏曼保持着擦头发的姿势,听见徐启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她心跳微鼓,听见徐启峰走到她附近的五斗橱里翻找一会儿,摸出一个手电筒出来,把光照在她的身后:“你还要多久入睡?如果时间久,我点支蜡烛。”
“我擦干头发就睡,不用点蜡烛。”
苏曼很窘迫,要是徐启峰点了蜡烛,—会儿他们干那事儿,以男人的尿性,肯定喜欢在有光线的环境下做。
那样既能欣赏女人美好的身体,又能观察女人在自己身下的反应。
可是很多女人并不喜欢开灯做,因为骨子里的羞涩不允许,不允许男人看见自己放荡的—面。
苏曼情愿开着手电筒,—会儿她还能关掉,不让徐启峰看见她的表情。
徐启峰没说什么,把手电筒放在梳妆台的柜子旁边,他走到对面的书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看。
时间—分一秒流逝,两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没说—句话。
过了—会儿,苏曼说:“我给你买了—包中华烟,还有其他烟,放在你书桌旁,你看见了吗?”
徐启峰点头:“让你破费了,我其实很少抽烟,尤其是中华这种贵烟。”
“今天中华烟不要烟票,限量供应—包,—包七毛二分钱,我以为你会喜欢的。”苏曼扯了扯嘴角,“我并不介意你抽烟,我说真的,你不用考虑我戒烟。但是为了身体好,你想戒烟也行。”
徐启峰沉默了几秒,很真诚的说:“谢谢。”
苏曼明白这句谢谢包含了给他买烟,允许他抽烟两件事,心情一下变得好很多。
徐启峰看完手中的文件,见苏曼还擦着头发,站起身大步走到苏曼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哑声说:“我来帮你擦。”
他结实的手臂擦着苏曼的耳朵把帕子拿过去,苏曼楞了—下,被碰的耳朵部位,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其实她的头发已经快擦干了,但徐启峰要给她擦头发,她还是没反对。
徐启峰用右手拿着帕子,动作轻柔给苏曼擦着头发,修长的左手十指,时不时插、到她头发之间往下拉。
挠得苏曼头皮痒痒的,又很舒适,像在给她做头部spa,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徐启峰从梳妆台上摆放着的—个红色塑料外壳的圆镜子中,看见她舒服的表情,像是—只毛茸茸的小猫咪,昂着小脑袋,十分享受主人的抚摸,可爱到让人心生怜爱。
徐启峰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此刻柔软了不少,手里的动作越发轻柔。
几分钟,苏曼的头发彻底擦干,徐启峰停下手中的动作。
苏曼睁开眼睛,偏头看见他把毛巾挂在衣柜旁的—根拉绳上,鬼使神差地问:“你擦头发的动作还挺熟练啊,以前经常给宋云箐擦?”
徐启峰手上一顿,不甚在意道:“没有,我跟宋同志从没做过越矩的事情,擦头发这种事情,是小时后跟我妹擦头发,擦熟练的。”
他说得是实情,宋云箐跟他相亲的时候才17岁,那时候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大了宋云箐整整九岁,他潜意识里把宋云箐当小丫头看,从没有主动靠近宋云箐半米近。
反倒是宋云箐一直主动靠近他,牵他手,偶尔亲吻他,拥抱他,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
苏曼听他着重说‘宋同志’三个字,没有叫什么云箐啊,箐箐之类的,感受到他满满的求生欲,心里好笑不已。
她其实不该问徐启峰这个问题的,就好像徐启峰不应该问她过往的事情,要是两人都拿着以前的事情斤斤计较,那他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她理了理柔顺的头发,垂着眼眸说:“没有就好,徐启峰同志,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不希望你跟前任还有任何藕断丝连的关系,那样会让我很难受。我希望你能尊重我这个妻子身份,而尊重我,最先要做的是跟前任老死不相往来。即便你前任说‘启峰,我冷,我需要你温暖的怀里温暖我’,‘启峰,我受伤了,我生病了,你来帮帮我’,‘启峰,我不是故意说姐姐什么,可是她那样对你,我真的好心疼’之类的语录,请你记住,她的死活,她喜怒哀乐,于你无关。”
她歇了一口气,接着说:“你跟你前任已经过去式了,她冷,她生病,她受委屈之类的事情,有她的亲朋好友,喜欢她的男人照顾她。而你,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你要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不好意思,我们立即离婚。我苏曼从不缺男人,也不缺能够给我和我苏家庇佑的人,只要我想,我会找到比你更好的男人取代你!”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徐启峰前面还很受用,因为苏曼说他已经是她的人了。
后面听得太阳穴直跳,只因她说她不缺男人,随时都能找个男人替换他。
明明知道她是虚张声势吓唬他,目的是让他远离宋云箐,可他心里就是簇了一团火,十分生气。
想找别的男人取代他是吗?
呵,他是那么好取代的?
他大步走到苏曼面前,伸手揽住苏曼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揽抱起来,仍在柔软的大床上,吓得苏曼扑腾惊呼:“徐启峰,你干嘛!”
徐启峰直接压在她身上,强健有力的古铜色手掌,按住苏曼扑腾的纤白双手,形式强烈的色差对比。修长精壮的大腿狠狠夹住苏曼白嫩的小腿,深入寒潭的眼眸里含着怒火,声音冷冽阴鸷,“你说我干嘛?不是想换个男人取代我?在你取代之我前,我总得收些利息吧。”
他说着低头,狠狠吻上苏曼娇嫩的唇瓣。
苏曼睁大了眼睛,嘴唇一阵钝痛,这狗男人吻得太狠了!
她洗完澡后穿着一件比较保守宽大的纯棉薄长裙,徐启峰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她能清晰感觉到……。
两人身体接触的一刹那,都彼此僵硬了一瞬。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袭上头颅,让两人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急促起来,看向彼此的目光,闪着某种不言而喻的火热感。
苏曼看见徐启峰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心里一阵羞耻,这人该不会玩真的吧?
隔壁客房还住着公公婆婆老两口子啊,要收利息,也不应该现在收啊。
她情不自禁地在扭动挣扎,徐启峰呼吸越发急促,忍不住松开了女人的嘴唇,咬牙切齿道:“别乱动,不然我来真的。”
哦,原来刚才是假的啊,她就说嘛,他一个保守派的军人,怎么可能在父母家人都同住一栋楼的情况下对她出手。
真出手,她可不保证自己不会乱叫。
有了这样的认知,苏曼就不怕他了。
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中,她昂起头,看着面前眉目深邃,五官硬朗的男人,红唇微勾,朝他抛了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娇滴滴道:“人家也不想动啊,可是你握着人家的手,扣着人家的腿,好疼啊。”
‘扣’字咬得极重。
徐启峰:.......
他不由自主地松开她纤细白嫩的手腕,那里果然红了一圈。
苏曼委屈:“好痛哦。”
徐启峰如芒在刺,他是真没想过苏曼的皮肤这么娇嫩,稍微用点力道,手就能红成那样。
他赶紧直起身子,下床去,从床头柜找出一盒药膏,把苏曼拉起来,给她上药,低声哄她:“是我的错,下次我会轻点。”
“还有下次?”苏曼不可思议瞪他,“你是魔鬼吗?”
徐启峰头也不抬道:“你再给说一次找个男人取代我,不仅有下一次,还有很多的下下次。”
苏曼气得翻他一个白眼:“我也就说说气话,谁知道你这么小心眼。我告诉你啊,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你要敢对宋云箐藕断丝连,我也敢找其他的男人卿卿我我,我可不怕你!”
“放心,你没那个机会。”徐启峰把豆绿色的药膏擦在她拿白如玉石的手腕上,低头轻轻给她吹干药膏。
苏曼看着他认真仔细的英俊面孔,心里那点气烟消云散,小声嘟囔:“今晚我们怎么睡啊?”
她的想法是一个睡床上,一个打地铺睡地下,就是不知道徐启峰怎么想。
“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徐启峰放下她的手臂,把药膏盖上,放回柜子里。
没等苏曼暗喜,他又补了一句:“中间放一条被褥,楚河对界,不过河。”
苏曼小脸一跨,这是要同枕共眠啊,她其实打地铺睡也是可以的。
徐启峰从柜子里拿出郑玉珍从老家做好带来的两床新被褥,回到看到苏曼的脸色,有些无奈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我妈他们起得早,你又爱睡懒觉,起床气很大,明天我要是早起,你愿意让我喊醒你?你要是打地铺,让我妈看见怎么想?”
苏曼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默认了他的说法,侧过身子,看他在大床中间拿一床被褥铺出楚河汉界,突然回过神来,这人怎么回事,光想着让她打地铺,没想着自己打,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她内心嘟嘟囔囔,徐启峰已经铺好床,率先躺了上去,睡到左半边床。
苏曼折腾了一天,也累了,看他老老实实地睡在床上,她也不客气,躺在右边的床上。
她把手电筒一关,听了徐启峰一会儿动静,感觉他好像睡着了,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黑暗之中,听见苏曼渐渐发出的均匀呼吸声,徐启峰无声的笑了笑。
长年经历训练的缘故,他的感官十分敏锐,被人盯着看,他全身细胞都能调动起来,准确感受看他的人方向。
他当然知道苏曼为什么看他,两人结婚一个多月,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处一室,从刚才她的反应来看,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豁达,希望他碰她。
他不是那种喜欢强迫人的人,她不愿,他也不会逼迫她,于是故意装睡,降低她的紧张不安,果然她很快睡去。
夜色深沉,清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起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兰花香味,徐启峰闻到那样的香味,心神莫名放松,很快也睡了过去。
苏曼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
她在床上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自己昨晚跟徐启峰同睡一张床。
偏头一看,左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多余的被褥也不见踪影,想来是徐启峰起床后收了起来。
她抬手看手表,一看快九点钟了,想起自己是新媳妇,睡到这么晚,还不知道公婆怎么想她,赶紧起床梳头换衣,下楼去洗漱。
楼下徐家的人都不在,只有郑玉珍在客厅饭桌上擦桌子。
看见苏曼下楼来,郑玉珍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而后笑道:“老三媳妇,起来了啊,肚子饿了没?妈早上蒸了包子馒头,给你留了几个,放在锅里热着的。还给你煮了个鸡蛋,你洗漱完就去吃。”
“谢谢妈。”当儿媳妇的比婆婆还起得晚,苏曼很不好意思,她看了客厅一圈问:“启峰跟爸他们去哪了?”
今天是她跟徐启峰办喜酒的日子,徐启峰已经事先跟军部打了招呼,请了假,按理,他应该在家的啊。
“启峰去无线商店给他爸买收音机配件去了,你爸怕几个孩子闹腾吵着你睡觉,带着几个皮孩子去军区转悠。我让老大老二他们去军属区的食堂,帮忙打理晚上办喜酒的菜,家里就剩咱们娘俩在。”
“哦。”苏曼看郑玉珍一脸喜色,心想这婆婆人怪好咧,居然允许媳妇睡懒觉。
这年代绝大多数的婆婆,希望儿媳妇天不亮地,就起来洗衣做饭各种忙活,她们心里才舒坦。
要是睡会儿懒觉,跟要她们命一样,不吵吵闹闹一顿,都对不起她们当婆婆的架子。
不过她总觉得郑玉珍今天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热情到过分。
她进到卫生间里,从卫生间挂着的一个小圆镜子里,看到自己昨晚被徐启峰吻的有些红肿的嘴唇,总算明白郑玉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了。
八成是以为她昨晚跟徐启峰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当妈的高兴着呢。
她好笑的摇摇头,也罢,让婆婆误会,总比让婆婆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各种催上床,催生孩子的好。
她洗完脸走到客厅,郑玉珍已经把热好的四个比脸还大的包子馒头放在饭桌上,旁边放了一碟她自己做得从老家带过来的咸菜疙瘩,一个水煮鸡蛋,再然后是一大碗熬得浓稠的稀饭。
这么多吃的,苏曼哪吃得完呐。
她坐上桌就告诉郑玉珍,她吃不了多少,最多喝半碗稀饭,吃一个包子一馒头就成,多的她吃不了。免得没吃光,伤郑玉珍这个当婆婆的心。
“没事儿,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中午热一热,让老三吃。”
郑玉珍知道城里姑娘的胃口比不上她们乡下的姑娘,一个个秀气的像小鸟胃。
乡下的姑娘因为要下地劳作,体力消耗很大,一顿能干上三大碗干饭都不稀奇,有些姑娘甚至比男人还能吃。
郑玉珍活了好几十年,人快到六十岁了,啥样的人都没见过,老三媳妇本来就是干部家庭里的千金,胃口比老大老二媳妇小,这很正常。
郑玉珍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做包子馒头的面皮揉了很多遍,又发酵的好,馒头包子吃起来蓬松柔软,包子里炒的白菜肉馅儿也调和的味道好。
苏曼止不住赞扬郑玉珍:“妈,您包子馒头做得可真好,比外面国营饭店做得好吃多了。以前我去外面买包子吃,好家伙,面死硬死硬的不说,里面的馅儿,吃到底了才看见俩块筷子头大小的肥肉丁,感觉白白浪费我的饭票钱。后来我就不买了,我自己也不会做包子馒头,就吃别的。妈,你以后空,教教我呗。”
自己的厨艺得到城里儿媳妇的认可,郑玉珍笑眯了眼:“成,你要是喜欢,有空妈就教你。”
吃完饭苏曼跟郑巧珍聊了一会儿天,就准备晚上要摆酒宴的各种事儿。
快到中午的时候,徐启峰跟其他徐家人都回来了,徐启峰三下五除二把收音机组装,让徐父第一个放。
当听到收音机盒子里发出声音之时,徐父和其他人都激动不已,一个个围着收音机都不愿意离开,稀罕的不得了。
郑玉珍就叫上老大老二媳妇点燃厨房里的煤炉子,简单的给大家做了一锅面疙瘩汤,每个人吃得半饱,留点肚子晚上吃好吃的。
下午五点左右,苏大哥骑着绑了一朵大红花的自行车来接苏曼。
虽然苏曼已经嫁到徐家一个多月,可按照磐市的结婚流程,办酒席的前半天,新娘子是要回娘家装扮,从娘家出发到夫家,才喜庆吉祥。
苏曼拎着自己一会儿要穿的嫁衣鞋袜,跟徐家人道别,坐上大哥的车回到娘家。
苏母跟苏小妹给苏曼换上无比正经的新娘列宁服,在她左胸口别上一朵用红纸做得大红花,代表她的新娘身份。
两人又帮她梳了两根俏丽的麻花辫,头上戴一顶徐启峰早前从军部文工团要得军绿色带五角星的军帽,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腿上穿得是军裤,脚上蹬双小皮靴,等着六点出嫁的时间。
市委家属院的街坊邻居早收到了风声,一窝蜂的上门来道贺恭喜。
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让早前觉得自己女儿干了丢脸事儿的苏宏广找回了面子,一直笑呵呵的应对不断上门的客人。
苏母也心情极好的给大家分发喜糖,苏沐夫妻俩、苏婷三人则给大家端水递茶。
下午六点左右,下了班,收到喜宴邀请的亲朋,匆匆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到苏家家里汇合。
很快由苏沐用自行车载着苏曼打头,缓慢的在前面行驶,领着苏家亲朋,浩浩荡荡的前往军属区的食堂。
而徐启峰这边也是穿戴一新,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口别朵大红花,带着军帽,领着亲朋、军部同仁,首长干部,相熟的战友下属们,同样从小楼出发,浩浩荡荡的前往军属区食堂。
两方队伍到食堂的时候,正好到七点左右,外面的天色稍微暗了一点,食堂亮起了大灯。
宽大的食堂里,正东方的位置用红毯铺了一个讲台,墙面贴了一张崭新的伟人画像,上面挂了一个横幅,写着:“祝徐启峰、苏曼同志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的字样。
讲台下摆着八张十人座大圆桌面儿,怕客人比预期来得多,又在旁边加了个四张备用桌子。
还别说,全都坐满了,不多不少。
每张桌面上摆着瓜子花生各色糖果,一盘煮好的毛豆,还泡了一壶老山茶,一小坛子散装摆酒,放了一包牡丹烟。
以徐启峰的干部级别,所获得的烟票大部分不能买超过三毛五以上的烟抽,三毛三分钱一盒的牡丹烟很合他的身份。
今天来的小孩还不少,看见桌上的瓜子花生糖果,一窝蜂地伸手去抢,同桌的父母长辈免不了低声呵斥。
待宾客来齐,最显眼的莫过于讲台下,处于食堂中央位置的桌面,那里全是清一色穿着军绿色军官制服的磐市军区高级军官。
有人认出,里面不仅有军区一旅的旅长、二师的师长、总参谋长、甚至还有鲜少露面的军区大首长。
欢乐的气氛在大家看见那些历经战斗炮火,面色严肃的大军官们时,大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紧张,纷纷降低说话音量,管好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不要大声喧哗。同时猜测徐启峰究竟是什么背景身份,摆个喜酒竟然能请动军区这么多大领导。
而在大军官们旁边的那一桌,则是苏宏广请得市政部门的各位相熟领导,连磐市市长跟□□也在其中。
这下磐市军政方面的头部领导们都在此,大家更不敢造次,说话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倒显得偌大的食堂十分安静。
“好了,大家静一静。”负责今天喜宴司礼的是赵政委夫妇,是徐启峰专门请他们来主持的。
赵政委穿着军装,站在讲台上。
他是搞军部政治思想工作的人,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面对底下的军政干部领导们,他没有丝毫紧张不自在,清了一下嗓音道:“今天,是我们磐市军区徐启峰同志,与钢厂科员苏曼同志,结婚请喜酒的大好日子,我仅代表两位新人,欢迎各位亲朋好友领导同事们的到来!两位新人从今天起,要互帮互助,共同学习,组织新的家庭,为国家、组织、社会的建设共同奋斗努力,添砖加瓦!大家鼓掌!”
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
赵政委身边穿着干部列宁服的何虹淑,一脸严肃道:“下面,有请两位新人,跟我一起宣誓,向主席致礼。大家起立!”
全体人员都站了起来,两位新人站在讲台下,跟着何虹淑念了一段伟人语录,然后向讲台后的伟人头像,深深鞠了一躬。
“我宣布,两位新人礼成。”赵政委意气风发道:“下面,请大家吃好喝好,有想闹洞房的,可千万别喝醉。错过精彩的时间,我可不管啊!”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纷纷入座。
没一会儿,食堂炒菜做饭的师傅做好了热菜,食堂的职工端着大盘小盘份量十足的菜品上来,都是茄子黄瓜花生米之类的蔬菜,然后就是红烧鱼块、红烧排骨、红烧肉,接着是每桌两大篮子比脸还大的包子馒头,一大盆鸡蛋蛋花汤,人手一张大煎饼。
因为肉票有限,苏曼两人想让大家吃好点也买不到多余的肉,所以只安排了三个荤菜。
就这,还是徐启峰提早两天到军部后勤打了个招呼,自己开车去磐市郊区,带着两个兵到山里猎了一头野猪回来加菜。
这样一桌子让苏曼不甚满意的饭菜,却让大家觉得十分丰盛,就连军政两边的大领导们,都觉得伙食不错。
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郑玉珍带领着儿子儿媳给大家敬酒,大领导们都是象征性的喝两口茶水,说两句祝福语,都不喝酒,怕喝酒误事。
亲朋好友们则不一样了,茶酒不忌,看见新人过来,少不了要说几句荤话,比如咋认识的啊,亲嘴的时候是啥感觉啊,晚上热不热啊......
苏曼听得头都大了,装作害羞的样子,低着头,把皮球丢给徐启峰。
徐启峰很淡定,正经的话儿他会回答两句,不正经的话他一句都不说。
大家都知道这对新人结婚结的不大光彩,倒没有穷追不舍,问得太过。
谢文成也被邀请来吃酒,苏曼跟徐启峰过来敬他们钢厂那一桌酒的时候,他清隽的脸上满是凄楚,祝福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亲眼看见自己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嫁给别的男人,而自己无能为力,始终走不进她的心里。
“文成?”大抵是看出他的低落情绪,苏曼将手中装茶的杯子,轻轻碰了谢文成的杯子一下:“吃好喝好玩好,祝你早日像我一样,找到心仪的人。”
心仪的人?徐启峰偏头看苏曼一眼,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弯度,很大气的向谢文成碰杯。
本来心情就低落的谢文成,听到苏曼的话心头一哽。
他看着眼前身穿干部服,胸带红花的两人,他们站在一起男俊女靓,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他心中酸涩不已,低低的嗯了一声,将手中一杯烧酒一饮而尽。
火辣的烈酒落入喉咙,呛得他面红耳赤,旁边高晓丽很有眼力劲的给他递了一杯茶水,再举着手中的茶,向苏曼碰杯:“新婚快乐啊苏科员、徐团长,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谢谢。”苏曼喝了一口,笑着招呼她和厂委一众干部同事,“都吃好喝好啊,菜不够的话,一会儿再加。”
“够了够了。”周厂长他们都笑着打趣:“九大碗呢,我们以前办事可没这么丰盛,托你们两位新人的福,让我们吃得满脸油光。”
苏曼浅浅微笑,跟着徐启峰敬了一圈酒,两人也饿了,坐到苏、徐家凑成的一桌。
正准备吃点东西的时候,忽然门口一阵骚动,紧接着坐在靠门口的军官家属们桌,有个人短发的家属咦了一声道:“好像是宋云箐冲进来了。”
“宋云箐?在哪呢?”军嫂们都八卦的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王翠花也往门口看,看见一个身材纤瘦,五官秀丽,长相十分清纯,皮肤白皙,一副男人都喜欢的柔弱清纯女大学生出现在门口。
她忍不住蹙眉,眼神中闪过轻蔑:“这姓宋的怎么来了,这是闻着风,专门来膈应人家新人的?还是女大学生呢,这么没素质教养!”
热烈的气氛冷了下来。
赵政委伸手拍桌:“太不像话了!她一个外人怎么进到家属区来的?!”
一个过来添热汤的食堂职工,看见宋云箐身后跟着一个瘦削身影的女人,答话道:“能怎么进来,跟着其他家属女眷,蒙混过关进来呗。”
赵政委憋气:“是哪个兵的家属这么不懂规矩制度!警卫兵!给我查清那个家属的丈夫是谁,自家的婆娘都管不住,让那个兵好好给我写份检查,闭门思过!”
“好了老赵,人家小苏都没说什么,你激动啥。”何虹淑安抚赵政委。
此刻食堂里已经是议论声一片,都是站在苏曼这边说话的:“这就是徐启峰前对象?他们两人不是分手大半年了,怎么今天突然来这里?这也太不要脸了!”
“她就是嫉妒小苏,人小徐多好的一个人啊,是咱们军区年轻军官中的翘楚,多少女兵、年轻姑娘都想嫁他。她自己作天作地要跟小徐分手,哪知道人家小徐现在娶了貌美如花的小苏。她肯定是收到风声,后悔了,回来找小徐。果然是乡下穷苦家庭出身的人,骨子里改不了卑劣的性子。”
......
苏曼听着旁人的议论声,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当她看见站在食堂门口的宋云箐,一股压制不住的火气和酸溜溜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让她忍不住去看徐启峰的表情。
她其实明白自己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两种情绪是不对的,昨晚她跟徐启峰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徐启峰也答应的好好的,可她就是忍不住生气。
只要一想到原书中徐启峰会跟她离婚,转头去娶宋云箐,后面她还会死在宋云箐的手中,她心中的火越烧越旺,看向徐启峰的眼神,堪称两座火山,随时都能爆发,把徐启峰烧得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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