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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姜皎与阮桃在马车上说了会儿话后就回了丞相府, 只是眼皮跳动的厉害,总是觉着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

    但是一直到晚上,也没见着有什么事儿。

    姜皎手中拿着桂花酥, 咬下去满唇都是桂花的香气。

    白葱丝的指尖上沾些碎屑, 她用帕子擦掉后便放在一旁。

    愁眉苦脸的看着桌上的桂花酥, 突然间开始怀念起王府厨子做的雪花香酥了。

    入口极化的触感, 还带有一些冰凉的感觉, 当真是让人喜欢极了。

    姜皎郁闷地将床帐给放下, 看着头顶枝叶缠绕样式的顶账, 气颇有些不顺。

    半月以来, 一次哄她都没有,连封信也没让人送来。

    不仅如此, 竟连一件首饰都没有。

    难不成在宫中,圣上还会亏待他不成。

    分明, 自个是极好哄的啊, 只要稍稍说上几句话,将原先的事情解释清楚, 心中的闷气,也就渐渐散了。

    渐渐扭头,又看见枕侧的羊脂白玉。

    动手锤了枕头几下, 口中小声道:“混蛋, 混蛋。”

    气鼓鼓的又躺下,深秋的晚上已经开始逐渐变冷,但是姜皎这般一动还是还觉着身上起了不少的燥热。

    她颇为烦闷的盖住头, 唇瓣嘟起十分气恼。

    带着这股子郁闷劲睡过去, 姜皎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鬓角处直跳。

    用白皙的指尖揉着那处,外头榴萼进来的很快, 看见她连声说:“王妃,王爷来了,如今正在前厅同老爷还有大哥儿说着话呢。”

    姜皎揉捏的手一顿,神情有些不自在的道:“他来做甚。”

    说出的话仍旧是扭扭捏捏的,但是榴萼可明白自己家王妃的意思。

    昨日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榴萼守夜的时候,本是想问她是否要点一炉沉水香,但是想想又作罢。

    如今想来,倒还真是没有错的,王妃定是因为王爷才如此苦恼,今日王爷来了,王妃定是能开怀的。

    姜皎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你去前厅说,今日我身子不适,便不去前头用饭了,在房中就好。”

    榴萼有些无奈,但也按照姜皎的吩咐。

    去前厅,榴萼面上无甚神情,一板一眼的道:“王妃说她今日稍有些不适,所以就不来用饭,省得过了病气给家中的人,等下午好些再来给老爷和大娘子请安。”

    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去了林清寺中,今日倒是病了。

    夜间也没听闻此事,也没请大夫来。

    周氏心中有了盘算,看了沈随砚一眼后,面上显出些担忧来,“萤萤若是身子不适,便早早寻了大夫来,你去厨房取饭,给萤萤拿过去,定然看着她好生用饭才成。”

    榴萼答应的很快,福身后便出去。

    看见这般的情形,周氏淡笑一下,“姑爷不知,萤萤近些时日身子不大好,总是出门回来就不适,姑爷不如就留下一道用晚饭,我找人收拾一处厢房给姑爷休息?”

    沈随砚用帕子擦唇,修长的手指轻轻放下,对着姜翃与周氏颇为有礼,“有劳岳父岳母,小婿今日就在此歇下。”

    姜翃倒是没说什么,用了饭就去上早朝。

    倒是周氏用完饭在美人榻上,有婢女帮她捶腿按肩,她倒是舒坦不少。

    倏地周氏睁开眼,看着不远处正在安静做茶的妈妈,轻声道:“你说,萤萤这是同王爷闹什么呢,先前回来我以为是王爷欺负她,可是最近些时日却又觉着,似乎是萤萤自个没想明白一些事情,也不过想要姑爷哄哄她,结果今日姑爷来了,她倒是不见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帮她捶腿的婢女手无意识下的重了一些。

    周氏轻“嘶”一声,“你这丫头,今日怎得心不在焉的,锤个腿也能分神。”

    妈妈走过来,对着婢女道:“去,当差还如此偷懒,当心我罚你。”

    婢女咬着唇就下去,但是看上去还有几分的委屈在。

    躲到后院之中,她有些愤愤的将墙角的花都拔下来,又看向东边的院子。

    周氏与妈妈都没在意这些,妈妈将茶盏给放在周氏的手边,随后到她的身后帮她按着头。

    “咱们二姑娘,心里头其实跟明镜一样,做什么都是不让人操心,如此做,又何尝不是夫妻间的一种情/趣,要我说,若是真让王爷就这般轻易见到,二姑娘这趟娘家也白回了。”

    周氏摇头,“你啊,自从有了孙子后,倒是看开不少。”

    主仆两在屋中说笑,方才的婢女悄摸走出院子,朝东边的院子去。

    灵曲院中,姜皎半倚在美人榻上,榴萼与她说着方才在前厅的事情。

    听到后头,姜皎朝口中送着小点的手一顿,“他当真说今夜要留下?”

    榴萼点头,“可不是,王爷亲口所说还能有假不成。”

    倒是姜皎,复又躺回去,“看来宫中的事他是忙完了。”

    随后姜皎秋眸微微咪上一些,“要留便留,反正只要他不同我解释清楚,我就不会同他回去。”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偷笑,将小点给撤下去,换上姜皎喜欢的香片。

    午后日头微微斜照,树梢之上都没了动静。

    姜皎睡在美人榻上,鼻尖挺翘,红艳欲滴的丹唇微微半张。

    不想院中突然出现几分慌乱的脚步,还有仆妇与婢女小声说话的声响。

    婢女见仆妇进来,朝屋里看下,连忙道:“妈妈们轻些声音,王妃在里头歇着。”

    仆妇一脸焦急的模样,却知晓屋里人的脾气,尽量压低自个的声音,“姑娘们可否进去通传一声,王爷住着的东院,发生了一件事,此刻正等着王妃过去。”

    仆妇的话倒是让婢女们都来了兴趣,“妈妈说的什么事情,竟能如此紧张不成。”

    几人在树荫下窃窃私语,被从房内出来的蔻梢看见。

    她轻咳一声,几人听见声音赶忙分开。

    蔻梢从她们几人的身上看过来,语气严厉一些,“王妃许久没有回院中住,你们都忘了规矩不成,事情可都已经做完,就在墙角处说着闲话,看来还是王妃待你们太好,才使得你们有了这般偷懒的蠢念头。”

    院中的婢女赶忙跪下,“蔻梢姐姐,我们不是故意在此的。”

    本就已经拖延太多的时间,仆妇心一横也顾不上其他,“蔻梢姑娘,王爷住的地方出了事情,大娘子发了好大的脾气,请王妃过去处置。”

    蔻梢听见她说出的后面的那句话,瞬间变了脸色。

    脚步一抬正欲超前去,但仍是先回头道:“纵使今日事发突然,但你们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不是,扣一个月的月钱。”

    婢女与仆妇都不敢多说,仆妇倒是擦下额头上的汗,轻叹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以为婢女互相看看,不敢多说什么。

    一个月的月钱,也算是够轻的了。

    蔻梢又进到内室里头,榴萼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她两手空空不免有些惊讶,“你不是去拿小点,怎得如此快就回来,王妃怕是一会儿就要醒了。”

    朝里头看了一眼,许是美人榻上厚厚的垫子,在深秋之中竟然还让姜皎鼻尖上渗出些汗珠来。

    蔻梢面色纠结地凑过去,对着榴萼的耳旁轻声将方才婢女同她说的告诉榴萼。

    不过半晌之后,她将手给放下,“王妃怕是睡不成了。”

    榴萼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当即就说:“我进去将王妃给叫起来。”

    蔻梢点头,去准备珠钗还有衣衫放在托盘之中。

    榴萼走至塌前,小声喊道:“王妃,王妃。”

    姜皎柳眉蹙起,轻轻嘟囔一声,“别闹。”

    可是如今的情况哪里是可以这样说的,榴萼心一横,推了一把姜皎。

    姜皎猛然被人一推,还有些怨气在身上。

    起来时训斥的话几乎快要说出口,但是榴萼用着不好的语气对她道:“王妃,出事了。”

    面色沉重的走在长廊上,姜皎步伐很快,府中的婢女小厮看见她阴沉的脸匆匆问好后就赶忙离去。

    姜皎一边走着,一边问,“那个女使叫什么?”

    榴萼恭敬回答,“叫春月,是大娘子房中管洒扫的婢女,近些时日才过去的。”

    姜皎知晓榴萼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事情谁人都不知道会发生的,不能因为女使周氏房中的人就对她有所迁怒,若是当真如此做,对周氏也没有好处。

    点着头,姜皎步伐很快,满脸都是生气的模样。

    从前她觉着沈随砚太过于招蜂引蝶,如今看来当真是这样。

    还真是什么人都能勾过去。

    等到姜皎到时,周氏早就已经在房中,沈随砚沉静地坐在一旁,看到姜皎来,面上露出一些难耐的神情来。

    一瞬间,姜皎以为是自个看错,再次看过去的时候他面容之上早就已经没了这样的眼神。

    春月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姜酿也随后就到。

    她一边哭,还一边拽着自个的衣衫,但是却又不敢哭出声,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若不是知晓沈随砚是个怎样的人,怕是姜皎就已经相信她。

    缓缓在沈随砚的对面坐下,姜皎一句话都没有说,死寂一般地看着春月。

    周氏揉着眉心,实在不知在府上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语气严厉,对着春月道:“如今王爷与王妃都在,我也在,你将事情完完本本的说上一遍给我们听,若是胆敢说谎——”

    春月立刻磕头,嗓音中带有不少的哭腔,听上去十分的委屈,“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粗使丫鬟,怎敢做出攀污主子与欺骗主子的事。”

    姜皎沉沉的看着春月,一直盯着她,秋眸之中时从未有过的厉色。

    春月朝她那处看了一眼,随后很快地就将视线给收回,而后声声哭诉说道:“下午时我打扫完院中的落叶,想起花园处的小梁前些时日要我帮他绣一条绣帕,我便想着刚好给他送过去,回来时也到了晚饭的时间,正好可以当值,随后我便从东院那边过去,不想路过王爷所住的院子门口时,听到里头有东西破碎的声响,我本是不想管,但是久久都无人进去,我只好壮着胆子进去,不想一进去——”

    春月开始哭的厉害,眼泪簌簌的朝下落,情绪激动,“不想才一进去,王爷就拉住我的手臂,而后不让奴婢离开,甚至奴婢的衣裳都被王爷撕扯坏了,奴婢不敢出声,只能不停的推开王爷,好在王爷身旁的小厮回来,救了奴婢。”

    说完,她直接扑到姜皎的腿边,一边跪着一边扯着姜皎的衣衫下摆,“王妃,奴婢如今失了清白,奴婢知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进去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如今府中人人都知晓奴婢进了王爷的院子后许久未出,传出去奴婢还如何活在这世上啊。”

    春月哭个不停,姜皎先是抬头看向沈随砚,他狭长的黑眸半分都没落在春月的身上,甚至连眼风都没给。

    周身气息沉冷,似是猛兽蛰伏随时都要出手一样。

    周氏听见春月的话想要开口,不想姜皎倒是先轻笑一声,“那你想要如何?”

    春月微微愣神,眼眸中浮上几分的喜色来,还是那么小的声音,她柔弱地说:“奴婢不求旁的,也不求任何的名分,只想求王妃能将我带回府上,让我做个王妃最末等的女使就好。”

    姜皎反问她一句,“你所说,如今在丞相府也是可以的。”

    春月一愣,赶忙改口,“不,不,是奴婢说错了,奴婢只想求一个偏房妾室的身份,其他的奴婢都不在乎,哪怕王妃让奴婢一辈子不见王爷都是可以的,王妃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她拽着姜皎的裙下摆,姜皎看得眉心直皱,上好的衣料又毁了一件。

    春月怕不是真是个蠢得,这样的蠢话还有这般的蠢念头也是说的出口的。

    姜皎刚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余光却看到沈随砚在悠闲的喝茶,好似此事同他无关一般。

    她倏地就笑了,“你叫春月?你想入王府?”

    春月赶忙点头,面露期盼的眼神来。

    姜皎淡笑一下,“我名字中的‘皎’也有‘月’的意思,若是你进府那可得改名,不然冲撞我可怎么好。”

    听见此话,沈随砚与周氏都立刻抬头看向姜皎。

    周氏连忙喊道:“萤萤。”

    便连沈随砚,满脸的冷冽,一动不动的看着姜皎,手中拿着的茶盏十分用力,似是要将它给捏碎。

    但是姜皎却不为所动,又问了春月一遍,“你可愿意?”

    春月回过神,赶紧点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的,莫说是改名,便是王妃想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丝毫不会有怨言。”

    姜皎撇过头,看见春月的手还搭在自个的衣衫上,当场便想呵斥一句:将你的爪子给我挪开。

    但是克制住这一想法,姜皎拖长语调,“既然如此——”

    “观砚。”沈随砚将茶盏重重放下,手背之上青筋突起,眼眸中满是戾气地看着春月,可谁又知晓这股子的劲不是对着姜皎的。

    观砚立刻上前走到沈随砚的身边,只在他身后站定没有旁的话语。

    沈随砚道:“你来说。”

    得了沈随砚的命令,观砚沉静的声音在堂中响起,“午歇时王爷想要一人在房中休息,就命我们都出去,我便在院中的树下处歇着,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房中传来声响,但也不过是书册落地的声音,并不是什么旁的,王爷一贯不喜人打扰,若是当真要吩咐,会再喊人进去,但是王爷并没有,随后我便瞧着春月姑娘直接推开门进去,两息的时间,王爷就直接叫人进去,我进去的时候,春月姑娘满脸是泪的跪在地上,而王爷,是在书桌后头。”

    春月立刻大声道:“你说谎,分明事情不是你说的这样。”

    观砚没说话,满脸淡漠的站回沈随砚的后头。

    沈随砚轻嗤一声,眸中透出些许的烦躁与不屑来,“就凭你,也配让我身边的人为你撒谎?”

    他的话一出,无疑是最伤春月的心。

    她仗着有几分的貌美,在府中十分吃得开,不想今日竟被沈随砚这般羞辱。

    唇瓣抖着,她一直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姜皎好暇齐整的看着她,甚至不紧不慢的开始喝茶。

    周氏震怒,指着春月的鼻子骂她,“你这个小蹄子,我瞧你人还算是勤快年纪又小,不忍你在厨房,才将你调来我的院中,不想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今日是你抓到这个机会,若是今日王爷不来,明日是谁,府中的哥儿?还是老爷?你当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春月噙着泪,一直否认,哭诉着道:“大娘子,您最是心善,可为何不愿相信奴婢,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一直没出声的姜皎这会子开口,“蔻梢,打。”

    蔻梢上前,一巴掌打在春月的脸上,随后她看着春月,面色冷静,“你攀污主子,满口谎言,此是一罪;被人戳穿,丝毫不知悔改,这是二罪,一巴掌只是给你的警醒,劝你莫要在主子跟前耍你的小聪明。”

    春月脸上浮起些肿胀来,疼的直抽。

    周氏对着身边的妈妈道:“拖下去打板子,一直打到她肯承认为止。”

    说完妈妈对着门口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任凭春月如何哭喊,还是被拖了出去绑起来。

    周氏听的心烦,与姜皎说:“此事是母亲没有管教好自个的下人,才让你平白听了这些污言,母亲同你赔个不是。”

    姜皎撒娇似地说:“母亲,您如此说可就是真拿女儿当了外人。”

    周氏一笑,知晓她并未生气,这才开口说:“母亲有些乏了,先回去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姜酿也跟着站起来,“想来孩子应当也醒了,我也先回去。”

    刚才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却瞧得清楚。

    姐夫本不大在意春月,只是因为二姐姐方才的话语之间想将春月真的纳进府中,他才让人开口。

    不然以姐夫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如此的。

    春月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使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见她们二人都出门,姜皎也随着准备出去。

    今日出来时正在气头上,只是随便收拾一下。

    可是如今冷静下来,只觉着不大对,她与沈随砚置气许久,这般模样岂不是落了下风。

    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姜皎准备朝外走。

    没想到刚迈出一个步子,身后的沈随砚幽幽开口,语气中还夹着憋闷,“萤萤,你当真不想听我说?”

    他还是头一次露出这番模样,姜皎忍了许久,终究还是转过身,只看着脚尖,不看着他道:“王爷想说什么?”

    沈随砚声音很轻,还带有几分的磁性,“萤萤,她攀污我,为夫只觉自个不干净了。”

    第四十二章

    姜皎脚步一顿, 沈随砚是如何能说出这番话来的。

    随后姜皎头都没有回,极为冷淡的道:“殿下若是如此觉着,洗洗便是了, 说这么多做什么。”

    说罢, 她像是怕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的她一样, 很快的离开。

    沈随砚只能看见她走出东院, 但是没有任何的话语。

    观墨不知何时出来, 站定在沈随砚的跟前, “殿下不同王妃说清楚?”

    沈随砚看着地上摔碎的茶盏, 眸色暗沉, 俯下身捡起一片碎掉的瓷片,不知是说给观墨听, 还是说给自个听,“她想知晓的, 不是这件事情究竟如何。”

    观墨没说话, 沈随砚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开口再问。

    姜皎回到院中, 看着花都开始落败,气不打一处来。

    进了房便先喝一杯浓茶压了心神,将茶盏放下的时候还有些愤愤不平。

    榴萼进来的时候, 连忙劝着姜皎道:“王妃莫要如此生气, 当心气坏身子。”

    姜皎重重将茶盏给放下,“他怕不是觉着我是个傻的,便是怎样我都能同他和好如初。”

    榴萼也知晓事情为难, 这半月来, 姜皎的一喜一悲都是被她们看在眼中的。

    越说姜皎还愈发地委屈起来,“他要走便走, 就连从宫中回来我都不知晓,他这般模样,哪有半点做人夫君的样子;那日我担忧他身子不适,熬了半夜多未曾等到他回来,他说要去宫中就宫中,现如今事情办完就想接我回去,哪里有如此好的事情。”

    这会儿,蔻梢倒是开口,“所以王妃是想,多在府中住上几日?”

    姜皎指尖一顿,随后十分坚定的道:“是。”

    后头的几日,沈随砚也未曾走,两人一直都在姜府之中。

    姜翃倒是颇为有些不知该如何说,回回看见姜皎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姜宴,对着沈随砚没有一天的好脸色。

    如今沈随砚已经从宫中回来,姜皎还是不愿跟他一道回王府,两人之间定是起了嫌隙才会如此。

    姜宴一看就知晓,定是沈随砚惹了自个的妹妹生气,便是不用着人去问都是如此。

    下值回府,姜宴看见沈随砚坐在离灵曲院不远的小花园喝茶,分明这处离东院不算近,也不是个景色最好的地方,偏偏沈随砚还就在这处。

    姜宴面上一冷,准备抬腿掠过去。

    如此心思,就连花丛中的虫儿都知晓是什么意图,只是他却连人都见不到,当真是无用。

    想要装作未曾瞧见,倒是沈随砚先一步开口对着姜宴道:“大舅哥。”

    他清冷的嗓调配上他不紧不慢的动作,倒是让姜宴的脚步缓下来。

    转过头去,姜宴唇角绷得很紧,突然间看见灵曲院出来一人,刚想说出的话复又改口,“妹夫在这处作甚,怕不是想见的人见不到,在此处坐着想让人瞧上你两眼不可?”

    沈随砚被他这么一讥讽,也没气恼,倒是还点头说:“正是如此。”

    姜宴只觉铁拳打在棉花之上,无趣极了,冷哼一声就准备离开。

    可沈随砚又将他给叫住,“大舅哥。”

    姜宴有些忍不住,“你有事便不能一次说完?偏生要一遍遍地喊?”

    沈随砚只道:“大舅哥是不满我喊你?莫不是想让我喊大舅哥的名字?”

    姜宴烦躁不堪,“有何事你趁早说。”

    沈随砚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大舅哥可知萤萤最爱的是什么?”

    姜宴倒是困惑不已,“你同萤萤成亲半年,连她喜爱做什么都不知?”

    随后嗤笑一声,“你这郎君当的可真是失败极了。”

    沈随砚没否认他的话,固执的看向姜宴的眼眸。

    姜宴颀长的身姿走过去,拿过他桌上的纸,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后就递了回去。

    沈随砚接过,再为诚恳不过的道:“多谢大舅哥的提点。”

    姜宴没给他什么眼神,就直接径直离开。

    跟在姜宴身边的小厮,走出许久才缓缓开口问,“公子不是不喜王爷,怎得还会给他那些?”

    姜宴脚步一顿,随后道:“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萤萤。”

    毕竟他们家的萤萤,似乎是对沈随砚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姜皎从灵曲院出来,后看到姜宴与沈随砚说话又退了回去。

    蔻梢对她的做法不大理解,“姑娘不去瞧瞧大哥儿再与王爷说什么?”

    姜皎想起这几日,不论沈随砚怎样在她面前晃悠,她都没有一句话。

    可实在不怪她生气,沈随砚如此的做法当真是让人恼怒极了。

    姜皎甩下一句,“他若是有心,早就同我说清楚,怎会如今一句话没有,问哥哥又能做什么。”

    蔻梢也无话可说,姜皎本是想要去周氏处,如今也歇了这份心思。

    可到了晚上的时候,灵曲院门口倒是来了一人,蔻梢知晓后进去禀报。

    姜皎知晓放下手中的竹筷,用帕子轻轻擦拭唇角,“不见。”

    如今才想起来找她,早些时日做什么去了。

    蔻梢现在倒是有些为难,在姜皎的耳边低语,随后姜皎的秋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她显得有些为难,这才开口道:“那便让他进来吧。”

    可不是她要见,实在是他手中的东西太过于吸引人罢了。

    观墨推着沈随砚缓缓进了灵曲院,他四处环视,面上倒是淡漠,可黑眸之中盛着的是柔情。

    房中,姜皎还坐在桌前,事不关己的吃着自个面前的饭菜。

    蔻梢将沈随砚给迎进来,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观墨将手中的木盒轻轻放在桌上,随后恭敬退下。

    姜皎的眼神止不住的落在木盒上,但是还是按捺住心头的好奇。

    沈随砚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本以为就要这么平静的过去,不想下一刻面上有只冰凉的手轻轻扫过她的面颊,将她鬓边的碎发给拨开一些。

    姜皎娇声斥他,“王爷这是作甚?”

    摸着脸颊的地方,上头还留有沈随砚轻轻滑过的触感,不重,还有些痒。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是我不好。”

    没想到他直接来上这么一句,倒是让姜皎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但是想起近些时日沈随砚做的事情,姜皎又拿起竹筷,语气装的稀疏平常,“王爷道歉做什么,王爷也没做错什么,毕竟之前我二人之间的争吵,本就是王爷想要避开我,如今还来我这处做什么,干脆日后都莫要相见的好。”

    “那可不成。”沈随砚嗓音暗沉,“你可是我的王妃,我的夫人,我的——枕边人。”

    姜皎这会是什么都吃不下,这人难不成真是去宫中修古籍,而不是去学了什么旁的?

    她朝旁边退了一步,手中的竹筷也给放下,面上露出一个笑意来,却十分的不真挚,“王爷说笑,世间夫妇多是面和心不和,王爷今日说,倒是让我开始怀疑我们之间了。”

    沈随砚倒是答得很快,“怀疑什么?”

    姜皎拖长尾调,“自然是怀疑王爷,当真只是因为我住在娘家觉着面上过不去,还是因得,我这个人。”

    这些时日,姜皎怎么想怎么都觉着不对,沈随砚的表现未免太奇怪一些。

    可他却从未表现出来,如今算是一个试探,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毕竟谁让她的心如此善良,就不同沈随砚计较了。

    可是沈随砚许久都没有说话,姜皎等到失了耐心冷哼一声,“王爷说不口,看来是觉着说出来丢面罢了。”

    说着她站起身就要走,沈随砚没多想直接扣住姜皎的手腕。

    狭长黑眸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姜皎惊慌地撞进他眼眸后,就再也挪不开。

    声音开始变得磕磕绊绊,突然在这一刻,姜皎倒是怕极了梦中的事情会发生,“你你做什么?”

    沈随砚这才又将她的手给放开,明白她不走后这才道:“萤萤,为你。”

    他毫不犹豫地将话给说出口,姜皎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紧张的坐回原处,姜皎又拿起手中的竹筷,可一想拿起来作甚,但是却又不好放下,只得握在手中。

    他怎得就这般直接说出来,当真是为了自己,可为何方才?

    姜皎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沈随砚趁着她没说话的时间,将木盒之中的酒酿鸭子给拿出来摆在姜皎的面前。

    蔻梢本是想要上前去帮忙,但是却被沈随砚冷淡的眼风一扫,“你们都下去。”

    观墨先一步出去,可看见榴萼与蔻梢两人都没动,又回过身将两人给拽了出去。

    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姜皎与沈随砚两人,沈随砚又将酒酿鸭子朝姜皎的面前推了一些,“尝尝。”

    姜皎现如今只想有什么来掩饰快要泄露的情绪,就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另一边一直淡然的沈随砚看见姜皎的模样倒是有些紧张起来。

    姜皎将鸭肉送入口中,却轻轻皱眉,沈随砚轻声道:“可是味道不佳?”

    姜皎一时间也忘了还在生着沈随砚的气,“不是,只是好像从未尝过这一味道的,每个人做菜都会有所不同,就连心境也会影响菜式的味道,这还是我头一次尝到这样味道的。”

    说完,姜皎似乎是想起什么,缓缓转头,倒是捕捉到沈随砚面上的那一分紧张。

    突然之间,她想到什么。

    刚才蔻梢进来,只说沈随砚带了酒酿鸭子来,并未说旁的,但是现如今看来,倒不只是这些。

    将竹筷给放下,姜皎用着最为寻常的语气道:“也就这般,只能称得上不难吃。”

    沈随砚接受的快,轻声“嗯”一下,“既然如此,为夫往后多多练习。”

    见他毫不犹豫的直接承认,姜皎只觉,怎么跟话本上写的不大一样。

    身子背着,姜皎背对着沈随砚,语调中还有些娇嗔,“王爷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些?”

    沈随砚将袖中的木盒给拿出,缓缓推至姜皎的跟前,“自然不是。”

    姜皎先是被木盒给吸引住,后才又听到沈随砚说:“还要来同夫人好生赔罪。”

    一时间,听到他的话,姜皎鼻尖有些发酸。

    这些时日的委屈上来不少,但是却又无处发泄。

    她甩开脸,再不看桌上一眼,也不看沈随砚一眼,“你混蛋。”

    沈随砚眸中晦暗不明,可看见她难过的模样,指骨分明的手想要朝前,但是又放下。

    “嗯。”沈随砚将手蜷缩回袖中,“我混蛋,萤萤说的对。”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姜皎就如同止不住一般,“你不是一个好夫君。”

    “你根本就不疼我。”

    “从前对我所说,全部都是哄我的话,其实你根本就厌烦我极了。”

    沈随砚任由她说着,可后头将帕子拿出来,轻轻擦着她面容之上的泪珠。

    姜皎朦胧之间,认出这条帕子,将头一撇,“我不要这条帕子。”

    沈随砚看着口中的帕子,想起什么,将帕子给放在一边,“好,不要。”

    随后他从姜皎的手中将帕子给扯出,帮她拭着眼中的泪。

    姜皎哭了好一会儿,这才停歇下来。

    她将沈随砚的手推开,“我如今还不想同你说话。”

    沈随砚倒是一点都不觉着有什么,他轻声说:“萤萤不想同我说,那就听我说可好?”

    说完,他不顾姜皎的意愿,直接开口。

    “半月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见姜皎的秋眸若有若无的朝这处看了一眼,这才继续道:“那日我不该同你置气,如今想来是我自个可笑,你以是我的妻,我的夫人,我不该如此说;我不知萤萤寻我半夜,本是想随处找个地方歇下,怕回去后又想起那时的情境,但是第二日一早,我确实收到父皇的口谕,并不是因为不愿见你,本是想用这些时日平复自个的心,可是却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梦见萤萤,这才知晓,你已经刻入我的骨髓之中。”

    说完,沈随砚看着姜皎的面色,继续道:“半月来,我一直都在宫中,传信不便,又怕给出来的信件萤萤不收,届时如若萤萤不要,我可能就当真不顾父皇旨意,直接出宫。”

    姜皎没想到他是有这样的心思,她抽泣着道:“往后王爷不许有事瞒我,同我说便好。”

    沈随砚点头,坐直身子,缓缓牵起她手。

    随后姜皎又道:“你还要给我买好看的首饰和衣衫,来弥补我这些时日的不快。”

    沈随砚想起姜宴给他的那张纸,音色不知不觉染上笑意,“不论萤萤想要什么,我都给。”

    这下姜皎才觉着宽心不少,后这才又想起他同自个说的那句话,“郎君方才说的那句,只为着我,可是真心的?”

    沈随砚朝她靠近,将她给揽入自个的怀中,“萤萤,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比真金还真。”

    第四十三章

    姜皎将他给推开一些, 抽着鼻子道:“纵然你今日解释了,也送了我首饰,但我还是未曾就直接原谅你的。”

    沈随砚从嗓子中压出一声低笑来, “萤萤说什么便是什么。”

    姜皎又看了木盒一眼, 里头镶着红珊瑚的珠钗闪闪亮眼。

    她只看一眼, 就快速将头给撇开, 但是又没忍住看了一眼:当真是好看啊。

    这点小心思瞒不住一旁的沈随砚, 看见姜皎的小动作, 沈随砚唇角无声勾起, 将木盒朝姜皎的手边的推了一些, “若是萤萤不收,我今夜恐怕难以安睡, 所以,萤萤能否收下。”

    姜皎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 “既然如此, 那我就先收下吧。”

    手上的动作很快就朝木盒伸去,但是沈随砚却又按住木盒, 姜皎不解,他这是在做什么?

    秋眸睁得很大,里头本是含春水的, 如今倒是染上几分火气。

    咬着银牙姜皎道:“王爷这是作甚。”

    沈随砚的嗓音放的很轻, “不知萤萤收下,能否答允我一件事情。”

    一听他既然还有事情要自个做,姜皎本是想不要的, 可是看见木盒中的红珊瑚, 又觉着不要实在是可惜,毕竟这般的红珊瑚, 从前倒是甚少见到。

    为了红珊瑚,她倒是也可以先忍忍。

    装出不在意十分大度的模样,姜皎坐直身子,将手从木盒之上收回,“王爷说吧,我瞧瞧我能不能做到。”

    沈随砚说的很快,“不过是想要萤萤同我一同回王府可好?”

    就这些?这个要求着实是十分简单的,毕竟就算是他不说,今日过后姜翃也会旁敲侧击地同她说这件事。

    姜皎装作十分为难的点头,清下嗓子,“王爷如此有诚意,那我就给王爷这么一个机会好了。”

    沈随砚这才放手,含笑般地瞧着姜皎。

    姜皎被他看的颇有些不自在,对着外头道:“进来收拾吧。”

    榴萼与蔻梢这下才进来,看见桌上的木盒,蔻梢用眼神寻问着姜皎。

    姜皎点点头,她就心领神会地拿进内室之中,面上还挂着一些笑意,看来,二人是和好了。

    既然说要回去,白日回去总是怕被人瞧见。

    沈随砚吩咐身边的人将东西给收拾好,带着姜皎回了王府。

    府外天色阴沉,风卷着落叶四处吹散开。

    榴萼将大氅给姜皎搭在身上,她芊芊玉指拢着边缝,此时府中众人也从里头出来。

    周氏看着姜皎准备上车,颇有些不舍,“若是日后得空,就经常回来瞧瞧。”

    姜皎点头,“放心,若是有空,我定然会的。”

    一旁的姜翃重重咳了一声,周氏只当作没有听见。

    随后姜翃尴尬的说:“好了,还是快些回去,省得又不知要熬到何时。”

    姜皎点头,同沈随砚一道上了马车。

    半月未归,王府倒是一点模样都没有改变。

    管家早早就得到消息,在门口等着。

    看见两人一道回来,内心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半月之前王爷与王妃之间的争吵还被他们想着,如今瞧着,两人当是无事了吧。

    小厮们将后头的东西都给搬下来,二人都有不少,便先一步进去。

    管家在一旁恭敬道:“王妃可还要用些什么?”

    姜皎摇头,“不必,太晚了一些。”

    管家再无旁的话,安静站在一旁。

    到了房中,看见里头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床榻,姜皎有些犯难,今夜该如何睡。

    但看见沈随砚丝毫没有为这件事情考虑的意图,转念一想,二人如今生着气的是她,沈随砚自是不想的。

    等到二人都沐浴完,姜皎看着还坐在桌前看书的沈随砚,装作不甚在意的说:“夫君还不走?”

    沈随砚放下书,满脸不解,“夫人想要我去何处?”

    姜皎满脸轻飘飘的说:“夫君可莫要忘记,如今我还并未消气,夫君同我睡在一张床榻之上,似乎不大合适。”

    可是沈随砚淡淡道:“为夫并未觉着,有何不合适。”

    姜皎放下手中的木梳,指尖将它给按在桌上,“夫君自然还未哄好我,自然是要先去旁的地方睡,不然,这算是什么哄人。”

    每个字都在发狠,可从她的口中说出就带有几分柔意在其中。

    沈随砚狭长黑眸看向姜皎,虽只能看见她背影,但是眼神却还是停留许久。

    就在姜皎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沈随砚突然唤人进来。

    观墨很快就进来,站在屏风后面等着吩咐。

    沈随砚又将目光放回书上,说出的话平静,但却让观墨觉着不对劲,“在拿一床被榻来,铺在地上。”

    观墨看着屏风后姜皎若影若现的身姿,显些没有站稳。

    看来,王妃是要王爷睡在地上。

    不敢多说,观墨很快就出去。

    进来的婢女鼻观鼻眼观眼地做着手中的事情,可是心中所想只有她们自个是知晓的。

    姜皎尽量保持着沉稳,分明她是要沈随砚自个寻个院子睡,怎得偏生在睡在地上。

    明日,府中的下人会怎么看自个,当真是丢脸极了。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什么反悔的余地。

    姜皎被榴萼扶着去到床榻之上,不管再如何,床上的帘帐还是被放下来。

    有了帘帐,姜皎看的清楚一些。

    婢女们脚步很轻,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地上的垫榻给铺好。

    沈随砚同一旁的观墨小声耳语两句,姜皎极力想要听清楚,但是终归什么都没听见。

    说那么小声做什么,生怕自个听见似的。

    姜皎嘟着唇,颇有些不开心。

    但是就在自个晃神的时间,观墨扶着沈随砚在一旁的垫榻上睡下。

    他分明不在床榻之上,但是心的跳动突然就大起来,姜皎可以十分明显的听到自个心跳加快的声响。

    葱白似的指尖缓缓揪住身前的被子,平躺在床上,乌黑的秀发散在枕上,想要装作自个睡着的模样。

    沈随砚用余光朝帘帐中看一眼,硬朗的下颌随着他躺下轮廓更为分明。

    狭长黑眸闭上,可是半分的凌厉模样都没有减少,斜飞入鬓的长眉显得俊朗。

    观墨很快就将烛火给吹灭,两人一人在床榻上,一人在垫榻上,谁都没有说话。

    姜皎的手攥地愈发紧起来,分明从前一同入睡还是好好的,可是怎得现如今倒是紧张起来,不过就是一些时日不见,有何好紧张的地方。

    姜皎在心中暗暗骂道自己不争气,但是没过一会儿,倒是陷入了睡梦之中。

    倒是今夜,梦境又再次出来。

    姜皎本以为又是上次的情形,可是却发觉,现在,好似是在姜府的床榻上。

    她缓缓坐起身子,细瘦的脚腕微动,却发现脚链上绑着一根细金链。

    还在困惑是怎得一回事,就看见床帐被人掀开,随后沈随砚缓缓进来,还坐着他的轮椅。

    看见姜皎,还未等她开口,沈随砚眼神掠过她身上,轻轻扫视一眼,“萤萤醒了。”

    一瞬间,姜皎突然有了不少的感觉。

    沈随砚精瘦有力的手腕压上姜皎的脚腕,炙热的触感却又一瞬间消失,逐渐在旁的地方四处蔓延开来。

    姜皎按住他手,“夫君。”

    声腔中还带有不少可怜的感觉来,沈随砚尾调上扬,“嗯?”

    似乎是知晓后面会发生什么,姜皎带有几分哭腔,“夫君,你将我放开好不好。”

    可是沈随砚却用方才那只来回扫动的手,按住她的唇,“萤萤如此不乖,自然是要给些惩罚的。”

    说着,他手又回到方才的地方,姜皎咬住下唇,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外泄万分。

    沈随砚看着眼前美景,眸色稀疏寻常,似是眼前只是常见的东西罢了。

    姜皎想要挣扎,可是脚腕被锁着,如何都动弹不了。

    沈随砚嗓音暗哑,却平稳极了,“萤萤当真是耐得住的。”

    说着,他手腕向上一番,姜皎终是忍不住地叫出声。

    倒在床榻之上,姜皎不住的呼吸,似是溺水之人,终于找到上岸的地方。

    但沈随砚却“啧”一声,语气有些遗憾,“萤萤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怎能让萤萤就如此开心。”

    姜皎眼睫之上都是湿润的,眼前水汽氤氲开,她手指无力的抓住沈随砚的手腕,但是却很快就滑落。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沈随砚身上的衣衫还是完好的,只是袖口处湿了。

    姜皎躺在床榻之上,呜咽的哭着,“混蛋,你当真混蛋。”

    一瞬间上到云端,可下一瞬却又坠回地面上。

    每次间隔愈发的短,怎样就是到不了高处。

    姜皎难受的不行,只得抽噎着说:“夫君,我不知自个错在何处,我当真不知。”

    沈随砚只是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来,将手指一根根的擦拭干净。

    随后他将帕子随手扔在地上,姜皎侧头看见了,是那日两人争执时沈随砚递给她的帕子。

    体内又是一阵的翻涌,姜皎咬着下唇。

    沈随砚的手捏上去,“萤萤如此咬,我会心疼。”

    姜皎脑海中“轰隆”一声,他的手

    拼命想将沈随砚的手推开,但是他大掌桎梏住姜皎。

    眼神上下掠夺着,不给姜皎一分的活路。

    沈随砚逼近她,“萤萤从前自个想着什么,自个不知?”

    姜皎的哭声立刻就止住,他,他竟然还记得。

    一瞬间的愣神,沈随砚在她前端捏下。

    姜皎被拉回这处,摇着头道:“没有,那是从前的想法,如今,我当真并未那般去想。”

    可是沈随砚却不大相信,“你说,我要如何罚萤萤的好?”

    抬头看眼地方,沈随砚唇边勾起个笑意来,“萤萤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我还未曾好好看过。”

    像是知晓他要做什么,姜皎能感觉自己被牵起,却什么都做不了。

    回头看了一眼,金链很长,足够她去房中任何一个地方。

    腿酸软无力,身上也浑身没了力气,只能就这么朝前走。

    沈随砚将她带到衣镜之前,看着镜中的自个,姜皎头摇的十分厉害,“不要,我不要看。”

    但沈随砚却用大掌握在她下颌,后又落在她极为脆弱的颈侧,“萤萤不想看?但这却由不得你。”

    衣镜之中,两人皆是坐在轮椅之上,只是一人衣衫完好,只有袖口有些褶皱,另一人则有靡靡之态。

    姜皎哭的更大声,她何时被这样对待过。

    沈随砚的唇贴在她耳根处,轻声道:“萤萤,可还想和离?”

    姜皎发丝都乱了,贴在脖颈上,颈侧间,摇着头,将话给说出,“不,我现下当真是不想的。”

    得到她的答案,沈随砚满意的吻着她耳根之处,“乖,萤萤。”

    说着,姜皎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再也什么都无法去想。

    姜皎从床榻之上惊醒过来,眼眸还未睁开,就先去摸着自己脚腕的地方。

    外头的天亮了一些,姜皎看清自己在何处。

    仍是在定宣王府的,不是在姜府。

    昨夜,自个梦见了什么?

    姜皎的思绪很快,却被昨日的所有事情都记得。

    怎会,怎会如此?

    下意识看向沈随砚,只见他睡得平稳,半分旁的情绪都没有。

    但姜皎却又想到之前的猜测,“他不会也入了梦中吧。”

    小声呢喃,不想下头垫榻之上的沈随砚轻微动下,随后他也睁开自个的黑眸。

    眸中不似旁人初醒有着一瞬的茫然,倒是十分的明朗。

    隔着帘帐,沈随砚的眼眸与姜皎的对上,吓得姜皎瞬间收回视线。

    随后觉着不对,她硬着头皮道:“夫君也醒了。”

    沈随砚轻声“嗯”一下,揉着自个的眉心。

    姜皎察觉到他的不对,心中突然有些不大好的想法,“夫君昨日,没有睡好?”

    沈随砚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一下,反问着姜皎,“夫人觉着呢?”

    姜皎听见他话语,心中登时有了不大好的想法。

    但下一刻,就看见沈随砚看着身下的垫榻,“要不夫人今夜试试?”

    姜皎一把掀开帘帐,“我才不要。”

    她面色潮红,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来,沈随砚黑眸逐渐暗沉下来,有着许多止不住的想法。

    姜皎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夫君,看什么?”

    沈随砚倒是一脸坦然,慢慢坐起来,“就是觉着,夫人今晨有些不一样。”

    姜皎听的紧张无比,身下的触感也是不大好的。

    她吱唔说上一句,“我突然想起找蔻梢有些事情,就先出去。”

    脚步很快,似是身后有洪水猛兽的追赶。

    不知怎得,沈随砚今日给她的感觉十分不一样,他到底,有没有入梦。

    若是他也有入梦,可为何会一点的反应都没有,甚至还如此冷静。

    难不成,自个之前的猜想都是错的?

    姜皎绕过屏风,榴萼看见姜皎出来十分的惊讶,“王妃怎得出来了?”

    但却只见姜皎乌黑的发丝散落,随后拼命地摇头。

    见她面色酡红,榴萼不免知晓发生些什么。

    沈随砚也在此时,沉沉唤道:“观墨。”

    榴萼愣住,用气声问着姜皎,“床榻,可需要人去换?”

    姜皎自是知晓,才会出来找榴萼。

    她赶忙点头,对着榴萼道:“如今先不急,等一会儿王爷去了书房,让蔻梢来换。”

    她看着内室,地上的垫榻婢女只会收在一旁,绝不会放在榻上,只要等沈随砚一走,再将床榻给换掉就好。

    毕竟,她此刻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姜皎直接就去了净室之中,沈随砚听到净室中的水声,喝着凉茶的手一顿。

    狭长的黑眸逐渐暗沉,昨夜梦中的场景,是如何都止不住的。

    他品味着杯中的水,只觉甘甜极了。

    可喉咙却还是那般的干涩,心火逐渐烧起来。

    净室中水声响了多久,沈随砚的拳就握了多久。

    手臂之上青筋显露,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世间多的是罕见之事,只是不想,今日倒是在他的身上印验。

    不仅如此,他的王妃,既然也遇到这股子的事。

    水声停下,沈随砚眼眸睁开,又恢复从前的清明。

    鱼总是要慢慢上钩,才是最有趣的,不然,当真是半分的趣味都没有。

    既然已经在掌握之中,等等又如何。

    姜皎从净室中出来,桌上已经摆好饭。

    沈随砚将竹筷放在她手边,状似不经意的问,“怎得一早起来就在沐浴。”

    姜皎夹着小菜的手一顿,“只是觉着身上出了些薄汗,怕受凉,还是沐浴的好。”

    沈随砚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见沈随砚的模样,姜皎才放心下来。

    她想起自个自己要做的事情,心总是跳的很快。

    但却又在想,如果只是沈随砚认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梦中一切皆是他自个所想,而她并不是梦中人,是不是事情就好办很多。

    所以,她定要半分的马脚都不露出来,尽量显得平静一些。

    姜皎放下手中的竹筷,用帕子掩唇轻声咳了一下,眼尾处渗出些泪珠来,让人看着觉着楚楚可怜。

    她道:“天儿倒是日渐冷起来。”

    沈随砚手上的动作未停,举手投足都挑不出错来,“是了,萤萤这段时日,定要注意身子。”

    姜皎点头,“只是我从前冬日的衣衫料子还是去岁的,不知夫君近些时日可有闲心,同我一同去铺子中?”

    沈随砚倒是反问她一句,“萤萤不是还在生气?”

    一瞬,姜皎就无话可说。

    可她刚想要开口,就听见沈随砚道:“只是,我前些时日,惹恼了夫人,定然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皎轻哼一声,“王爷知晓就好。”

    随后姜皎又看着屋中的陈设,字句都说的十分清楚,“从前在姜府,为我方便,都是有面大大的衣镜,只是王府却没有。”

    她颤着眼睫,逼自己将后头的话问出来,“王爷可有见过那面衣镜?”

    沈随砚放下竹筷,黑眸中多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自是,见过的。”

    第四十四章

    姜皎听见他所说的话语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也不知是呛到什么。

    沈随砚不紧不慢地将她杯盏之中添满茶水,随后放在姜皎的手边,“萤萤怎得了, 不过是用个早饭。”

    姜皎面上涨的通红, 心跳都开始逐渐加快, 他当真是见过的, 那岂不是昨夜梦中之人就是他?

    毕竟从前不论是回门也好, 还是前些时日住在丞相府, 因得想到在她原先的闺房不合规矩, 周氏就着人收拾一处别院出来, 他是怎得见过的。

    姜皎二话没说,端起茶盏就朝嘴中送, 倒是不咳嗽了,只是不敢直视沈随砚。

    她摇头, 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随砚夹了一个虾饺放在姜皎的盘中, 随后又给自己也夹了一个,“昨日去萤萤的闺房, 倒是无意中看见了一眼,可是有何不妥?”

    他面上清淡,瞧不出半分的模样来, 就连口中嚼着虾饺的动作都透着雅致。

    姜皎握紧竹筷的手瞬间紧了起来, “只是这样?”

    沈随砚反问她一句,“不然萤萤觉着是什么?”

    姜皎赶忙摇头,“无甚, 我方才只是呛到才会如此。”

    说着, 她赶紧低下头将盘中的虾饺给吃下,随后她就听见沈随砚又低又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正好,今日要陪夫人出去,不如去挑选一番夫人喜欢的衣镜,放在卧房之中?”

    姜皎点头,“如此,甚好。”

    看来,他当真是没有入梦的,不然今日这般一问,沈随砚应当是不会瞒着自己的。

    只是衣镜……

    姜皎垂下头,藏住面上的情绪,如今将方才所说的话收回可还来得及?现如今她看到衣镜就能想起昨夜的感受来。

    那股子不上不下,几乎快要将人给折磨疯掉的感觉。

    用了早饭,管家也已经将东西都准备齐全,二人上了马车,还是去到云珮阁。

    要了厢房,掌柜将成衣与布料都一道送进去。

    姜皎站在屏风后,又闻到熟悉的香气,是香炉之中的百蕴香。

    在王府中,沈随砚倒是也喜欢这一炉香。

    她摸着手中的面料,不经意说道:“王爷与掌柜倒是品味相近,都喜爱极了百蕴香。”

    沈随砚将手中茶盏放下,看见屏风后头若有若无的身影,嗓音逐渐变得暗沉起来,“许是因得凝神静气,才会偏偏钟爱百蕴香。”

    姜皎倒是也并未多疑,挑出一件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这身可还好看?”

    这问题倒是让沈随砚一时没了回声,姜皎有些疑惑,“王爷觉着不好看?”

    可沈随砚却摇头,“衣衫配美人,才是最好的。”

    姜皎莹白小脸上染上几分的绯红,“王爷惯是会说些这话。”

    沈随砚不置可否,姜皎拿着衣衫有些犯难。

    沈随砚似是了然她要做什么,只留下一句,“若是有事,便开口寻我。”

    看着沈随砚出去,姜皎一时觉着自个是不是想的太多一些。

    毕竟两人已经是夫妻,虽说没有圆房,却也已经同床共枕睡了许久的时日。

    但是如今他既已经出去,且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便也就不必管了吧。

    只是沈随砚是出去,可是却并未将她的婢女给叫进来,姜皎轻声唤了两声,“榴萼,蔻梢。”

    然而终是没有得到一点的回音,倒是未过两刻就听见沈随砚敲门,“萤萤?”

    姜皎语气一噎,“王爷可有看见榴萼与蔻梢两个丫头?”

    外头一时间没了声响,沈随砚后才又开口,“她们不在,许是去哪躲懒去了。”

    这会子倒是叫姜皎犯难起来,身上的外衫已经被她褪去,里头的心衣勾着发丝缠在她白如羊脂的肌肤之上。

    姜皎咬着银牙,心头还在想着,一会儿出去定要狠狠责罚她二人。

    可不想下一刻,沈随砚又在外头出声道:“萤萤可是要换衣衫,自个却不行?”

    姜皎一瞬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她不说话,只站在原处没动,想着将身上的衣衫还是穿好的好。

    但是没料到,沈随砚接着说:“若是需要,我可以进去帮萤萤。”

    他说出这句话,嗓音平缓,如同小溪缓缓流过,没有半分私.欲所在。

    一时间,姜皎不知是答允还是不答允,直到开口那刻,才发觉嗓音是颤着的,“不,不必。”

    看着架子上的月白裙衫,姜皎准备还是先将自个的衣衫穿上,后头让掌柜送去王府也是一样。

    但是不知心衣上的系带是何时勾上自个的头发,乌黑的秀发与大红的系带缠在一处。

    姜皎如何弄都是不成的,手臂也无法伸到后头去。

    鼻尖上渗出些汗珠,就连眼尾处都泛着一些红。

    她咬着银牙,朝后头看,不想动作太大,竟然将桌上的香炉给碰到。

    香炉跌落在地上,地上有厚厚的毯子,里头的百蕴香全都泼洒出来。

    沈随砚在外听见这声声响,眸中染上几分的凌厉,“萤萤,怎得一回事?”

    不知是不是太过于急躁,倒是让姜皎如同黄莺啼转的嗓音带有几分的哭腔,“无事。”

    可是这样的语气在外头人听起来便是有事的,沈随砚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推门进去。

    门突然发出响动来,姜皎一瞬愣神,连身上的衣衫都还未曾穿好,就见沈随砚直接朝屏风之后而来。

    两人四目相对那瞬,周围的声响渐渐小了。

    外头商贩叫卖的声音逐渐变低,云珮阁之中女子娇俏的嗓音也减去不少。

    姜皎臂膀拥着雪峰,心衣上鸳鸯戏水的样式惟妙惟肖,远山隐在其中,偶见几分,却看得并不真切。

    姜皎连忙转过身去,肌肤之上都染上几分的红晕。

    她故作镇定,“我,我无事。”

    一边说着,她心中一横直接将外衫给拉上去,却不想乌发在这一瞬被扯动,秋眸中的泪珠瞬间就掉出。

    小小惊呼一声,沈随砚上前扶住姜皎。

    他大掌有力,触上姜皎裸露在外的肌肤时只觉一阵的滚烫。

    姜皎一哆嗦,如此的场面不免让她想到昨日的场景。

    沈随砚的眸色逐渐暗沉下来,眼眸之中虽被她雪白的肌理给填满,可是却更为沉冷,眸中还掺着几分见不着光的火。

    他放在腿上的手逐渐握成拳,然而面上依旧是冷峻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瞧见。

    姜皎推着他,低声道:“王爷,我自个可以。”

    但是如此一动,乌发又被扯着。

    沈随砚冷冽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房中气息都冷下来不少,“别动。”

    姜皎听见他的声音,没敢再动。

    房中两人皆是无话,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在一处,难舍难分,有进有退。

    姜皎背对着沈随砚,能感受到沈随砚带有热气的手逐渐顺着蝴蝶骨朝上,落在她脖颈的地方。

    那处燥热不堪,似有汗珠落下沿着脊骨朝下,弄得分外痒。

    沈随砚的手缓缓触上她心衣的系带,修长手指灵活不已。

    姜皎闭上眼眸,鸦羽般的眼睫一直不停颤着,昨日的梦中,沈随砚的手指可也有如此的灵活?

    只觉脑子很乱,许多的事情都已经记得不大清楚。

    沈随砚在她背后,面上认真地似是对待古籍一般,手指轻勾慢放,将乌发一点点解开。

    黑色还有红色,与他大掌之上的颜色交缠在一处,沈随砚脸上还是那副的冷若冰霜,可只有他自个知晓,在衣衫之下,那股子躁动不安的劲在四处乱撞,毫无章法。

    发丝被缠的太紧,姜皎在他大掌触上的那一刻忍不住轻咛一声,“疼。”

    媚到骨子中的声响,让沈随砚手瞬间收紧,有青筋显露在外。

    他呼吸沉重,说出的话却带有安抚,“我轻些。”

    一只手定然是不成的,沈随砚又将另一只手给拿上来。

    方才还是隐忍燥热的手,如今倒是瞧着与寻常没什么两样。

    姜皎攥着自个的衣裙,也不管是否会弄皱。

    离得太近,她能感受到沈随砚喷洒出的热气全都在她的背上。

    不自觉的挺直,但是又能被沈随砚触到蝴蝶骨。

    刚想再动一下,就听见沈随砚道:“别动。”

    语气不算是太柔和,还掺着几分极力忍耐的感觉。

    姜皎登时间不敢乱动,小口呼着兰气。

    地上的百蕴香泼洒后四散开来,姜皎闻着香气莫名有些发晕。

    但分明,这是最让人能凝神安心的香啊。

    房中百蕴香与沈随砚身上的雪松香气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离得太近,姜皎只感觉自个的头发丝似乎都夹着这股子的香气。

    身子已经开始忍不住的发颤,不时沈随砚的手无意识地抚过她背部,这才是最让人受不住的。

    乌发缓缓落在沈随砚的手背上,只是有些痒。

    沈随砚没有将它们给扫开,随着他的动作,被解出来的乌发愈发地多起来,都在他手背之上。

    他秉着呼吸,却也能闻见姜皎身上的花香,如同沐在春日之中。

    一缕一缕的钻进鼻尖,让人难耐不已。

    沈随砚眼尾处都勾上几分的红,想起在梦中时,她也是这样的美背落在自个的眼中,身前美景皆被衣镜给收进去。

    那时的她,比如今还要美。

    沈随砚将她最后一缕发丝给拿出来,却没告诉姜皎。

    姜皎感觉他没了动静,声音轻颤着,“夫君可是好了?”

    沈随砚沉沉冷冷地“嗯”一声,姜皎莫名松了一口气,想将衣裙给穿上。

    可是腿方才半蹲的太久,突然起身倒是有些不适。

    她一时晃悠没有站稳,沈随砚想要动手去接她,但是姜皎先一步按住他的腿。

    察觉到自己放在他腿上,姜皎赶忙想将自个的手给收回。

    但是不想腿上的劲仍旧没有缓过来,反倒是更加地酥麻。

    这下姜皎真真正正地跌入沈随砚的怀抱之中。

    她衣衫大开,心衣的模样都显露出来,雪峰半露,勾人心弦。

    沈随砚看着她那块雪白的肌肤,如同方才一样,渗出些汗珠来。

    那滴香汗的滑落,也让沈随砚的喉结上下开始滚动。

    姜皎惊慌失措,一时不知是该先起身,还是想将衣裳给扯好。

    她乱动着,如此沈随砚备受折磨。

    大掌直接扣住姜皎的腰间,力道之大,似是要将她给吞入腹中,“别动。”

    听见他的话,姜皎不敢乱动。

    可是很快,另一种别样的感觉就直接上来,他他他——

    姜皎的面色已经不能用红来形容,从前还觉着他是银枪蜡烛头,如今看来,是她见识浅薄了不少。

    她拼命想要站起来,沈随砚就由着她的动作。

    看她因羞愤,耳根后头都染上不少的红,沈随砚倒是无声地勾唇。

    姜皎羞得连秋眸之中都出现水渍,往后她再也不要听慕姐姐乱说什么。

    她如今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稍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方才的那股劲还没下去,实在是有些可怕。

    沈随砚倒是不甚在意的整理衣衫,对她轻声道:“萤萤,我们是夫妻。”

    因得是夫妻,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因得是夫妻,他不忍吓到她,才会开口解释。

    如今既然沈随砚都已经开口,若说再说些什么旁的好似不大合适。

    姜皎故作镇定地开口,“我知晓的。”

    其实,不必刻意说的。

    可沈随砚瞧她仍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却又手忙脚乱的理着衣衫,嗓音中带着一些笑,“萤萤,我不是个圣人。”

    姜皎理着衣衫的手一顿,登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沈随砚继而不紧不慢,语调寻常,仿佛刚才吓到姜皎的人不是他一样,“所以,人有七情六欲,我也会有,我虽是个腿脚不好的,但却并不是——”

    姜皎猛然转过身,“王爷莫要说了。”

    美眸中的羞愤已经快要遮掩不住,她如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沈随砚才好。

    沈随砚答允的很快,“萤萤不想听,那我便不说了。”

    说着,他直接从厢房中出去。

    姜皎又在他背后纠结地说:“还要劳烦王爷将榴萼与蔻梢喊进来。”

    沈随砚嗓音平淡,“自然。”

    沈随砚出去后没多久,榴萼与蔻梢就直接进来。

    瞧见架子上的衣衫只有一件衣裙动过,其余都未曾动,蔻梢不免疑惑,“姑娘没有试衣衫吗?怎得都未曾动过。”

    姜皎本是想囫囵过去,但复又想到什么,“你们两个懒丫头,方才躲到何处偷懒去了。”

    都是因为她二人不在,才会与沈随砚出现如此尴尬的事情,至今那股子异样的感觉,还久久不能散去。

    榴萼与蔻梢忙跪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是榴萼先开口说的话,“方才奴婢们在后院中,可是有什么不妥?”

    姜皎委屈道:“方才都是你们不在,我才同王爷,才同王爷——”

    后头的话姜皎怎么都说不出口,倒是蔻梢接上一句,“王爷?可就是王爷让我们去的后院,不让在此处守着王妃的。”

    第四十五章

    姜皎登时间也顾不上去斥责面前的两个婢女,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沈随砚的主意。

    她登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方才他所说的“不是圣人”,应当也是这么一件事情。

    蔻梢见姜皎神情不对, 弱弱问她一句, “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妃方才与王爷, 是发生了何事?”

    姜皎只觉头有些昏沉, 不知是不是百蕴香太过于浓烈, 反倒是只觉开始有些不清醒起来。

    榴萼忙将她给扶住, “王妃可还好?”

    姜皎摇头, 却又咬着银牙道:“我好的很。”

    马车之上,沈随砚一副淡然的模样, 连衣摆都不曾有半分的褶皱,仿佛方才的人与他无关。

    姜皎挑开帘帐, 就看见沈随砚的黑眸不紧不慢的从书册之上挪过来。

    平日之中黑眸中全然都是冷淡, 今日倒是有几分不一样的火花在跳动。

    姜皎的动作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坐上马车。

    在云珮阁的厢房如此久, 一件不买岂不是可惜,不仅如此,她还将方才给她拿来的全都让人送至王府。

    他既然心疼自个的银子, 那便让他好好心疼一番。

    姜皎用葱白似的指尖揉着自个的鬓角处, 眼睫轻闭,朱唇紧紧抿在一处,鼻尖还稍微有些皱巴。

    沈随砚看过去时, 姜皎的柳眉蹙在一起。

    将拿起的手放在膝上, 沈随砚沉沉唤她,“萤萤。”

    姜皎扭头看过去, 只见沈随砚薄唇微张,从里头透出一句关心的话语来,“可是有什么不适?”

    姜皎本是想要反驳,但是不知怎得,还是点点头。

    沈随砚颔首,帘帐都没有掀开直接对外面吩咐,“请个大夫先去府上候着。”

    观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是”,随后就是一阵马蹄声。

    沈随砚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便对着姜皎轻声说着,“既然只是不适那便还好办些,不然若是因得旁的事,本王倒是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姜皎听他又提起方才的事情,美眸之中显些都要喷出火来,“王爷倒是说的轻巧,可是方才将我的两个婢女赶去后院的也是王爷,如今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也是王爷,我瞧王爷定是知晓该怎么办,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后姜皎咬着牙根说:“王爷定是蓄谋而为。”

    “非也。”沈随砚这回将手中的书册给放下,“此言差矣。”

    他轻声道:“我虽是让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去了后院,可也只是想与王妃多些时日相处,毕竟王妃至今还未曾原谅我不是,至于心衣的事——”

    沈随砚沉吟,“这种事,我也是未曾想到竟会发生,只觉若是夫人将这事也怪在我的头上,为夫可就太过于冤屈。”

    他说完这些话,姜皎彻底不愿理他。

    甚至晚上,还命人将他的铺盖都搬至书房。

    姜皎指尖用力地压着木梳道:“这段时日,只许王爷睡在书房,赶明我请泥瓦工匠来将前院给收拾妥帖,王爷若是无事,就住在前院吧。”

    她语气显然是带着几分羞愤的,榴萼与蔻梢在一旁听着笑。

    前来拿物什的观墨想要学着观砚面无表情的模样,可终究是未能成功的。

    没忍住,“扑哧”一下的笑了出来。

    谁人都听出去,王妃是在赌气。

    可是下一刻,与王妃含水秋眸不相符的目光看过来,观墨立刻闭上嘴。

    只是——

    看着手中的东西,观砚淡然的朝书房走去。

    观墨颇为苦恼,方才被蔻梢赶出来不说,王妃似乎对王爷的怨气更重一些,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观砚面无表情,问他,“方才王妃所说难道不好笑?为何你一丝的反应都没有?”

    观砚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观墨,“有何好笑?主子之间的事情,便就是天大的事。”

    被他如此一说,观墨噎了一下,看来自个还是没到他的这番境地。

    第二日一早,大长公主倒是下了帖子来。

    姜皎正在用早饭,看见帖子还有些诧异。

    她将帖子给翻开,看见里头的内容,倒是轻声笑下,随后放在桌边,眼睛斜瞟着拜帖道:“姨母这是在府上无趣,专程寻我、慕姐姐还有阮妹妹一道过去听戏。”

    榴萼帮她布着菜,而后道:“大长公主最后贴心,怕王妃一人去难免嫌闷,倒是还叫上慕姑娘与阮姑娘一同前去。”

    姜皎放下拜帖,“也不知最近阮妹妹如何了,听闻她与段祁卿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前些时日总是有不大好的传闻,毕竟女子高嫁虽是常事,可阮桃倒是高嫁太多。

    从前上京的贵女之中就多有对她不满之人,如今更是多的。

    姜皎用完早饭,坐回桌前开始看着这个月府中的账册。

    第二日一早,姜皎带着泪眼从床榻上起来。

    如今的天儿早就变得寒冷不堪,姜皎一向畏寒,虽然没有抱手炉,但是大氅还有护手一件都没有少。

    她见蔻梢拿出一只红宝石的发簪来,便按住蔻梢想要簪上她发髻的手,“太艳丽了,换一只吧。”

    蔻梢连忙依她,从匣子中又拿出一只来。

    姜皎匆匆用过早饭,倒是近些时日很少见沈随砚来寻她,不免问上一句,“王爷近些时日不在府上?”

    身边的两个婢女都染上几分的笑意,互相对视一眼后榴萼轻声道:“王爷近些时日倒是很忙,每日早出晚归,但是晚上回来也总是会着人来问王妃今日的情况究竟如何,只是回回都被我与蔻梢赶走了。”

    姜皎小声嘟囔一句,“分明就是个闲散王爷,也不知在与段祁卿忙些什么。”

    后她喝着碗中的豆浆,有些不自然地说:“以后他派人来打探,你们就松懈一下,却也不可太过于松懈,只装作并未察觉到就好。”

    说完她连忙低下头,身后两个婢女无声弯了唇角,恭敬道:“是。”

    用完早饭就出门,姜皎坐在马车之上,可不想才出府马车就无法前进。

    榴萼掀开车帘,问着前面的马夫,“怎得一回事,怎得不走了?”

    马夫为难的道:“榴萼姑娘,不是我不想走,实在是前头不知从哪来的一些流民,挡住了去路。”

    姜皎将马车侧面的帘子给掀开,看见的果然是有一小股的流民,各个身上都破落不堪,手中拿着一只磕掉边角的瓷碗,祈求着道:“贵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前些时日上京还是太平的,突然之间出现这么多,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事情流民才会涌现过来。

    看见这般的场景,榴萼与蔻梢低声问,“王妃,怎么办?”

    姜皎低头看着马车之上放着小点的食盒,将手给落下,隔绝外头与里头的视线,“让府卫上前,将他们给隔开,这个时候,不能给。”

    蔻梢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榴萼一把按住,下了马车后赶忙就让府卫上前。

    流民中还有些很小的孩子,在止不住的大哭。

    这群流民都哭嚎着,只觉天下要亡。

    很快,前头的路被清开,榴萼也又上车。

    掀开帘帐,她有一瞬的迟钝,但也还是规矩的坐在姜皎的下首。

    姜皎垂头看着自个的手背,柔气道:“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分给她们吃食。”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而后遵从本心的点头。

    蔻梢还是未曾开口,“其实他们这些流民也没什么错,不过是因得闹了灾荒才会逃难来上京的。”

    姜皎没说出话,只是用柔嫩的柔荑掀开帘帐,几人一同看向外面。

    上京是繁华富庶之地,平日在街上,都是不少的商贩在做着生意,可是今日所见,摆摊的商贩几近是没有的,街边铺子也多是十有八九未曾开门。

    看了两眼后,姜皎就将帘帐给放下,“我不知这些流民究竟从何而来,只是突然这么一大批的流民涌进上京,朝堂毕竟会知晓。”

    “今日我将这一盒糕饼分给方才的人,一会儿马车就会被这些流民堵得死死的,但是我们只有一盒,后头的人知晓,可是我们没有,他们这些流民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姜皎垂眸,将木盒朝中间推了一些,“所以,如果没有足够的糕饼,谁都不给才是最好的。”

    蔻梢与榴萼这才明白过来,两人看着那盒糕饼眼眸中透出心疼来。

    从小她们就被卖进府中,王妃是个宽厚的,也并不怎么会苛责下人,其实她二人作为贴身侍婢过的一直都是不错的,今日看见外面的流民难免会起了恻隐之心。

    姜皎轻声叹口气,流民如此多,这天下,莫不是要乱了。

    好不容易挨到长公主府,男侍将姜皎给迎进去。

    瞧着男侍的面容,姜皎只觉有些眼熟,好似是在何处见过。

    男侍倒是也大方,对着姜皎行礼后这才开口道:“难为王妃还记得小人,上回王妃来府上,正是小人在一旁伺候着公主。”

    姜皎想起来了,这人当时不还明晃晃的邀姨母晚上去她的院中。

    看着男侍的身板,姜皎的面容有些不争气地红了。

    男侍相邀,为的是什么,明眼人自然是能瞧出来的。

    到了侧院,男侍将暖阁的帘帐掀起让姜皎进去。

    姜皎轻声道句谢而后进去,暖阁正对着对面的亭台水榭处,戏还没开唱,里头烧着炉子,寒冬腊月都不觉冷的慌。

    将大氅给解开,榴萼抱着大氅退至一旁。

    慕听烟与阮桃已经到了,但是不见大长公主的身影。

    听见姜皎的动静,两人回过身来,“来了。”

    姜皎坐至两人的身旁,“方才你们在说些什么,竟然如此认真?”

    慕听烟先一步开口,“来时路上瞧见好些流民,你们可曾瞧见?”

    姜皎点头,“自是瞧见了,他们倒是人多,还寻我的车马要了吃食,只是我带的不够,倒是没给。”

    慕听烟点头,“这般是对的,刚才阮妹妹还在说,她兄长似乎知晓些内情。”

    阮桃与段祁卿的婚事定下来后,不过两日就官复原职。

    后头是谁在捣鬼自然一目了然,当时阮桃的兄长知晓愤怒极了,提着剑就要去段府,还是阮桃与兄长说了许久,这才安抚下来,第二日阮桃的兄长就去了衙门上值,但话总是比从前要少很多。

    阮桃声音柔婉,“兄长同我说,不知为何,江浙那边闹了水患,这才有许多的流民逃荒到上京,我近些时日都不敢出门,昨日父亲知晓我要来公主的席面,还特意嘱咐我不管他们要什么都不要给。”

    姜皎先是点头,可是端起茶盏的那一瞬却又迅速放下,“不对啊,如今已经是十月,可是江浙那边的梅雨是在六月间,怎会如今闹水患,着实是不应当。”

    慕听烟也点头,“今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发觉出不对劲来,况且就算是现在闹水患,可是按理来讲,每家的农田应当已经有部分的收成,可是怎得会还有饥荒出现,这件事着实是有些不对劲的。”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头只觉有些不安。

    江浙那边多年已经未曾闹过水患,也没有出现过今年的情况,更是莫要提,不少的百姓逃离来上京,着实是不应当的。

    慕听烟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朝中间靠一些,说话的声响也小了不少,“不知你们可有听过三皇子?”

    姜皎点头,“自是听过的,他母妃不是如今的燕贵妃,听闻甚是受宠。”

    慕听烟没说话,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皎。

    姜皎瞬间反应过来,三皇子的封地,好似就在江浙吧。

    皇上众子之中,只有沈随砚是没有封地,只在上京立府别住的。

    太子多年来地位稳固,为人可以撼动,留下一个沈随砚想来是圣上觉着,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只是这件事情倒也还存在十分蹊跷的地方。

    三人都没有说话,不知各自是在想着什么。

    就在席面之上一时无话的时候,长公主爽朗笑着出声,“你三人倒是来的早,我如今年纪大了,倒是还贪睡一些。”

    姜皎嘴甜,先一步上前去扶住大长公主,“姨母哪是年纪大的人。”

    大长公主点着姜皎的额头,“数你嘴甜。”

    慕听烟与阮桃并不是头一次见大长公主,却也并未如同姜皎那般熟悉。

    她二人福身,对着大长公主恭敬的行礼,“公主安好。”

    大长公主挥着手,让她三人坐下,“今日没旁人,便不用如此拘礼,本是想着听个戏就好,没想到你们反倒是拘谨上。”

    三人皆是用帕子掩唇笑着。

    大长公主对着外头招手,进来的是方才带姜皎进来的那名男侍,“让他们开场吧。”

    没过一会儿,暖阁对面的亭台上就唱起来,姜皎开始听的倒是认真,可不时有人进来同大长公主说着什么,反倒是让人分心。

    好不容易人退下,大长公主也没瞒着三人,“今日上京的事情,你们可都知晓?”

    三人点头,慕听烟道:“来的路上已经见过,听闻是江浙那边过来的,说是闹了水患,可如今又怎会有水患。”

    大长公主看着三人,最终将视线落在姜皎的身上,“三皇子进京了。”

    姜皎不明白这话是何意,大长公主倒是有些奇怪,“这孩子竟然还未同你说这件事,也罢,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只有你们自个说了算的。”

    姜皎听的更加云里雾里,实在是不知晓大长公主想要说什么。

    戏台之上唱了三首,可是姜皎没有听进心中去。

    到了后头三人准备告辞的时候,大长公主倒是意外的将姜皎给叫住,“萤萤,你留下,姨母有话想同你说。”

    剩下两人看着姜皎,点点头就先一步离府。

    姜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同小时候一样坐在大长公主的身边,“姨母要同我说什么?可是方才没说完的话。”

    大长公主摇头,接过一旁递过来的茶,“我瞧着你提起砚儿的神情不对,近来可是有什么事?”

    姜皎不知该如何开口,也没想到当时一愣神就被大长公主给察觉到。

    她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开口,“之前姜酿的孩子办满月酒,不想那时表兄回来,我与他见上一面,王爷想是有些气恼的,后我二人生了口角之嫌,他去了宫中,我就回了娘家。”

    大长公主有些诧异,“都过去如此之久,你们还未和好?”

    姜皎摇头,“算不上和好,却也没有之前吵得那般凶。”

    梦中的种种事情,她才不要告诉大长公主,听起来多是件丢脸面的事情。

    大长公主沉吟,这才道:“其实一众皇子中,我都算是他们的姑母,大抵砚儿没有同你说过我是如何同他亲厚起来的。”

    这回姜皎倒是诚实点头,从前总是想问的,但是问谁似乎都有些不妥,索性也就不说了。

    大长公主召了一名男侍上前,替自个按腿,她这才对着姜皎道:“小时候因得他母妃不受宠的缘故,他也一直不得圣心,有回皇兄去看了砚儿一回,砚儿那时年纪小,总是想多见见父皇,等皇兄快要走时,砚儿追出来问:如何才能再见到父皇一面,皇兄就随口说上一句:等他将书给背完一本,就可以去紫宸殿找他。”

    大长公主想起那时,倒还轻微叹口气,“砚儿听进心中去,其实那时我因得驸马的事情入宫在等着皇兄,瞧见皇兄回来晚还有些生气,是皇兄身旁的内侍告诉我我才知晓。后来不想,我再次入宫的时候,竟然又见到砚儿,他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怯生生地站在紫宸殿门口,小手扒着门框,十分渴望能看见里头的人,但是那时皇兄却没有见他,只是在里头批折子,我瞧着日头大,他也十分可怜,就让人为他打伞,但这孩子说什么都不要,只说想见父皇一面。”

    大长公主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的笑了,“我问他可知晓我是谁,他点头说知道,说他的父皇有一位貌美如天上仙女的皇妹,如今看见,应当就是我,说着还规矩的行礼,叫了我一声姑姑。”

    “他那时姑姑叫得分外真诚,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他们多来见我,恭敬向我请安,其实多是有所图谋,只有砚儿那个孩子不是,后来我同皇兄说,他倒是进来也背完那本书,可皇兄此人,心底淡漠无情,只说以后莫用这些小事来烦他,我只看见砚儿伤心离去,心头倒是为这孩子惋惜。”

    “不想我出了紫宸殿后,竟然看见这孩子还在等我,我十分不解,他却同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随后给我磕了一个头,我将他扶起来,知晓他与他母妃在宫中过的不好,就多派人打点,其实啊,他这孩子倒是真诚的很,那般小的年纪,也不曾图谋什么的。”

    姜皎没想到沈随砚竟然还有这件事,心头说不上感觉,虽不是难过,却也仍旧觉得是不值得。

    大长公主看姜皎有些失魂的样子,随后这才说:“可这孩子,长到现在,唯一对我有过图谋的事情,就是你还未曾出嫁的时候,与崔氏侯府的事情。”

    话语一直萦绕在姜皎的心头久久没能散去,不知是怀着何等的心情坐上马车,也不知是何时到了王府之中。

    看着威严高大的牌匾,头一回姜皎觉着,沈随砚,哪有表面看上去的风光。

    进到王府里头,姜皎缓缓走着,大长公主最后的一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之中不断浮现,“你若是当真想要知晓什么,就自个去问问那孩子,你与他夫妻一场,却也是他这辈子无数不多用尽心思的事情。”

    沈随砚,她二人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姜皎一时觉着思绪有些乱,总是觉着好似是见过的,可是要当真问在何处,但她却又说不上来。

    观墨看着姜皎一众人过来,笑得十分灿烂,“王妃回来,今日王爷特意吩咐奴才带王妃去一个地方,还请王妃准备好东西。”

    姜皎下意识朝内室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王爷,不在?”

    观墨笑着说:“王爷正等着王妃呢,不在府上。”

    一旁的榴萼与蔻梢还在等着姜皎的意思,姜皎点头,着两人去收拾东西。

    她坐在院子中,看石榴树的叶片逐渐落下。

    有一片轻轻落在她的脚下,贴着她垂顺的衣摆,姜皎看了很久,这棵树总是会掉的。

    弯腰将叶片给捡起,姜皎看着纹路,不自觉地倒是弯了唇角。

    等到来年春日时,今岁没有品尝到的果子,一定是可以吃到的吧。

    榴萼与蔻梢站在不远处,看王妃轻轻昂起头,有树叶飘落,她姣好面容之上是恬静的笑意。

    这般的美景无人想要打扰,还是姜皎自个回头看见她们都站在自个的身后,“既然要出去,就早些吧。”

    观墨应了一声,亲自当起车夫带着姜皎去到曾经泛舟溪上的地方。

    有一瞬,姜皎仿佛知晓会发生什么。

    观墨将帘帐给掀开,榴萼与蔻梢也一同随着姜皎进去。

    他在前撑着长篙,小船随着他的动作与水流间发出些声响。

    观墨就在外对姜皎道:“王妃若是累了,可以歇一歇。今晚的天儿甚是不错,一会儿下了船王妃就能看见王爷了。”

    姜皎这会的心倒是十分地平静,“我不累,就这样坐着也很好。”

    她忘不掉在自个生辰的那日,沈随砚送她满山的萤火虫。

    萤火虫,萤萤。

    也忘不了,在山间密林之中,他低声轻哄着自己,以及耳后的那一个吻。

    慧空大师说的很对,既然同她共梦的人待她如此好,又有何所惧。

    况且——

    姜皎的手伸到厚厚的大氅之中,压在心口的位置,她好似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不论今日大长公主同她说的话,是沈随砚让她说的,还是她自个想要讲的,姜皎都对沈随砚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只是不知,他费尽谋划这许多,是不是也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小船似乎比上次要慢上许多,姜皎忍不住催促,“上回是观砚划船,可是却比你要快上许多。”

    此话倒是惹上观墨的一阵笑,“我瞧不是我比观砚划的慢些,只是王妃旁边坐着的人,不是上次的人。”

    心思堂而皇之地被戳穿,姜皎说上他一嘴,“你便如此油嘴滑舌,可别以为你是王爷身边的人我就不敢罚你。”

    观墨这下才老实不少,忙说着:不敢不敢。

    姜皎面上泛着红晕,好在外夜幕的掩饰之下看的并不是十分明显。

    倒是一扭头,自个身边的两个丫头竟在偷笑。

    姜皎嗔她们一眼,“莫要以为我不会罚你们。”

    榴萼与蔻梢笑得都更加欢快起来,却不敢发出声。

    上回她二人没来这处,今日一见,只觉这山中有不凡之处。

    只是深秋中,山林已经没了萤火虫。

    一片漆黑之处,不免让人心情有些低落。

    突然间,观墨对姜皎道:“王妃,看前面。”

    姜皎抬头的那瞬,地上的烟火突然之间都迸开,几人站在中间,却不会被伤到。

    烟火炸开的那一瞬,映衬在姜皎的面容之上。

    她不是没见过烟火,可是眼前的烟火铺成一条路,引着她前进。

    经久不衰的烟火,似是落入凡尘的灵物,让人不免赞叹。

    姜皎提着裙摆朝前,一路之上烟火有着不一样的光彩,她从未看过如此用心的烟火。

    顺着这条烟火路朝前走,姜皎眼前出现一人。

    他手中握着一根,上头的火花如同星星点点一般的炸开。

    下颌处被照亮起来,从前硬朗紧绷的下颌,今日倒是有一丝的柔情在上头。

    姜皎不知不觉被他吸引过去,慢慢朝他走去。

    沈随砚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烟火蔓布的地方响起,“萤萤,我等你很久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烟火棒递给姜皎,姜皎动手接过,看着眼前的烟火棒,唇角轻勾。

    美人纤腰微步,一笑就让人动了凡心。

    她轻声道:“夫君,我很喜欢。”

    沈随砚酥麻的笑一声,将手给伸出,如同从前每一次朝她递出手一般,都可以牢固的抓住她,再也不放开。

    姜皎握上他手,由着他带自己一直朝前走去。

    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一片平坦空旷的地方,姜皎刚想要说话,可是沈随砚却道:“萤萤,看天上。”

    霎时间,满天的烟火迸开来,五彩缤纷的烟火全都落入姜皎的眼眸之中,秋眸在那瞬被填满。

    从前她见过上元佳节上京的烟火,也见过宫宴结束后,帝后带着大臣所放的烟火。

    可唯有这一次,满山烟火皆为她一人而亮。

    手中的烟火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姜皎并不知晓,拿着小棍她看着漫天的烟火,笑得分外开怀。

    好似比上一次生辰的时候,还要开心许多。

    蹦蹦跳跳的到了沈随砚的跟前,沈随砚看见她的样子,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的王妃,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她本该有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纯净,不该被世间的污浊所打扰。

    姜皎看着沈随砚清隽的面容,狭长黑眸深邃,他眼中被烟火照亮,但姜皎却看得清清楚楚,那里面只有自己的倒影。

    挺直的鼻梁衬他容颜英隽,在这一刻,他轮廓分明的面上,只为她留有一分的柔情。

    姜皎站定在沈随砚的跟前,“夫君,我很开心。”

    声音细柔,有一瞬让人难以捕捉。

    烟火在这时落在最终的模样,沈随砚嗓音低沉,“什么?”

    他本以为姜皎不会说,可没想到姜皎在郑重不过的看着他黑眸道:“夫君,我很开心。”

    沈随砚的手瞬间收紧,喉咙突然开始发涩。

    喉结上下滚动得厉害,他只觉心口有处地方在不断的灼热。

    两人同床共枕过,有牵过手,有拥抱,可唯独,姜皎是头一次发自内心的告诉他,她很开心。

    沈随砚瞬间勾起唇笑了,“能让萤萤开怀,我此生无憾。”

    姜皎看着远处的天儿,今晚的星星也甚是耀眼。

    后头的榴萼还有观墨等人,为两人默默摆上小几,又将大氅留下这才离开。

    沈随砚抖开大氅,将它给搭在姜皎的身上。

    肩头处一沉,姜皎下意识朝沈随砚看过去。

    只见他剑眉入鬓,认真且细致的对待着身前的人,仿佛眼前就是他的无价之宝一样。

    姜皎一瞬间有些慌神,将肩头之上的大氅拢了一拢。

    狐裘贴着她脸颊,有点痒,但却很舒服。

    她伸出手,想将后面的大氅拿过来搭在沈随砚的身上,可是却被沈随砚按住手。

    姜皎有些不解,秋眸中有些许疑惑地看向沈随砚。

    水汪汪的眼眸好似还留有方才烟火的颜色,夺目让人挪不开眼。

    沈随砚沉冷的嗓音在这刻显得十分的清晰,“不必。”

    可姜皎却执意要将大氅拿过来,搭在沈随砚的肩头,“夫君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已是深秋,再怎样还是要注意自个的身子。”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两人都静默半刻。

    姜皎只觉,自个说出话,总是像小时候听见舅母唠叨舅舅那般,然而舅舅却从没有过不耐烦,每每都是一副既无奈却又柔情看着舅母的模样。

    她给沈随砚朝身上搭大氅的手一顿,本是想要收回,可却被沈随砚直接就按住自个的手。

    掌心的滚烫让姜皎明白为何他会说出“不必”两字。

    手抖了一下,不知是被他的手给烫到,还是因得什么旁的。

    沈随砚黑眸紧紧攫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两人离得很近,甚至沈随砚可以看见姜皎莹白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她面容之上肉眼可见的变红不少。

    沈随砚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她耳根处,随后无声的勾唇。

    大掌包裹着姜皎的手,将她的手缓缓朝下按。

    姜皎手中紧紧攥着大氅,只能感受到大氅落在他肩上时,自个手一瞬的松懈。

    沈随砚紧盯着她,看她鸦羽似的眼睫不住的颤抖,离得很近,就连她胸腔之中的跳动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做事,又怎能半途而废。”姜皎的眼睫动的更加厉害,甚至头埋得更低,不敢去看沈随砚。

    她想将手收回,却被沈随砚直直的按下来握住。

    本是攥住大掌,如今他一压倒是直接放下来,手似是攀着他的肩膀一般。

    姜皎轻声道:“夫君,已经好了,可以放开了。”

    但是沈随砚并没有这个打算,他将姜皎的手拿至前面,离他的喉结只有一点的距离。

    姜皎的手无意识蜷缩成拳,甚至在这处,她能感受到沈随砚更加灼热的温度,几乎快要将她给烫坏。

    本是想要快些收回,沈随砚将她的手缓缓朝下移,最终落在大氅的系带之上,“这处,还没系。”

    他嗓音低沉,似是低声诱哄,使得姜皎不得不按照他所说去做。

    葱白似的指尖摸上系带,分明是很好系的布料,可如今在她的手中倒是变得滑动不堪。

    姜皎凑得很近,喷洒出的热气都落在沈随砚的喉结处。

    他喉结上下滑动的很快,低头就可以看见姜皎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兰气呼出。

    鼻尖渐渐渗出几分的汗来,就在沈随砚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姜皎终于出声,“好了。”

    看着大氅之上的系带,沈随砚用手摸了一下,勾着唇对姜皎道:“很暖。”

    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大氅还是什么,姜皎的面容之上止不住地开始泛红。

    两人一时无话,坐在山顶之上,看着不远处的星星,风吹过,却一点也不觉冷。

    小几之上温着酒还有茶水,姜皎闻着酒香,倒是有些馋了。

    可是她的酒量自个是再清楚不过的,便也就放弃这样的念头。

    沈随砚倒是看出她的想法,倒出一杯来,放在她的跟前,似是鼓励,又似是蛊惑道:“此酒酒劲很小,夫人若是想喝,可以喝一小口。”

    姜皎听见,秋眸盛上些笑意。

    两根手指捏起,“那我就尝一点点。”

    随后又在心中道:只是一口,绝对不喝多。

    酒一入喉,不似其他的酒一般辣喉无法下咽,反倒还有几分的果香所在。

    姜皎想要再喝上一口,却被沈随砚阻拦,“今夜若是夫人醉在住处,我们可真就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

    姜皎只觉甚是可惜,只怪自个的酒量不好,却又什么都想尝尝。

    沈随砚将早就已经备好的香片倒出一杯放在姜皎的唇边,“喝一些,润嗓子。”

    他直接捏着茶盏放在她的唇边,意图十分地明显。

    姜皎伸出手,轻声道:“我自个来就好。”

    沈随砚倒也没有强求,姜皎在一旁喝着香片,甜腻的味道四散开来,同她身上的倒是有些相似。

    姜皎想起从大长公主府离开的时候,姨母说的最后那句话:你若是想真正了解砚儿,就要试着走进他的心。

    眼眸倾斜,姜皎看着沈随砚的胸膛处,他的心,真的给自己留得有位置吗?

    于是她缓缓开口,“其实我对自个的生母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她在我半岁时就已经离世,若是说最有印象的,还不如母亲与舅母。”

    沈随砚一时没开口,只将她鬓边的碎发朝后放一些,随后轻“嗯”一声。

    姜皎这才继续道:“我同表兄年纪相仿,舅母又对我格外的好,所以自小到大,其实是表兄同我在一处的时间最多;我在学堂中被夫子罚,表兄会给我买糖花吃,我不满父亲偏疼三妹妹,也是表兄带我玩,给我买我喜欢的。”

    沈随砚听的面色沉冷,实在不知,她为何要在现在,说这些话。

    看着不远处的天儿,沈随砚告诉自个,要极力地忍耐。

    可是姜皎却又接着道:“但是自从慢慢长大,我知晓男女有别,就开始减少与他之间的来往,他也察觉到,就只送些我喜爱的首饰,让小厮给我一些新奇的话本,直到表兄去洛阳任职,我与他之间就没了什么联系,一直到上回。”

    前头说着的话,是漫不经心的,大抵只是回忆,小时候的日子当真是快乐的,又怎能被轻易的抹去。

    “但是。”姜皎拢着大氅,双臂抱膝,“自从遇见的夫君,我的喜怒哀乐都是由着夫君来的,甚至,与夫君只是在一处,看看书也罢,聊聊闲话也罢,心中的满足都是无人能替代的,这同表兄是不一样的。”

    “我对表兄只有兄妹的情谊,如同我对待哥哥一样,可是夫君你不同。”

    姜皎十分郑重的看向沈随砚,“我知晓夫君是我的枕边人,知晓我此生都会与你度过。”

    她话音才落,沈随砚低低沉沉的喊了她一句,“萤萤。”

    姜皎抬眉,直直撞上沈随砚的眼眸。

    随后,唇瓣上有些温热的触感,沈随砚与她之间密不可分。

    一个吻,落在她娇艳的朱唇之上。

    第四十六章

    姜皎的秋眸瞬间睁大, 方才还攀着他肩头的手突然之间的攥紧。

    唇瓣上他开始朝里渐渐伸去,双唇吮吸着姜皎的下唇。

    鼻尖都交缠在一起,十分密切, 分也无法分开。

    姜皎心似乎都在嗓子眼的地方, 只觉呼吸都开始困难许多。

    秋眸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 但是水汽逐渐上来, 蒙在她的眼前。

    她看见沈随砚的黑眸闭上, 看见他高挺的鼻梁。

    可倏地, 下唇被咬了一下, 沈随砚含糊不清道:“不专心。”

    姜皎慌忙将眼眸给闭上, 如此一来,唇瓣之上的触感就更加地明显。

    牙齿磕碰在一起, 却有着章法。

    沈随砚不断长驱直入,舌尖也勾着她的舌尖。

    姜皎只觉着吻逐渐的加深, 渐渐的快要喘不上来气。

    沈随砚无声勾了唇, 突然之间舌尖不知触及到上颌的何处,渐渐只觉身体中如同过电一般的难受。

    她的手猛然之间收紧, 死死拽住沈随砚的衣衫,仿佛这是溺亡之人最后的浮木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都没了声响, 沈随砚才将姜皎给放开。

    姜皎不住的呼吸着空气, 方才几乎快要喘不上气的模样,让她怕极了。

    身弱无骨一样靠着沈随砚,脸颊贴在他的狐裘之上。

    沈随砚抚着她长发, 虽不似姜皎面上这般明显, 可是胸腔之中的那股子跳动,是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但他却丝毫不怕被姜皎给听见。

    他的头从姜皎的脑后摸到耳根的地方,在姜皎的耳骨上不断揉捏。

    直到看见耳尖都出现他想要的颜色,这才将手给放开。

    姜皎痒得不住躲闪,抬头就看见沈随砚的眼眸正看着自个。

    她又将头给低下,可是却被沈随砚给制住。

    指骨托着她小巧的下颌,像极一个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他低声在姜皎的耳边道:“萤萤,方才的感觉可还好?”

    姜皎不说话,如此羞人的话,怎能说得出口,就算是好,自个也不能同他说。

    沈随砚不恼姜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道:“不如我问萤萤,可想再来一次。”

    回复他的,只有姜皎猛然在攥住他的衣衫。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黑眸紧紧看着姜皎。

    随后再也不管她是否害羞,直接将她的头给抬起,而后吻了下去。

    这回要比方才还要深,沈随砚就如同一个吃到美味珍馐的人,第一遍只是浅尝就好,可是第二遍却开始真正地满足自个。

    姜皎今日才知晓,原来就算只是吻,竟也有如此多的样式。

    两人再次分开,姜皎的红唇已经肿的不像样子,就连沈随砚的唇边,都有着她的口脂。

    在夜空之下,盈盈水光看得分外清楚。

    姜皎只觉浑身都开始变得燥热起来,无法消散的感觉久久都不能散去。

    沈随砚倒出一杯香片给她喂下去,“润嗓。”

    这回姜皎没有坚持自己拿着杯盏,而是由着沈随砚将杯中的水一点点渡给她。

    一杯茶水下肚,沈随砚似是明白她的心思,随后又倒了一杯。

    直到姜皎最终喝不下,她轻轻摇头,推着沈随砚的手臂。

    没有说话,嗓子处感觉火辣辣的。

    沈随砚瞧她的模样,嗓音淡淡,与姜皎完全不同,“可是喉咙不适?”

    姜皎犹豫一下,点着头,但还是开口道:“许是方才缺水太久,才会如此。”

    沈随砚点头,“我知晓,下回定不会让夫人如此。”

    姜皎不争气的红了脸,想要起身回去,可是腿却有些发软。

    沈随砚看她模样,轻声笑着,随后召来婢女,将姜皎给扶了回去。

    泡在浴桶之中,姜皎被水汽蒸的已经有些晕乎。

    可又想着,庄子上,两人总不会还分床而睡吧。

    况且今夜并未拒绝他,沈随砚应当也是会来床榻上睡着的。

    他今夜,会不会是起了旁的心思才会如此。

    姜皎一时不敢再想下去,将雪白的身子又朝浴桶之中沉了一些,却又无法避免的想起出嫁时,嬷嬷给的册子。

    她在脑海之中将册子给过了一遍,随后不断的告诉自个,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毕竟,在梦中已经经历过这么多遍,不过就是圆房而已。

    但是宽慰着自己,却又害怕起来。

    梦中沈随砚的腿脚是好的,但是如今,他可是不好的,若是当真要,岂不是要自己来。

    姜皎登时有些无泪,在净室中磨蹭许久才出去。

    出去后,她将寝衣给穿好,也不敢看沈随砚,径直坐在镜前。

    蔻梢与榴萼帮她将香膏涂好,随后扶她上床榻。

    姜皎躺在床榻上,听见净室中又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面上一红,将秋眸赶忙闭上。

    只要在沈随砚回来之前睡着,他又怎会还如此。

    但越是这般去想,就越是睡不着。

    姜皎猛然间睁开眼眸,看着眼前的帘帐,有些欲哭无泪,定然是床的问题,自个一定是认床。

    净室的水声猛然间停下,姜皎颇有些慌乱。

    她赶忙闭上秋眸,装作自己睡着的模样。

    沈随砚出来后先是同观砚说上两句话,这才到床榻边。

    他随便朝里看了一眼,见姜皎眼眸是闭上的,但是朝下一看,却发觉她手紧紧攥着被角。

    沈随砚无声的勾唇,挥下手一众人就直接下去。

    他躺在床榻之上,外头的烛火被灭掉,姜皎在黑眸之中才敢缓缓睁开眼眸。

    可是不想她才一睁开眼,朝旁边一看,就见沈随砚的也睁开眼。

    现在想要闭上已经来不及,姜皎欲盖弥彰道:“王爷还未睡着?”

    沈随砚反问她一句,“王妃不也没睡着?”

    姜皎心中想了无数个借口,但是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她将只得将身子朝里侧翻,随后打个哈欠,“我本来是要睡着了,今日实在太累。”

    本以为这样做沈随砚就不会做什么,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用大掌直接将自己给翻了过来。

    姜皎小小惊呼一声,但是沈随砚给压住唇瓣。

    指腹之上的薄茧在姜皎的唇上来回摩擦,他低声道:“夫人难道想被人给发现?”

    姜皎被他的手给压着,本就无法开口,听见他话语更是如此。

    随后沈随砚如同轻声哄她一样,“萤萤若是睡不着,我让萤萤快些入睡可好?”

    可他的这一问题根本就没有在问姜皎,而是直接将唇瓣又给压上。

    帘帐之中,分明已经是深秋,也没有点炉子,姜皎却被热出一身的汗来。

    白皙的手臂攀着沈随砚的脖颈,他也只是吻着,什么旁的都没做。

    姜皎呼吸逐渐紊乱,一时不知是要将他推开的好,还是就这样的好。

    不知过了过久,外头的月亮都显出几分的亮色来。

    沈随砚这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姜皎,看她前端不住的上下起伏,黑眸隐在暗色中,晦暗不明。

    姜皎推着沈随砚,“夫君,睡吧。”

    他对一个吻都如此地执着,若是当真要做些什么,姜皎自然是受不住的。

    听见她嗓音中带上几分的哭腔,沈随砚最终没有捉弄她,在她唇瓣上印下一个吻就翻身到一旁。

    姜皎盖着被子觉得热,但是又不想掀开。

    身上的异样早在他亲上的那一刻就显动,自个好似对他的触碰愈发的敏感起来。

    不敢往下想,许是方才的吻确实让人太过难耐,姜皎最终阖上眼眸沉沉睡去。

    在她一旁的沈随砚,看见姜皎的模样,不免笑着摇头。

    身上虽是难受的,可是心头,却已经被填满。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直接回去,坐在小船之上,姜皎几次想要问出口的事情都没有问出来。

    才一上岸,沈随砚就对着姜皎道:“今日我尚且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府上去,近些时日上京不大太平,若是出门,记得多带些府卫。”

    姜皎点头,心头有些失落,但也仍旧道:“夫君注意自个的身子。”

    沈随砚低声说:“为了萤萤,我会的。”

    两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在下一个亭子处就分开走着。

    姜皎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下。

    如今见他离开,心头总是空落落的,实在太过难受。

    回到王府,沈随砚说出门多带些府卫,只是上京不太平,流民太多,圣上一时还未有定论,谁家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宴席。

    姜皎在府中也不算是太无趣,思来想去又去了房中看账册-

    沈随砚与姜皎分开后,面上又开始变得冷冽起来。

    观砚对他禀告,“昨日我们探子截获了宁公子与太子的信件,里头写的确实是清楚的,近些时日宁公子频繁进宫,想来与圣上的病情有关。”

    沈随砚淡漠看着手中的玉扳指,“我的太子皇兄,是个会笼络人心的,宁司朔才回京就被他拉拢上,我并不奇怪,只是我倒是好奇,父皇身子已经不行,以他多疑的性子,怎会频繁召宁司朔进宫,毕竟宁司朔可是才从任上回来,三年不见的人,父皇竟会如此相信他。”

    观砚在旁说上一句,“许是圣上想让宁公子帮衬太子一把?”

    沈随砚勾唇讥讽,“我留在上京,就是父皇对太子最大的提点,不然我早就没了利用价值,父皇不信任何的人,只信他自个,此事,再去查。”

    观砚领命,骑着马朝另一处方向去。

    马车低调的进了吉顺斋的后门,掌柜将沈随砚恭敬的迎上去。

    进了房门中,段祁卿手中的折扇合上,不住在桌上轻敲。

    见沈随砚来,也没什么旁的话,直接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沈随砚。

    面上仍旧是懒散的样子,“你看看你家大舅哥的信件,他这便是已经认定太子就是未来的圣上不成。”

    沈随砚一目十行将信件给看完,然后放在桌上,“你的人,可有去提点过姜宴。”

    段祁卿打个哈欠,“怎会没有,不仅如此,我连信都送去,你那大舅哥是个精明的人,被提醒两次后就派人守着,还好我的人机灵,这才没露馅。”

    随后他轻“啧”一声,“你那大舅哥也不似一个没脑子的人,怎能就这般相信太子,连私下买兵器的事都替他做的出来。”

    沈随砚看着桌上的信件,语气平淡,“或许,他帮的人不是太子,而是旁人,只是我暂时没有证据,如此这些,只是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这回段祁卿倒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近些时日我让人跟紧一些,尽量查出来,只是江南的水患来的蹊跷,怕是不妙啊。”

    沈随砚“嗯”一声,修长手指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着,“今日晚上的宫宴,你们可去?”

    段祁卿又恢复那般放荡公子哥的样子,笑着道:“怎能不去,我家老头子的身份,圣上若是不请,只怕外头的人才会猜忌的多。”

    说完,段祁卿似是又想到什么一样,“我听闻三皇子回来了,你——”

    沈随砚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宫宴之上,他又能做些什么,怕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况且,我又如何是从前的样子。”

    段祁卿点头,却仍旧是担忧地看了沈随砚一眼。

    他模样依旧是平常不咸不淡的样子,狭长黑眸中连眼风都没给,却仍旧让人觉着冷极了。

    段祁卿靠回椅子上,用手搭着头,“如今上京不太平,就连婚期都要延后,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沈随砚见他的模样甚是苦恼,“她就在那处,不会跑,你慌什么。”

    可段祁卿却仍旧是叹口气,“话虽如此说,可这婚事她本就是不愿的,时间一长,她若是又变心可怎么好,若是遇到哪个男子,勾了她的魂去又怎么好。”

    沈随砚没说话,段祁卿的事情,便是只有他自个才能解决的。

    段祁卿猛然间坐起,似是想到什么,但很快又滑下去,“我日日都送她物件,可她却连一封信都没给过我,我知晓她心中不愿此事,可我早已经说过,我会待她好,我也绝不会纳妾,但她却始终都不愿信我。”

    沈随砚只说上一句,“真情并不是靠这些就可以的,或许阮姑娘,想要根本就不是这些。”

    段祁卿不说话了,旁的事他总是能办的妥帖漂亮,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怎得都想不明白。

    两人在厢房中坐着,看着底下人来人往,谁都无话可说。

    沈随砚召来观砚,对他道:“你回府告诉管家,让他同王妃说,我今日要入宫一趟,若是回去也不会太早,让她早些歇下。”

    观砚领命,很快就从暗道下去。

    段祁卿看着他的模样,倒是觉着甚酸,“成亲了就是不同。”

    沈随砚塞他,“确实不同,你懂什么。”

    段祁卿:“……”

    也不知当初,怎得就认识沈随砚。

    两人在吉顺斋稍坐,看着时辰差不多就朝宫中去。

    今日虽是宫宴,但却不能带女眷,一瞧就是圣上想召集臣子处理江南水患的事情,却又不好大肆说出此事,只得办一场宫宴。

    沈随砚倒是淡然许多,坐在自个的位置,也不与旁人说话,也不做些什么。

    无欲无求,就是他表现出最多的样子。

    宁司朔看他许久,喝了几盏酒一时酒劲上头。

    日日夜夜,他都想着萤萤为他写的那一封信,想着若他当初没有调任离开,兴许如今的日子已经是不大相同的。

    他身后的公公不断给他添酒,宁司朔一盏盏喝下,眼中赤红地看着沈随砚。

    沈随砚却未管这些,稍稍动筷后就寻了借口去了外面。

    本是想在外头吹吹风,不想下一刻倒是听见背后有人喊他,“王爷,近来可好?”

    宁司朔仍旧是面上温润的样子,但是一身的酒气,实在与他模样不慎相同。

    两人站在一处,就颇有些不对付。

    宁司朔独身一人前来,没带任何人,沈随砚见状,也将身边的下人屏退下去。

    看见这一幕,宁司朔倒是发自真心的笑下,“王爷倒是半分都不怕。”

    沈随砚转个身,看向前面,没有面对宁司朔,淡声道:“有何好怕,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

    宁司朔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我不如王爷看的透彻。”

    话说出口后,两人间一时无话。

    宁司朔见他久久不开口,便问他一句,“王爷在看什么?”

    沈随砚语气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但是仍是染上几分的笑意,语气都变得柔和许多,“宫中的花匠向来都是最好的,我在想,若是萤萤宫中到了秋日还有如此多的花,定然会开怀。”

    宁司朔的双拳攥紧,死死盯住沈随砚。

    可是说出的话语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改变,“是了,萤萤是爱花的,从前她总是喜爱桂花,我就着人为她寻了最名贵的品种栽在她的府上。”

    说着宁司朔还恍然大悟一样,“就是如今丞相府的那一棵,那处的院子还是叫桂花院呢,是萤萤亲自取得名字,就算是冬日,也可以经久不衰。”

    沈随砚有一瞬没有接话,狭长黑眸中尽显厉色。

    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攥紧,可话的语调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萤萤同我说,早些年的时候,她没有玩伴,是宁公子陪着她,她也只将你当作兄长,其实送什么花,如此还留着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收花的人知不知晓这份心意。”

    说着,沈随砚咳嗽两声,“我身体不适,不能吹风,若是吹的太久,只怕萤萤回去又要着急。”

    朝前走两步,他这才又顿下脚步,“还未恭喜宁公子,从洛阳偏僻之地回来,就重新又到殿前指挥使的公务上,如此殊荣,其他多少人都是不曾有的。”

    宁司朔听见他说的话,倒是也不恼怒,“圣上厚爱,难以推拒。”

    见沈随砚要走,他转身说上一句,“母亲前些日子还同我问起萤萤来,说若是她近些时日还是不开心,正好趁我上任前瞧瞧萤萤想要些什么,不如王爷回头帮我问我萤萤,不然我只怕私下去见萤萤不大好。”

    沈随砚说的十分淡然,“无碍,萤萤只将宁公子当作兄长,我也是这般想的,宁公子若是想同萤萤见面,倒是无妨。”

    宁司朔笑着说:“如此甚好。”

    沈随砚先一步离去,等到走时,浑身的戾气是怎得都压不住的。

    天上月亮高洁亮丽,可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

    沈随砚在外头待了好一会儿,身上都尽数凉透才回到宴席之上,不想里头已经吵了起来。

    “陛下,江浙水患来的蹊跷,三皇子竟在这时回了上京,说是要同陛下请罪,可是要置封地的百姓于何等境地啊,依老臣看,三皇子此时归京只怕别有用心。”

    “你莫要在那处胡说,谁不知三皇子最是同天下百姓同甘共苦之人,三皇子已经派人去处理水患,此次回上京,也是在察看沿途百姓究竟如何,看怎样安置他们,才不是你说的这般模样。”

    “如若当真如此,可怎么还是有如此多的流民涌入上京,上京如今的街道都变成什么样了,况且水患在此时发生,我看就是天降不祥之兆,定是谁人惹怒上苍,才会如此。”

    堂上一时间炒的厉害,南谨帝听着用手支着头不发一言。

    就在各位大臣都吵得不可开交时,他猛然间拍着桌子,“够了。”

    说着厅中的人尽数跪下,沈随砚也垂下头,神色不明。

    南谨帝一边拍着桌子一边道:“今日让众位爱卿前来,不是为谁的过错而无端的争执,是想要一个解决的办法啊,如今江浙一带的百姓多是流民失所,如若还想不出个办法来,才是真正的要完啊。”

    最开始开口的那位大臣来,“方才顾大人说三皇子此次回京是一路在想解决的办法,正巧今日三皇子也在,不如我们听听三皇子如何说。”

    南谨帝轻飘飘看了三皇子一眼,“齐王,你说。”

    三皇子赶忙跪下,磕头请罪,“是儿臣治理疏忽,一路上以来,倒是还未曾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是此事事出有因,书信之中恐怕说得不清楚,毕竟是在儿臣的封地,儿臣定然是要说明白的。”

    南谨帝静默看着他两秒,随后抬手,“想说什么就说吧。”

    三皇子又磕一个头,随后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儿臣一开始知晓闹了水患,就已经去最先发现的地方看过。”

    “江浙一带冬日将水排干,种下其他的作物,这水是引入沟渠之中的,再由沟渠统一汇入溪流中,最后随着水流一道向下,每家每户都是有固定的时间,若是一个村子与另一个村子之间恰好在一起,沟渠不堪重负,就会像四处蔓延,蔓延到旁边村子的田中,他们就也只顾着将水给排出去,如此一来,极其容易引发水患。”

    “儿臣去问过最开始出现此种情况的村子,只是村子早已经被巨大的水流给冲垮,所有的人都如同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其他上游村子的百姓也是如此;如若当真是天灾,又怎会出现这般巧好的事情,只是儿臣无能无力,虽知晓应当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却无法找出真凶,还请父皇降罪。”

    南谨帝沉冷的看着三皇子,三皇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在对他道:有人不想他的天下太平,是觊觎他的皇位了。

    他冷笑道:“好,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先派三千人马去江南,宁司朔。”

    宁司朔很快站出,“臣在。”

    南谨帝满意的对他点头,“三千人马由你来带,明日就出发,若是查出什么来,回来,朕重重有赏。”

    宁司朔抱拳道:“臣,领命。”

    随后南谨帝又点出一人,“姜宴。”

    姜宴从席中出来,面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南谨帝摆手,“近些时日上京中不大太平,先由你来带兵每日巡逻,若是遇见闹事之人——”

    南谨帝摸着手下的龙头,用手指摩挲一番,“格杀勿论。”

    姜宴眼眸微动,但终是接下这份差事。

    底下众位老臣纷纷道:“陛下即位以来,一直都是爱护子民的好君王,陛下如此,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南谨帝坐在上首,阴沉的说:“可是如今,江山都要不保,杀鸡儆猴罢了,开国库,放粮仓,各位家中施粥放粮,我会着太医前去救治流民,为保他们身上的病不会肆意传播,今日就先这样,你们都退下。”

    说完,南谨帝先一步离场,再也不管底下一众老臣如何的哭嚎。

    三皇子直起身,对着宁司朔恭敬有礼,“宁江军,此事就全都靠你,本王能不能洗脱冤屈,只看宁将军的本事了。”

    宁司朔唇边挂着淡笑,“殿下说笑,臣定当会尽自己所能,查清真相。”

    三皇子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随后他看向高位上,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他高声喊道,“皇兄脸色怎得不好,可是有什么事情?”

    太子还在回想方才南谨帝的那番话,见三皇子开口,他倒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不过是在想应对之策,毕竟我可是当朝的太子,这些事同我也有干系。”

    三皇子脸色一僵,随后咬着牙阴恻恻道:“皇兄说的对,只希望皇兄定要将事情办的漂亮一些,可不要辜负父皇的期待。”

    太子没有接话,甩了衣袖就直接离开。

    三皇子只觉甚是无趣,在席上想要寻一人,却没有看见。

    他眸中闪出几分的不屑来,“病秧子,看我日后不整死你。”

    沈随砚在南谨帝走后就直接离开,知晓事情就足够,不必太多。

    段祁卿寻个机会,来他马车之上。

    马车缓慢地朝前行,车内未点烛火。

    段祁卿轻声道:“你倒是淡然,如今都已经乱成这样,还能如此镇定。”

    沈随砚扣着手上的玉扳指,“从开始的时候,我们要的就是这般的局面,既然已经达成,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何必如此劳心费神。”

    段祁卿靠在车厢之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倒是算的准,赌你三皇兄一定会动手,果不其然,他还当真是如此。”

    沈随砚缓慢说:“是燕家等不及了,从前家中险些出个皇后,最后却死在宫中,好不容易将剩下一个女儿送进宫,又生下皇子,如此一来,定要能满足他们所想才成,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他们当然会快些行动。”

    段祁卿摇摇头,“往后惹谁不能惹你这般的人,不然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沈随砚只淡声对他说:“若是无旁的事,就下去,省得被人瞧见。”

    段祁卿“啧”一声,随后直接就翻身从马车之上跳下去。

    沈随砚看着马车内的程设,敲着自个的腿,“想心想事成,也得看看有没有这条命活着。”-

    流民在上京聚集的愈发多起来,各家都已经开始施粥放粮。

    姜皎听母亲说,父亲几乎每日都住在宫中一样,丞相府也准备施粥,每日一个时辰,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让流民能回原来的地方最好,但江南水患迟迟不见动静,那边又开始阴雨不绝,更是难挨。

    姜皎正在府上看着账册,又问着管家库房之中还有多少石米可以用来施粥。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帮着姜皎,各处的管事在外头随时听命。

    流民是可怜的,他们也不想来到此处,只是天灾人祸,这才让他们受了苦。

    姜皎近些时日熬的头都开始疼,实在是难受的紧。

    榴萼将一碗甜水放在姜皎的手边,“王妃喝一些,还能稍稍提神。”

    姜皎看了一眼,“前些时日王爷回来就说各家的府宅要施粥放粮,他在圣上跟前一直不得眼,最近为了施粥的事情也多是劳神,我定然要能帮就多帮一些。”

    榴萼笑着说:“王妃说的是,但自个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一会儿王妃喝碗参汤好提神,不然粥还没施下去,自个就先不成。”

    姜皎抿唇笑着,端起碗刚准备喝,外头的门房小厮在外头求见。

    将碗放下,姜皎轻声道:“让他进来。”

    门房小厮隔着屏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榴萼,“今日有人前来送信,说是给王妃的加急信,那人急匆匆的又离开,还有一个木盒,小人不敢耽误,就连忙过来。”

    榴萼已经将东西放在桌上,姜皎看了一眼,对他说:“我知晓,你先下去,有劳。”

    小厮赶忙道:“王妃哪的话,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姜皎动手先拆开桌上的信件,入眼倒是十分熟悉的字眼。

    她看了一眼,一直紧绷的神情倒是下去不少,“表兄去江南查水患,一路辛劳,却还仍旧想着要给我买些好看的物什,当真是有心。”

    蔻梢在一旁十分的好奇,“王妃快瞧瞧是什么东西。”

    姜皎敲她一下,“数你最为心急。”

    蔻梢吐下舌头,也没反驳这些话。

    姜皎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只样式新奇的发簪,不是用宝石镶嵌,也不是什么旁的物什,就好似是用丝线一点点缠上去的一样,模样甚是新奇。

    花瓣做成桂花的模样,就连底下的叶片都惟妙惟肖。

    蔻梢先一步道:“从前倒是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发簪,表公子当真是有心。”

    姜皎也十分地喜爱,今日头上簪得十分简单,好巧正是宁司朔所送的檀木发簪。

    沈随砚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姜皎簪着发簪,不时问着身旁的人可否好看的情景。

    只是一瞧见沈随砚回来,姜皎想起上回的情景,将信朝里头收了一些。

    沈随砚眸色暗沉几分,却不在面上显露,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姜皎想了想这才道:“昨日慕姐姐寻得一只发簪,就是我头上的这只,夫君瞧可还好看?”

    沈随砚扣着玉扳指的手莫名一顿,还是依照姜皎所言抬头看向她发髻之间。

    他点头道:“好看。”

    姜皎这才满意地笑了,“是了,我也如此觉着,这样的缠花在上京并不流行,却能根据四季来做些不一样的,倒是比寻常的宝石头面要好看得多。”

    沈随砚淡笑一声,却只是扯动唇角,兴致不高,“夫人喜欢就好。”

    姜皎看着桌子下头,有些心虚,但是咬着牙,还是没将实情给说出。

    她拿着账册到沈随砚的面前,将自个下去写出来的东西递给沈随砚看,“夫君瞧,目前府中尚有的米,够我们开设粥棚大抵是一月的时间,我已经将府中每人每日所吃的算了进去,想来施粥一个月,事情说不准也会有好转。”

    沈随砚“嗯”一声,侧头看向姜皎,“你近些时日瘦了,施粥各家都会做,其实可以缓一缓,你的身子最重要。”

    姜皎摇头,“这样可不成,夫君好不容易能在父皇的面前露脸,怎能就这样白白放弃,定要好好的,早些时日开始,父皇才能早日知晓夫君也是有才能的。”

    沈随砚眸中不知是怎样的情绪,“你是为我,想要我在父皇的面前露脸?”

    姜皎有些不大好意思,“是。”

    沈随砚喉结上下滚动,若是说方才心中还被妒忌所填满,但是如今剩下的唯有满足。

    他握住姜皎的手,让她将账册给放在一旁,“其实做与不做,我在父皇跟前都是那般,如今倒是也不在乎他究竟如何看了。”

    但姜皎却固执的摇头,至于为什么,她是没有说的。

    小时候沈随砚想要父皇多关心他,可是却没有得到,如今既然有了机会,定然是要试一试。

    定宣王府第二日一早就开设粥棚施粥,府卫也都在一旁。

    流民实在太多,许多人家都还未曾备好,所以王府门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些。

    姜皎见仆妇有些忙不过来,又着几人前来准备着。

    可是谁想流民竟然更多起来,一时间挤得粥棚里的人都无法动弹。

    只在一时间之间,粥棚中怎样的声音都是有的。

    姜皎对着蔻梢使了一个眼色,蔻梢立刻朝前喊道:“大家莫要挤,人人都有,若是这样挤,什么时候才能领到。”

    可是饿了许久的流民,哪里还顾得上蔻梢说的话。

    人愈发地多起来,府卫看着情形不对对姜皎道:“王妃不若先进府中,此处有我们,此处人一多,恐怕王妃不安全。”

    姜皎看着眼前的情形,知晓不是任性的时候。

    她点头道:“好,我这就进去,我在门口处,有事你们寻我就好。”

    府卫恭敬道:“王妃放心。”

    姜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朝府中走去。

    可是不知流民之中,是谁大喊一声,“就是她,她想走,她今日若是走了,我们可就没有粥喝了,不能让她走。”

    瞬间,无数的流民看了过来。

    姜皎的心头只留下一句:糟了。

    快步朝府中去,但是却没有这些暴怒的流民动作快。

    府卫上前想要将姜皎给护住,但是流民人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毫无办法。

    姜皎被人群挤着,不时有人拽她的衣袖,还有人扯她的裙摆。

    不管怎样,她都是甩不掉的,姜皎一时间急得几乎快要哭出声。

    “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今日没有吃的可怎么办,你们这些贵人,只知自己享乐,却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你不能走。”

    姜皎拼命的摇头,害怕到一定的极点,眼泪只簌簌的朝下落,一点旁的声响都发不出。

    府卫大声呵斥道:“退后,全部退后。”

    说着亮出剑,摆在流民的面前。

    姜皎看着明晃晃的剑,大声道:“不要。”

    她怕流民一时冲动,若是当真有人一头撞上剑,今日可就真的说不清。

    府卫听得很快,很快就将剑给收起。

    姜皎寻了空隙,朝府中走去。

    流民见她要走,又立刻想要上前将她给抓住。

    可是姜皎回过身,不顾身上的衣裙究竟是不是有脏污,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对着身后的流民道:“今日的粥,每人都会有,我不走,粥棚既然已经设立在此处,就一定会给大家,我知晓大家的心情,但也请大家先等一等,一个个来,不然当真是谁人都吃不到的。”

    她说话的音调还有些柔,但却分外坚定。

    一众流民互相看看,准备退后。

    开头的那几个流民,想趁着这一空档直接离开,但是被姜皎大声呵斥,“抓住他们。”

    可谁知,府卫还没上前,就见几颗石子精准的砸在他们几人的腿上。

    他们吃跪下,只见面前来了一人。

    着的是白衣,可却如同从地狱中来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府卫上前将人给按住,流民大声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们都是流民,难道你们还想杀我不成?”

    沈随砚面容冷峻,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你辱我夫人,还想全身而退,未免是在痴人说梦话。”

    说着,他看向姜皎的地方。

    两人隔着涌动的人群,虽不发一言,可却觉得,真好。

    第四十七章

    姜皎方才若是说不怕都是假的, 如今看见沈随砚出现,才真正松懈下一口气。

    被按在地上的人,还在大声的喊叫, “快看, 定宣王府的王爷欺压百姓, 甚至还想要杀我们灭口, 究竟有没有一点的王法。”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不少流民见状都心生害怕, 想要离开。

    姜皎面色愈发的不好, 此人定然是有鬼的。

    她娇声呵斥道:“你说你是流民, 可为何最开始我让府卫上前时,你要急匆匆地逃走, 况且,你如此铿锵有力的样子, 倒是不像流民。”

    跪下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沈随砚淡声道:“观砚。”

    观砚将自个的佩剑扔给观墨,领命上前。

    而后将此人的手高高折起, 地上的人疼的一直流冷汗。

    沈随砚声音沉沉,又并未太大的情绪外露。

    模样矜贵,似乎方才被攀污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说你是流民, 那好,我问你,你是从何而来?从前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来的上京?”

    跪下地上的人大声道:“你们想屈打成招, 我告诉你们, 不能够,我从苏州来, 家中不过是种田的,自然也是随着大家一并逃荒来的上京。”

    观砚冷笑一声,将他的手折的更加用力然后高高举起,“你的手在指腹之上没有薄茧,反倒是虎口的地方薄茧更多,若当真是种田的人,指腹之上的薄茧怎会这般少,还有你说你是逃荒来的上京,可你虽脸上黑,可脖子却还是有些白的。”

    观砚对着后面的人使个眼色,后面的人直接上前,用帕子在他脸上擦拭一下,随后涂了炭灰的脸就这般露出来。

    观砚继续道:“你为了装作自己是逃荒而来,不惜将自己的脸给涂黑,若当真是逃荒之人,走了这些天,想来脚底应当有不少的血泡,你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鞋,你到底招不招。”

    此人不说话,面露死灰的一般看着地上。

    周围的流民都在不断的说:“若是真的,他便是故意挑动的。”

    “是啊,方才好似挤得最为厉害的人也是他们这一群人,我们吃都吃不饱,有什么力气去一直挤。”

    “这人的用心当真不好,方才王妃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若是出事,只怕我们都逃不掉。”

    沈随砚没理会周遭众人,俯下身,唇边勾起笑意来,可是看地上的一众人,却如同看死人一般。

    眼眸之中没有一丝的温度,戾气在这刻显现出来。

    他道:“你们若是想要活命,就将背后的事情完完本本的讲清楚,另外,同我夫人道歉。”

    姜皎没料到他会如此说,秋眸中含着水汽地看向沈随砚。

    沈随砚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莫要太过于担心。

    姜皎不怜惜地上跪着的人,却担心今日的事情传入圣上的耳中,本来沈随砚是无错的,可若是他做出的这件事情被有心人知道,难免不会做文章。

    玉指还拽着蔻梢的手腕,姜皎对着榴萼吩咐道:“你去同王爷说,我的事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名声,我先回府沐浴换衣裳。”

    榴萼点头,明白姜皎的意思。

    俯身在沈随砚的耳旁耳语两句,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姜皎径直走入府中。

    沈随砚本是想吩咐将人送去府衙,不想人倒是先来。

    姜宴带着一队的兵马赶到这处来,瞧见乱糟糟的情形,冷声上前问,“怎得一回事。”

    沈随砚略一沉吟,开口道:“此人恐怕是想作乱,方才还险些伤了萤萤。”

    姜宴一听,面色瞬间沉冷下来。

    手一挥,身穿盔甲的人就将地上压着的人给带走。

    沈随砚复又问,“大舅哥想要如何处理。”

    姜宴睨他一眼,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自是将昭狱能用的刑罚都用上,逼他们开口。”

    敢动他的妹妹,实在是找死不成。

    沈随砚满意地点头,这才又回到王府。

    进到内室,也稍稍有些疲惫。

    可想到方才的那一幕,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到,萤萤是不是就在出事,还好,他当时及时回府。

    本想拿一卷书,好好静心。

    但是在路过妆台前时,沈随砚被妆台之上的发簪给吸引住。

    缠花的样式在上京确实并不多见,他却记得,苏杭才是盛产的。

    第一反应,沈随砚直接看向放着那封书信的桌子。

    萤萤,你究竟是不信任我,还是不想让我知晓。

    他记起宫宴之上宁司朔与他所说的话,想起那棵桂花树,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姜皎在里头沐浴许久,也在净室待了许久。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她后怕极了,身子浸了热水才又回想起方才的事情来。

    她长舒一口气,才从净室之中出来。

    如此一来,身上倒是倦怠的很,见沈随砚坐在桌前,走过去道:“外头的人都已经处理好了?”

    沈随砚点头,“大舅哥将人给带走了,定能审出结果来。”

    后看见她微湿的发丝,不免皱眉,“怎得不将头发给绞干。”

    姜皎摸着发丝,诚实道:“忘了。”

    沈随砚唤人取来巾帕,一点点帮姜皎绞着头发。

    他动作并未有十分地熟悉,动作却十分地温柔,生怕弄疼姜皎。

    姜皎看着镜中,他眉眼低沉,狭长黑眸中全然都是自个的身影,倒是忍不住地勾了唇角。

    她轻声唤了一句,“夫君。”

    沈随砚应她,“嗯。”

    嗓音低沉,还带有一些的颗粒感。

    姜皎笑着道:“无事,就是想喊喊夫君。”

    方才的事情如今才开始后怕,如若沈随砚没有及时赶到,她恐怕真的会在那处受伤。

    不仅如此,刚才的人定然不是只冲着这一件事情而去,定然还有别的图谋。

    她突然叹口气,情绪在这时猛然间上来,“夫君,若不是有你,刚才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没有发生的事情谁都是料想不到的,可如果当真是发生,现在恐怕自己就不会安稳的坐在这处。

    沈随砚将姜皎的身子给掰过来,随后再郑重不过的对她说:“萤萤,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姜皎浅黛微弯,秋眸成了一个月牙,“我信夫君。”

    绞头发是一件不易的事,屋内一片的安静,外头的声响半分都没有传进来。

    姜皎打了一个哈欠,沈随砚对她道:“你去休息,我吩咐厨房做些吃食给你。”

    点着头,姜皎没有拒绝。

    后怕的劲上来,倒是止不住的犯困想要睡觉。

    她踢着绣鞋朝床榻上走去,今日午后外头的倒是暖的。

    姜皎睡得很沉,梦中梦到了几人,让她忍不住的小声惊呼。

    一面看着表兄对她好,还同她说着什么喜爱与想娶她的话。

    一面又看见,沈随砚满眼失望的望着她,自己逐渐被流民淹没,他却并未如同所说的那样,护着自己。

    姜皎难过的泪珠都在不停的掉,可耳边又出现一道温柔的声响,“萤萤。”

    姜皎猛然间惊醒,见沈随砚眉清目朗的坐在床榻边,正用帕子为自个拭汗。

    她坐起身,不顾一切的抱住沈随砚。

    梦中的失落感太过于强烈,如今定是要抱的紧一些,才知晓眼前的人不会走。

    沈随砚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低声哄她,“可是做了噩梦?”

    姜皎点头,实话说出,“我梦见我被人一直抓着,可夫君只看了我一眼就直接走了。”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心头处的酸涩猛然间放大。

    姜皎头埋在他脖颈处小声的呜咽,不时有泪珠掉入他衣领之中。

    沈随砚道:“不会的,定然不会的。”

    姜皎点头,却又感觉到自己好似压着沈随砚的腿,朝旁边退开一些。

    带着哭腔看着沈随砚的腿说:“夫君的腿还伤着,若是往后我压着夫君,夫君记得告诉我。”

    沈随砚垂眸看着她,心软得不像样子。

    方才他并未入梦,可若是他入梦,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拉住姜皎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放开。

    大掌摸上姜皎的脸,沈随砚声音沉稳,“萤萤,其实我的腿——”

    可他才说出几个字,观墨突然间站在屏风外头道:“王爷,段世子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见王爷一面。”

    话猛然间被打断,姜皎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推着沈随砚说:“夫君快些去,我已经无事了。”

    沈随砚眼眸闭上,只得无奈说:“好。”

    后又想到什么,接着道:“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小点,让人端来,你喝些香片压压惊。”

    姜皎点头,脸上还有些泪痕,“好,夫君快去,这样也可以早些回来。”

    说完,她拥着被子看向一旁,再也不敢直视沈随砚。

    如此羞人的话,就这般说出口,当真是难为情的不行。

    倒是沈随砚,丝毫不在意地低声笑着。

    转头那刻,面容又变得阴沉起来。

    姜皎从床榻上起来,想着若是刚才没有被打断,沈随砚会说些什么。

    但是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他的腿,难不成是有什么转机不成。

    榴萼与蔻梢在此时进来,榴萼心细,一进来就看到姜皎脸上还有未曾拭去的泪珠。

    她轻声道:“王妃是怎得了?可是方才做了噩梦?”

    姜皎点头,苦笑一声,“许是真的被吓到,梦中竟也梦见。”

    蔻梢在这时开口,“王妃可要用些安神汤,若是一直梦中惊悸只怕不好。”

    姜皎想起那股子苦味脸上就开始皱皱巴巴,“不要,实在是太苦了。”

    榴萼笑着说:“蔻梢才买了蜜饯回来,是王妃喜欢的那家铺子买的,用蜜饯压一压就不会太苦。”

    姜皎叹口气,“回回都要喝这般苦的药,蜜饯都是压不住的。”

    这话就是默许的意思,榴萼与蔻梢对视一笑,蔻梢去将安神汤给煮上。

    厨房也将小点给送来,摆在姜皎的面前。

    姜皎看着面前的点头,问着榴萼,“今日施粥如何?”

    榴萼点头,“王妃放心,没什么差错,那群故意挑事儿的人被带走,后头的流民才好好地排着队前去领粥,今日的粥已经施完了。”

    姜皎这才满意不少,“这样就好,明日让府卫都打起些精神来,每队派人站着,看见有闹事的直接压下就好。”

    榴萼:“王妃放心。”

    姜皎吃了口小点,“你去告诉府中众人,这段时日都辛苦,等上京稍微缓解一些,每人都有赏赐。”

    榴萼领命,又服侍着姜皎用着茶点。

    许是宁司朔前去江南有了成效,又许是圣上的旨意起了作用。

    来上京的流民倒是愈发的少了,之前就在上京的流民都找到地方待着。

    两个月的施粥,姜皎每日都劳心劳神,没有一天敢松懈。

    好在是全都完成,后头也没出现太大的乱子。

    只是却突然之间听闻,上京的情况好一些,洛阳却不知是从哪聚集了一群人,在民间杀伤抢掠,竟还有不少的官兵都投入他们的其中,圣上也被直接气病,就连段祁卿的父亲,上柱国老将军都给派了出去。

    姜皎听见沈随砚说这件事的时候,诧异不已,“上柱国老将军年事已高,如今又要前去帮着处理这帮匪徒,身子怎么受的住。”

    沈随砚放下手中的信,对她道:“段祁卿已经向圣上上奏,自请挂副帅,同父一道出征。”

    姜皎此时担忧的还有另外一人,段祁卿本与阮桃有些婚约,可是因得如今时局不稳分外地动荡,倒是延后不少。

    如今段祁卿还要跟着一道去剿匪,若是出个什么意外,阮桃后头的日子要怎么过?

    沈随砚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一句,“夫人在想些什么?”

    姜皎诚实说:“阮妹妹与段世子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若是段世子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沈随砚一顿,将段祁卿的打算给说出,“段祁卿已经准备好,如若他遭遇不测,这门婚事会作废。”

    姜皎听见,虽说这样是最好的,但却仍旧有些气恼。

    “段世子想娶的时候就娶,他为夫为家我可以理解,可是如若当真退婚,外头的人会怎么说阮妹妹他可曾想过这些?女子名声最重要,届时阮妹妹若是被人瞧不起可怎么办。”

    姜皎平白无故将气都撒在沈随砚的身上,可是撒完才觉得不对劲。

    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随砚倒是低声轻笑一声,他用手背碰下姜皎的脸,对她道:“若是我也有这么一天,夫人写一封休书信给我。”

    随后他若有所指地说:“便是连和离书都不必的。”

    第四十八章

    姜皎彻底不理他了, 心中的那一点愧疚感也全都消散得干净。

    回回听到和离书她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来,怎得如今她倒是没有这样想,沈随砚还常常提及。

    上回倒是试探过他, 可若是依沈随砚的性子, 知晓后就应当会想办法讨回这个债, 然而他并未如此, 还好似不知道一般。

    姜皎莫名心中闪出一个念头, 不会, 他还有着什么想法吧。

    有时说多了, 说不准就是自个心底最想要的。

    随后, 姜皎扭头瞪了沈随砚一眼,而后直接朝内室去。

    沈随砚还未反应过来, 就看见她气冲冲的进去。

    掀开帘帐,还回头对着沈随砚咬牙道:“果然, 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

    手上一松, 两人之间的视线就被隔绝开。

    沈随砚倒是不明她为何生气,却也只是奇怪, 她如今,倒是听见和离并不那般惊慌。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姜皎仍旧没有理会沈随砚。

    榴萼与蔻梢都十分尊重王妃的想法, 便是说不见, 就一定不要见。

    沈随砚前段时日分外忙碌,眼看着大局几乎要定下,一切都是如同他与段祁卿所想的在发生, 本是想要好好陪陪姜皎。

    毕竟, 上次还未说完的话,他想亲口告诉姜皎。

    但是姜皎如今倒是不想听了。

    没办法, 沈随砚只得又去到书房睡。

    上京又恢复往日的模样,但是好似又与从前是不同的。

    暗潮涌动,三皇子也并未再回到封地,而是留在了上京。

    不巧,宁司朔也已经从江浙回来。

    谁人都不知晓宁司朔究竟查到什么,他也是不必去告诉旁人的。

    派他去江浙的人是圣上,并不是其他的人,所以旁人也不必知晓。

    姜皎这几月间时不时就去太尉府陪着舅母,表兄一走,舅母也没有从前那么精神。

    心里头忧心着表兄,就连饭食都是吃不下去的。

    几个月之间瘦了不少,还请了好几次大夫来。

    早年间舅母生表兄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多年来只有一个表兄一个孩子,喻氏也格外偏疼姜皎。

    姜皎也明白,也不是那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多去陪陪也不是什么坏事。

    十二月的天儿冷的出奇,姜皎整个人都裹在大氅之中,手上也抱着暖炉。

    可哪怕是这样,脚也冰凉的不像样子,怎么都是捂不热的。

    从马车上下去,就迫不及待的朝喻氏的院中去。

    可不想,姜皎走的匆忙,倒是没顾得上抬头看眼前的人。

    等听见榴萼与蔻梢两人的话后,是怎么都来不及了。

    鼻尖上一阵的酸疼,姜皎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下来。

    她捂着自个的鼻尖,抬眼时,眼前被水汽给蒙上,看得并不是十分的真切,但却依旧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正一脸宠溺又带有担忧的看着她。

    姜皎一瞬间有些惊喜,“表兄,你回来了。”

    宁司朔唇边挂着淡笑,“是,昨日回来的,一回来就进了宫中,倒是也未曾声张,不想萤萤第一个瞧见我。”

    姜皎听见宁司朔的称呼,突然间想到什么,她猛然间朝后撤了一步,在廊檐下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皎也察觉自己动作太多,惹了其他人的侧目。

    她脸上挂着不失时宜的笑,不可避免地想起梦中宁司朔对她的那份情谊。

    虽说他并未在如今表现出来,但是却也不得不有个心眼。

    以前她没看出来也就罢了,如今如若事情是真的,早些疏离开也是好的。

    姜皎朝后撤了一步,“表兄一回来就去了宫中,想必也未曾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表兄,先去陪舅母。”

    宁司朔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见姜皎脚步极快的离开。

    他的手抬了一些,却连姜皎的背影都触碰不到。

    手中的木盒也攥在手中,再也无法给出去。

    宁司朔身旁的小厮极有眼力的说:“不然一会儿奴才去夫人的院中寻王妃身边的婢女,让他们给王妃怎样?”

    宁司朔看着前头姜皎消失的长廊,十分坚定道:“不必,我要自个亲手给她。”

    姜皎到了喻氏的院中,面上倒是一点都没显露出什么来。

    宁司朔平安回来,喻氏也宽心不少。

    但是如今一件事情平息下去,另一件事一直都是她心头的心病。

    看着姜皎姣好乖顺的面容,喻氏不可避免的想起从前宁司朔在自己面前说的话。

    但是那时,家族门第之间早就已经有了悬殊,他们若是再亲上加亲,未免为惹人忌惮。

    她与老爷也就早早递了信给丞相府,丞相府那边也是如此,也就在一次家宴之上说了这件事情,虽说只是说,以后姜皎不求嫁给谁人,只要她自己心仪便好,可姜皎那时的回答是:她暂时没有心仪的人。

    看见自己的孩子难受,喻氏也不是滋味。

    没想到家宴过后,宁司朔就去了洛阳,一去就是三年。

    再次回来,姜皎已经嫁给定宣王。

    喻氏实在是头疼,当年这门婚事是他们一起扼杀的,她的儿子怎么还如此地糊涂。

    如今萤萤与王爷感情甚好,他做这些,难不成还想要夺妻不成。

    喻氏捂着心口,只觉有些难以呼吸。

    姜皎听见,立刻放下手中的丝线到喻氏的身边,“舅母怎得了?”

    她秋眸之中全是焦急,不时帮喻氏顺着气。

    喻氏摇摇头,对姜皎道:“无事,舅母就是突然间想起一些事情,有些喘不上来气。”

    姜皎仍旧是一脸的担忧,“不管怎样,还是先请大夫来瞧瞧。”

    随后她对喻氏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很快明白,去外头请了大夫。

    姜皎坐在榻下,看喻氏的脸色比方才要好一些,不免还是有些责怪,“舅母也真是,如今表兄回来,舅母还如此操心,若是表兄知晓,定然是要担忧的。”

    喻氏有一瞬间的晃神,握着姜皎的手道:“你见过你表兄了?”

    姜皎诚实点头,如实将方才的场景给说出来,“进府时我不小心撞了表兄,表兄同我说他昨日才回来,若不是因为此,我还不知晓表兄已经回来。”

    喻氏的脸色又难看许多,但仍旧强撑着自己。

    她知晓,自己的孩子是听见姜皎来了府上才匆匆出去。

    今日他既不需要进宫,也不需要去见旁人,是不必出门的。

    江浙的事情还没完全平歇下来,他自是需要处理公务的。

    喻氏扯出个笑来,“说起你表兄,他的婚事可真是我的头等心病。”

    姜皎握上喻氏的手,“表兄最是孝顺,这么多年不娶妻想来也是因为一直在外,加上并未有心仪的女子,舅母不必太过担心,您多寻些女子的画册给表兄,说不定表兄就愿意了。”

    喻氏点头,“你说的倒也是。”

    她看见姜皎似乎并不知宁司朔对她的心意,这才稍稍放下些心。

    姜皎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直当作自己的孩子在养,如今她一个人伤心就够了,可不想姜皎再知晓此事。

    喻氏身边的嬷嬷也在这时回来,大夫恭敬的站在一边给喻氏诊脉。

    半晌后,他收回手道:“夫人是郁结于心,这才血气攻心地上来,只要好好调整,多疏解心情就好。”

    喻氏点头,“我知晓,劳烦开几副安神的方子,我这些日子睡得一直都不安稳。”

    大夫道:“夫人所说,老朽明白。”

    喻氏挥手,婢女将人给请了出去。

    使个眼色,身旁的嬷嬷也是跟了喻氏许久的,能明白她的心思是什么,从内室中拿出几卷画册来递给姜皎。

    姜皎倒是好奇,“这是什么?”

    听见她活泼的声音,喻氏也觉着心中好受一些,“这些都是如今上京云英未嫁的女子,且都是适龄的,你帮舅母挑挑,若是觉着有合适的,不妨告诉舅母,舅母再去拿给你表兄看。”

    姜皎一听,倒是犯了难,手朝回缩了一些,连卷轴都没有打开,“如此,是不是不妥当。”

    哪有表妹去管表兄婚事的道理,若是被别人知道,还不知会在背后如何说。

    但喻氏今日却十分的执着,“无妨,这处只有我们几人在,不会有旁人知晓,萤萤只管看就好,就当是为自个兄长瞧瞧,哪位才是合适的。”

    既然从前能让宁司朔心灰意冷,断了一次这样的想法。

    如今他既然又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不要怪她这个做母亲的狠心。

    姜皎这回才没了顾虑,将画册一点点的打开。

    里头的女子,样貌各个都是出挑的,姜皎平日中也有接触。

    但既然是要给宁司朔挑选,定然是要挑一个能同他长长久久过日子的。

    姜皎其实也有着私心,想挑一个最好的人嫁给宁司朔。

    这样只要宁司朔娶妻,梦中的一切事情,或许都不会发生,她与宁司朔之间,也能装作什么都不存在,和和气气的继续当表兄妹。

    姜皎看着手上的画册,突然扫到角落处的一卷。

    她笑着将卷轴给拿起,缓缓展开。

    里头的女子眉眼清秀,虽算不上太过于出挑,但是模样标致,唇边挂着淡笑,一看就是个温柔小意的人。

    姜皎唇角扬起,将卷轴推到喻氏的面前,“舅母看这个。”

    喻氏先看了一眼卷轴上挂着的小木牌:吏部尚书嫡女,陆巧。

    姜皎声调中都带有几分的高兴,“这位陆姑娘我是在宴席上见过的,当真是柔情似水,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也不曾见她与谁起过冲突。”

    姜皎又回想了一番,这才继续开口道:“从前我与陆姑娘在一处学堂上学,她什么都学的很快,也十分的好,规矩什么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听闻是吏部尚书夫妇舍不得她,这才迟迟未能出嫁,但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过,定然是好的。”

    喻氏从前也听过陆巧的名字,对这孩子的印象也是不错的。

    她拍着姜皎的手,不住道:“萤萤这样一来,解决了舅母的一块心头大病,一会儿就给你表兄瞧瞧。”

    姜皎也舒展开笑容,“舅母能开怀,萤萤自然也能开心不少。”

    喻氏轻刮一下姜皎的鼻尖,宠着她又让人多拿了一份小点来。

    晚上的时候,喻氏留姜皎在府中用饭,但被她给拒绝。

    隆冬腊月的天儿,姜皎竟还有些脸红。

    她轻声道:“今日郎君回来得早,许是事情也忙完了,我想回府,陪郎君用饭。”

    喻氏一听,心底也是实打实地高兴。

    她拍着姜皎的手道:“既然如此,舅母也就不强求留。”

    只是看着外面的天儿,颇有些阴沉。

    对着姜皎身边的两个丫鬟说:“外头天冷,护好你们姑娘,莫要让她受冻。”

    后又对着自个身边的嬷嬷道:“我瞧着萤萤很是喜欢府中酿的梅子酒,你让人抱一坛来,给萤萤带回去。”

    姜皎撒娇般的碰着喻氏的手,“舅母最疼我了。”

    喻氏刮着姜皎的鼻尖,派人将她送出来才收回视线。

    眼神落在画轴之上,喻氏咬着牙说:“去将哥儿叫来我这儿用饭,不必同他说萤萤已经走了。”

    嬷嬷点头,按照喻氏的吩咐去办。

    在书房之中寻得宁司朔时,嬷嬷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哥儿,大娘子请您一道过去用饭。”

    宁司朔放下手中的笔,揉着自个的眉心,“萤萤可还在?”

    嬷嬷说:“方才好似朝厨房的方向走了,不过刚才我去给大娘子拿药,也并未看的太过仔细。”

    宁司朔的手顿了一下,这才问道:“母亲怎得了?”

    嬷嬷笑下,“一些陈年旧疾,大娘子先前有些劳心,这才不得不请了大夫来瞧瞧。”

    宁司朔站起身,看了眼桌上的木盒,“走吧。”

    朝前走了一步,他又折回将木盒给拿上放入衣袖之中。

    嬷嬷将他的动作都收在眼底,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喻氏院中,婢女将煮好的药端进来放在桌上。

    看着眼前的药,一股子苦涩的味道直冲上来。

    喻氏端起碗,面无表情的将喝下,眉心紧皱在一处,又将碗递给婢女。

    宁司朔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般一幕,他不紧不慢道:“给母亲问安。”

    喻氏点头,让他起来。

    宁司朔坐在喻氏的身边,看着婢女将东西都给撤下,关切问她,“母亲可还好,大夫如何说?”

    喻氏摆手,“一些陈年旧疾,算不上什么大事。”

    宁司朔点头,也没太多的去寻问。

    嬷嬷将饭食都给端上来,放在桌上。

    宁司朔眉心拧在一处,迟迟等不来姜皎。

    看见喻氏已经动筷,宁司朔装作不甚在意地问,“不是说萤萤也在,怎么不见她来用饭。”

    喻氏倒是直接回答他,“今日王爷回来,她说回府去陪王爷,我就没有留她。”

    一瞬间,宁司朔变了脸色,可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终究还是坐下用饭。

    不过吃到一半,喻氏缓缓开口,“本是想着你公务繁忙,可瞧你也不大上心,就还是想帮你将事情给定下来。”

    嬷嬷也在这时将卷轴给拿过来,在宁司朔的眼前展开。

    喻氏直接开口,“从前你一门心思都在公务之上,后又去了偏僻之地,好不容易回了上京,我瞧也不会再走,你的婚事还是应当定下。”

    “这是吏部尚书的嫡女,名叫陆巧,我见过几次,是个可人的孩子,脾气相貌没什么不好的,人也柔和,持家有道,同你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我想着,不如近些时日就定下来,正好那时你也忙完。”

    宁司朔一直安静的听喻氏说完这番话,隐忍不发。

    随后他看向喻氏,“母亲的心思,儿子知晓,但是儿子没有想要娶妻的打算。”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连饭都未曾用完。

    喻氏仿佛肝肠寸裂,厉声道:“你站住。”

    将手中的卷轴合上,看着宁司朔僵硬的背影,她道:“我可以容许你不成婚,却不能容许你有旁的心思,若你一直要如此固执,那就别怨我动家法。”

    可宁司朔直直跪下,跪的挺直,“母亲分明就知晓我心中对萤萤的想法,却还是同丞相一家做了一场戏给我看,我当初走了,是觉得萤萤还小不懂情爱,男子建功立业之后再回来求娶父亲母亲就不会这般阻挠,可不想萤萤嫁了人,既然如今我尚且有机会,就不会再错过,还望母亲能成全儿子。”

    喻氏被他气的气都不顺,指着他道:“你……你这个逆子。”

    抓起手边的茶盏,直直砸在宁司朔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溅起,滴在他脖颈处。

    可宁司朔只是收紧自己袖中的东西,没有半分的闪躲,就连腰杆都不曾弯下去。

    喻氏手都在抖,“你当真以为萤萤思慕你,当真以为你们是怨偶佳人?只是我们要活生生拆散你们不成?你可知,不论是从前,还是今日,萤萤对你都没有半分的肖想。”

    她斜过眼,看见桌上的卷轴,也顾不上旁的,“我不如实话告诉你,今日卷轴还是萤萤亲自挑的,她说这样的世家女子才配的上你,若是萤萤对你有意,她可会如此?”

    宁司朔脸色一变,站起身顾不上旁的就要走。

    喻氏在他身后喊道:“你今日还想做什么?难不成要去将萤萤直接抢回来不成,你莫要忘了,如今萤萤已经是定宣王府的王妃的,他们的婚书,是官府认了的,而你,也不过就是萤萤的表兄罢了。”

    宁司朔满脸厉色,可摸上袖中的木盒,眼眸中又藏有一瞬的柔情。

    声响不大,刚好能让人听见,“为她,哪怕是到府衙挨板子,哪怕是丢了官。”

    深吸一口气后,将最后一句话给说出,“又有何不可。”

    第四十九章

    喻氏扶着桌子, 只觉眼前都一片黑。

    见宁司朔准备朝外走,她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少的疲倦, “就算是你将萤萤娶回家, 你让圣上如何去想;萤萤与王爷可是圣上赐婚, 你这般做, 是要将全家人给拖下水不成, 后头的话本不该是我同你说的, 可瞧你如此执迷不悟的样子, 不说又怎得行。”

    喻氏被人扶着缓缓坐下, 身旁的嬷嬷见状赶忙奉上一盏茶。

    喻氏摇摇头,“你一向是在圣上的跟前当差, 如何能不知晓圣上是个多有猜忌的人,你如今官任殿前指挥使, 宴儿手中也掌着上京几司的兵马, 更是莫要提,你的姑父, 是当朝的丞相,两家结亲,势必是惹得圣上猜疑, 你如何就能打消圣上的这般顾虑呢, 你当真是要置家中的几百口人不顾吗?”

    喻氏将这些年憋在心头的话全部都说不出,宁司朔许久都没有开口,随后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

    没有回头, 宁司朔冷着脸仍是出了府。

    外头的小厮来汇报这件事的时候, 嬷嬷问喻氏,“可要将哥儿给追回来?”

    喻氏捧着茶盏, 叹口气,“儿女债,父母还,他方才听进去我说的话,不然早就已经开口顶撞我,让他去吧,萤萤在他心里头太久了,不亲口听见萤萤所说,他是不会放弃的。”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见外头已经黑透的天儿,“萤萤瞧着对他似乎是没有半分的男女之情在,不然就是这孩子伪装得太好,只是倘若是有情谊在,应当也不会是司朔想的那般。”

    嬷嬷将大氅搭在喻氏的肩上,“近些时日老爷不在府中,大娘子还是早些休息,省得又累病自个,得不偿失。”

    喻氏被人扶回房中,心底是忍不住地悲怆。

    宁司朔坐在马车之上,到底是喻氏的一番话拉回他如今的神智来,才不至于让他在街上纵马。

    马夫将车赶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王府的门口。

    门房小厮看见宁家的马车,倒是一时没想到究竟是谁,不想下来的人竟是一男子,面色沉冷,身上还带有不少的肃气。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有个胆大的上前道:“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是来拜访谁的?”

    宁司朔开口就道:“寻你们王妃。”

    小厮又道:“斗胆问上一句,您与我家王妃,是什么干系?”

    宁司朔露出几分的不耐烦,“她是我表妹。”

    小厮们的心中跟明镜一样,瞬间就反应过来身前的人是谁。

    他挂着笑,训练有素道:“宁公子稍等片刻,我得先去通传一声。”

    宁司朔自然没有拒绝,就孤傲的站在寒风中,静静看着定宣王府的牌匾。

    一直跟在宁司朔身边的小厮想将大氅搭在他身上,但是宁司朔道:“不必,我不冷。”

    小厮还想说些什么,最终看见宁司朔的模样还是将话语给咽了进去。

    门房小厮走的很快,生怕耽搁半分。

    在主院门口说了情况,就被人带着朝门口走。

    看见外头站着的榴萼,门房小厮说:“姐姐安好,外头来了一位宁公子,说是王妃的表兄,今日一定要见到王妃才成,不知姐姐能不能进去通传一声。”

    榴萼心中一惊,面上仍是镇定的,四处看下后,赶忙走了进去。

    姜皎正窝在美人榻上,手中拿着话本不时的翻着。

    沈随砚则是在书桌后头处理着事情,今日说是回来得尚早,可仍是在府中。

    姜皎倒是有时好奇沈随砚究竟在忙些什么,但终归是没有问出口的。

    沈随砚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将手中的笔放下,嗓音在月色下带有酥麻,还有几分惹人将要醉去的醇香,“夫人可是倦怠,不如早些歇息如何?”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一紧,指腹因得用力都泛上几分的白,“夫君想要安寝了?”

    沈随砚气若神闲,淡然一笑后回答的干脆,“是。”

    姜皎朝他看过去,他眸中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神,让姜皎的心尖都颤了几分。

    两人自庄子上回来,平日中也没少亲热。

    但是却也只是浅尝辄止,不过是落下一个吻,甚至连旁的举动都不曾有。

    可沈随砚今夜,倒是与从前不同的。

    眼眸的火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姜皎终是放下手中的手册,在沈随砚的注视上寻了蔻梢去到净室中。

    等出来的时候,沈随砚早就已经从旁的净室回来。

    一头发散在身后,闭上眼眸靠在软枕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皎眼睫轻颤,不知是不是方才在净室中的水汽落在她眼睫之上,导致秋眸之前,还有些看的不大清楚。

    她缓慢走过去,踢掉绣鞋上了床榻。

    同往常一般,避开沈随砚的腿,姜皎准备朝里头去。

    却不想,还未等他进去,就直接被沈随砚给勾住腰肢。

    从前他掌心的炙热姜皎不是没有体会过,可是今日却不同,那股子劲来的更猛更急。

    沈随砚今日有些急躁,找到姜皎的唇瓣就迫不及待的吻了下去。

    姜皎猛然间与他唇瓣贴上,心头却闪出几分异样来。

    他今晚的异常,好似是因为他心情不大好。

    沈随砚在姜皎的唇瓣上轻咬一口,含糊不清的道:“萤萤不专心,在想些什么?”

    姜皎摇头,主动将朱唇给贴上去。

    可沈随砚的眼眸却暗了一瞬,方才她看向的地方,是她的妆台。

    那妆台之上有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沈随砚的眸色渐渐沉冷,就连吻都逐渐冰冷起来。

    刚才还急迫的不像样子,如今倒是不复方才的热情。

    姜皎能感受到沈随砚的转变,与他稍稍分开一些,“郎君不是想——”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就被沈随砚给握住下颌。

    掌心朝下,落在她脆弱的颈侧,能感受到她颈侧的跳动,还有那一份的不安。

    沈随砚轻声道:“萤萤以为,我只是要那个?”

    姜皎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实在不明他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她想着不如一了百了的好,不然明日要如何面对。

    心一横,她将秋眸给闭上,主动朝前想要寻到沈随砚的唇瓣。

    可是,却能感受到沈随砚的手从中阻拦一下,下一刻,她猛然间又坐回床榻之上。

    眼神朝下,看见沈随砚挡在两人之中的臂膀。

    姜皎不知,为何刚才沐浴之前还是好好的,可是却突然又这样。

    她秋眸瞪得很大,看向沈随砚时还带有几分的探究。

    沈随砚直直与她秋眸对视上,沉声问,“你心中,可有对——”

    然而他话还没问完,外头就听见榴萼敲门的声响,“王妃,表公子来了,他要见您一面。”

    两人听见此话,都愣在原处。

    姜皎咬着牙,方才的委屈她不愿再受第二遍,挣开沈随砚的手就准备出去。

    可是沈随砚却又一把攥住她的手,“不许去。”

    嗓音低沉,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暗哑。

    姜皎眸中的泪几乎要逼出,“王爷究竟想要做什么?方才是你先冷落我,是你先将我给推开,如今还阻拦我见人不成?”

    说完她也不管沈随砚究竟如何,直直推开他,将他的手给甩开。

    看见自个落空的手,沈随砚的心趋近于平和。

    他揉着自个的眉心,方才自己都做了什么。

    看见姜皎在接吻时的心不在焉,又看见她的眼神落在妆台上,以为她想着的是,那根发簪,想着是宁司朔。

    后面她主动吻上来,他也压住心中的心猿意乱,将姜皎给挡开。

    他不想二人之间隔着不明不白的事情就如此,也不想再出现上一次发生的争吵。

    他想要问清楚,到底她梦中所想是不是真的,到底她有没有想过和离,还有她对宁司朔,究竟有没有动过真情。

    可不想,宁司朔来了。

    在如此的关头来了。

    房中早就没了姜皎的身形,她只披了一件大氅就直接出去。

    脚步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人追着她一般。

    她不想自己主动将吻给送上去,可沈随砚竟是如此的模样。

    却也不想,他眸中的不信任,是对着自己的。

    姜皎的心如同被石头砸开一个窟窿,早就已经漏的不像样子。

    榴萼在后面也很急,门房小厮先一步去迎了宁司朔进府中。

    到了偏厅,姜皎拢了大氅进去。

    垂着头,她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眼眶红着,好在月色之下看的并不真切。

    宁司朔见她来,面上又恢复温润的模样,“深夜打扰,可有吵到萤萤休息?”

    姜皎扯出个笑来,自个感觉没什么问题这才抬头,“表兄说的什么话,还未曾歇下,不知表兄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宁司朔将袖中一直放着的木盒给拿出,“之前从江浙回来,你说你很喜欢那边发簪的样式,我就着人打了一整套,你挑着喜欢的戴就好。”

    姜皎看着木盒十分的犹豫,她抬起头,对宁司朔笑着说:“劳烦表兄费心,只是那一只就够了,东西多了,有时候也就不稀罕了。”

    表兄深夜前来,只为送发簪,姜皎是不信的。

    看来,他当真是对自个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姜皎装作没事地看向宁司朔,“今日烦表兄跑了一趟,东西什么时候送都是可以的,况且今天我在舅母处,陪她挑选一位世家的女子,不知表兄可有见过画册,我觉着陆姑娘是个极好的,表兄也同她甚是相配,这发簪,可以当作讨她欢心的小玩意最好。”

    说完,姜皎萤萤一拜,“小时候表兄待我甚好,萤萤都是明白的,如今表兄归京,仕途前程一片大好,我这个做妹妹,也就只能祝福兄长得偿所愿。”

    “榴萼。”姜皎吩咐着身边的婢女,“你着人送表兄出去。”

    秋眸与宁司朔的黑眸对上,姜皎笑得十分可人,“今日太晚,我也不留表兄在府上了,一会儿有小厮带着表兄离府,我就先走。”

    转身得异常决绝,姜皎似乎想要很快离开。

    但是宁司朔却将她给叫住,“萤萤说了许久,不如也听我说。”

    姜皎猛然间开口,“表兄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可宁司朔后面却也没有征得姜皎的同意,便是直接开口,“萤萤明白我思慕你,我心悦你,你因为我离京去洛阳上任赌气,不想就这样嫁人,可如今我回来了,萤萤是不是也能再看看我,萤萤,我心中的人一直都是你。”

    姜皎忍无可忍的转身,一巴掌直接打在宁司朔的脸上。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劲,秋眸之中都透出着愤怒,“我的心思从不是如此,我与王爷成亲也同表兄未有半分的干系,从始至终,我对表兄只有对兄长的情谊,其他的全都没有,就算是表兄要一意孤行,舅舅与舅母怎么办,外祖父怎么办,偌大的太尉府又要怎么办,表兄身为家中男儿,只顾儿女私情,不顾家族前程,你这般,从不是我认识的宁司朔。”

    姜皎将眸中的泪逼回去,“方才那一巴掌是我不好,表兄要怪我,怨我我都毫无怨言,今日我只当没有听过表兄说的话。”

    宁司朔摸下自个的脸颊,突然间笑了一下。

    脸上还留有姜皎手中的余热,但是他如同感觉不到疼一般,“萤萤,我怎会怪你。”

    姜皎赶忙接话,“如此这般再好不过,往后我二人还是表兄妹。”

    她欲朝前走,脚步却又突然间顿下,“表兄若是当真想通,想要娶妻,不论是谁家的姑娘,还望表兄都能明白,她才是你未来的夫人,莫要再想其他。”

    语气稍停,姜皎嗓音有些发堵,“我平生,最恨践踏旁人真心之人。”

    头也不回的就直接离开,姜皎不想再面对宁司朔。

    今晚的事她可以当作从未发生,当作他从未来过王府,也希望宁司朔,能真正地明白。

    走得很急,姜皎心头气恼的不行。

    不知不觉就到了主院的门口,观砚与观墨还没离去,证明沈随砚还在里头。

    姜皎气不打一处来,推门直接就闯进去,她要同沈随砚问个明白。

    但是一闯进去,里头昏暗的一片。

    姜皎一时愣在原处,没了动静。

    下一刻,她被人扯向一旁,吓得她几乎要惊慌出声。

    可熟悉的气味覆上来,姜皎一瞬间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怒火涌上心头,姜皎本是想要开口,但不想下一刻唇瓣就要堵上。

    姜皎更加气恼,狠狠咬了沈随砚的下唇。

    两人之间松开些距离,姜皎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捂住自己的唇,朝下看去,如同黄莺般的嗓调中都夹着尖细,“你的腿。”

    第五十章

    方才进屋的时候, 实在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加上他毫不分说地直接吻上来,姜皎一时间忽视他好似比自个还高一些。

    不想一将他给推开, 竟就看到这般的一幕。

    沈随砚好好的站着, 两腿看不出任何一点不好的迹象来。

    他此时身形颀长, 站在姜皎的跟前还留有不少的压迫感。

    周身沉冷中还夹有压迫感, 比从前的凌厉还要更甚。

    沈随砚又将姜皎压回门板之上, 发出“哐当”的一声。

    姜皎眸中的惊呼几乎要快溢出, 却猛然间被沈随砚给堵住唇, 什么话都说不得。

    心中此时如同一团乱麻, 她有无数想要问沈随砚的话。

    譬如,他的腿怎么是好的, 为何从前不告诉他;又譬如,为何今夜如此气恼。

    可沈随砚却丝毫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想法。

    唇瓣被揉搓至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肿胀的不像样子, 轻微碰一下都是疼的。

    姜皎几近喘不上气的时候,沈随砚才堪堪将她给放过。

    手腕被沈随砚攥住, 随后高高抬起压在头顶之上,身上的氅衣早就进门时就掉落在脚边。

    沈随砚威严的语气在姜皎的耳旁响起,“夫人想说什么?想问我的腿为何是好的?想问我为何不告诉夫人?”

    姜皎刚想要点头, 他大掌就猛然间掐住自个的脖颈, 一瞬间,姜皎以为自己要死在他的手上。

    鸦羽似的眼睫在不住地颤抖,胸腔之中的情绪全部都在这一刻出现。

    离得太近了, 姜皎丝毫不怀疑沈随砚可以听见她的心跳的声响。

    身上被沈随砚给桎梏住, 就连双腿都被他给压住。

    沈随砚低闷的嗓音在她颈窝之中响起,“王妃当真以为我短命, 当真以为我不堪受用?”

    姜皎一瞬间脑海中似是炸开一样,他,怎会知晓这些。

    心头已经顾不上害怕,分明自己现如今半分的情绪都没有,但是胸腔中的跳动依旧厉害得不像样子。

    沈随砚低声嗤笑一声,“萤萤,你想和离,便想着我短命,可却始终不能如你所愿。”

    有一瞬,姜皎的耳畔只有他说出这句话的声音。

    原来,他全部都知晓,他当真是同自己一起进到梦中。

    姜皎的身子都开始发颤,沈随砚一把将姜皎揽入自个的怀中,“萤萤,可惜了。”

    好半晌,姜皎才找回自个的声音来,“你究竟,何时知晓的?”

    沈随砚冷冽的眸子看向她,像是要将她给看穿一样,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来,他倏地勾唇,“萤萤是不是还想问,是你头一次做了如此的梦境时,还是后头,同我在一个梦中,听见仆妇所说的话?”

    姜皎被吓得咬住自个的下唇,看着沈随砚的秋眸都忍不住发颤。

    沈随砚谓叹一声,用粗粝的指腹扫着她唇瓣,“别咬,我会心疼。”

    可他的眼眸算不上温柔,只有说出的话是温柔的。

    沈随砚低声在她耳侧道:“不然萤萤以为,我为何同你说起衣镜,为何同你说起和离,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不成。”

    姜皎的目光中已经不能用惊慌来形容,她好不容易找回自个的声响,“那你为何,从前不向我发难?”

    沈随砚摇头,“发难?萤萤,我本不愿提及的,可你三番两次同宁司朔见面,他的心思,我都知晓,姜府的那棵桂花树,那支被你珍惜的发簪,都是他的手笔。”

    姜皎猛然间懂了,沈随砚一直以来都藏得太好,今夜的突然爆发,是与宁司朔半夜来府上有关系。

    她感受到手腕之上的力道加重,却也能感受到沈随砚收着力道,并未对她用蛮力。

    这一切他都知晓,自然也看见梦中宁司朔抱着自个的模样。

    姜皎摇头说:“不是,我没有,我对表兄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其他。”

    她秋眸中染上几滴泪,看着十分的可怜。

    沈随砚在她轻轻擦拭,指腹上一片晶莹,“想必萤萤就是这般哭泣,才会让宁司朔为你动心,让他不论为你做什么都愿意,甚至不惜丢了官职,让全家置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皎哭着道:“不是,我没有。”

    她嗓调中透着委屈,还透着几分的难受。

    沈随砚却透过这儿,仿佛间看见她笑阉。

    原来,她一直都是个勾人心弦的惯犯,不仅让宁司朔为她倾倒看,更是让自己,从始至终的都陷进去。

    沈随砚轻呵一声,吻上她泪珠,“萤萤,别哭。”

    不知她是为谁而哭,若是为了宁司朔,他今夜会做出什么当真是不好说的。

    姜皎手依旧被他给握着,她拼命摇头道:“夫君,我当真没有,我并未对表兄动心,我说发簪是慕姐姐送的,只是不愿你多想。”

    可看见沈随砚的唇角还是如此地紧绷,姜皎哭着的声调中带有娇嗔,“夫君,我当真没有。”

    但下一刻回应她的,是沈随砚将她给拦腰抱起,随后扔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姜皎被扔的七荤八素,后一道坚硬又炙热的身形覆上来。

    沈随砚吻着她的耳畔,将床头处的暗格抽出,不知从里头拿出什么来。

    姜皎泪眼婆娑,什么都瞧不清楚。

    只感觉下刻,手腕之上好似是缠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下一瞬,只觉手腕上缠的物什愈发的紧起来,不抬头看还不打紧,姜皎抬头那瞬,看见的就是根明晃晃的丝带绑在她的腕上。

    甚至那鲜红扎眼的丝带,同大婚那夜满屋都是红一样,让她觉着羞怯极了。

    沈随砚唇角紧抿在一处,眸中倒是认真,将丝带一圈圈缠在她的手腕之上。

    这般的画面突然之间就同从前场景中的叠合起来,姜皎脑海中的一根线突然如同断了一样,再也连接不上。

    梦中曾多次,沈随砚也是这般绑着她。

    后来,后来发生的。

    姜皎浑身都染上不少的绯红,她摇着头,带着哭腔,“不,不要。”

    沈随砚淡笑一声,嗓音中带有淡然,“由不得你,萤萤。”

    随后,他用本就贴着姜皎耳畔的唇,缓缓开口,“况且萤萤的梦中,不也本就是这般的场景,如今,我只是帮萤萤实现罢了。”

    那股子折磨人的劲姜皎不愿再体验第二回 ,从前在梦中的时候,都是分外地难耐,更莫要提,如今,她还是清醒着的。

    看见这样的沈随砚,姜皎突然觉得他陌生极了。

    今夜实在是发生太多的事情,不仅有表兄,还有沈随砚的秘密。

    她不想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知道沈随砚的腿脚是好的,也没想到,他竟然当真同她一起入梦。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被绑上的时候,姜皎还没缓过神来。

    但现在,她早就已经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两只手腕都被沈随砚绑着,不紧,也让她挣脱不开。

    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手上越是挣扎,丝带就缠的愈发的紧。

    沈随砚看着姜皎艳丽的小脸好一会儿,看见她如今是在他们的床榻之上,对他说着软话,心头的戾气散去不少。

    指腹摸上姜皎的脸,他哄着她道:“萤萤的脸都被泪珠打湿了,我去寻块帕子来,给萤萤擦脸可好?”

    说着,他也没等姜皎同意,就径直下床。

    净室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姜皎也被水声搅得不知该如何做。

    她羞愤的更加厉害,从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便是从未有过的。

    如今怎么都是逃不掉的,甚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好似还能知晓一二。

    沈随砚很快就出来,手中拿着的帕子微湿,覆上姜皎的脸。

    帕子微凉,激得姜皎汗毛都竖起。

    沈随砚帮她擦完脸,又一脸正经的扯开她身上的系带。

    猛然间身上感受到外头的冷,姜皎一哆嗦。

    她说着软话,“夫君,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哪怕是要圆房,她也不要就这般。

    这般的羞耻,她怎是能忍受的。

    但是沈随砚却如同听不懂,对她道:“乖。”

    如今她当真是乖的不行,说着的话都是乖觉的。

    但沈随砚也明白,不外乎是想让自己放了她。

    可是,既然已经到这般的地步,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手中的力道重了一些,帕巾难免会在姜皎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几处的痕迹。

    如今她寝衣大氅,手腕之上绑着的丝带使她无处可躲。

    姜皎的美景都被人看见,红色的丝带如同勾上沈随砚的神智,在一瞬间乱的不行。

    姜皎想撑起自个,可下一瞬,却被他手上的动作惊得直接骂出声,“你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唇瓣贴着她唇道:“萤萤可知,我思慕你许久,早就从前,如今,你让我如何能放手。”

    突如其来的,似是情话却又比情话更加使人珍重的话语打的姜皎措手不及。

    甚至突然间就忘了,如今是个怎样的境地。

    “你。”姜皎被吓得口齿不灵,“你说什么。”

    连夫君都忘了喊,看来如今确实是吓得不轻。

    但沈随砚如今却没了想回答她的心思。

    梦中的她勾着人不让人走,如今倒是不一样。

    可他却不愿意了。

    梦中如何,她在此处便是要如何的。

    沈随砚手中的动作快了一些,姜皎难受不已,也都忘了问。

    手上被绑着是虚浮的,只能靠嘴上说让他慢些,可他终归是不愿听的。

    如今,他只想让姜皎从头到尾都是他的。

    声响不断钻入姜皎的耳中,她多想自个赶紧昏过去。

    可是沈随砚如同能知晓她心中所想,一碗碗的参汤灌下去,吊着她神思一直清醒。

    小腹陇起一部分,姜皎乌发散在身后。

    他今日真的是将梦中的场景全都来了一遍,虽说并未真正如何,可姜皎只觉口干舌燥,怎样都是不上不下的。

    最后一碗参汤被沈随砚给她喂了下去,姜皎已经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舌尖都带着燥意,不住去勾碗中的水,可沈随砚偏生还要使坏,不给她喝。

    姜皎早就已经忍不住,没忍住的哭出声。

    沈随砚哄着她,这才又将参汤灌进她口中。

    他贴在姜皎的耳廓,轻声问她,“我是谁?”

    这话今日他问了无数遍,开始时姜皎倔强着不肯开口,后面被他磨得实在没了法子。

    细软嗓音带有几分哭腔的道:“夫君,夫君。”

    可沈随砚却仍旧是不满意,依旧是开始如此,定要问个明白。

    此时姜皎才逐渐学的聪明一些,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喊他夫君。

    沈随砚也不是无欲无求的人,但今日,他半分的动静都没有。

    从前姜皎只觉是他腿脚不好,可如今看来,他只是想单纯的折磨自己罢了。

    沈随砚低下头,吻着她唇瓣。

    将她红唇吻得娇艳欲滴才起来,本以为结束,可不想下一刻舌尖又从她唇角探进去,不时灵活的勾着她上颌,一阵的发痒。

    “怀辞,唤我怀辞。”

    姜皎迷迷糊糊间听见,不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沈随砚的小字。

    她学了乖,知晓今夜不论如何也不能将他给惹怒,乖顺开口,“怀辞哥哥。”

    说到最后两字时,姜皎变了语调,感觉上带有痛苦,可更多是欢愉。

    外头天光大亮,沈随砚才堪堪放过姜皎。

    将她腕上的丝带解开,对着外头喊,“备水。”

    他站起身,将姜皎抱至净室中。

    姜皎身上裹着的是他墨黑的大氅,边缘的毛十分柔软,衬她小脸更加柔和。

    沈随砚的胸腔中这才像是被填满一样,有着十足十的满足。

    外头的婢女仆妇早就听见里屋的动静,但是无一人敢上前。

    榴萼与蔻梢在外面急红了眼睛,也只能看着一碗碗的参汤送入房中,随后王妃哭着的腔调传出来。

    等沈随砚叫水时,二人赶忙进去。

    本是想将姜皎给扶过来,可是却被沈随砚避开,“不必,你们去外间伺候。”

    榴萼与蔻梢都没动,沈随砚墨黑如潭水的眸子看过来,里头的冷意不是假的,再不情愿却也得出去。

    沈随砚将大氅解开,也不顾大氅被弄脏,径直扔在地上。

    看见姜皎沉睡的面容,他用手轻轻碰下她脸颊,将温热的水一点点泼洒在她身上。

    今日她身上出现太多的痕迹,几乎都是他作弄出来的。

    肩膀之上还有一个牙印,也是沈随砚咬上去的。

    沐浴完后沈随砚又将姜皎给抱至床榻上,看她睡熟的模样,拿起暗格中的药膏轻柔帮她上药。

    即使是睡着,姜皎也能感受到疼痛的劲,还要昏死过去时那股感觉。

    她扭着自个身子,似是说梦话一般道:“不要了,夫君,怀辞哥哥,我不要了。”

    姜皎的话语显然让沈随砚好受许多,耐心哄着她,“乖,一会儿就好。”

    梦中都是这样的场景,醒来还不知会如何。

    沈随砚躺在床榻上,光明正大的将姜皎揽入自己的怀中,拥着她一道入睡。

    只睡了两个时辰,沈随砚就已经清醒。

    帘帐一掀开,外面的光照进来。

    沈随砚没唤人进来侍候,侧身看着还睡着的姜皎,唇边多了一些柔情。

    他将姜皎面容之上的发丝给拂去,帮她盖好被子这才下榻。

    昨夜婢女们不敢弄旁的,只进来换了床榻。

    紫檀木桌之上放着六个空碗,都是昨夜姜皎喝掉的参汤。

    沈随砚挑眉,没动这些碗,从旁边的茶壶中倒杯水给自个。

    自个穿好外衫后才出门,去了书房中。

    外面榴萼与蔻梢一夜都没睡,观砚与观墨也在。

    猛然间房门被打开,榴萼与蔻梢看见王爷从里面走出来,面上生疑,可又止不住的想朝里面去看,看看王妃究竟如何。

    沈随砚嗓音恢复从前的冷冽,“你们进去守着王妃,她有任何不对都来书房寻我。”

    如今榴萼与蔻梢也顾不上去追究为什么王爷的腿是好的,瞪了观砚与观墨一眼后就直接进去。

    将帘帐轻轻挑开,究竟赛如凝脂的肌肤上有着不少的印记,看着都已经青紫,十分骇人。

    蔻梢捂着唇,不让自个哭出来,却还是小声说:“王爷当着是过分,如此作弄我们家的姑娘。”

    榴萼帮姜皎盖子,转身对着蔻梢轻“嘘”一声,“小声些,别吵醒王妃,她好不容易睡着。”

    桌上放着的碗,是昨夜她家王妃受累的表现。

    两人一夜没睡,如今守着姜皎倒是也不困,在外间还做着寻常的事,没吩咐人进来收拾,就只能先放着。

    一直到快要用晚饭的时候,沈随砚回来了。

    内室中连烛火都没燃,一瞧就知晓是怎得一回事。

    他身量高大,对着榴萼与蔻梢,给足她们两压迫感。

    他沉声问,“萤萤中途可有醒来?”

    榴萼老实回答,“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随砚颔首,挥手不经意道:“你们都去外面,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两婢女都没走,蔻梢即使是害怕沈随砚的,却仍是开口道:“想来王妃醒来需要我们,我们在此处看着王妃。”

    沈随砚的声音骤然凌厉,“出去。”

    他的模样像及了要杀人的样子,目光落在人的身上都好似是凌迟一样。

    不敢再留,二人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门。

    沈随砚从书架之上拿了一本书,但没翻开,也没看。

    拿在手中不知想些什么事情。

    过了没多久,姜皎醒了。

    她看着昏暗的房中,才想着撑起坐着,身上一阵的酸疼,两腿更是不像她自己的一样。

    她手肘一软,又倒了回去。

    沈随砚早就已经听见声音过来,帘帐一打开,两人四目相对。

    姜皎一个枕头就直接甩到他身上,嗓子如同被人碾过的难受,说不出话,“禽.兽,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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