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位已经没人了。
她看着左侧整理平整的床单,心里空唠唠,就好像灵魂被抽走了一半,浑身都不得劲。
外面悠长的军属区起床号还在响,时间门才六点多。
苏曼没有再睡回笼觉的欲望,下楼去洗漱的时候,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草药味儿。
她走进厨房,看见一口蒸锅放在燃气灶上,火当然关着,灶台旁边放着一张纸,还有一小碟蜜饯。
苏曼把纸拿起来,上面写着几行字:“曼曼,药我已经给你熬好了,你记得按时喝药。如果觉得药苦,可以在药里加些白糖,喝完再吃些蜜饯。一定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等着我回来。”
徐启峰的字,如他本人一样,落笔清晰有力,又暗藏锋芒,字写得还算不错。
苏曼拿着纸条,看得半是甜蜜,半是心酸。
他五点钟就要走,那时候她睡得正香,都没听到他起床的动静。
熬一副药最少要大半个小时以上,他肯定提前半小时起床起来熬的。
也不知道他觉睡醒没有,有没有吃早饭再走。
心里惦记着徐启峰,苏曼神色蔫蔫地打开蒸锅,里面放了一大盆黑乎乎的中药汁,用手一摸,还有热气。
作为一个在现代身体不舒服就吃西药的人,苏曼怕死喝这种苦死人不偿命的中药了。
可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来月经,这对月经紊乱的人来说,是一种不能忽视的疾病,她不想喝也得喝。
倒一小碗药汁出来,从五斗橱里拿出一个小封口玻璃瓶,里面装的是白糖,苏曼舀一勺白糖到药汁里搅拌,鼓足勇气一口气喝下。
难喝难闻又很苦的味道,让苏曼胃里一涌,差点吐了出来。她赶紧塞两颗蜜饯进嘴里嚼,这才把嘴里那股苦味压了下去。
喝完药,洗漱完,苏曼上楼换上老土又挑不出毛病的列宁工作服。
忽然想起昨晚徐启峰用过得橡胶玩意儿,还扔在床头柜旁的垃圾箱子里,她赶紧去翻找。
这年头的套套还没普及,普通人一月能买的份额就两三个,一年不超过十个,而且质量又厚又不耐磨,不如后世的套套方便,也不能随时买。
好些年轻人在不懂节制的情况下,要把用过的套套清洗干净晾晒,再抹上滑石粉,方便下次再用。
苏曼买的一盒子套套,里面有四个,还是用她的工作证买得这月和下月的份额,想多买两个,人家都不卖。
当然,六零年代还有其他避孕的方式,都对女人的身体伤害比较大,苏曼不愿意遭罪,只能把用过的套套找出来,看看磨破没有,还能不能洗洗再用。
结果自然是全军覆没。
一是这年头的套套生产技术不成熟,稍微用大力气就很容易磨破,另一个是徐启峰太猛,想不二次用很难。
苏曼唉声叹气,有些担心自己会中招,这年头也没啥避孕药卖给妇女吃,她早饭也懒得做,看时间门还早,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她出了军属区,顺着电车行走的路线往钢厂走,经过一条小巷子时,看见卖豆腐脑的任老头身边围了不少人,旁边还有个围着花围裙,半鬓发白的六十来岁老妇人在帮忙,她猜想应该是任老头那老口子。
围着他吃豆腐脑的人,有好几个很不识趣地站在路中间门,苏曼按响自行车铃铛,提醒他们让开。
任老头听见自行车铃想,寻声望去,看见苏曼,忙抬手招呼她:“苏科员,你来了,好些天没见你了,吃碗豆腐脑再走吧。我新摘了一些花椒、辣椒磨成粉,放在豆腐脑里特别麻辣。”
“早好啊,任大爷。”人家主动招呼,苏曼不好拂他的好意,加上自己没吃早饭,肚子确实饿,也就停下来,把自行车靠在一边,从随身背得斜挎布包里掏出饭盒,要一份豆腐脑。
任老头依旧给她打满满一盒豆腐脑,辣椒花椒葱花各种料给得十足。
苏曼要给他钱,被他急忙推回去,“苏科员,不要钱。你帮了我家爱国那么大一个忙,让他一个做了多年的学徒工终于转正,我们一家感激你都来不及,哪能收你的钱。以后你来我们这里吃豆腐脑全部免费,只要我老头卖一天豆腐脑,就有苏科员你吃的一天。”
“那怎么行。”苏曼又把钱往任老头手里塞,“我身为钢厂干部,为职工解决问题,本就是份内之事,任大爷您用不着这么客气。伟人曾经说过,身为干部,要以身作则,实事求事,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您要不收我的钱,我以后哪敢来您这里吃豆腐脑。”
任老头听她语气坚决,只能叹着气收下钱。
倒是任大娘很自来熟地跟苏曼自我介绍一番,跟苏曼拉了一些家常,最后笑道:“苏科员,托你的福,我们家爱国转正以后,跟他处了好几年的对象终于答应嫁给他了。这周日我家摆喜酒,下午开席,苏科员到时候一定要来捧场啊!”
“哟,这是个大喜事啊,恭喜恭喜。”苏曼没有拒绝,反手给了任老头一块钱,当做礼钱。
她对任老头一家子挺有好感,徐启峰不在家,周日休息她也无聊,闲着也闲着,不如去任家吃顿喜酒,沾沾喜气,自己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顺遂些。
不过工人结婚,她作为一个干部,单独去工人家里吃酒,多少说不过去。
她打算找两个人事科同事,叫上工会的人,打着慰问工人的名义去吃酒,应该让人挑不出错来,还能体现干部的亲和力。
她把想法稍微向任老头两口子透露了一下,特意交代他们不要把宴席办得太浓重,到时候让厂里的其他干部看见,平白让其他干部猜疑忌讳,反而对任爱国不好。
任老头夫妻俩忙不迭地点头,心里明白,苏曼说这话,其实是不想让他们任家太破费去招待钢厂干部。
两人心里感叹,这读过大学的苏科员就是不一样,想得面面俱到,周日有她和其他钢厂干部到场,他们老任家的面子也抬高了好几分。
苏曼骑着簇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到厂里上班,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力。
这年头的二八自行车相当于后世的宝马车,是多少人心目中一直想要的大物件。
苏曼把自行车停靠在厂委办公楼下,专门放车子的地方,引来陆陆续续上班的各科室干部围观。
财务科的科长道:“小苏,这二八大杠车身高,男同志骑着都有些吃力,我看你一个女同志稳稳当当地骑过来,厉害啊!”
“万科长见笑了。”苏曼在自行车后轮胎上了一个小锁,防止有不长眼的人把她的车推走,到时候找车麻烦,直起身子道:“我爸妈都有自行车,我从小就骑他们的车,我只是熟能生巧,谈不上厉害。”
她的家境,财务科科长很了解,点着头没说什么。
“苏科员,咱们厂里有自行车的干部可没几个呢,到时候咱们宣传科有事要跑腿,苏科员你可要借车给我们用一用啊。”宣传科一个女办事员语气酸酸地道。
“那可不行。”苏曼锊着耳边的碎发道:“这是我丈夫给我的嫁妆,我自己都舍不得骑,平时都是坐电车来上班。也就是今天起得早,我有闲心,这才骑车来上班。厂里不是有辆公用小轿车,两架自行车,章办事员要跑腿,记得提前约车。”
上来就借车,你多大脸啊你,我跟你很熟吗?!
章办事员看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气的咬碎一口银牙:“可显摆着你!”
“算了算了章姐,犯不上跟她置气。”宣传科另一个女办事员,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说:“人家现在是军官妻子,眼高于顶,看不上咱们这些小虾米很正常。咱们没必要去捧她的臭脚。”
章办事员挺讨厌这个靠后门关系,只有初中学历进他们宣传科的李办事员,觉得她文化低又特别谄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个墙头草一样,让她厌恶。
她不动声色甩开李办事员的手臂,气哼哼地走到前面去。
刚才也围观苏曼自行车的唐成才,跟在苏曼身后,心里满是羡慕。
这么好一辆自行车,拿给苏曼这样一个娘们儿骑,多憋屈,多浪费。
都说好车配好男人,他要是有那个钱和自行车票买这样一辆二八大杠,骑上去肯定英姿飒爽,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工。
以他的个人魅力,就算是苏曼那样漂亮的干部家庭大小姐,只要他有车,说不定其他大小姐都能多看他两眼。
到时候他娶上干部家庭的美妻,有岳家的助力,他何须向现在这样,在一个女人手下伏低做小办事,搞得跟个小跟班一样,让别人嗤笑。
苏曼才不理身后的人有什么心思,到达办公室以后,刚准备工作,叶科长又来了,又开始每天屁事都没有,必须开个会,才能彰显他这个领导有多重要的会议。
一开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这才结束会议,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等叶科长一走,苏曼这才有时间门叫唐成才:“唐干事,陪我下一趟各个重工车间门。”
“好。”唐成才面上答应的爽快,心里很不想去。
那些重工车间门又脏又热又臭,根本不是人呆的地儿,可他作为苏曼的助理,苏曼说要下车间门,他就必须跟着去。
“小苏,你去重工车间门做什么?”易主任从中间门的办公桌里抬头问。
“易主任,我要做一份重工车间门学徒工及转正工人人事调查。”苏曼手里抱着一个笔记本本子,拿着一只钢笔,“另外也要做些老工人的职位调查,以后要是有什么职位变动,我心里有个数儿。”
“是该去一趟。”易主任有些惊讶苏曼一个从不下车间门的人,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要下车间门。
要知道重工车间门里的工作环境,是一般人都呆不住的,以前她还没当上主任,专事苏曼这份人事调岗工作时,她想了解那些重工车间门工人的信息,直接叫重工车间门的工友主动来找她报道,或者从车间门的组长主任之类的了解他们信息即可,压根不用下车间门受累。
后来她陆陆续续升职,底下换了好两个人事调动的专员,都学着她的样子办事,都没出过差错。
苏曼进入厂委后,接替了陶副主任的工作,她干了两年多的人事调动专员,学着自己的样子办事,也没出过乱子。
今天她突然想下重车间门,易主任稀奇的同时,不免叮嘱两句:“重工车间门各个工种都很危险,小苏你做调查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自身安全,别被器械弄到自身。”又转头嘱咐唐成才保护好苏曼。
唐成才人长得不咋滴,个子却是很高大,听叶科长说,他在考上专科学历之前,曾在一家汽水厂安保科里当安保人员,自保和动手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苏曼看唐成才面上笑着应下,实际不知道在想什么,心底不大信他会保护自己,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揣到裤兜里,领着唐成才往厂里的东区方向走去,重工车间门大部分都在那里。
厂区很大,她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东区。
东区占地面积极广,远看像一排排大仓库,房高大约十米,有些车间门就一层,有些车间门分层两层,拱形房顶,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叮叮当当机械运作、炼钢、冶炼等等声音,还感受到东区超出其他厂区的滚滚热气。
厂区外停了好几辆解放牌大卡车,里面装得是铁矿石,旁边还有红岩卡车装着煤块。
十几个赤果着上身,浑身皮肤黝黑,肌肉鼓鼓的高大装卸工人们,一半拿着大铁铲站在卡车上,手铲矿石到卡车下的铁斗车上装满,另一半单人推着重达两三百斤以上的铁车斗,费力又快速地往冶炼车间门运送。
苏曼看到离她最近的挥汗如雨劳作的工人们,忽然很想弄个照相机来,拍下这一辛劳的一幕。
只可惜这年头的相机很稀缺,个人购买很困难,这个想法也就一闪而过。
“嗬,苏科员,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咱们这里?”
苏曼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出现在脏乱嘈杂东区门口的冶炼车间门前,自然引起了工人们、在门口做指挥工作的冶炼车间门戴主任的注意。
戴主任是个国字脸的中年人,穿着钢厂蓝色洗涤布厂服,头戴一个类似于八角帽的工作布帽。
看到苏曼出现,他赶紧走到她面前,客气的问道:“苏科员今天来咱们冶炼车间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苏曼道:“我来做个职工调查,不仅要去你们车间门,还要去别的车间门,戴主任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门口干活的工人们,一同停下手中的工作,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戴主任一脸诧异,“苏科员你平时不是从来不下重工车间门,怎么今天......”
他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说得话不对,忙描补道:“苏科员,咱们冶炼车间门又热又脏,里面还很危险,稍不注意就会受伤。你要做调查,可以等工人们下班后再做,你一个女同志现在进里面不大合适。”
“怎么不合适?”苏曼冷哼:“戴主任,你这是搞性别歧视,是要不得的!主席同志曾经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别的省市兄弟钢厂单位,有不少女同志在重工车间门干着跟那些男同志一样繁重的活计,做得还比男同志好。就拿临省兄弟单位来说吧,人家冶炼车间门有位女同志干得活计又快又好,得到厂里表彰,上了报纸,获得‘铁娘子’的称号,还受到伟人的高度赞扬,不知道成为多少女工人心中要学习的标兵。我干我的本分工作,不给冶炼车间门的工人添一点乱,我现在进去怎么不合适了?还是说,戴主任在车间门里藏着掖着什么事儿,不愿意让我进去看看?”
钢厂各大重工车间门里的工人大部分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基本每个车间门都出现拉帮结对,收贿受贿,上级领导欺压下一级领导,再欺压工人的事儿,整得车间门乌烟瘴气,人人心累身累。
但是这种情况,他们厂委和工会的人无力去管,一是管了,出了建议计策,他们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种阳奉阴违。
二是钢厂是国家重视的重点大厂之一,炼钢任务繁重,如果厂里的领导管得太宽,让工人们心里不爽,产生逆反心理,进行集体罢工,耽误了生产进度,这是厂里领导无法负担起来的责任。
在厂里干部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重工车间门们的争斗也是越演越烈,像武胜利、任爱国、刘建设等老实巴交的工人,只有被欺压的份。
苏曼就是知道这种情况,这才来个突袭,想给那些欺负人的老工人、老师傅、老组长车间门主任等等小领导敲个警钟。
让他们明白,她管理着整个钢厂的人事调动,武胜利等人背后有她撑腰,他们要一味欺负这些老实人,她可以调动、甚至建议厂委辞退这些老油条,另请高明。
戴主任看她神色冷冰冰,心里一面惊奇以前端着个大小姐架子,从不肯下他们重工车间门的娘们儿怎么硬气起来了,一面心虚担忧,给旁边一个心腹组长递了一个眼色。
他们车间门固然乌烟瘴气,不过车间门里的那些事儿,怎么能让上面的领导看见。
之前厂里有干部要来车间门视察,都会提前通知他们一声,他们会做出相应的清理警告准备。
厂领导下来就会看见比较和谐的气氛,心里放心满意,接着很长一段时间门内不来车间门巡查,他们就能在车间门里我行我素。
现在人事科的干部没有任何招呼直接来车间门,戴主任虽然瞧不上苏曼这种坐在办公室里,啥活儿都不会干的小娘们儿,可人家是大学生,是正经的国家干部,要她下来看见什么,回头在厂办闹出什么幺蛾子,够他喝一壶的。
那名组长刚想进车间门,提醒车间门众人老实工作,还想给其他车间门通个信,就被唐成才一把抓住。
唐成才满脸笑容道:“同志你好,我是人事科新来的干事,我姓唐,我看你穿得服装跟其他工人不一样,颜色要浅一点,你应该是个小领导吧。你叫啥名儿,正好我对厂里各大车间门的工作都不大了解,你跟我说说如何。
他说着,手上一使劲,把想挣扎脱身的那名组长死死拉住,递给苏曼一个快进车间门的眼神。
苏曼接收到他的眼神,没有二话,直接跟到他和那名组长的身后。
心下稀奇,她凭直觉,觉得唐成才就是个心眼多的笑面虎,举手投足之间门隐隐有些看不起她,怎么这会儿这么有眼力劲地帮她忙,实在奇怪。
她哪里知道,唐成才的确心眼多,看不上她,觉得她就是比他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有个好的文凭而已,平时弱的跟个鸡仔似的,啥活都不会干,就只会嚼文舞墨,哪有他这种专科出身,见多识广,啥活都会干的男同志厉害,他在她手下干活,那可是真憋屈。
不过憋屈归憋屈,这苏曼嫁了一个军中职位不低的军官,听别人传的话儿,她丈夫未来肯定还会往上升。
唐成才想搭上她丈夫的人脉,日后办事方便,可不就压下心里的憋屈感,跟她站一条线,主动帮她忙。
戴主任一看这两人完全不给他面子,几乎用跑得速度跑进车间门里,他眼皮一跳,赶紧跟了上去。
苏曼进冶炼车间门的第一感觉就是热,接着就是吵,再然后是脏。
冶炼车间门分为矿石冶炼区,冶炼过后的铁水冷却定型后,又分热轧、冷轧区等。
因为这些区域得分工,还得趁热打铁,所以冶炼车间门跟热轧、冷轧车间门是连在在一起的。
苏曼进去车间门,先看向的是挨着冶炼车间门右侧的热轧车间门,这两车间门就隔了几个机器,连堵墙都没有,能彼此看见对方的车间门工人在做什么。
热轧车间门一群戴着藤编制的‘安全’帽,穿着一身油污灰尘工装,满脸都是脏兮兮黑乎乎污尘的轧钢工人,十个人为一组,围着中间门一些陈旧又是灰色的正在运作的轧钢机器,站在两侧进行拉轧。
一块又一块整块冶炼好的钢铁,被冒着鲜红火焰的高温熔炉加热,再被轧钢工人用长夹钳子速度极快的夹住,塞进轧钢机里,一阵火花四射后,从机器里冒出来,变成长条红色扭曲扭动的钢带,工人再速度极快地拿着钳子,牵引着钢带顶端,进入另一头的轧钢机器继续拉扎成型。
那些烧红的长条扭动速度很快,每条钢带的温度都在上千度以上,一个失误就有可能烫穿工人的身躯。
所以热轧车间门好几个一同运作在机器两侧的工人,干起活来都是精神高度集中,身手敏捷,不敢有一点差错分心,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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