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重重吸了好几口气都压抑不住自己说话时的颤抖,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与一个不明身份的成年人对上都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不那么莽撞，应该确保自己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揭露白离的身份。
他伸出的手指不自觉想要蜷缩起来，白离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朝下滴落, 他的后背应该全湿了。
白离没有急着反驳, 从一开始她就将这个副本想得太过简单, 现在看来方信哪是个AI衍生物, 简直就是现实中方信的复刻。
无论怎么辩解方信都不会信的。
但她需要方信冷静下来。
白离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 “擦擦汗。”
方信的手垂下了, 但没有接过, 又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
“我们是谁不重要。”白离没有往前靠近方信，这只会加深他的恐惧, 让他没有心思注意她的话语。
“他确实不叫时廷玉, 现在的我们也没有在军校就读, 很抱歉欺骗了你。”白离语气温和，神色平静自若, 看不出一丝窘迫和惊慌。
她坦荡地站在窗下，眼神如冷月一般清亮。
这不是一个图谋不轨的人会有的姿态。
沙发后的治疗舱上的数字重新归零, 跳跃闪烁了几秒钟后发出嘀嘀的声响，随后一阵烟雾从舱门的缝隙中挤出, 将舱门完全顶撞开。
方信立即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心脏再次提起，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理智一般，刚刚升起的信任也一挥而散。他的眼睛亮澄得像处于逃脱中的猎物，如果现在有人有所动作, 他可能不惜一切也要扮演一出羚羊飞渡来躲避。
白色的烟雾弥漫了整间屋子，又从窗户往外飘散。治疗舱的灯光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 里面的人眼睛半阖着，视线还没有完全聚焦。他手臂和脖颈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只是衣服还保留着骇人的血迹。
“醒了？”白离走到治疗舱旁，扶着舱门示意他出来。
“我……没死……”京衡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感谢你的机甲吧，让你在爆炸过后还能有气。”其实白离觉得更重要的应该是爆炸的装置，不像是为了害人而准备的陷阱，更像是她在克洛斯之墓经历的那样。
只是为了机器自毁。
要是【主宰者2号】随之一起自毁就更好了，不过白离把京衡带回来的路上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如果真的是【主宰者2号】，他们怎么可能还待在这个鬼地方？
“不过你要是再不起来，接下来咱可能真要死了。”白离提醒着里面还没完全回神的京衡。
方信随着京衡出来的动作又往后避了避，正好被白离发现，“别退了，以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认为他能打得过你？”
“……你说‘你们会死’是什么意思？”
见京衡扶着沙发缓慢坐下，白离才转身郑重开口：“方信，关于我们的身份并不是有意要瞒你，我们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们确实不是过来旅游的，我们过来是想探寻一个真相，完成我们的任务。”
京衡瘦削的手指扶在膝盖上，脸色还是苍白的。他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分析现在的处境。
白离：“你应该知道帝国的伪精神力。”
方信点点头，帝国的伪精神力不是与生俱来的，这是全联邦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偶然中我们发现帝国制作伪精神力的原料来源于拥有精神力的联邦人。”白离一字一句地说着，观察着方信神色。见他的眼睛陡然瞪大，她努力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方信眼中只有惊恐和不可置信，她继续道：“他们将精神力拥有者的血液与特殊制成的悬浊液混合在一起，经过处理之后将其变成帝国市面上流通的精神力试剂。他们用这些试剂武装自己的军队，强化自己的民众。”
“提供精神力原料的人就来自我们联邦，为了揪出幕后主使我们才来到克洛斯星。至于死亡，你可以认为我们要和幕后人鱼死网破，是我们人任务失败的下场。”
【主宰者2号】的事情不能说出，【主宰者2号】掠夺精神力都只是他们的一个猜想，而且前因后果漏洞百出，涉及到副本与现实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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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副本的荒唐信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相比之下精神力试剂就容易多了。
“怎么可能……”方信脸上满是茫然，他一出生就被学校社会教导要忠心于联邦，无法想象真的会有人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白离正想说出什么，京衡微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右手抚在胸口上，干裂的嘴唇轻轻翕动着：“这条产业链早在几百年前就进行着，背后的操控者叫做米肖。他们有完整的取血组织，在这期间源源不断地给帝国人提供原料来换取大量的金钱。”
听到京衡的话白离也有些震惊，但马上又平静下来。
持续了几百年，如果京衡作为京家继承人连这点信息都不知道，那联邦才是真的要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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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的……”方信表情还是空茫茫的，“几百年……那个米肖早就应该死了。”
“米肖不是固定的人，他只是个代号，寓意着永恒。”京衡乌黑的瞳孔抬起，他的胸口不再剧烈起伏，看起来缓和了不少，“这条产业链每一任的掌控者都叫做米肖，一个米肖死亡，就会有下一个米肖继承。”
白离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京家白家势力相当，只是白离从来没想过从京衡这里下手，她也没想到京衡会不避及她将这些秘密说出。
“你们过来就是为了找到米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一定是米肖本人，他的手下、同伙都有可能。”白离说道。
“那你们怀疑谁？”话都说到这了，方信猛然想起初见这两人时他们在列车上追赶的人，“你们怀疑我老大？！”
白离没说话，但态度已经承认了。
“绝对不是他！”方信怒目圆睁，几乎是嘶吼道，“不可能是我老大，你们凭什么怀疑他？”
“那个箱子……”白离示意方信看着房间中央的黑色皮箱，“我在另一个包厢看到过，里面装的就是精神力试剂。”
“这里应该是克洛斯星著名的时间之轮顶楼，”京衡说道，“这里经常举办指挥官的交流会，因为是边境星域，也是帝国最容易混进来的地方之一，毕竟帝国人大多数都有指挥的能力。如果要选择交易的地方，这里是不二之选。”
白离总算知道这人刚才东张西望在观察什么了。
“准确来说，我锁定的不是你老大，是拿着这个箱子的人，因为我在那个包厢外面听到了完整的交易。”
方信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一开始拿着这个箱子的人不就是……他叔叔！
“不可能的！”他几乎是带着哭腔急切地冲上去解箱子的锁扣，一边喊着，“我叔叔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这个时候他抓着箱子像是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他比白离还要着急。
自己的亲人被冠上那么大的罪名，谁都会慌。
他手指颤抖着将箱子打开，开启的那一刻惊喜的声音传来：“不是我叔叔！”
“你们看啊，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神力试剂！”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白离闻言立即探头看去，却见那箱子中装着大量的稀缺矿石，这是交易中的硬通货。
方信吸了吸鼻子，想到叔叔最近偶然提起的事情。
“我叔叔说了这是他们要用来买材料的，他们要的东西很特殊，只有帝国才有。如果我叔叔能和帝国人有直接往来，为什么不把精神力试剂当筹码来换材料呢？用试剂换钱再换帝国自己的材料，这不是太过麻烦了吗？”
白离看了方信许久，他梗着脖子，脸都红了。
她思忖了半晌，确实是她反应太大了，说不定只是两个一样的箱子，要真是精神力试剂，也应该是出现在帝国买家手上才对。
第四人格55
房间的氛围十分安静, 方信被他们的怀疑给惹怒了，结果闹了半天还是个乌龙，他对两人的态度早就不复刚开始的时候那般热情。
白离瞅着他皱着眉头拧螺丝，拧紧之后将工具“啪——”一声用力拍在地上, 恶声恶气地说：“你们怎么还不走？现在在怀疑谁？不会是我吧？”
“刚才的事是我们误会了, 实在不好意思。”白离道着歉, 脸上却没有一点悔意。
不管高冠清他们有没有参与精神力试剂的交易, 跟【主宰者2号】的关系肯定少不了。
“谁想听你道歉？！”方信拿着一个还未组装上的弹筒指着她, “你们快点离开,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们带到我家！”
“好吧, 那谢谢你这几天的款待。”白离丝毫不在乎方信对她的敌意，这小孩连手都是抖的, 虚张声势而已。
不过待在这里确实不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方信太过警觉了。
她一把将沙发上因为体虚不停冒冷汗的人扶起来, 给方信道了个别就走了。
离开的时候方信都还是愣的。
……这就走了？
他还以为这两人说什么都不会走，说不定还会把他揍一顿。
“京衡, 你还行吗？”白离揪着他的衣袖将他推到休息区的座椅上。
两边用于遮挡的墙面被制成了扇面的形状，扇叶镂空, 底下摆着好几盆绿植正好将他们的身影完全覆盖。
白离朝后看了看，透过镂空的扇叶正好能看到方信的包厢位置。
“还可以……”
看着京衡迷蒙的神色, 这可不像还可以的样子。
他一直在机甲里, 有机甲的保护，爆炸带来的实质性伤害没有多少。治疗舱已经让他身上严重的伤口愈合了，因为时间过短还是会有些小伤留下，但对于机甲单兵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现在这样痛苦的样子, 应该是与机甲通感的原因。
“别想了，”白离在他旁边坐下, “你还活得好好的，机甲带给你的都不是真实的。”
京衡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但是机甲单兵总是不能很好地将自己与机甲区分开来。
他们总认为自己和机甲就是一体的。
他看了看白离，依稀想起她上次在联赛中机甲只剩下驾驶舱的事，机甲的其他部位都没了，跟本身被做成人彘没有什么区别。
但白离还是赢得了比赛。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白离问道。
京衡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想起你前几次比赛的事，你好像感觉不到机甲的疼痛一样。”
“也许是因为我会机甲交互，懂得了其中的原理后总是会下意识地提醒自己。”对她来说机甲就是工具，机甲所受的痛苦对她来说就是通过精神力传感器带给她的一种普通感觉而已，实在接受不了的时候她甚至还有精力让自己和机甲断连。
“这样的人一般成为不了机甲单兵。”京衡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什么？”白离没懂。
京衡继续道：“精神力通感让机甲单兵认为机甲和自己是一体的，才会在作战时像用自身的四肢一样快捷，让感官更加灵敏。这就是双修者很少的原因，大部分都双修也只是修习了机甲构造和机甲交互罢了。”
白离听完面上毫无波澜，“大概是因为我也会机甲构造？我对我机甲的每个零件武器都了如指掌，跟用自己的四肢没什么两样。”
“你可别忘了我的老师是谁，”她大拇指向后翘起指了指自己，“他们可都是这些领域里数一数二的天才。”
“为了掩护身体中的其他人格三系同修，还真是阴错阳差。”
白离听着京衡这话身体朝后仰了仰。
她因为精神力等级低而患上的人格分裂，居然还能让她一步步成为别人眼中的高手，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们就像她的救赎一样。
京衡坐了许久，脸色缓和了很多，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痛苦和恐惧的事情总是会优先淡忘。
“离战争的开始应该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
白离瞅了他一眼，发现他一直看着大厅中央的时间之轮模型。
她突然站起来坐到京衡的对面，眼睛半眯着眺望京衡的后方。
京衡朝后看去，上午跟丢的卫衣少年已经来到了包厢门口。
卫衣少年从进去到出来没超过三分钟，手上提着黑色皮箱就进了走廊对面的另一个包厢。没过多久又有几个人走了进去，提着一个更大的箱子，应该就是方信所说的特殊材料。
“你在想什么？”见白离一直看着包厢们却神思游离，京衡问道。
“我在想指引我来到这个副本的人。”她单手撑着头，却不是在沉思，眼神中的笃定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京衡心中有了猜想，但并没有言明，反而问道：“你怀疑是谁？”
“高冠清。”
他突然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他的可能性很大。帝国人敢在克洛斯星的时间之轮进行交易不是没有原因，包厢内没有安装监控，是监控覆盖的克洛斯星少有的死角。副本中的场景来源于现实和智能推导，能把副本设定得那么细致，说明引导你过来的人知道一切都信息，甚至不介意将这些信息分享给你，他大方地将所有信息透露出来，想和你玩一场游戏。能知道这一切的人，如果他不是聪明到极致连细节都把握得那么完美的变态，就只有可能是当事人。”
白离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方信首先排除。如果是带兜帽的那个人，他完全可以将从机甲店出来的监控给补充清楚，没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弯子还给我们留跟踪的余地，除非他自己也不知道兜帽走的那条路径。”
“不过……”白离犹豫到，“我找到帝国人交易精神力试剂的包厢不是偶然，所有包厢里面都是空无一人，只有那个包厢桌子上摆着东西。这里既然没有监控，就代表我看到的都是幕后人记忆中的事情，那他完全可以将那个包厢置空，就像其他包厢一样，当做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可他还是给我展示出来了，为什么？他是想给我什么提示？还是精神力试剂真的和【主宰者2号】有关？”
“我们可能来不及思考了。”京衡一直关注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出来，出来之后离战争也不远了，打算怎么办？”
白离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舒展了一下脖子，“还能怎么办？出来之后跟上去，把那汲取别人精神力的破玩意儿销毁，背后的人有给我选第二条路的机会吗？”
“如果出去的方法并不是销毁【主宰者2号】呢？”这个通关任务一直都只是他们的猜测，如果这个副本的目的不是让他们【销毁】，而是让他们【逃生】，应该怎么办？
白离倒是闲散地翘起二郎腿，语气轻松，“那我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她调侃到：“只是可惜提尔瑞斯拿不到联赛冠军了，京先锋到时候可得帮衬点我们指挥官。”
京衡一滞，倏然抬头与白离对视，“你……什么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会你的任务就结束了，接下来是我的工作。我记得克洛斯战役的死亡名单上没有这些珍贵的指挥，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救援。”她这个时候都还在说笑，只有京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意思？！
她要甩掉他自己赴死？！
她要让他通过救援逃出克洛斯星，如果【主宰者2号】不是通关方法的话就让他成功出去是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为什么又要自己一个人站在危险之中！
白离肉眼可见京衡的身体都在战栗，像是有什么情绪要爆发了一样。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离开……”
“……什么？”白离怔愣了一瞬又了然地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你掺和什么？”
“就像你说的，我也不敢保证通关的契机就是【主宰者2号】。如果我销毁了【主宰者2号】还是没有通关，你离开是损失最小的方案。”
“我既然跟着你来就没想过一个人出去——”
“可我也没想过把你的命搭进来。”白离打断他的话。
京衡看着她的表情，满是笃定和不容置疑，像是根本就没有聊下去的可能。
第四人格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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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略失神, 终于在比他更疯狂的人面前找回了些许理智，他呼吸平静了不少，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镇静，“白离你听我说, 克洛斯星的救援京家有参与, 我清楚地知道每个救援点。如果最后销毁那台机器不是通关的方法, 我们还可以前往救援点逃出克洛斯星, 我留下来才是损失最小的方案。”
“你疯了？”白离冷笑一声, “就你现在的状态, 你还能再抵过一次爆炸？你的机甲都已经毁了。”
京衡嘴角反倒扯起一个弧度, “我现在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有种想和设局者大干一场的冲动, 不过我足够惜命, 没有到连自己性命都可以舍弃的地步。——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 身上的伤已经没事了。我跟你一起留下来，有了我, 我们一起出去的几率才会更大。”
白离凝视了他许久，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
“行啊, 我也是惜命的人，既然你都同意了我也不勉强你。”
两人虽然达成了共识, 但京衡的机甲早在克洛斯之墓就被炸得四肢分离, 要是以这样的机甲去销毁【主宰者2号】，白离毫不怀疑京衡得跟着一起陪葬。
“你的机甲怎么办？”
“没事，”京衡站起身来，唇角微微上扬, “有备用的。”
白离：“？？？”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京衡走出休息区，没过多久就见京衡回来食指转动着一个老旧的机甲手环。
白离：“你出门还带备用机甲？不是, 备用机甲还能被录入副本？！”
“找人借的。”京衡轻飘飘吐出一句话，将手环放在白离前面的茶几上往前推了推，“不过等级跟我可能不太匹配，麻烦先锋官帮忙改一下。”
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将机甲放出，白离才意识到这台机甲……就是方信的那台！
刚刚他们改造的就是这台机甲的属性。
白离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有些下不去手。
“怎么了？”京衡看着白离无处下手的样子，思忖片刻道：“拿人机甲确实不太道德，不过情况紧急，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出去之后帮我给你那小兄弟说说，机甲钱我按实际价值来付。”
现在是道不道德的问题吗？谁都知道这里的人是假的啊！
白离：“……我不是在意这个，先不说方信不是机甲师，就他这个时期做的机甲……你也敢用？”
京衡看了看周围，无奈地摊摊手，“现在也没办法了，只有你那个同学最好忽悠，而且这里大多都是指挥，找其他人可能借不到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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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再去买一台机甲也来不及了，而且他们身上一穷二白，买个操纵杆都难。
白离只能爬上机甲努力化腐朽为神奇，改成跟京衡原来那台差不多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将驾驶舱加固一下，起码等下炸飞的时候还能留口气。
“试试。”白离蹲下身将工具收拾好塞回自己机甲手环里。
这里人多眼杂，京衡只是上去勾连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走了几步就下来了，不过短短时间他还是能感觉到这台机甲被白离改良前后的差别。
“你不做机甲师有点可惜。”京衡从机甲上跳下来说道。
“我不做什么不可惜？”在脸皮方面白离深得谢尔真传，“话不要乱说，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有策反我们军校先锋官的嫌疑。”
刚将机甲收回，两人背后包厢的房门就被打开了，兜帽少年首先从里面走出。
他们相互对视一下，立即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大厅内的动乱早已结束，大家好像将刚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挑战。他们像是欢聚地赌徒，站在擂台下为胜利者欢呼喝彩，来往的身影倒是给白离两人提供了很好的跟踪机会。
兜帽少年刚走到外厅就放慢了脚步，这里离内场的擂台较远，没有多少人。白离将身影隐藏在相距五米的帷幔后面，清楚地看到窗外停着一架双人的飞行器。
京衡斜斜看了一眼那架飞行器，矫健地跳上相邻的窗台，一个闪身便跃到了飞行器顶端。
飞行器的舱门正对着窗口，兜帽少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躬身将箱子丢到飞行器里面就要从窗台上去。
白离见状也准备跳上飞行器的顶端，结果右脚刚踏上窗台，就听到身后一声清澈的声音响起：“你要做什么？”
她的脚步忽的止住，兜帽少年正好踏上了飞行器，关上舱门将这句话挡在了外面，丝毫不知道白离的行动。
方信越过刚从门口进来的人群大步走上前，狐疑地看着白离半踏在窗台上的姿势，又看了看外面，他老大那一贯炫酷的飞行器缓缓升空，又迅速转了个弯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消失在云雾中。
“你在跟踪我老大？你是不是还在怀疑他！”
白离甚至还没从她被遗留下来的茫然中回过神，耳膜就被方信那尖锐的声音穿透。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折磨得没有脾气了，“我就只是来这里吹吹风而已，你干嘛大惊小怪的？”
刚想打消方信心中的顾虑，结果这人捂着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的态度，强硬地非要让她离开窗台，盯着她进入内场。
“我都到这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离在擂台旁的休息区坐下，无视方信要喷火的眼神。
“谁知道你到底打着什么鬼心思？跟你来的那个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因为两人的声音太大，加上他们都没戴面具，引来周围无数人侧目而视。
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和方信多说。
白离翘着二郎腿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面的表演，“小声点行不行？——我又不是他的谁，为什么非得一刻不离地盯着他，当谁都是你呢？”
“我……还不是因为你怀疑这怀疑那的？”方信不服气道。
“现在疑心最大的人貌似是你吧。”
方信冷哼一声，“我不管，我今天就非得看着你了，免得你跟踪我老大不成功去跟踪我叔叔。”
“你叔叔？”白离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他叔叔好像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再出现过，“你叔叔在哪呢？”
“我叔叔——”方信突然反应过来，瞪了白离一眼，“关你什么事？！”
行吧，其实她也不是很在意高冠清在哪，她现在更想知道京衡那里怎么样了。
……
飞行器的速度很快，一头扎进云雾中，又从白雾的另一端钻出。
京衡紧紧抓着飞行器的天窗，鼻腔被湿冷的气流灌满，夹杂的颗粒被他吸进肺部，带来隐隐痒意。
吃力地掀开眼皮，两边漆黑的窗口不断朝上飞过，飞行器还在不断下行，坐落着无数墓碑的黄土逼近京衡的视野。
就在京衡以为飞行器会直接降落在克洛斯之墓时，飞行器头部又朝上反转，一阵头晕目眩之间就悬停在了离地面七层楼高的窗户旁边。
……
白离喝水都要喝吐了，偏偏身边的方信看擂台上的PK看得起劲，一步都不肯离开。
她手指着急地敲击着扶手，为了安抚自己的心情，杯里的水一刻不停地往肚子里灌。
“好！”台上的决斗有一次分出了胜负，方信兴奋地跟周围人一起叫出声来。
一瞬间他连自己是在这干嘛的都忘了，跟白离说道：“台上那个好厉害，他跟下面那几个穿军装的好像是一伙的。”
白离瞥了一眼，“那是白律军校的军校生，白律军校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方信眼神中的光芒都甚了几分，“跟提尔瑞斯军校一样。”
白离淡定地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水，脑海中想起白律军校的先锋官们三番两次的挑衅，“人白律可是最强军校，提尔瑞斯哪里比得上？”
不知为什么，方信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满满的阴阳怪气，“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喜欢白律军校？”
白离刚要心不在焉地反驳几句，就听到方信说：“不过我也不太喜欢白律军校，我叔叔说白家家主脑子不正常。”
白离：“……怎么感觉你对白家了解还挺多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貌似也说出了白家有双生子的事。
“当然了，我爸之前是第一舰队的先锋官。”方信漫不经心地道，“我之前就住在白律星，后来我叔叔说白律星人城府深，就搬离了白律星。”
“所以白家的事都是你爸告诉你的？”一个先锋官都能知道她的存在，白未城这保密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方信的语气突然低落了起来，连台上的PK都懒得看了，“他哪能告诉我这些，他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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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信瞅了她一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变成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爸妈是在战争中认识的，我叔说我爸那个大老粗是看上我妈的美貌了，一眼万年，满脑子除了我妈谁都装不下。他还说我妈应该是被战争的硝烟迷了眼，居然也觉得我爸不错，两人就这么看对眼了。”
第四人格57
“不过他们在一起没几个月, 战争又爆发了。原本决定要等战争结束之后就举办婚礼，但谁也没有想到战争进行了一年。随着战争结束的不仅仅是炮火，还有他们的生命。”
“至于我爸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存在，这其中的纷繁复杂很难讲。我叔叔想让他们二人合葬, 在探访我妈家乡的时候才找到了我……”
他缓了一会, 语气中带着埋怨, “明明我还在这个世上, 这两个人居然就这么双宿双飞了, 真有他们的。”
“两个经验老道的将领一同死在同一场战役中, 呵呵——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殉葬了。”方信的眼底有些悲戚。
“他们一定有他们自己的无可奈何, ”白离声音轻缓，“就像你叔叔说的, 他们很爱你, 你不比任何人差。”
“他们真的很爱我吗？我从未与他们相处, 他们不了解我的品行能力，真的会有父母无条件地爱自己的孩子吗？如果他们真的爱我, 为什么会愿意为了对方去死，也不愿意为了我活下来呢？”
方信的反问让白离一噎,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按照正常的话术，她应该给予方信肯定的答案。
但她的经历无一不在告诉她, 那对所谓会无条件爱她的父母, 好像从她诞生的那一刻就给她标上了价值。
特别遗憾，直到现在她才有了被爱的条件。
方信也不在意白离是否回答，消极的情绪在他心中仅仅只停留了几分钟，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可以调试好这种情绪。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转移话题般随意地聊了起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一种情感可以让人为了别人去死吗？”
“也许有吧。”白离回答着。
方信异样地瞅了她一眼, “你也有吗？你跟他……我的意思是，你也会为了他——”
“当然不会。”没等他问完，白离就直接一口否决，“如果真的有那么无私的人，也不会是我。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为了我牺牲，同样的，为了活下去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刚说完白离自己也是一愣。
从未有过这么清晰的想法，她有过自杀的经历，按理来说，她对“活着”的信念并不强烈。
但矛盾的是她会为了活着改造机甲，甚至害怕被身体中的其他人格替代。
白离后背开始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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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方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居然是这么想的，我以为你们都会为了对方不顾一切呢。”
他转着自己手腕上的机甲手环，白离想下瞟了一眼，手环在灯光的照耀下焕发着钻石般的光芒。
这只手环在联赛前被安清羽当做重点来分析过，跟白星竹的机甲不相上下，在3S级机甲的榜单上一直名列前茅。
而现在这只手环却套到了方信的手上。
白离脑海中瞬间有一阵电流经过，不好的预感催得她眼皮不停跳动。
“方信，你跟我说了那么多，你真的还在怀疑我吗？”
方信沉默了半晌，才悠悠说道：“其实我早就不怀疑你了，虽然你们的行为很古怪，但不知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白离已经来不及细想方信的后半句话了，她追问道：“那你刚才叫住我是……”
“这个啊，”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你朋友要求的，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拖住你。”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我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
靠！
白离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拽得死紧，有种想一拳砸在方信脑门上的冲动！
“你要害死我了！”她咬牙丢下这句话，猝然起身疾步往窗口探去。
刚到窗边，一颗炮弹就砸在时间之轮的墙脚之下，灰烟伴随火光四起，那火星子都要飞跃到白离脸上！
在场所有人因为这巨响怔了一下，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听见外面接连不断的轰炸声响彻整片城市！
他们脸色泛白，惊慌地瞪大眼睛四处逃窜。
战争开始了。
白离被冒出的念头惊得脊背发凉，急切地想从那浓雾之中找寻出路。
刚才他们是从这里下去的，不对，也许是绕到了左边……
“啊——”
“快跑！”
“帝国打过来了！”
白离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一团，额头上沁出了一片冷汗。
她根本就没看到京衡他们往哪里飞了！
耳边的尖叫声不断响起，白离慌乱之余转身朝后看去，就见到站在沙发旁边的人面如死灰，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他的头顶，繁华沉重的水晶灯因为巨大的声波以及震颤已经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欠你的！”白离低骂了一声，从窗台跳下几步跑到方信身边，抓起他的手就往角落躲避。
“呯——”
两人没走几步水晶灯的吊顶就支撑不住断裂开来，重重地撞击在大理石地面上，无数水晶碎片划破众人脚踝。
方信还在震惊之中像是失去了神志一般，短短十分钟内，窗外像是变了天一样。
刚下过一场淅淅沥沥小雨的天空变成了大片的灰暗色，还可以眺望到黑色的星舰在天边像是大型的飞鸟一般，将整片城市笼罩在鸟群的阴影之下。
在一片慌乱之中，在场的白律军校生首先站了出来，有条不紊地维持会场内的秩序，他们联系了救援队，同时通过广播传递安抚。有几名随行的机甲单兵第一时间就驾驶着机甲从窗口飞了出去，顶着炮火在时间之轮的外围套上了能量罩。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但撑到救援队过来是足够了。
耳边还是有抽泣的声音，但白离不得不承认白律军校生的镇场让所有人心中都安定了几分。
虽然平时军校之间为了联赛冠军总会有些小摩擦，但在这个时候，这些正在上学的学生还是第一时间撑起了肩上的担子。
白离盯着前面几名军校生顺了顺气，一回头就见到了方信还处于呆滞中的样子。
“回神！都什么时候了！”她大力推着方信。
方信腿都软了，顺着白离的力道颤颤巍巍地蜷缩在墙角，“我……我们会死吗？”
旁边传来的是白离不辨喜怒的声音：“你命大着呢！”
她也干脆坐了下来喘了几口气，“怂什么？军校生都在这，他们进军校前就立过誓言，怎么都轮不着你去死！”
一边回答着方信的话，她一边急切地看向窗口的位置。
也不知道京衡怎么样了！
突然，身旁的方信愣了一瞬，猝然间抬起头来，全身都泛着战栗。
“怎么了？”
“我叔叔！”方信双眼瞪大，眼神快速扫描着整片会场，声线颤抖发哑：“我叔叔没来！”
高冠清！
高冠清不在！
白离心中像是一下被拽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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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高冠清不会死！
白离油然而生的紧张感出现了几秒就完全消散。
她是见过高冠清的，还能在几年后出现就肯定没事。
她两只手捂着脑袋，现实和虚拟两条线交织在了一起，她都差点分不清了。
“别紧张，你叔叔——”白离想要拍拍方信的肩膀，却见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刚想拉住他，就被他的衣衫拂过手背，抓了个空。
“我要去找他！”
“等——”
她的声音在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中显得格外微小，正要追上去，白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都不是真实的，只是模拟而已！
她的脚步一瞬间停驻在原地，最后眼睁睁看着方信消失在视野之中。
……
时间之轮下方的伫立的居民楼之间，一架飞行器在黑暗中穿梭，避开两边的炮火朝着时间之轮的顶端往上冲！
飞行器撞到能量罩的一瞬间直接翻了个身，伴随着小型零件掉落，里面的人眸光一闪，将火力拉到极限！
飞行器的头部都冒出了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能量罩飞进保护区！右边的机翼被巨大的冲击力折弯，破破烂烂地让飞行器险些掉落。
所幸驾驶员操作极好，在这种情势之下依然将飞行器停在窗口，一个翻身进入会场。
白离自是一眼就看清了冒入会场的兜帽少年，那少年遥遥环视一周，连忙走到大厅中央四处寻找。
她心头一颤，同一时间快速跑向窗口。
两人同样步履匆匆，几乎顾不得来往攒动的人群，与对方擦肩而过。
白离爬上飞行器的时候正好就见到兜帽少年急忙走出会场，她心下一松，突然明白了方信能够存活下来的原因。
……
方信从家里一路找过去，始终没有见到叔叔的身影，期间被好心的邻居见到拉入避难区躲避才避免被炸成烂泥。
随后就是光脑上传来短信，让他们前往救援点乘坐星际列车离开克洛斯星。
方信看完信息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叔叔还没找到，怎么能走？！
邻居不忍心，劝他说他的叔叔可能已经前往救援点了，好说歹说才带他离开。
一到救援点邻居觉得已经仁至义尽，加上自己也有受惊过度的小孩，不再管方信匆匆挤进玻璃栈道。
方信则是站在原地茫然四顾，他的身后是不断涌向列车的行人，他也被挤在人群中，却怎么也找不到叔叔的身影。
“叔叔——”
他的声音喊得有些嘶哑，但马上就淹没在喧闹之中。
他不死心又叫了好几声，直到自己的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出来。
心中的恐惧愈发的强烈，他浑身颤抖着，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嘭——”
身后爆炸声陡然响起，伴随着无数尖叫和坍塌的声音。
方信正要回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拉开。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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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因为惯性被狠狠甩在后面！
透过那人的肩膀，方信惊恐地看着前方的列车爆炸，飞舞的火星将一个个通向列车的人们燃烧殆尽！
他愣愣回神，看到熟悉衣服的一瞬间就开始抽泣。
“哭什么？”兜帽少年转着他的肩膀往前一推，“跑角落躲起来，等联邦的救援来了再出来！”
“我叔叔——”
“你叔叔很安全！”
身后又是一声巨响，方信还没看清楚就感觉到周围环境飞速转动，他被用力推向角落。
一切来得太过血腥，他只能见到有红色的献血从少年的背后飞溅出来，惊慌错乱间，卷起的风将少年的兜帽卷下，将他的面孔暴露在方信面前。
第四人格58
……
“这破玩意儿到底怎么操控啊？！”
飞行器的右机翼折损, 白离只得开启螺旋桨按照飞行器的记忆路线返回。
爆炸冲起的气流极大，螺旋桨在空中不好操纵，使得整架飞行器东倒西歪。白离稳定着身形，努力平衡操纵杆才从气流中挣脱出来, 收起螺旋桨, 就着导航向下俯冲。
飞行器一头扎入黄土, 螺旋桨溅起一地水泥, 要不是最后关头飞行器调转了方向, 白离几乎都要认为飞行器失控了。
从歪曲的舱门中爬出来, 白离吊在铁栏杆上身体往前一荡顺势进入内室。
化学药剂的味道铺面而来, 白离嫌恶地捂住鼻腔，一眼就注意到房间内到处摆放的溶剂试剂, 里面还残留着异种生物的残肢。
房间内饰简单, 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工作台, 其余都是各种各样古怪的仪器，这些应该摆在实验室的工具被堆放陈列在小房间内的各个角落。
房顶的吊灯早就坏了, 只有桌面上有一个星球形状的小灯悬浮在灯座上，神秘闪烁。
那个少年成天就住在这种地方？还真是重口味。
白离顺手拿起桌上的小灯, 游走在这些精密仪器中间，连墙角的缝隙都没放过, 可以动的全部都转动了一遍, 依旧没有看到什么密室机关。
越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她的心绪就越乱。
难道京衡被发现了，兜帽少年走之前还警惕地将所有东西归置到了原位，把京衡给囚禁了起来？
她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将机甲放出来把四周的墙壁全打通了, 就在这时，床底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白离心中一咯噔, 将飞刀反握，从床脚缓慢的蹲下身子。
“嘭——”又是沉闷的一声传来，她耳朵稍稍动了动。
这不像是床底的声音，倒像是……
白离眉心一动，没了拘束后随意地将星球灯衔在口中，身子趴下爬进床底。
床板底端还有少量的木屑，随着她的动作不断落下来，与先前就有的木屑混在一起。床头的墙壁光滑，白离摸索的双手一顿，细细搓了搓指尖，却没有一丝纤细微尘落下。
心中略微有了主意，她沿着床板与墙壁的缝隙探去。
隐隐间一块凸起的墙砖被她的右手扫过，白离眉眼刹那间闪动一下，又细细抚摸上那突出的墙砖，随后向下一按——
地面轻轻的震动了一瞬，细听之下还有齿轮转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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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要向右翻滚，就在这时，身下的地面陡然一空！
三秒之后，地面重新向上翻转又变成了光滑平整的样子。
房间内还是一片静悄悄，只有溶液腐蚀异兽残肢留下的咕噜声……
“嘭——”白离面朝下摔到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埃，下巴被磕出了一片青紫。
她龇牙咧嘴的爬起来，还没从满天星星中缓过劲来，就听见一声声嘶哈声响起，漫天的闷臭味缠上她的鼻尖，充满了肃杀之意。
她心下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一睁眼，眼冒绿光的异兽就兴奋的朝天大吼，利齿携带着口中粘液滴落出来，甩在周边异兽的毛发上。
“吼——”
S级异兽！
白离双目四顾着数不清的异兽头颅，看都看不到尽头！
全是稀有的S级异兽！
它们威慑般地仰天长啸，刚一冲上来却撞到了前面的铁栏杆上，身后的尾巴因为疼痛竖了起来，炸起的毛发根根分明。
白离这才醒悟般地发觉这些异兽被关在两边的笼子里，竖起的铁栏杆直冲天花板，将这一亩三分地划分成两边的地牢和中间仅一人通过的走道。
她心中一阵恶寒，这得什么样的变态才会将凶猛的异兽豢养在自己的家里。再想想上面那些被溶解的异兽残肢，分明就是一个源源不断的材料库！
“吼——”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再次传出，紧接着窜动的异兽终于不再盲目地往杆上撞，但这却让白离后背更加发寒。
S级的异兽可不像普通的异种生物那么没有脑子……
果然，随着这些异兽走位的变化，下一秒又是一阵熟悉的齿轮声传来，最前方的石壁居然朝两边推开，赫然露出与走道宽度差不多直径的巨大石球！
白离心头一跳，眼见那石球快速朝她翻滚而来，她握紧右边的栏杆，“咻——”的一下就跳进了关着异兽的地牢之中！
石球翻滚的震动随着铁杆传入手心，震得她手臂发麻。耳边除了异兽兴奋地吼叫还能听到鲜血飞溅的声音，那石球生生将探出铁笼的异兽头颅碾压成浆！
铁笼之内，白离则是攀着铁杆，双脚踏在这些异兽的身上，灵敏快捷地朝前飞奔！
异兽利齿还没触及白离的裤脚，浮光掠影之下被一脚踹在了脑袋上！连牙齿都被踢断了几根！再一眨眼，又到了另一头异兽的脑袋上。
“轰隆——”石球携带着阴影从白离身旁滚过，眼前黑白光影交替，这一瞬间的停顿却让脚下的异兽抓住了机会，一口咬住她飞舞的外套衣摆，利爪在腰间重重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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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离抡动右臂一拳砸在异兽瞪大的眼珠子上，刹那间黏液飞溅，她顺势一个闪身翻到栏外！
灼烧般地刺痛感从腰间传来，血液浸透衣衫朝外涌出，又刺激得这些异兽暴动般地攀附在铁栏杆上。
原以为这一关算是过了，谁知那石球撞击在走道另一端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铁笼上一直亮着的红光连连闪动了好几下。
白离：“……”
红光在三秒之后停止闪烁，猝然间变成了代表通行的绿色灯光。白离盯着关押的异兽的铁栏杆向上抽离，嘴角微微抽动。
下一刻她就拔腿不要命地向前狂奔！
两条腿怎么比得过四条腿？白离刚刚跨过大开的石壁，身后的异兽离她便只有五米之遥了，偏偏令人绝望的是，路的尽头不再是门，而是一个由锋利刀片组成的巨大风轮！
风轮飞速转动着，若是她没看清楚直接冲过去，绝对会被这风轮切成一段一段的白骨！
就是不知道这异兽的骨头够不够硬。
死亡面前，这些异兽都算不上什么了。白离凛然的气势让哈气示威的异兽都往后缩了缩，又嘶吼了一声。
气浪撞击在白离脸上，带着浓浓的臭气，熏得她眨了眨眼。
但马上这些异兽又不要命地冲向前！
白离向上一跃，一脚踩在扑上来的异兽头顶，将异兽的脑袋往地上重重一磕！
异兽看不清前端的风轮，四肢还在不断脉动，猩红的眼再次抬起，却是一头扎入了风轮之中！
白离动作未停，接下来她比异兽还要凶狠，简直就是吊着异兽往风轮上撞。有些聪明的反应过来，却被白离揪着尾巴逃也逃脱不了。
S级的异兽骨头是机甲顶号的骨架材料，就是用光刀砍都得留下几个缺口。
如今这些异兽被白离当做拦阻风轮的工具，不一会那风轮就被卡住了。发动机冒着热气，烧上异兽的皮毛又是一股子骚臭味。
白离从风轮的缝隙之中钻入，还没落地就被底下的滚烫岩浆吓得缩回了脚！
一手抓着异兽的鬃毛，她双脚抵着石壁不断向上攀爬。那异兽何尝受过这样的酷刑？一身粗糙的毛发都要被白离全部剥下来，连连吼了好几声，四肢向上踢踹，又落下满天的毛。
手上的鬃毛也开始松动起来，眼见自己唯一的支撑点越发松动，白离脚尖在石壁上猛然一点，身姿轻盈地翻到半空中，在即将落下的瞬间将白榆放了出来。
机甲在离岩浆将近一米的位置张开羽翼，那满身的火热灼烧感这才缓和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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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离被蒸发出了一身的汗，盐水浸在伤口上又经过衣服的摩擦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这疼痛感倒是让她清醒几分，她一边操纵机甲往前飞，一边透过视窗看着脚下的岩浆。
岩浆的四周不是石壁，而是合金制成的熔炉，看起来不像是专门防备入侵者的，倒像是为了外面那些异兽设计的。
再次感叹了一句机甲师的变态，白离便心无旁骛地冲向大门。
……
视界在细细地溃动着，只前方露出模糊的几片光影。
血腥与腐臭混合的房间内只有鲜血滴落的声音，像是生命的倒计时，又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京衡扶着墙佝偻着身体不断向前移动，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细看他的右臂就会被那空荡的衣袖吓一跳，骇人的血液已经铺满了整件衣衫，止不住地向下滴落，已经染了一条血路。
十分钟前，他砍断了自己的右手——用风轮上拆下来的刀片。
如今那刀片正被他攒在手心，不断割裂他的手掌，留下细密的刀痕。
光滑锋利的刀面上还残留着异种生物未干的黏液，配合着房间内的残局，可想而知这里刚才经历了怎样的争斗。
手臂上的伤太过严重，早就已经麻木了。京衡轻微转了转刀片，借着刀片划破皮肤留下的疼痛来醒神。
第四人格59
“京衡！”
耳畔传来一声遥远的呼喊, 然而京衡依旧迟缓地挪动脚步，双眼无神，一副倦怠的模样。
又是幻觉……
白离从机甲上下来，见到这番景象心头一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脚步跨的急, 三两下就到了京衡身侧, 想扶着他的手臂却抓了个空, 呆愣地看着拂过手心空荡的衣袖。
猝然间被阴影笼罩着, 京衡扶着墙吃力地掀起眼皮, 右手条件反射地将匕首举了起来, 只是动作有些不稳, 看样子是疼极了。
“是我……”白离的声音还带着余颤，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一路过来都没遇到什么陷阱——那满地的箭矢和断了七寸的毒蛇, 都被京衡一个人扛下了。
顾不得多想, 一道白色光影闪过, 她反握着飞刀往衣角一划，裁下一块长条的布料就给京衡将断口包裹住。又快速地将他脏污的衣袖割下——上面全是不知名的黏液。
被利刃切断的伤口骇人, 骨头的切面都是平整的，可见下手之手的快速狠戾。
能将一个4S级变成这副模样的只有他自己。
白离心底的那点惊愕被无端的怒意取代, 脸上浮上寒霜。
京衡从震颤的光影中辨认出了白离的模样，她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伤口, 穿越层层麻木带来冰凉的触感。
就连空间都变得狭窄起来, 他好像进入了水缸，大脑已经缺氧几乎要溺亡。
“你怎么来了……”他听见了自己干涸嘶哑的声音，他疯了，完全辨别不了虚拟和现实。
这个时候她不来才是最好的……
白离冷哼一声, 言辞犀利：“我不来还不知道你主意那么大！”
“醒醒，”她拍了拍京衡的脸颊, “方信的机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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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京衡意识迷糊，手上不客气地使了使劲。
“嘶——”京衡疼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半睁着眼，眼前的重影消散许多。
他的目光在白离脸上游移，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不是幻觉，却是像被狠蛰了一口，怔怔地看着白离的双眼。
“问你方信的机甲呢？！”一想到京衡居然自己孤身过来，白离语气都透着满满的不耐烦。
许久，京衡才从耳鸣声中听到白离的问话，嘴角噙着一丝虚弱笑意。
“轻点……机甲的精神力脉络被白头蝰蛇咬断了，又被气旋吸引导致大部分零件散架，我就把它留在上面了……”
将剩余的布料打了个结，白离抬眸凝着他，嘲讽意味分明。
“那台机甲就是一堆组装起来的破铜烂铁，除了驾驶舱还有点防御功能还能做什么？真把你能耐的，驾驶一台破机甲，还让方信把我调开，京先锋的聪明全用在这上面了吗？那我真为你们京华军校担忧。”
空气又剩下了一片死寂，白离的表情太过严肃，京衡抿了一抿嘴角，用僵硬的戏谑来缓和凝重的氛围，“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些机关有多厉害……”
然而没有起到半点用处，白离眼神冷漠，“去了半条命，现在见识到了？”
她将手上割下来的衣袖一甩，大力扯着伤患的衣领进入机甲。
“嘭——”
驾驶舱的舱门被大力关上，京衡目光流转，看到白离手上青筋暴起，面上依旧带着些愠怒。
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他靠在舱壁上，眼睛闭了闭，又听到白离冷然的声音响起，“京大先锋原本是想怎么销毁【主宰者2号】？”
京衡：“……”
他双唇紧抿，细细感受着疼痛啃噬伤口。
这默不作声让白离怒极反笑，“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过来送人头的。”
京衡：“……”
“啪——”白离将传感头盔用力摔在控制台上，站起身来将逼仄的空间占了大半，“京先锋，说话！”
京衡从未见过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半晌才说道：“方信机甲上的后备离子弹我拆了下来，你若是不来……”
“我要是不来，你就自爆然后顺势把机器炸了？”
“……”
白离冷哼一声，重新坐在驾驶座上，声音肃然冷冽，毫不客气：“听着京衡，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强制性的为我付出！你不是在挽救我，你会束缚我一辈子。”
“你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吧？”她反问着，一个眼神都不给京衡，烦躁地拉出所有任务栏，“你们京华军校的都那么圣洁无私？我这种烂人都值得你付出生命？”
靠！羽翼启动键又跑哪去了？！
她烦躁地猛捶了一下视窗。
一种酸涩感在京衡心头翻滚，看着她随意说出这种自轻的话语，他突然有些心慌意乱，“不要这么说自己……”
白离脸上看不出情绪，拖出弹窗将其余配件启动。
从小被舍弃过这么多回，她潜意识里就没觉得自己有任何价值。
京衡定了定神，漆黑的眼眸在她身上停了许久，最后还是垂下了头，“白离，我没有想束缚你，这次算我一时冲动，我向你道歉。”
他倾下身迟钝地将被白离无意中拖在视窗角落的羽翼进程拉出，哑着声线开口：“不要再这么说自己，不管有这种观念的是什么有眼无珠的人，不要被他们言语、目光所困，他们对你的偏见都是来源于他们的无知。”
听到这话，白离的第一反应就是“哪来的心灵鸡汤？”
但脑海中不自觉就想起塔克星副本中少年在耳畔的柔声低语。
算起来，已经是第二次了。
白离早就习惯了被人弃之如敝，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
莫名升起的怒火又无端平息下来，半晌，她才笑着开口：“有文化就是好啊，这说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
“行了，不管是上次的塔克星副本还是这次，我都记下了，出去之后再找你算账！——你的伤口不能再拖了，这里没有治疗舱，要是失血过多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白离将所有配件属性拉到最大，银白色的机甲两侧陡然展现同色系的羽翼，锋利刀刃制成的羽片流星般镶嵌其中。
她眼神坚毅，释放着点点星光，一人像是拥有了千军万马。
“虽然做法很蠢，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站好了，老子带你开大！”
……
克洛斯星如今黑云压城、战火连绵，白家的氛围也是十分沉重。
屋内昏暗的光线下，来往的医护人员脚步都急匆匆地在大厅中穿行，全部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中央摆着两座全息舱上，连燎原都派了技术人员过来，此时正围在全息舱前商量对策。
全息舱的舱门已经被强制卸下，舱内的两人眼睛紧闭，但白离微蹙的眉头和愈发苍白的脸色显示着两人并不只是单纯地进入了睡眠。
京衡已经戴上了氧气罩，两个小时前他就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把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急得焦头烂额。
如今倒是好了不少。
云卿辞看着两人的生命体征不再出现大幅度变动，缓缓舒了一口气，交代着一旁时刻记录的助手，“等一下再给他们注射一剂营养液。”
“好。”
她走到白离身旁，伸出手又探了探白离的鼻息，京衡的症状给她留下来不小的阴影。
见白离呼吸正常，她才穿过人群前往隔壁的起居室。
全开式的起居室内或坐或站几人，每人面上几乎都是紧张的神色，视线不停地往中央的全息舱瞟。
云卿辞一进来，基本全都围了上去。
“卿辞，怎么样了？”云舒握着云卿辞的手心都冒着汗。
云卿辞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对着沙发中央一直沉默不语的京家主说道：“京衡的状况已经好多了，我让人给他们注射了营养液，并且时刻观察他们的身体状况。”
儒雅斯文的中年男人神色这才缓和不少，点了点头，尽力压下心底的担忧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厉，“费心了。”
白未城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暮色迟迟没有说话，听到京家主的声音，他歉疚道：“本就是我们白家的错，要不是我的贸然邀请，京衡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没事，是他自己愿意来的。”往年各世家也会象征性地邀请各军校指挥或先锋聚集训练，白家这次的举动谈不上贸然。
京华军校一开始也是决定谢绝白家的邀请或是让时云庭前往，是京衡自己坚决要来白家，京家主也没有办法劝阻。
现在出事了就将锅丢在白家身上，怎么都不合适。
又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厅一眼，平日运筹帷幄的京家家主现在全满脸愁态，似是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醒，这几日还要多加麻烦了，等到京华星那边安排好了我就带京衡回去治疗。”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跟京衡一起的那个孩子……我记得是提尔瑞斯军校的先锋官吧。联系她家长了吗？要不然也让我带回去，他们俩一同治疗也更方便一些。”毕竟无论哪里的医疗条件和资源都比不上三大世家。
然而大厅内的几人听到这话却是神态各异，尤其是几个白律军校的先锋官，更是面面相觑。
京家主不知道，他们可是听到了的，白离是白家的孩子！
这几日京衡和白离出了这样的事，没人有心再计较白未城在饭桌上的话，但都是留下了疑点的。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顾风耀可能都要扯着白星竹领子问他白离的真实身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如今京家主的话再次将众人的疑虑勾起，所有人屏气凝神看着落地窗前的白家主，等着听这个惊天秘闻。
白未城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广而告之，特别是现在什么都一团乱的时候。
京衡和白离都尚未清醒，这可不是解释白离身份的好时候。
他只是略略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联系了，这终究是我们白家的错，白离还是留下来治疗吧，有什么进展我会一直联系你的。”
白未城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京家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对着一旁站着的云卿辞说道：“行，那这几天还是要多麻烦小辞了。”
第四人格60
……
一路向下的密道镌刻着繁复的花纹, 周围的环境也更加的阴冷。
白离虽然没有京衡那么高的精神力，但她的机甲比京衡驾驶的那台好上不少，两人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并没有遇见什么艰难的关卡。
京衡在白离的机甲中总算亲眼见识到了她的实力。她的手速很快，各种武器熟练自如, 能一边提着光刀斩下异兽的头颅, 还能一边用粒子枪瞄准它们的双眼。
就连被扑上来撕咬的一瞬间还能忍着疼痛用火枪毫不留情地灼烧身上的异兽。
而这只是个2S级的实力。
饶是京衡也不由为此震撼。
“应该要到了吧。”白离操纵机甲朝着前方的光亮处走去, 一边跟京衡说着, “感受到了吗？”
京衡瞬间就理解了白离的意思, “嗯, 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看来已经到藏有【主宰者2号】的墓穴了。”白离眼底闪过一丝白光，嘴角翘起, “小心点, 可别让精神力被吸走了。”
前方洞口处的光芒愈发亮眼, 走近白离才发现闪闪发光的是镶嵌在石壁上的萤石。
尤其是最前面的合金大门上萤石最多，蓝紫色交相辉映, 弥漫着神秘和诡异。
白离正要动作，低头一看脚下差点笑出了声, 那脚下的可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荆棘！
“果然前面那些磨人的陷阱都只是前菜。”她一边说着, 一边逃出火炮连连发射了好几颗炮弹。
炮弹裹挟火焰吞噬着遍地荆棘, 正正烧了半分钟。
半分钟过后，白离看着这一地只是染上了些灰烬的荆棘不由头疼。
“我异种生物学没学好，这是什么变态植物？”她转头问着京衡。
京衡摇摇头，“这应该不是植株, 倒像是用特殊金属制成的，专门摆在这个地方防止入侵者。”
随着白离的抬眸, 洞穴上方的荆棘也映入眼帘，上下两侧的荆棘犬牙交错，中间预留的缝隙就是飞都飞不过去。
如果收起机甲，地上的荆棘也无处下脚。
京衡弯下腰从工具栏中开始找寻可以用到的工具，“如果有绳索应该可以过去……”
“哪有那玩意儿？”白离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安全带系得紧紧的，“为了给机甲的其他武器预留空间，我的机甲里一般不带这些没用的东西。”
说完她将角落属性面板的速度调到了最大，看得京衡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离——”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视窗上的景物陡然抖动，伴随着钢铁与地面沉闷的撞击声，他能感受到机甲正飞快地向前奔跑，飞身而上，猛然一跃就将自己陷于荆棘之中！
惊愕地转头看向白离，她白皙的脸庞上表情生硬机械，像是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麻木地操纵着机甲将脚从金属荆棘中拔出，又踩在另一根利刃上！
不仅如此，刚踏下去荆棘上就冒出了电流，无数弹窗猝然排满整块视窗，带着沉重的警报声，两侧红色的灯光倏然亮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扼住，眼珠子几乎都要迸射出来，控制不住地低吼着：“你疯了？快回去！”
说罢他几乎是要控制住一旁的备用操纵杆，白离却先一步将操纵杆从中间生生折断。
唯一的退路也被封死，现在只能靠白离与机甲通联的精神力来控制机甲的动作。
“不往前走就是死！”白离疼得眼眶都是猩红的，衬得眼神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带着满满的坚决和不容抗拒。
她是铁了心的要过这片荆棘海！
“让我来驾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京衡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离无情地打断，“你现在这个样子没走到一半就得疼死。”
疼痛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眼睛半阖着，呼吸有些急促，仍是不耐烦地说道：“想让我快点结束就别废话。”
这话已经足够清楚，他们现在的争吵对过副本没有一点用处，只会加剧白离的痛苦。
京衡闭了闭眼，内心的挣扎宛如无数蚂蚁在心头噬咬，他不禁后悔为什么没有注意埋藏在克洛斯之墓的炸弹损失了机甲，才会让他们现在连其他的选项也没有。
火星被荆棘携带着迸射出来，机甲脚底的钢板早已被穿透，这滋味像是脚骨被钉在了钢针上，又在利刃间反复弹跳。
白离虽然有过更惨的时候，但都是被一刀解决了了事，哪有这样被不停折磨的经历？她只能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假的，才能在剧烈的疼痛中坚持下去。
短短的半个小时像是一个月一样漫长，直到彼岸近在咫尺，京衡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喘息声。
“嘭——”白离经受不住直接跪了下来，连带着机甲膝盖铺在尖锐的荆棘上，她闭着眼闷哼了一声，意识也开始逐渐远离。
京衡立即将白离头上的传感头盔取下，蚀骨的疼痛陡然间消失，白离呼吸也平静了几分。
她缓了足足有五分钟，才从痛苦的梦魇中清醒。沾着汗水的发丝粘在脸上，她眼神森寒，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将自己满是窟窿的机甲从荆棘中抽离。
离开了荆棘海，身上的疼痛便如潮水一般猛然退散，只是那滋味依旧刻骨铭心。
一直萦绕在身边的吸引力更加明显，白离恍然低头看着机甲视窗，代表精神力的储蓄条正在不断下降！
不能再耽搁了！
她定了定神色，白光一闪而过，沉重的合金大门顷刻间被斩成两截，“轰——”一声向后倾倒震起一地尘埃。
还不待她找寻到里面存放的【主宰者2号】，白色的浓雾趁机涌出糊了她一脸。
那些浓雾顺着驾驶舱的换气系统进入机甲，白离只是稍稍闻了几下就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立即捂住口鼻。
侧头看向京衡，虽然快速地察觉异样并屏住了呼吸，但身上的伤口却开始溃烂！
白离左手摸向座椅后侧，拿出了一个防毒面罩。
眼见那浓雾无孔不入地霸占驾驶舱的每一寸地方，她迅速给自己戴上，一边提醒京衡，“驾驶舱就这么一个防毒面罩，你憋好了！”
说罢提起粒子枪冲进墓穴，在浓雾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着周边猛射！
她右手不断切换着武器，同时深吸一口气，在京衡憋的脸都发紫的时候快速摘下面罩给他戴上。
在此期间，她还用光刀砍到了墓穴内的玻璃容器，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
两人就这么来回换着面罩，准确来说是白离单方面操作，京衡身上的伤口在毒气中更加严重，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粒子枪的子弹不断在空中飞舞，偶然间与金属发生碰撞闹出更大的声响，一下就让白离锁定了方位。
“憋好！”白离提醒了一句，见京衡略微点了点头就将面罩按压在自己脸上，拔出光刀奔向目标。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在跃起的时候变得虚浮，连光刀也是虚握在手中。
力气像是不断地被吞噬着，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就在这时，右上角的精神力储蓄条一空，周围的环境一变，机甲戛然消失，将她与京衡暴露在外。
白离重重摔倒在地上，脑袋磕在破碎的玻璃容器上。
她离死亡好像越来越近了。
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她僵硬地将面罩取下给京衡戴上，随后完全放开呼吸等待死亡的到来。
自由呼吸真爽！
空气中卷着灰尘，连着血腥味一起带过来。
她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回忆。有第一次与小五阅读《联邦万年纪》的震撼，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阁楼之外世界的宏大；有她得知自己能上学之后的兴奋，连着好几天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却是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那个曾无比期待的地方；还有小五电量耗尽的那几天，她将小五从泥土中挖出，从他的脑部取出拇指大的芯片……
不，那只是她的幻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从未成功取出过芯片，芯片随着小五的自毁程序一同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鲜血顺着额角流下，融进眼睛里，和泪水纠缠在一起。
她的意识随着视界变得模糊，恍然间还能看到一道身影在浓雾中移动着。
难闻的空气被隔绝在外，但她已经摄入了一定的毒气，再也做不出举动。
迷迷糊糊间好像响起了警报声……
她听过这个声音，在克罗斯之墓底下……
食指稍稍动了动，又被一双手完全覆盖上。
她的手被紧紧地抓着，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京衡……”
他没有说话，安抚性地握了握白离的手，几乎要将她的手指完全嵌入手心。
伴随着警报声的停止，一震巨大的冲击力袭来，白离的记忆也完全定格。
两人被火焰席卷吞噬着，仿佛从里至外都被灼烧了个干净……
第四人格61
……
呼吸骤然微弱的两人引得所有人惊慌不已。
他们脸上已经呈现了一副青灰之色, 身体僵直地躺在全息舱内，露出的皮肤像白纸一般。
云卿辞疾步上前，握住白离双手的时候却惊觉她手心是一片冷湿。
“快想办法把全息头盔给他们摘掉，强制退出啊！”顾风耀焦急地说道。
围在全息舱周围的工作人员额上留着几滴汗珠, 手足无措的检查着连接在全息头盔上的传输线, 声音磕磕绊绊：“要、要是强制退出可能会对大脑——”
“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摘下来命都要没了！”
话是这么说, 可那些工作人员首先还是看向了两位主事人。
躺着的可是两大军校的先锋官, 他们不敢擅自做决定。
白星竹本来就急, 听到顾风耀这话也不顾形象地抓紧了白未城的衣袖, “爸, 要不就强制取下来吧，再耽误下去恐怕真的要无力回天了！”
不止是他们, 两大世家的家主表情也是一脸凝重, 气压随着外面的夜幕一同重重垂下。
京家主隐藏在衣袖下的拳头紧了紧, 眼神中更添了几分坚决，“好, 那就——”
“铿——”
所有人朝着声源处看去，眼睛瞬间瞪大。
只见戴在白离两人头上的全息头盔应声出现裂纹, 并向着四周快速蔓延。
几条裂纹重合在一处，最后头盔裂成两半, 自动脱离了两人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在场的人几乎全都屏住了呼吸, 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发出欣喜又颤抖的声音——
“快！快把他们抬出来！”
……
京衡足足昏迷了三天，因为一切太过奇怪，京家主也不敢移动他的身体, 只能在白家小住了几日。
【燎原】的工作人员已经被遣回去了，白、京两位家主勒令【燎原】给个解释。云卿辞倒是觉得这件事与军校生精神力消失的事件有联系, 主动参与了调查。
三天后京衡清醒时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白离的情况，却被告知白离还处于昏迷之中。
“你不用担心，白离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只是她的精神力只有2S级，所以醒的比你晚些也是正常的。”京家主说完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京衡却没有多说，只是说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副本当中。
至于副本中的细节，他思忖过后还是决定先隐瞒下来，等白离醒后再考虑是否告知其他人。
京家主见京衡缄默不语也没有过多为难他，对于他来说京衡这次无异于九死一生，能够活着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原是想着不再过多叨扰白家，立刻带京衡再回京华星检查检查，却被京衡沉声拒绝了。
京家主不知道具体原因，心觉应该跟提尔瑞斯军校的那个先锋官有关。他们家一向最尊重孩子的决定，最后还是答应了京衡一个人继续留在白家训练的请求。
京衡得知白离苏醒的时候正在训练，准确来说，是“陪”白律军校的一行人训练。
顾风耀格外的自来熟，说他之前一直睡着，如今清醒正好需要拉伸一下。
京衡一来训练场就开始撺掇他上训练台，摄像都架好了就等着他出招。
“京先锋，快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顾风耀一边说着，连训练模式都给京衡调好了。
京衡独树一帜地坐在长椅上，黑衬衫之下的身形还有些瘦削，面上还留着病气般的白皙，像一块寒玉。清隽的容颜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听到顾风耀的话只是慢悠悠地抬头扫了他一眼，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诶！你——”顾风耀正要上前，却被人扯住了衣领。
回头一看，白砚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才刚醒，你自己练吧。”
指挥官，这可是了解京衡招式的大好机会，平时哪能单独对上？！
要是他上台了，京衡乘机捉到了他的弱点怎么办？！
顾风耀不停给自家指挥使着眼神，可白砚安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根本不在乎，在训练开始前将他推上了训练台。
顾风耀无奈叹息一声。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指挥忘了联赛这一茬。
他的眼神又坚决了起来，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十分沉重，连对战的时候都收敛了不少，唯恐京衡通过他的招式分析他的弱点。
然而京衡对他的招式没有任何兴趣。
他散漫地看着光脑，对于白砚安他们的训练看都没看一眼。
口袋不停震动着，白砚安记录的手一顿，掏出光脑查看上面的信息。
“都停下。”他命令道，并示意白星竹将所有的训练台关闭。
“指挥，怎么了？”
白砚安的表情中透露着轻松，“白离醒了，我爸让我们回去，一起再做个检查。”
“她终于醒了！”顾风耀叹了一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遥遥喊道：“喂，京衡！可以回……人呢？”
……
“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云舒弯下腰柔声问道，冰凉的手附上了女孩的额头。
“没……没有……”她条件发射地往后靠了靠，又反应过来，局促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衣摆。
云舒自然察觉了她的疏离，尴尬地直起身，温柔一笑，“没有就好。”
云卿辞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端着的托盘摆着一杯果汁和几样点心，倾身将这些东西一样样摆在她面前，“饿吗？先吃点东西压压，做完检查就可以吃饭了。”
比起云舒，她显然与云卿辞更亲近些，没有刻意地拉开距离，声若细蚊地道了声谢。
京衡微微拧了拧眉，眼神一黯。
不是白离……
是谁？
他细细观察着与白离一模一样的脸上所展现的细微表情，是哪个人格？
白离身体里有高等级的机甲单兵、惯用左手的机甲师，上次的联赛中貌似还出现了一个具有指挥能力的人格，只是他没有了解过，不知道其性格。
除此之外，就是当天从图书馆顶楼跳下来的具有自杀倾向的人格。
……会是她吗？
瑰终小口地吃着饼干，碎发之下的眼睛暗暗扫过在场的人。
她的父母、她的姐姐以及……上次救了她的人。
漆黑的眼神中露出了几分迷茫，明明上次还是在克洛斯星，一眨眼就回到了家里，不仅如此，现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她不是没有接受过那么多目光，但都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家人。
除了姐姐，他们从来都没有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瑰终有些瑟缩地往后靠了靠，心下开始紧张起来。
白未城看了看时间，见白砚安他们还没到，说道：“不等他们了，白离，你和京衡先检查一下吧。”
“好……”
瑰终按照医护人员的指示检查着身体的各项指标。
这几日白离和京衡的身体数据都会实时的汇报给白未城，在一直处于昏迷当中，但两人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只是这件事情可能跟军校生精神力消失的事情有关，为了以防万一，白未城还是决定给家中的所有军校生都检测一下。
白砚安他们回来的时候，白离和京衡已经快要检查完了。
陡然间那么多人出现，瑰终紧张得双手都无处安放，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爸，我们回来了。”白星竹唤了一声，见到瑰终的身影眼睛一亮，忙走到她身边，“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瑰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得到瑰终的回应，白星竹更加欣喜，还想多问几句却被白未城叫住了。
“星竹，带你同学先检查一下。——白离、京衡，你们再检测一下精神力。”
听到这话，瑰终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心脏砰砰直跳，激荡不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精神力……
手心中已经冷汗涔涔。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这具身体展现给外人的精神力是2S级，但同样无比清楚，她现在精神力……是B级！
她该如何在那么多人面前解释她的精神力？
难道……难道要跟所有人坦白她的多重人格吗？
不……不行！
她会被当成疯子一样抓起来，会被当成一个异类！
至少、至少她不能在白家暴露这个真相……
不仅瑰终，京衡眉心也蹙了蹙。
该如何帮白离躲过这次检测……或是，该怎么跟白家主解释她的精神力？
他记得提尔瑞斯军校的精神力检测仪器出来问题，难道也让白家认为是仪器出了问题？
可……白家会相信吗？
不，他们可以相信。
只要他将真实的精神力暴露出来——不会有人突然精神力升级，特别是他没有升级的预兆。
但是如果白离一直没有出来，又该怎么解释呢？
京衡望了望白未城，他卓然立在众人身侧，透着不可侵犯的威压与不容忽视的威严。
瑰终完全不了解京衡的内心活动，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认知格外清醒，就是不能暴露自己的多重人格。
她不由脚步往后退了退，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白砚安一直关注着她的神色，见她这样赶紧给她倒了杯水，“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谢谢哥……”瑰终无意识地结果白砚安手上的水杯，一时嘴快将对白砚安的称呼叫出了声。
等她反应过来时，原本白皙的脸上又白了几分，血管都清晰可见。
比她更为诧异的就是白砚安了，他的手呆愣地伸着，看着瑰终的眼神都停滞住了。
她叫他……哥？
白离自从离家之后，对待他的称呼一直都是疏离的“白砚安”“白指挥”……
可他刚才却清晰地听到白离叫他哥哥！
“卧槽！”顾风耀一直关注着指挥那边，瑰终的声音虽然小，但在静谧的大厅中十分清晰。
他大力摇了摇白星竹，也顾不得白未城就在旁边了，急切问道：“什么情况？白离居然叫指挥哥哥？！卧槽！我没听错吧？”
“卿辞。”白未城给云卿辞使了个结眼神，云卿辞立刻明白，对着恨不得将自己当成透明人的医护人员说道：“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去了。对于刚才的事情，希望大家可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们知道了。”其中一人说道，“那云上校，我们先回去了。”
云卿辞点点头，放任他们离开。
这些人都是从她手底下拨出来的，深得她的信任，想先出去了也不会乱说。
当然，就算真的说了也无所谓。白离的身份看样子迟早会公布，只要那人愿意承受白家的怒火。
直到大厅中的人全部散去，陆迁也不可置信地抬头，“白离……是你们的妹妹？”
乔子昂茫然喃喃道：“白家的女儿不是只有卿辞姐一个吗？没听说过还有个小女儿啊……”
任浅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不住地往白离和白家人眉眼上看。
之前怎么没发现，白离和云卿辞长得还挺像的。
而且也姓白……
瑰终忐忑不安地接受着所有人都打量。
她犯错了……
她不是故意的，虽然她很希望别人知道她的存在，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房间内内针落可闻，这让瑰终更加紧张，汗水打湿了她的后背。
她咬了咬唇，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不是的……”
“白离就是我的女儿。”低沉的声音传来，瑰终猛然回头看着说话的父亲，眼神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她压制着呼吸，长睫颤抖，屏气凝神地听着父亲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各位，正如你们所想的那样——白离是我的女儿，与星竹同时同刻出生，是他的双胞胎妹妹。”
“卧槽！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讲过你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啊？”顾风耀偶然听到惊天大瓜，语气中有些激动和亢奋，即使压低了声音都格外明显。
白未城笑了笑，搬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并不是有意要隐瞒，只是白离之前一直身体不好，为了保护她才没有让她过早的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下。现在她的身体好转，所以才敢露于人前。”
“当然，这还是个秘密，希望大家能一起保密。你们也知道白离现在的身份特殊，是提尔瑞斯军校的先锋官。如果透露出去，可能会对她不利。”
身体不好……
顾风耀突然想起了白离在之前联赛中的狠戾，不由的抖了抖。
她要是身体不好，他们岂不是风一吹就倒？
其他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但还是愣愣的，没有从这惊天要闻中缓过神来。
“可白离既然是白家的人，怎么会去提尔瑞斯军校呢？”任浅问道。
白未城淡定的说道：“大家到时候都是要进军区的，去哪个军校又有什么差别？四大军校每一所都是很好的学校，白离出生白家，却能前往其他军校虚心求学，我很欣慰。”
三言两语就将白离的行为正常化，还留下了个虚心向学的好名声。
欣慰……
对她感到欣慰吗？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瑰终的预期，不管是将她的身份公布出去还是说对她感到欣慰，这都是以前没有过的。
至于白未城编造的那些理由，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她感觉她的心脏都在颤抖着，有些酸涩，又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她像是被冲昏了头，连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都忘了。
只知道云卿辞坐在床边轻轻的拍着她，像哄着小孩子入睡一般，轻声喃道：“放心，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
瑰终闭上眼睛，光柱在脑海中若隐若现，环形桌后面立着的椅子上刻着猩红的数字。
真的都过去了吗？
她紧闭的眼角一片湿意。
……
白家主的坦白也是京衡没想到的，只是白家主的话语跟他了解到的版本有所差别。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白离要是出来，能接受吗？
他回忆着瑰终当时的表情。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白离的这些人格并不是都对白家抱有排斥之心。
得知了这么个惊天的消息，顾风耀他们哪有心思训练？缠着白星竹询问白离的事情。
京衡则是兴致缺缺地离开了训练场，他不想听到白星竹磕磕绊绊的编造那些拙劣的谎言。
上午做检测的大厅亮着昏暗的灯光，各种仪器孤零零的摆在其中。
他一进来，刚站上精神力检测仪器的谢尔就立刻缩回了脚。
“是你呀。”看清了京衡的面貌，谢尔放松了许多。
白离跟她说过，这人知道他们大部分的事情，也没必要刻意隐瞒。
她坦然的重新站上精神力检测仪器，一边说着：“你也来白家了？——虽然很想跟你比较一场，但今天状态不好，没工夫跟你打。”
此话一出，京衡瞬间了解了这是那个等级高的机甲单兵。
“我记得……你叫谢尔？”
谢尔正按照说明操作着仪器，闻言瞟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果然就像白离说的那样，这人奸诈狡猾！
这台精神力检测仪器是云卿辞从军队搬来的，太过高级，谢尔操作了几次都找不到要领。
她烦躁的想给这台机器来上两脚，刚一踹就给京衡吓了一跳。
“不是这样做的，”他立即上前帮忙操作，“要把这个打开……然后就可以站上来了，你试试。”
谢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试探性的站上精神力检测仪器。
代表精神力的能量条瞬间飙升到顶级，远远超过了2S级一大截，甚至触碰到了4S级的顶端。
京衡一愣，他依稀记得这人的精神力是3S级。
这时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项链终端传递给他的精神力信息已经变了。
……谢尔升级了？
——她升级了！
谢尔一喜，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她就知道！在精神力消失之前，她就有了升级的前兆。
尤其是重新拥有精神力之后，这种变化更加明显。
那是不是代表着……她现在可以去挑战白砚安了？
谢尔嘴角高高扬起，却在看见京衡的一瞬间脸都拉了下来。
“你帮我有什么目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白离教她的！
京衡淡淡一笑，“没有，举手之劳而已。”
谢尔挑了挑眉，丝毫不相信他有那么好心。
果然，下一秒他的马脚就显露了出来，“我想问……白离什么时候出来？”
谢尔斜睨了他一眼，“凭什么告诉你？就因为你帮我检测一下精神力？——我们的行程是机密，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一下白离现在的情况。”见好言好语行不通，京衡沉思半晌，换了一种方法，“你的精神力是升级了吧，我有好几台4S的机甲，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赠送给你。”
谢尔的耳朵动了动。
4S级。
听白离说这人是土大款，机甲那都是镶金的，一天换一台！
商鹤虽然一直说要给她做一台机甲，但那承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履行。
要不……不行不行，她不能为了一台机甲背叛白离！
她的眼神愈发坚定，甚至拿出了富贵不能移的气势，直接扭头不听京衡的蛊惑。
“当然，一台机甲我也不好意思送。我可以把我现有的六台4S机甲全部送给你，包括武器和装备。如果你不满意，我还可以找人给你专门订做。”
这下可不只是蛊惑那么简单了，饶是谢尔都抵抗不住，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抵抗！
这要是一台机甲也就罢了，但那可是六台！
别人穷极一生都买不着的4S级机甲，京衡一下能拿出六台！
她要是直接拒绝了，那她就是真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见人已经上套，京衡气定神闲地打开光脑，“我现在就可以安排人送过来。”
就像京衡所说的那样，机甲第二天一早就被加急送了过来，机甲手环整齐的一字排开摆在桌面上。
谢尔两眼放光，将机甲手环拢作一团。
只可惜她的精神力虽然提升了，但现在还是很虚弱，不然她肯定立马就坐上驾驶舱试一试。
“白离什么时候出来？”等到谢尔露出满意的表情，京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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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听到这话，却是叹息一声：“她可能最近出不来了。——你们去干什么了？我们就像是被锁在了身体里一样，好几天都操控不了身体，好不容易光柱又变回了正常，白离却一直呆在小黑屋里面没有出来。”
他们那几天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也不能跟白离对话，完全不知道白离去做了什么。
“光柱……是什么？”
“就相当于机甲的驾驶舱，站上去可以控制身体。”
“那小黑屋呢？”
“这是我们自己的称呼，我们在身体里也有一个自己居住的地方，没有出来的时候一般就呆在那里。”谢尔解释道。
京衡有点茫然，他从来都不知道人格在身体内的分布还能如此具象化。
“……她在那个小黑屋里面是正常的吗？”京衡继续问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休息那就很正常，但如果我们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或是在现实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我们也会被强制进入小黑屋，那就不正常了。”
京衡的心骤然一缩。
是因为副本吗？
因为消耗了太多精神力，所以进入了小黑屋？
如果按照谢尔所说，那进入小黑屋就相当于他们的“昏迷”状态。
可他都从昏迷中清醒了，白离却还在小黑屋里……
“她会出什么事吗？”京衡声音沉重地问道。
“当然不会出事，这副身体不是好好的吗？她要是出事了，我们就都完了。”
进入小黑屋这件事对于她们来说太过平常，谢尔自己都濒死过好几回，小黑屋对她来说反而是个安全区。
她将视线放在了京衡身上，虽然被衣服遮挡，但还是能看到他手背上留下的疤痕。
想了想，终于问出了心中埋藏了很久的问题，“你们的这次行动……是和我有关吗？”
在商鹤的提示之下，她隐约能感觉到是因为她的精神力才进入小黑屋的。
不然为什么白离消失了那么久，而且一回来她的精神力又出现了？
答案不言而喻，白离肯定是帮她找精神力去了。
满满的愧疚已经在谢尔心底存放了好几天，今天还是忍受不住问了出来。
京衡却没有多言，他能感觉到白离对这几个人格的惺惺相惜，至少绝对不是为了让谢尔产生愧疚感而去选择付出生命帮助谢尔寻回精神力。
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句，“这个问题还是等白离亲自告诉你吧。”
所有的选择还是交给白离，不管如何，他们人格之间的事情是他也不能插手的。
……
接下来的几天，京衡几乎将白离身体中的每个人格都遇到了一遍。
他使用着同样的方法来探听白离的消息。
机甲师商鹤视金如土，但是个机甲狂魔。稀有材料一摆出来什么都招了，唯恐自己说的不够全面。
指挥官迟宥思看上去不苟言笑、清冷疏离。
京衡一开始也是绞尽脑汁，送机甲送材料都没有办法，要放弃时迟宥思却冷冷一瞥，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星币？一千万星币换一个问题。听说你名下不动产很多？你也可以包月，一个月我只收一颗小行星。”
迟宥思每天晚上都能出来，据说是与白离达成的协议，说的信息也更多。但每次一到关键点就停下来暗示他加钱。
他的脑子相较于谢尔更加好使，原本京衡还能从谢尔那里探听到一些迟宥思不愿意说的消息，没想到过几天迟宥思直接垄断，让谢尔一个字都不要与他多说，好换取更多的利益。
他用机甲诱惑过谢尔，谢尔却只是睨了一眼，便说道：“不用了，迟宥思那家伙说你给他的更多，到时候他分我的不止这些。”
第四人格62
京衡：“？？？”
他耐着性子开口, “你要多少？我也可以给你加。”钱多少无所谓，主要是有些问题问迟宥思都不一定会得到结果，还是从谢尔这里下手最好。
“你可别以为我笨！同样的问题问迟宥思，他能坑你更多！”她捂着耳朵一副不接受蛊惑的模样, “我又不会定价, 既然他能坑你更多, 我拿到的也就更多, 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京衡嘴角僵硬地抽了抽：“……你还挺精明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废话, 白离说了, 我聪明得很！”
京衡还记得谢尔当时一脸得意的样, 没有再将话题进行下去，只能认命地从迟宥思那里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
黑幕浓重, 光柱散发着冷白的光, 将环形桌的内沿上洒下一条银白色的银河。
意识空间内寂静万分, 隐约中内听到虚弱的呼吸声。
标着“01”标识的座位，白离靠在椅背上, 一只手无力地撑在桌面，她长睫低垂着, 将眼底的光华完全遮挡。
一串没有调子的轻哼突兀地打破沉静，白离懒怠地睁开双眼, 微眯看着来人。
“哟, 你醒了？！”商鹤双眼溜圆，调子也不哼了，凑到环形桌旁惊讶地盯着白离，“终于出来了？……你怎么那么虚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离的声音很低, 细听还有些嘶哑：“没事，应该只是精神力消耗太多了, 我正在等外面天亮。”
“什么叫应该？……唉，是为了谢尔精神力消失的事吧？”商鹤努努嘴，“她精神力消失又不碍着你什么事，你废那么大劲做什么？”
白离看了他一眼，低笑，“不是你寻求她庇护的时候了？不是说命运共同体吗？她的精神力可是我的底牌。”
商鹤垂着眼，眼底看不清情绪，声音也突然沉了下来：“那如果精神力消失的是我们呢？”
“怎么还比上了？”白离好笑地说道，仰着脑袋，冷白的灯光称的她皮肤更加白皙，“你们有什么区别吗？3S级的机甲师、4S级的指挥官，无论哪位我也不舍得放弃啊。”
“是吗？”商鹤嘴角翘着，蓝色的耳钉散发着细碎的光芒，“白离，你可要记得你说的一切。”
商鹤难得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白离觉得稀奇，但没想到下一秒他就露出了原本的面貌，笑嘻嘻道：“不过你这身体状态也不好出去吧……要不我来代替你？”
嘿嘿，材料材料！
白离也同样眯着眼角，“休想。”
出去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亮了，白离磨蹭地洗漱好之后就坐在床上休息。她的身体确实很虚，一步一喘。
也不知道京衡怎么样了。
白离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想必京衡也好不到哪里去。
休息了一会之后白离就下了楼，她走的很慢，到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了。
随着她的进入，所有人都将目光都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白离十分奇怪，不说白家人，往常这些白律军校的先锋官可是都不屑于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唯恐她知道他们在关注她。
心下虽然疑惑，白离还是若无其事地走到最后一个位置上坐下，无视云舒旁边特意给她空出来的座位。
准确来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位置是给自己准备的。
云舒挂在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却只是温温柔柔地让人再给白离的位置上一副餐具。
“大家先用餐吧。”白未城打破沉寂的尴尬。
他们的座位分布也很离奇，白家两位长辈坐在首位，接下来原本应该顺着左右排列。但偏偏白律军校的人在这点上十分团结，坚决不跟京华军校的主先锋坐在一块，所以白离虽是坐在了最后一个位置，却是在京衡的旁边。
看到京衡状态还不错的样子，白离微微放下心来。
也对，京衡是4S，精神力高出她两个级别，应该一早就醒了。
想明白了之后白离也没有继续问京衡。
在副本里那么多天，现实中如何、她从副本中出来之后其他人格又是怎么解释的，白离一概不知。刚才也忘了询问商鹤，现如今意识空间内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给她解释的人，白离还是决定少说少做，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因为浑身使不上劲，她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不像其他人正襟危坐的样子。
这个坐姿像极了迟宥思，平时他就是一派的大佬作风，现在白离总算知道原因了。
指挥嘛，身体都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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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专心吃着早餐，突然旁边传来一个极小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白离今天出来了吗？”
白离：？？？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京衡同样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这个问题都涨价了？
还是他的包月到期了？
“一千万不够？”
白离没反应过来，“……”
京衡想了想，继续说道：“天马座星系的A80星是我两年前买下的，上一年发现了丰富的矿产资源，你要的话送你。——白离从小黑屋里出来了吗？”
白离：？！！
什么情况？一大清早就有人给她送钱！
她犹犹豫豫问道：“你脑子……被炸坏了？”要不就是她脑子被炸坏了！
京衡怔了一瞬，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你是白离？”
“我是谁不重要，要不咱等会饭后再聊聊A80星的事儿？”
……
两人站在楼梯口处，白离通过落地窗看着渐行渐远的顾风耀他们，扯了扯嘴角，“怎么感觉白律军校的那些人多我热情了不少？”
“你不知道？”京衡站在她旁边，说道：“你没出来的这几天，白家主已经把你的身份告诉他们了。”
“难怪。”白离撇了撇嘴，随意道。
“你不奇怪？”
“奇怪什么？他把我的身份讲明是意料之中的事。自从知道白律军校的人也来了白家之后，我就没指望他能一直瞒着。他怎么说的？”
京衡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将白未城的话语说出来。
白离却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总归是说我生病为了保护我之类的话吧，我来白家之后他们当着我的面讨论好几次了。当时谁在场？如果是谢尔的话怕是连房子都得掀了。”
“不是谢尔，是我从主星回来前见到的那位。”
“瑰终？”
瑰终？
这还是京衡第一次听到那个人格的名字，“是她，她除了紧张和惊讶之外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那就好，不然还有点麻烦。”
见白离问完，京衡才继续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算算时间应该是今天凌晨。——所以你最近你最近一直从迟宥思他们那里花高价买我的消息？”白离有些难以置信，还从没见过不把钱当钱的人。
“嗯，”京衡轻笑，“你们那个指挥官要价挺高，你再不出来，我恐怕要倾家荡产了。”
白离一阵肉疼，“你下次不如直接把星币给我，我给你打个半折。”
京衡：“我以为你们的资产是一样的。”
白离：“谢尔的收入我可以决定，但是我们一般不会告诉商鹤——他太败家了，迟宥思点子太多，我也管不着他。瑰终还好，除了防止她时不时出来自杀，金钱上面并没有多大需求。——对了，你见到谢尔了？她的精神力回来了吗？”
京衡点点头：“回来了，而且还升到了4S级。”
白离：“那就好。虽然销毁了【主宰者2号】，但我也不敢肯定谢尔的精神力被吸走之后还能重新获得。现在看来军校生精神力消失就是这个原因，那他们的精神力也……”
“不，”京衡道：“我问过他们的情况，他们的精神力并没有恢复……或许是因为机器销毁的时候你在现场，被汲取的精神力才重新回到了你的身体里。”
第四人格63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 白离眼神定定，心情十分复杂。
她嘴角翘起，像是自嘲一般，“如果是这样, 那些军校生的精神力怕是回不来了。真没想到……我居然是推动这个结局的其中一环。”
“跟你没有关系, ”后侧方的光线照的京衡下颌线分明, 极为认真地对上白离的视线, “你不可能提前预知并将他们一同带入副本, 也不能完全保证他们的安全。【主宰者2号】不销毁, 会有更多的人失去精神力。”
白离侧头斜瞄着京衡, 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泛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愧疚而不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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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个德薄者, 想不得其他人, 只在乎自己所拥有的，而我的人格就是我的一切。”
“是么？那你为什么要来白家？”京衡语气很平, 悠悠道：“又为什么要追查帝国的伪精神力来源？”
白离双手背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有些闲散, “你就当我闲来无事吧。——不过你看起来知道很多的样子，连幕后人的名字都知道……”
京衡耳廓一热, 玩世不恭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响起：“看在我们九死一生从副本中逃出来的份上, 京先锋应该不介意将信息共享给我吧？”
白离的猝然靠近让他的思绪飘忽不定，他没站稳后退了两步，稳定了神色正要解释，却发现白离脸色一变, 有些不太对劲。
她双肩颤抖着，踉跄的脚步几乎要平衡不住直接的身体。
京衡立即扶住她的胳膊, 语气急切：“你怎么了？”
白离单手捂着头，苍白的嘴唇连唇线都难以辨明。
无神的双眼被刺眼的光芒充斥着，她的灵魂貌似要脱离身体，视觉、听觉、触觉从刚开始的清晰变得模糊，直至最后连意识都完全消失……
*
训练台上的斗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道身影在刀光剑影中交织飞闪。
突然交闪的身影中响起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一道弧线闪过，沉重的机甲摔倒在地，几个喘息之后扶着长刀颤巍着要起身。
任浅三两步纵身上前，右脚朝着长刀的支撑点向右一踢，宽大的手掌顺势夺过他的武器。
紧接着长枪带着气流直冲倒地机甲的面门，白色光线交汇聚集，机甲瞬间被收回了机甲手环，而锐利的枪尖则是对准了顾风耀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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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哪有这样的？”顾风耀用粗粝的指腹擦干净嘴角的血液，站起身来不满地朝对着他的枪头踹了一脚。
任浅也有些烦躁，收回刀锋细长锋利的长枪，“你到底能不能好好打？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唉——算了算了，我累了，先休息一下。”顾风耀不耐地摆摆手，不顾任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跳下训练台。
原是想对白砚安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家指挥怔忪涣散地盯着前方，手上的笔迟迟没有记下一个字，还是识相地走到白星竹旁边坐下。
他戳了戳白星竹，“所以白离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啊？看你爸的意思是让她大二转学，可我之前看她怎么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几天也怪怪的，我好不容易见着她对我态度好点，结果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早上也是，请她一起来训练也不来，我记得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相处的这几天，白离虽然说不上热情，性情也有些阴晴不定的，但态度明显比之一开始好了许多。所以今早在自家指挥的暗示下，顾风耀才鼓起勇气邀请白离一同训练，结果还被拒绝了。
顾风耀想了想，凑近白星竹耳边小声说道：“而且我怎么觉得白离跟你们好像有点疏离……”
“别瞎说，”白星竹不满地推开他，“她只是身体还没完全好而已。”
“真的就只是这样？”顾风耀明显不信，白离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要真的关系好能直接跟白砚安和白星竹在联赛上刀剑相向？全息副本内暂且不谈，克洛斯星那次可是真人对战！
可别说什么联赛中军校荣誉高于一切，这要是他妹妹，别说打架了，他会选择直接弃赛。
还没等他再追问几句，话语一下卡在了嗓子眼。
白星竹本来就烦躁，正要呵斥，身边的人却一下站起，声音都恭谨了几分，“卿辞姐。”
云卿辞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训练室，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训练，齐齐问好。
“姐。”白星竹也安分地唤了一声。
云卿辞正站在正面墙的书架旁，修长的指尖拂过上面的书籍，迟迟才问道：“白离没来？”
白砚安薄唇轻抿，微微张合着，“没有。”
这是云卿辞没意料到的。
训练场还在维修当中，因为白离和京衡的事情，白未城也不让军校生继续使用全息舱训练，所以临时开启了藏书馆内的训练室。
想着之前在梵谷的系统内看到的日志，云卿辞还以为白离会跟着过来训练，却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她来藏书馆的身影。
她眸光深深的，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过了半晌后抬起头来，脸上还是一派温和的表情。
“都累了吗？”
“累死了，”顾风耀可不管其他人的怎么回答，大声说道：“这几天天天训练，我都要闷死了。”
云卿辞眉梢好看地扬起，“累的话就别练了，劳逸结合。家里有个异种生物展览馆，砚安，下午带他们去转转。”
“好。”白砚安颔首应到。
“对了，叫上白离和京衡。”云卿辞临走前提了一句。
白砚安有些犹豫，“她可能不会去。”
“就说是我邀请的，她应该不会不给我面子。”
虽是这么说，但白离真的同意的时候，白砚安还是微微一怔。
他探着身旁并行的人脸上的神色，总感觉较之以往少了几分冷然和疏离。
白砚安眼神略微缓和，嘴角弧度清扬，步伐也轻快不少。
探寻的视线频繁落在自己身上，瑰终局促地将头埋的更深了些，偷偷朝着不疾不徐的京衡身上看了一眼，微微舒了一口气。
幸好还有别人，要是让她独自和白砚安独处，她可能会大脑一片空白。
早就习惯了所有人的无视，陡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心，瑰终只觉得浑身不适，脑中的弦也时刻紧绷着。
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瑰终想着，尽力装得十分坦然，遮掩自己的怯弱，与映像中的白离重合。
展览馆外星星落落地站了几人，顾风耀插着兜来回踱步，声音拉得老长：“星竹，好了没有啊？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白星竹一直朝远处眺望着，回答道：“再等会，白离还没来。”
顾风耀叹了一口气，“大少爷，你们家的展览馆你们自己都看了无数遍了吧？里面的东西她恐怕都能背出来了，我们还没见过呢，孰轻孰重您分分。”
这话像是无形的手死死地将白星竹的心脏攥住，鼻腔忽的一阵酸涩。
白离哪里看到过？
她来主楼的日子屈指可数，白家的一半都没逛完过。
陆迁见白星竹脸色都怪异了起来，正好这时三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他扯了扯顾风耀的衣袖，“少说两句——指挥他们这不是来了吗？”
随着白砚安走近，几人站得笔直，“指挥。”
白砚安点了点头，示意工作人员将门打开，“都进去吧。”
异种生物展览馆位于白家北面，建筑群的主色调为白蓝色，异种生物分门别类地被存储在各个穹顶的建筑中，外围环绕着小型的悬浮飞行器，用以将他们送到各个展览区。
“卧槽，这展览馆比我们星的所有展览馆都大！”顾风耀走在长桥上，将整个展览馆尽收眼底，看着直冲云霄见不到尽头的楼顶，又不由自主地爆了句粗。
白砚安走在最前面带领他们进入室内，一边介绍着：“这些都是白律星稀有的异种生物，差不多是最全的了，有些在学校的博物馆都见不到，你们可以四处看看。”
异种生物全都被分开放置在大型的玻璃管内，由特殊的溶液浸泡，以防止腐烂。
每个展示玻璃下都标注着生物的详细信息，包括捕捉人员和时间。
“大部分都是S级的异种生物……”任浅道。
白砚安解释到：“因为展览馆的空间有限，所以存储的都是稀少且高等级的异种生物。”
“我去！星竹，这是你抓的？！”顾风耀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已经逛到了最前面，指着玻璃内的带着黑色甲壳的蜘蛛道。
白星竹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随意地说：“嗯，这只异种生物他们一直捕捉不到，所以我就搭了把手。”
顾风耀又转了几圈，发现这个展览室内大部分的异种生物都有白星竹他们的参与，甚至连云卿辞的名字都有，还是她没有成为正式的交互师之前捕捉的。
逛来逛去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盲点，“诶？白离，我怎么没找到你捉的啊？在别的区？”
第四人格64
有时候真想把顾风耀的嘴撕烂！
白星竹身形不由绷直, 立即回头去看瑰终。
然而瑰终却没有心思去听顾风耀说了什么，奇形怪状的一种生物冲击着她的视野，她的脑海中满是漆黑的皮囊、阴绿的眼睛、殷红的鲜血……
仿佛在这就能闻到一股腐臭。
她落后所有人一大段距离，特意避开了玻璃窗口。
阴影中看不到她脸上的惊恐, 也见不到她颤抖的双肩。
白星竹提着的心这才略微放下。
为了避免顾风耀又说出什么话, 没等他开口, 白星竹便先一步架着他出门登上飞行器, “去看看别的区, 有其他星球的异种生物。”
“可是我这些都还没看完呢。”
“你会喜欢的！”
任浅摇了摇头, 跟着两人一道走了, 白砚安则是对着剩下的人继续介绍。
越往里面空间越大，沿着入口直线排列的玻璃展柜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各个半开放式展区内。
“这些都是白律星独有的异种生物, 你们可以随意参观。进入各个展区之前记得看标牌上的提示, 这些异种生物虽然大部分没有了生命力, 但还是存在着危险。”
等其他人点头散去之后，白砚安在原地轻飘飘扫了站在其中一个玻璃展示柜前的京衡, 他已经在那里看了许久。
褐黄色的雄蚁张着上颚，纤细的前肢立在玻璃舱内用于装饰的岩石上, 挺起的腹面还有稀疏立毛。身后的光学投影将其生活环境完全模拟了出来，背后赫然是它密集排列的同类, 一眼望过去几万来只看不到尽头。
已经丧失了生命力的行军蚁像是复活了一般, 与京衡脑海中的记忆重合。
白律星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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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白律星独有的异种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克洛斯星？
为了避免生物入侵，联邦对于各星球上独有的物种加以管制，就算真是从白律星带过去的, 也受不了克洛斯星的气候，更不可能大量繁殖。
可在克洛斯星副本中, 他们刚进去就遇到了数以万计的行军蚁。
凌乱破碎的信息交杂在一起，京衡眸底带上了一丝深沉的探究，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白砚安也瞥了一眼展示柜中的行军蚁，见只是普通的S级异种生物就没了兴趣。
……
另外一边，瑰终逗留在其中一个展览室内，一早就脱离了队伍。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过这么多异种生物，以前多是从书本上了解这些物种。
书本上的只是大多偏理论，对异种生物的描摹也是模糊只有个大概的雏形，加之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机甲单兵，对这方面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
这一路上她都是脸色煞白，总感觉这些异兽要穿出玻璃屏障将她撕咬之后吞入腹中。好不容易与前面的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一看到只存有变异植物的展览厅就停了下来，再也不敢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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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柱状的玻璃展示柜环形排列着将她包围在中间，里面摆放的植物不像是别处的食人花毒藤蔓，大多体型较小，看上去跟普通的植株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里唯一吓人的地方可能就是光线不足，全部的光都来自于展示柜顶端的光源，给这些精致且带有迷人色彩的花卉植株打上高光。
瑰终木讷地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都被刺眼的光芒照出重影，她才晃了晃脑袋，挪动到中央贴着警示标语的桌前。
桌子上貌似摆着什么东西，瑰终用力地眨了眨眼，可那模糊感还是没有消散，且逐渐地将她的视界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布。
鼻尖也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香味……
明明隔着玻璃，怎么会有香味？
瑰终茫然地抬起头，眼前的迷雾却开始消散，但眼前却不再是摆放着变异植株的玻璃展台。
铺天盖地的红黑色被重重涂抹在周围的一景一物上，化身成暗黑的鬼影伫立在前。墙面上是数不清的血手印，全部大张着，要将她的眼睛挖下！
“不……”瑰终一步步挪动脚步后退着，腿部的肌肉不断抽搐，最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手心都触感冰凉湿润，她愣愣地低头，呼吸忽然停滞，哑然失色。
无数碎纸混合着水珠，在红黑灯光的照耀下像是鲜血洒了一地，飘散着一阵血腥。
那些碎纸七零八落，依稀能拼凑出她的名字和过往——
【星河预备学校……白离……】
沾染着粘腻液体的手背这是却皮肉翻起，大片大片的红色落在眼中，她甚至能看见皮肉下面的森森白骨。
好多血……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像是为了确认什么。
果然，下一刻无数狰狞熟悉的面孔将她包围住，露不出一丝缝隙，让她看不到一丝光芒。
当那些狰狞的连露出阴笑，瑰终后颈一片冰凉，再也经受不住，捂着脑袋尖叫着眼泪横流。脑中的弦全部断裂，她崩溃地坐在地上，即使双眼紧闭也无法让脑海中的画面消散。
救命！
她用尽全力呼救，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明明嗓子已经沙哑，却一个字都传不出去！
她双眸空洞看不出一丝光亮，无力地用手捂着双眼，唇齿间血腥味翻涌。
泪水爬满脸庞，她蜷缩成一团，发出痛哭地呜咽。
忽然，她的身体不再下沉，全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瑰终怔怔地抬起空洞的眼眸，却发觉那温暖离自己越来越远。
眼前的景象被逐渐清晰地光柱取代，她木木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颗颗汗珠滴落在地上，仅存的力气支撑不住躯壳，白离依稀感受到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肩，轻轻抚拍着她的背部。
她吃力地抬起眼皮，还没看清周围的景象就被蒙住了眼。
“别看。”
来人抚摸着白离的头，温柔的低喃如清润的水波，掀起淡淡的涟漪，“别害怕，都是幻觉。”
直到被带上特定的眼镜，遮挡着双眼的手才慢慢放下。
这时白离才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地上。
云卿辞半跪在她身侧，一只手揉揉拂去她脸上因为汗水粘黏的发丝，一边给她解释道：“这里是幻系植物区，为了方便研究，植物的根系都是完好的，也有很高的活性。”
“下次进来记得戴上耳塞和桌子上的屏障眼镜，能有效避免进入幻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离不知道瑰终看到了什么，但隐约能从汗涔涔的背部和发凉的四肢猜出一二。
“好点了吗？”云卿辞再次询问道。
白离点点头，心悸感从她出来之后就消散了许多，这些幻觉也没有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见她脸色恢复正常，云卿辞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原是要牵着她的手，却被白离下意识地避开了。
她神色如常地收回手，声音依旧温和：“跟我来。”
白离不明所以地跟上云卿辞的步伐。
绕过昏暗的展览区，乘着悬浮飞行器不过半分钟就到主建筑的顶层，兜兜转转了许久，两人才来到一个密闭的房间。
房间内空荡荡一片，只有一张小型圆桌和两把长椅，圆桌上摆放着一个投影仪。
四周没有窗户，大门自动关闭之后，连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阻绝在外。
忽然房间中心亮起一片光亮，白离转头看去，就见那光亮从桌上的投影仪四射到整个房间的光轨上，最后在前方亮起一块光幕。
云卿辞站在圆桌旁，也回头看着她，示意她过去坐下。
第四人格65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让你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说完, 云卿辞指尖在可触桌面上轻轻点击，她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平静，这一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移到了正前方的光幕上。
光幕上播放的是一个纪录片，右下角录刻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有上百年。
前面大概半个小时都仅有字幕的介绍, 大概记录了一篇名为《人体细胞核DNA的变化与早期辐射的相关性研究》的期刊在帝国横空出世, 论文的结尾引入了人造精神力的可能性, 在帝国掀起轩然大波。
随后长达三十年的研究中, 代号名为“人造神”的项目成功创造出了人造精神力。至此, 帝国精神力领域的研究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随着帝国人造精神力的普及, 联邦却频繁地出现人口失踪事件。为了弄清事情真相, 联邦调查总部多次派人充当诱饵借机潜入绑匪内部，这部纪录片就是在这些极为惊悚的情况下录制并用以定罪的证据……
镜头一半都被遮挡着, 从另一半歪斜的影片中可以看到荒废的囚笼里趴着无数腐烂的尸体, 墙角瑟缩着十几个骨瘦嶙峋的人, 有老有少，最小的甚至还有十岁左右的孩童。
骨头紧紧贴着皮肉, 从窗口洒进来到幽光可以隐隐看出他们破烂衣衫之下的青紫。
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很潮湿，隔着光幕仿佛都能闻到那股令人窒息的腐臭。
一阵踢踏的脚步声踩在水面上, 传来的声音让所有瑟缩的人都绝望地瞪大了双眼，年纪小的更是紧紧缩在周围人的怀抱之中不停发抖。
“咔嚓——”牢门外老旧的锁头掉落在地上, 来人的头颅隐藏在被遮挡的镜头之中, 只能看到他练得精壮的肌肉。
他从携带着的箱子之中拿出来一套器材，手上拨弄着。虽然不太真切，但白离从露出的锋芒中猜测应该是注射器的针头。
随后便是哼笑一声，上前两步一把捞起颤抖的小孩。
“不要……会、会死的……”小孩声音嘶哑, 挣扎着想要从男人手上脱离出来，却被死死地揪住了衣领。
周围人已经完全麻木了, 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仰着头空洞地看着小孩的血液被抽干，最后像一团破布一样被丢在地上。
有人颤着嘴发出木讷的低喃，却在静谧的环境中一字不差地传入白离耳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受罪了……”
男人走近两步，就在这时镜头完全被阴影覆盖，似乎是被人警惕地取了下来，只剩下衣服的摩擦声将一切完全掩埋。
画面只是停顿了几秒又开始另外一段影片，这个纪录片并不完整，由好几个影片片段拼接而来，右下角的日期也不连贯。
每一段影片都不一定能成功地带出来，随着那些影片一同消失的自然还有拍摄者的生命。
但从这不连贯的纪录片中，白离还是看到废弃的囚笼变成豪华的庄园，最后甚至发展成了大型的工厂。
在三层楼高的榨取机器中，连人的骨头都被搅碎混合在脑浆与血液里。
饶是经常与异兽打交道的白离背后都升起一股凉意，呆呆坐着，直到影片结束了两分钟左右身子才能动弹。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似乎是为了平缓不断嗡嗡作响的脑袋，她无意识地询问。
云卿辞将光幕关闭，放映厅内的灯光随之亮起，如白昼一般驱散一切的黑暗。
“上个月有人夜闯藏书馆我就知道是你，很奇怪你搜资料为什么不堂堂正正进来，直到看到日志之后才知道你在调查帝国伪精神力的事。”
话锋一转，她笑得清浅，“不过下次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白家的一切本来就不该对你有所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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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云卿辞便安静地坐着等待白离的询问。
迟疑半晌，白离才斟字酌句地问道：“帝国的伪精神力……你们一直都知道？”
“当然，这并不是个秘密。”云卿辞不以为意道，“不仅白家，京家、罗西家族甚至有些势力的世家大多都知道一二。但这些真相会造成民众的恐慌，所以大家心照不宣，也算是约定俗成的秘密。”
她抬眸对上了白离的双眼，“之前受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一直很惊讶，直到你进入了藏书馆之后我才明白了你回来的目的。虽然不知道你在帝国的边境星遇到了什么，但你了解到的信息应该也不少，只是对伪精神力的好奇也不足以支撑你回来的决心。”
“所以你这次回来应该是对白家产生了怀疑，你怀疑现任米肖在白家，你怀疑白家是幕后主使？”虽然是疑问句，但她语气十分肯定。
白离眼神漆黑，良久像是确定一般问道：“所以白家是吗？”
云卿辞眉梢扬了起来，但不显轻浮，反而有些郑重，“如果白家是幕后主使，砚安绝对就是下一任米肖。如果真是那样，即使是亲弟弟，我也会将他送进审判庭。”
“那种叛国通敌、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畜牲，即使枪毙都是轻的。”
白离盯着她看了两秒。
她不相信白家人，但偏偏对云卿辞抱有信任。
不止是因为云卿辞一直以来的维护。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上校，云卿辞打破了所有人都世家子弟的固有偏见，她怀瑾握瑜、霁月光风，是最受人爱戴的军官。
除非她真的不知道，不然她不会允许这些肮脏的东西玷污自己的绶带和勋章。
白离毫不吝啬地对云卿辞露出一抹笑意，“行，我信你。”
云卿辞眼底荡漾着一丝柔情，不一会又收敛了笑容，“白离，这条产业链延续到今天，不少调查员都折了进去，你应该知道想要探寻事情的真相有多难。我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但我猜测你应该也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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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伪精神力很早就出现了，就像视频里所展现的一样，前几任米肖一直通过取血的方式为帝国提供精神力原材料。不过早在几年前这些取血的据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很少出现人口失踪的新闻，我们猜测这任米肖可能掌握了其他汲取精神力的方式。”
说道这里，白离心中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新的汲取精神力的方式大概就是通过【主宰者2号】，如果是真的，米肖极有可能是高冠清或是兜帽少年。
不过高冠清更像副本的创造者，白离不认为米肖活够了准备自掘坟墓。
可能是兜帽少年。
又或者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也只是米肖的助手。
云卿辞继续说着：“比起之前那些‘前辈’，他更加聪明，即使到现在我们也调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如果你想要探寻真相的念头还没有打消，接下来的行动我希望你能小心谨慎些，至少……别再像之前夜闯藏书馆那样大张旗鼓的。”
白离：“……”
确实有些引人注目。
她低下头开始思忖着要不要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告诉云卿辞。
仅凭她一人很难找到真正的米肖，如果加上云卿辞的帮助呢？
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白离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刚准备抬头那熟悉的眩晕感就开始袭来。
刺眼的白光将她完全包围，随后就像上午那样，顷刻间被一阵黑暗取代。
云卿辞看着白离的头低垂下去，盯着她的发顶看了许久。
大约过了半分钟，对面的人才重新抬起脑袋。
她的鼻尖微红，还在轻轻颤抖着，眼底蕴含深深的恐惧。
瑰终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形中没有缓过神来，一睁眼陡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昼之中。
前方云卿辞正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怯弱，“刚、刚才……”
“我知道。”没等她说完云卿辞就摸上了她的头，眼底流露的温暖光芒像是神秘的湖水一般，“刚才你一定是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情，没关系，那都是假的。”
“这里是……”
“一间休息室。你刚才受惊过度，所以我把你带过来，不记得了吗？”
第四人格67
……
光柱下的身影若隐若现, 白离安静地坐在座椅上，微闭着双眼，没有血色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色的光柱不再晃动, 她这才好似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试探性地站上光柱。
阖着的眼皮都遮挡不住外界的光芒, 她并没有被顶下来。
不知为什么, 脚步变得无比沉重, 白离不得不就近坐在沙发上, 才避免自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狼狈地摔在地上。
但发出的动静依旧引起了窗边人都注意。
“白离？”
白离稍稍应了一声, 静静靠着靠垫，充满了疲惫和虚弱。
环顾四周, 窗外依旧能看到悬浮飞行器, 他们应该还在展览馆内。
京衡觉得白离有些不对劲, 走到她身旁正要询问，白离却先一步开口：“刚才云上校找了我, 跟我说了帝国伪精神力的事，不过她告诉我的你应该也知道。——京衡, 我不信你猜不到我来白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你是觉得白家在给帝国供应伪精神力原料？”
“对，但是这个可能性被云上校否决了。”白离抬眸散漫看着京衡, “你觉得云上校可信吗？”
“可信。”京衡认真地说道：“如果给帝国提供精神力原料的是白家, 他们在克洛斯星进行交易的时候就代表着已经决定了要放弃那颗星球。但五年前的那场战役，云上校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战场。如果真是白家主所为，他肯定会多加劝阻，不会眼睁睁看着云上校赴死。”
白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样的话, 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也不算白来，至少知道了高冠清不像表面上那样，他一定还有些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话还没说几句，她就开始轻微咳嗽起来，身影渐显无力。
京衡立即给她倒了杯水，半蹲在她身前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明明你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为什么还会那么虚弱？上午也是这样，人格切换之后——”
他声音忽的顿了顿。
“你也发现不对劲了？”白离捧着水杯抿了一口。
京衡思忖着，神色愈发沉重，“我看过你人格切换的样子，但从不会像上午那样反应剧烈。”
白离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因为我能看到其他人获得身体的控制权，甚至有时候是我的授意。但瑰终不同，她站上光柱是我意料之外的。”
“她很特殊，有自杀倾向。我之前被确诊过抑郁症，应该就是她。所以我们会尽量避免她控制身体，以免哪天她一个不小心了结自己。瑰终是‘替罪’人格，在她的记忆里，我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好的经历都会在她那里‘备份’。迟宥思之前就和我说过，与白家过多的接触也会让瑰终出现过激的反应并且不受控制地掌握身体。”
京衡：“……是因为你来了白家？”
“有可能……她这些天受罪了。”白离向后靠了靠，“白家既然已经没有嫌疑了，那我也应该尽快离开。”
虽然白离已经做好了决定，一回去就和白家人说明之后离开，却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变故。
她哑着嗓子无力地看向再次黯淡下来的光景，还没有说清自己的目的就被顶下了光柱。
“白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对面的白未城声音特意放低，眉宇中透出的几分温和将一贯的威严取代。
他耐心地看着瑰终，盯着她的发旋，“是不是关于【燎原】副本的事情，记起什么了？”
从【燎原】出来之后，白未城不止一次问过白离和京衡关于副本的事情，但因为白离一直没出现，谢尔他们大多都是漫不经心地回答自己不记得了。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对【燎原】的调查，能将两个S级以上的机甲单兵困在全息舱，甚至丢失部分记忆，白未城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瑰终僵硬地摇摇头，低垂的头颅看不到她的表情，“没有，我……我记不清……”
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声音断断续续。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见瑰终声音怪异，白未城眼中尽是担忧。
就像对待他的其他儿女那样，他条件反射地就要摸上白离的头，却在触上发丝的那一刻反应过来白离对他的疏离，手指僵在原地。
过了半晌又试探性地揉着她的脑袋，看她没有抵触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温声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没关系……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这话。
他终于站在她的身旁，直起的脊背比她还高……
瑰终牙关咬的很紧，眼角莹着的泪珠若隐若现。
她扯动着嘴角，但露出的笑容很空，分辨不出情绪。
她的家人永远都有这种本事……
让她遍体鳞伤、心存怨恨之后，却还是甘愿低头原谅的本事。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稍稍哄几句，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心中的苦涩强烈，像是对她无力挣扎的悲悯，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底滋生的渴望。
衣袖下的拳头缓慢松开，瑰终眼角噙着泪光，嘴唇颤抖，没有声音地懦动。
“白离？”白未城没有听清她的话，唤了一声，“你在说什么？”
瑰终终于从阴影中抬起头来，眼角微红，“有点庆幸……”
“庆幸？庆幸什么？”
“重获新生……”她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白未城思忖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格外轻松，“你想通了？”
他嘴角的愉悦几乎要压制不住，在瑰终的注视之下，垂下了自己的头颅和高傲，“白离，之前我们亏欠了你很多，爸爸跟你道歉。从今以后，我们就放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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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让你在白律军校真正地得到新生。”
瑰终静静地听着，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好像得到了一切，但又好像一无所有……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瑰终的心情也没有平静下来，在窗前看着满天的繁星眼中却黯淡无光，觉得浑身都在发凉，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自己一般。
最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她在黑夜中悄悄离开主楼，坐上了小型飞行器。
……
冰凉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让地上躺着的人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揉搓着自己的双臂。
“嘭——”
那风不知消停地继续刮进屋子里，将打开的门一把关上，发出的声响瞬间将白离惊醒。
“嘶——我怎么睡在地上？”白离揉着僵硬地脖颈，行动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窗外点点星光洒进来，模糊地描绘出屋内陈列的东西。
她扶着墙壁，一边掏着口袋。
什么地方？谁出来连个光脑都不带？！
白离心中将所有人都吐槽了个遍，最后认命地凭借那点星光四处摸索。
越是摸索探寻着，她的动作却越发缓慢，脸色也古怪了几分。
怎么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下一秒，身体先一步找到墙上的开关，轻轻一按——
漆黑的房间立时亮起！
卧槽！
这不是她的阁楼吗？！
她陡然愣在原地，良久才回神，脚步慢慢移动着，指尖滑过房间内的家具和陈设。
“是谢尔？还是商鹤……”
谁大晚上来这里？
白离一步步走着，环视着这个比主楼更为熟悉的地方。
墙壁上有一些刀刻的字迹，是她无聊时留下的笔记。
好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貌似从上了预备学校之后，她就没有回来过了。
不对。
还是来过的，那些家长来学校闹事之后她就休学了一阵，那段时间她就在阁楼里面，每天无所事事。
就像小五销毁之后的每个日夜一般，没有任何人可以跟她交流，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拨动她情绪，漫无目的的，连时间段流逝都感觉不到。
那些记忆清晰又模糊，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白离晃了晃脑袋，摆脱这些怪异的想法，来到常待的书架前。
书架上面林立摆放着数不清的书籍，封面上还有些陈旧——被她翻阅了无数遍。
她随意取下其中一本，就被书页上积攒的灰尘蒙了一手。
白离毫不在意，轻轻翻动着书页，仔细浏览着自己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不自觉轻笑一声，“明明那么简单的东西，之前却怎么学都学不会。”
每页基本都被她折过角，顺着记号就能看到她之前疑惑的问题。
“看来我之前连方信都不如，倒也是去了军校才——”
不对，她不是去了军校之后水平才提升的。
心底渐渐升起一阵凉意。
貌似是从离开白家之后，她在学习上就开始突飞猛进，谢尔也恰好在这个时候被她发觉。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离开了白家之后？
为什么一切都是在那个时候改变的？
无数的巧合却又像是被串联着，牵动着一个真相。
一些没由头的猜想也随之冒了出来，白离登时心跳加速，“啪——”一声将书本闭合。
一抬头，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满墙的刀刻字迹，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房间。
那些笔记从一开始的规整，到后来的凌乱……甚至在墙角还被刻下了几句奇奇怪怪的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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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离茫然地蹲下，摩挲着这些深深镌刻的字迹，却在歪曲的字里行间中看到“救命”与“死亡”交织在一起。
这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墙面一下变得……
“是不是很陌生？”脑海中淡漠的声音响起，白离身体突然僵住，脑子翻转昏旋。
几个深呼吸后，她渐渐平稳下来，“是你搞得鬼？”
“我？”迟宥思的眼瞳冰冷深邃，良久像是嗤笑了一声，“即使这样，你也丝毫不怀疑你自己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离眸光皱缩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你明明可以三系同修，可是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你却一直是个废材？明明是个精神力为B级的普通人，离开了白家之后精神力却开始不断提升？”
迟宥思一字一句地说着，白离脑海中的记忆也跟着涌现。
从维修机甲到设计机甲，从交互师到单兵，她一直在飞速进步着。
可她要是真的有这些天赋，为什么一早没被挖掘出来？
迟宥思继续说着：“包括这些记忆，你难道不觉得陌生吗？你仔细看看你周围，你确定这是你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白离猛地睁开眼睛，墙上的字迹触目惊心，让她不忍继续直视。
“你想说什么？”
光柱下，迟宥思的眼瞳焕着迷离的色彩，也散发着极致的诱惑力。
“我不需要说些什么，毕竟什么话都比不过你的双眼来的真实。”
话音刚落，脑海中就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一样。
惊恐地抬起头，上一秒还觉得熟悉的地方却更加陌生。
她急忙看着书架上的每本书籍，却发现有些书籍连名字都消失在了她的记忆之中。
记忆不停地流逝着，闭上双眼，她连房间内的布局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胸口起起伏伏，光柱也跟着不断闪动，迟宥思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想想吧白离，你想想自己的精神力为什么提升。你一直觉得自己不断提升的精神力和帝国很像，但你仔细想想，难道不觉得自己和谢尔、商鹤他们更像吗？”
“或者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你可以忽略了。”
他靠近光柱，声音小的像是低语，“白离，我不信你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可能——你也不是身体的主人格，你只是取代了主人格的副人格……为什么刻意忽略？难道……你也担心自己并不是主人格吗？”
迟宥思的小声低语却像惊天巨雷一般在白离头上响起！
她再也不能平静了，木木地盯着前方，“不可能……”
“你不相信？——也对，那些记忆在你脑子里待久了，你也认为是自己的。”
迟宥思笑了一声，“毕竟我当时的目的就是这样，让你继承瑰终的记忆，完全取代她。”
“瑰终……”
“是啊，作为你们的一员，我自然要保证这具身体的安全。所以在瑰终有轻生念头的那一晚，我就决定了要为这具身体选定新的主人格。”迟宥思悠悠说道。
“这个人选太好定了——谢尔是机甲单兵、商鹤是机甲师、我有指挥的精神力技能，能够完美控制身体还不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就只有当时和瑰终精神力等级一样的你了。”
第四人格68
“只是没想到你会不负所望进入提尔瑞斯军校, 还成为先锋官，甚至可以三系同修引起白家人的注意，你真是我算漏的惊喜。我之前还一直奇怪你的存在，瑰终为什么会创造一个跟自己精神力等级一样的人格,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她对自己的期待。”
“不可能……”白离小声呢喃着。
她恍然一般地将书架上的书籍全部扫落, 半跪在地摊开书本手指磨蹭着上面的字迹。
不可能, 这些明明就是她存在的证明！
书本乱糟糟地堆放在四周, 白离试图搜集更多的证据, 可随着记忆不断消失, 她甚至连书上的字迹都觉得无比陌生。
一切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屏蔽了一般, 白离毫无生气地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光。
迟宥思看着从光柱退下的人, 眼神中带着耐人寻味的怜悯。
“还是不相信吗？”他走到白离身旁蹲下, 抚摸着她的发丝, 就像下午云卿辞对她做的那样，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轻柔, “这很正常，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离的理智已经支离破碎, 猝然间站起身来将迟宥思一把推开，与他拉开距离。
只是她的力气十分微弱, 没将迟宥思推动, 自己倒是撞到环形桌的边缘。
她已经不能支撑自己，只能虚弱地扶着桌子站立。
即使这样，白离的目光也十分坚决笃定，“记忆是你做的手脚……你在骗我……明明那么真实, 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情。”
迟宥思似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你确定那些都是你经历过的事情？”
“你仔细回想一下, 记忆里的人真的是你吗？”
纷纭的往事在白离记忆里闪过，离开白家之前的记忆早已变得十分模糊，能想起来的过往只有在联赛中回忆起来的几个片段。
迟宥思单片眼镜上的金属框架还反射着白光，称得他模样更加斯文，他气定神闲地等着白离回忆，说话的语速也极慢。
“我一直觉得人格是很神奇的事情，我们拥有相似的外貌，共享同一具身体、同一个身份。可就是这样的我们，却完完全全不一样——我们精神力都高低不一，连看到同一片日落都有不一样的心境，只要稍稍观察，就会发现我们的区别。”
“就像李典的那个副本，瑰终知道斯温德勒背叛了她之后，会崩溃、会绝望……但你跟她不一样，你不在乎斯温德勒有没有背叛你，你甚至冷静地跟她进行交易，就像生来就没有感情那般。”
“对于白家的冷漠和无动于衷，你跟瑰终的反应也截然不同——你甚至能主动与白未城断绝关系，搬到了一颗籍籍无名的星球重启自己的人生，当时我就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抬步走上前，单手撑着桌子弯腰附在白离的耳边，腔调拖得长长的，像是闲聊一般：“记忆里的……一直都是她，你跟我一样，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白离眼前发黑，她欲找出一切能反驳迟宥思的证据，但却发现——
她从未在记忆中存在过。
绝望将她的内心全部充满，化作利剑带来尖锥般的疼痛。白离木然地靠着桌子，一寸一寸慢慢滑下。
她静静地呆坐着，没有崩溃地嚎啕大哭，声音甚至冷得森人。
“那我是谁呢……”一声低语，像是在问迟宥思，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记忆里的都是瑰终，那她是谁？
她在成为白离之前……是谁？
迟宥思一怔，显然也没有想到白离会问这个。
看着白离一贯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他眼球也跟着一缩，仿佛又看到了一个跟瑰终一模一样的人——一样孤身立于深渊之中的人。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所有的情绪，许久才平淡地开口：“你是谁不重要，我们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不重要，我们本身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
他轻轻搭上白离的肩膀，像是安慰一般：“好孩子，你帮助了瑰终，作为报酬，我会将这些记忆送给你，你依旧可以叫白离。你不用再去计较之前的过往，这些便是你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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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从前……
白离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回答迟宥思的这句话了。
一个晚上，她就被迫接受了她只是一个傀儡的事实。
她是一个空心的容器，填充她的一切，都属于另外一个人。
“白离，我只有一个要求，就算是我的私心。”迟宥思半跪下来，不复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眼神中带着乞求。
他脊背弯曲着，卑微地放缓了声音，“我真诚恳求你，让给她，行吗？”
白离睫毛微微颤动，敛下的眼眸中看不到神采。
“你拥有她的记忆，那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你应该能体会到她的绝望。”
“你不在乎的白家，是她求之不得的。”
“……给她一个从深渊里出来的机会。”
“我保证，她的存在不会对你造成过大的影响，你可以像谢尔一样、可以像商鹤一样。”
“白离，我连她的名字都让给你，现在她就只剩下这具身体，她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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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白离几乎听不见迟宥思的声音了，她的思绪已经停止，大脑重复播放的记忆不知是属于瑰终的还是属于她的。
她心底的情绪就像是激荡过后的水波，一片平静。
脱力坐在地上的白离身影显得无比单薄，迟宥思几乎不忍继续看下去。
以白离现如今的身体状态，就算不答应他也可以让瑰终完全取代白离。
但他还是执着地想经过白离的同意，算是给她的最后一点尊重。
白离抬头望着光柱，还是想以往那样，一眼看不到头。
她笑了笑，笑得十分坦然，看不到任何的心酸，眼底也没有任何的光彩。
“好……”
*
京衡早就将行李收拾好了，就等着第二天顺道和白离一同离开，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出来的是瑰终，他只能继续等待白离出现。
一连好几天京衡都没有见过白离，就连谢尔和商鹤都极少出现。他没等来白离和白家的告别，反而等来了白家主让白离和白律军校共同训练加以磨合的消息。
瑰终独自站在训练台外，看着白砚安在控制台旁边设置对战模式，头重脚轻地晃了几下，双膝软绵无力。
她的精神力只有B级，不仅如此，预备学校期间，在李典的特意“关照”下，她每节机甲对战课和搏斗课都是单方面挨打。
不需要几个回合，只要放出机甲就能发现她的异样。以她的精神力，一进入白瑜就会自爆。
瑰终不是没有想过让谢尔替换上来，但她的精神力不足以维持她在意识空间内自由行动，她跟其他人格也无法做到无障碍交流。
要是她退缩了，这具身体就会立刻晕倒在地，随后又会引来一场轰动。
第四人格69
“你也会用长枪？”身边猝不及防有人发出声音, 瑰终被吓了一跳，一回头，顾风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顾风耀一脸懵逼，“你干嘛呢？我可不是故意要吓你, 是你自己没有看见我。”
瑰终不自然地将头发挽到耳后掩饰自己的尴尬, 摇了摇头。
“怎么不理我？诶……之前的事……对不起啊。”
瑰终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就见顾风耀一手插着兜一手挠着自己的头发, 眼神根本就不敢与她对视。
等了许久都不见瑰终回话, 顾风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干脆转身侧对着瑰终, 声音沉闷，“就……就上次在李典副本说你父母不尽责那事……”
这是在跟她道歉？
为什么呢？
瑰终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道歉……是因为我爸是白家主吗？”
顾风耀头挠得更厉害了, 几乎要将头发给薅没, “……就、就当是吧……那啥，我是真不知道你姓的是这个‘白’……不过说这话主要是因为一时嘴快, 毕竟你当时还是提尔瑞斯先锋官，不管你爸是不是白家主, 我绝对没有故意要侮辱你父母的意思啊。算了……说什么都没用，你要是要告诉你爸妈我也认了, 但之后朝夕相处的, 可千万在你哥面前给我说点好话啊！”
“……他们不会在意的。”她等了十几年都没有等到过家人为她出头的日子。
瑰终的声音很小，被完全淹没在隔壁训练台的打斗声下。
“你说什么？”
瑰终压下眼底的悲凉，冲着顾风耀微微一笑，“我是说……我没有放在心上, 你放心。”
“那就好。”顾风耀松了一口气，看着一贯怼人的白离都觉得十分顺眼。
他杵了杵瑰终, “怎么感觉你最近变了，态度变了好多，温柔了不少——”说到这他险些要把舌头咬断，“当然，你、你以前也挺……温柔的……呵呵”
他干笑了两声，却发现瑰终完全没有理会他，目光讷讷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聚焦在哪。
怎么回事？
他又说错话了？
白离怎么不理他？
顾风耀蒙圈过后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坚定，他就不信他的执着打动不了白离！
“你们提尔瑞斯对我们白律军校了解多少啊？我们的先锋官里面，你好像只跟我对战过，就那次……”顾风耀的嘴巴上下合动，手舞足蹈忙得不行，没有发现瑰终垂下的双手都紧了紧。
“……不过其他人你还没了解过吧，那个使长枪的是任浅，你可别看他现在动作挺漂亮的，等会你就知道了。喏——”
顾风耀朝着任浅那边努努嘴，瑰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白星竹一脸严肃地走上训练台，“都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这个地方出问题呢？”
“哈哈……任浅每次出枪都会把弱点暴露出来，天天被指挥和主先锋骂。”顾风耀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星竹训斥任浅，“幸灾乐祸”四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白星竹表情淡漠，指导任浅出枪的时候稍一使力，长枪森冷的肃杀之气就从周身散开。
他的眼神严厉冰冷，却又融进几分狂妄不羁，年少英姿恰似最灿烂的骄阳，耀眼、璀璨……
瑰终呆滞在原地，却觉得自己是连尘埃都能压死的蝼蚁，无处遁形。
注意到两人的视线，目光在触及瑰终的时候白星竹明显一怔，又像是不经意的轻轻一瞥，随后带着慑人的视线直射顾风耀。
“顾风耀，你笑什么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过来训练！”
顾风耀双手原本舒适的环在胸前，听到自己也被骂瞬间站的笔直。
为了避免主先锋一直将矛头对准自己，他灵机一动躲在瑰终身后。
“星竹，不是说要和白离一起训练吗？我正在跟她商讨方案呢，我、我要跟她一组！”跟白离一组最好，有白离在前面挡着他也不至于被打得太惨，也不用担心被主先锋当成后腿！
顾风耀只要为自己的机智拍案叫绝！
恰好这时正中央的训练台上红蓝交闪处于准备模式，其他人也停下训练走上前。
白砚安从控制台上下来，“还像之前那样，分成两组，每人选择三样武器，期间可以用自己的机甲，坚持到最后的那组获胜。——京衡，你也和我们一起吧。”
所有人看向京衡，只见他微微颔首，“好。”
众人随着白砚安落下的话音纷纷移动，场上的阵势已经出现分晓。
任浅和陆迁一左一右站在了白星竹身侧，乔子昂和克里斯移动到白砚安的身后，顾风耀一直在瑰终身边没有动过，京衡则是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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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白砚安宣布分组，顾风耀首先叫嚷起来：“诶！指挥和主先锋不能一组！不然都不用比了。”
陆迁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指挥、主先锋、白离都不能分到一组，都是一家的。”
瑰终颇不自在。
白星竹原本都打算走瑰终那边去了，听到陆迁这话也压下了自己的心思，心中不禁暗骂顾风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砚安也瞥了顾风耀一眼，淡淡开口：“那你想怎么分？”
见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顾风耀高兴的不得了，一手拉着白离，大着胆子一手拉过白砚安，“这还不简单，主先锋3S，白离和我都只有2S，指挥跟我们一组最合适。”
不等其他人抗议，他率先开口：“那为了公平起见，京衡就给你们了。”
虽然之前碍于军校的面子，他表面上一直说白离没啥实力，但心里可是门清儿。
白离能在第二次联赛中把自家指挥和主先锋一起干掉，这含金量可不比各军校的主先锋低啊，再加上自家指挥这个bug，那自己岂不是躺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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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京衡，顾风耀没有跟他正面对上过，心底还是比较站白离。
表面上看挺公平的，2S级的白离和4S级的白砚安一组，3S级的京衡白星竹一组。但白星竹心底却有些不满，对战中的合作可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我也可以跟——”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砚安打断，“可以，就这么分吧。”
顾风耀心中暗喜，完全没有注意到白星竹凛冽的目光，招呼着其他人：“那你们都跟谁？”
任浅和陆迁还是没动，倒是克里斯和乔子昂随着白砚安站的离白离更近了一点。
顾风耀的得意洋洋简直要掩饰不住了，“那就开始——”
“等等——”陆迁慢悠悠截下了他的话，“你们那有指挥，五个人不太公平吧。”
顾风耀小心思被看穿，说话都磕磕绊绊的：“那、那你们实力……都不低啊……”
他梗着脖子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白砚安平淡开口：“克里斯，你过去。”
“哈？！”
不止克里斯，顾风耀都蒙了。
克里斯在先锋官单人赛中就战胜了安清羽拿到前十的席位，当初可是被指挥亲自选出来的，他要是过去了，那还玩啥呀？
比起顾风耀的石化，克里斯只是愣了一秒，便回答道：“是，指挥。”
顾风耀不舍得看着克里斯离开，那目光竟像是看着自己即将奔赴战场的情人，让陆迁都恶心的打了个寒战。
第四人格70
两支队伍站在训练台的两侧的控制台上选择自己的武器。
顾风耀远远望着对面的队伍, 无奈的摇了摇头，选了自己惯用的武器之后就凑到瑰终旁边。
“白离，你可要好好打！……咦，你怎么还不选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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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闻言也看向瑰终, 他们早已选好自己武器, 很好奇白离会选什么。
之前她在用星烁的时候用的是麒麟刺, 之后机甲换成了白榆, 惯用的武器也就变成了飞刀, 这个举动让其他人一直琢磨不透。
一般人就算换了机甲也不会换自己的武器, 他们的招式大多也都是配合着武器来制定的。
但可以看出白离惯用刀剑, 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出入。
瑰终刚缓过神来，心如鹿撞, 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人注视的目光让她更加紧张, 白玉般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缩了缩, 在顾风耀的催促之下着急忙慌的选了三个。
“鞭子，粒子枪还有激光炮？……看不出来你还会用鞭子。”顾风耀看着她的选项说道。
白砚安也低声开口：“家里仓库有一条上好蝎尾鞭, 你要是会用鞭子，可以拿去。”
瑰终无措地抬头, 满脑子想着拒绝的措辞。
她哪会用什么鞭子？只是面对一大堆不熟悉的武器随意选了三个罢了。
“不过粒子枪和激光炮是不是太合适？子弹有限，而且可能跟不上速度。”乔子昂单手掐着下巴说道。
瑰终闻言立即手忙脚乱的寻找屏幕上的取消键, 将激光炮换成了其他的武器。
“长柄钩？”顾风耀疑惑的嘟囔了一声。
瑰终犹犹豫豫的点下确定, 此时，光幕上的倒计时也没有再给她后悔的余地。
……
“爸，妈。”
白未城正将切好的水果递给云舒，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余光恰好看到云卿辞走进客厅, 眉目完全舒展开来。
“卿辞。”他示意云卿辞坐下，慢条斯理地抽出湿巾将手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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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开口道：“白离答应要回来了, 我想让你这几天多关注一下她的训练和精神力的状况，也好方便给她制定训练计划。”
此言一出，云舒拿着叉子的手一顿，水果都掉到了盘子里。
云卿辞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要去白律军校？”
所有人都知道白离“回来”代表什么意思，这是打算从心底接纳他们。
但云卿辞的语气中依旧带着质疑，“是她亲口说的？”
云舒也惊讶地看向了白未城，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白未城悠然道了一句：“放心，是她亲口答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着两人的表情，他也沉默了一会，“……之前是我们亏欠了她的，没关系，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可以好好补偿她。——卿辞，白离跟你的关系比较好，以后多开导开导她，也多多注意一下她的精神力，我总觉得白离的精神力不是检测出错那么简单。”
云卿辞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想立刻就去找白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我先去看看白离，她应该在训练室？”
“嗯，我让砚安他们跟白离一起训练。”说着白未成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袖，“你等会，我和你一起去。”
云舒笑意温纯，柔声开口：“那我也去吧，白离回来我还没见过她训练的样子呢。”
白离回来之后云舒也一直想着跟这个小女儿拉近关系，但白离却一直都是疏离冷淡的模样，让她也不知道如何接近。
现如今白离同意回来，她也想着主动一点，消除她们之间的隔阂。
……
“靠！陆迁你来真的？下手这么黑！”顾风耀咬牙抵住陆迁踩在自己刀片上的脚掌，大声骂到。
那刀片都被陆迁踩出了一个坑！陆迁真该减肥了！
陆迁双脚猛然绞动一脚踹向顾风耀的头，“你现在又不是跟我们一组的，打你怎么了？”
说罢他另一脚还打算踢上顾风耀的肩膀，却被顾风耀反手钳制住。
他回头朝着瑰终的方向大喊：“白离，快动手啊！”
瑰终此时已经自顾不暇了，她满脸惊慌地看着自己对面的京衡，颤抖的双手连粒子枪的扳机都扣不到。
京衡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而却与瑰终擦肩而过，去对付她身后的克里斯。
顾风耀见白离那边已经没了对手，面上一喜，一只脚绕到陆迁的右腿前缠住，双手抱着陆迁的腰部，“好机会！白离，快朝他的能源灯开枪让她出局！”
陆迁双腿拼命摆动着，胸前的能源灯也跟着晃动。
但这对顾风耀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白离的枪法准头他还是亲身了解过一些的。
“快点啊！”
他又对着瑰终喊了一声。
周围的人早已加入了混战之中，只有瑰终是能空出手的，但她举着粒子枪怎么也发射不出子弹，双臂战栗得目标靶来回移动。
在顾风耀的催促之下，她闭着眼朝着前方开了一枪，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
随后就是尖锐的尖叫声，“卧槽！白离你射我干啥？！”
顾风耀制住陆迁的手臂被瑰终的粒子弹猛然一击，即使他快速躲避开来右手还是又疼又麻，陆迁也得空乘机脱离顾风耀的控制。
与此同时任浅默契地绕到白离后方，长枪上的白刃直冲白离的后脑勺！
顾风耀以及抽空看过来的乔子昂都屏住了呼吸，可他们离白离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去救她。
就在这时刺向她后方的寒厉刀锋却猝然停下，瑰终惊恐回头，就见“哐——”一声长枪掉在地上，陆迁整个人呆滞在原处。
他恍恍惚惚地摔倒在地，他的身后露出了一直处于训练台边缘的白砚安。
顾风耀的着急被喜悦之情取代，“幸好有指挥！果然指挥在这里面就是个bug！啊——”
他的机甲另一只手臂被陆迁削下，驾驶舱内部也不断冒起红光。
“陆迁，咱还是不是兄弟了？！”顾风耀一边怒道，手指也不停，光芒盛起的一瞬间机甲也被替换下来。
此时他还不忘提醒瑰终，“白离，你要是用不惯全息机甲就换成你自己的，不然我们就得玩完了！”
要是真的白离现在可能早就操纵着白榆飞身而上了，可是现在这具身体里的芯子是瑰终。
白砚安此刻也顾不上他了，正因为他刚才调用了精神力技能，白星竹兴奋地大喊了一句：“我哥用了精神力技能，趁他现在还在冷却时间，都去攻击他！”
白星竹那边的人听到这话眼睛都放光了，一个个连对手都不顾了，势必拿下自家指挥的人头！
乔子昂奋勇向前直冲而上，绕过瑰终扯开白砚安，一手持着刀横在面前！
乔子昂、白砚安、瑰终正好位于白星竹他们之间，被一个包围圈围着。
第四人格71
白星竹一上训练台就将兄弟情义抛之脑后, 哪里还记得白砚安是他哥哥？眼见白砚安被乔子昂护在身后，对着乔子昂的手腕反手提撩一切！
一阵电光呈碎星状几乎要迸射到白星竹脸上！他再次朝着乔子昂的腹部横切，刀法又快又准，只一下乔子昂腹部深处的精神脉络就被切断。
在乔子昂躬身之时, 京衡就一把箍过白砚安的颈部！
卧槽！他家指挥！
顾风耀心下一着急, 从陆迁胳膊底下钻出, 一个飞扑抱摔就要拥上京衡。
京衡反应过来, 松开白砚安飞身躲避, 跃到顾风耀背部提着剑就是一个戳刺穿心！
“卧槽！这么快！”顾风耀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被刺穿, 疲惫地躺在地上。
能源灯一直被护着, 现在还闪烁着光芒。
京衡杵着剑，单手正要挑灭, 结果顾风耀翻了个身将能源灯护在身下。
“嘿嘿, 京先锋, 给我留点面子。”
京衡懒得跟他扯皮，跨过他直接对上乔子昂。
看着视界中瑰终和白砚安轻轻松松就被制服, 顾风耀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一定是脑子宕机了！
他一脸悲壮地移开眼，不忍直视自家指挥和白离的惨状, 一转头却发现白未城他们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训练室，现在正在训练台的外围看着他们！
所以说他刚才的狼狈样全被看见了？！
白未城目光在训练台中央流转, 没有看向迅速被制服住的白砚安, 而是注视着连粒子枪都拿不稳的瑰终，眉心微跳有些不解，“她这是……”
克里斯一直揣着谨慎观察着瑰终，在联赛期间他反反复复把白离的视频看过无数遍, 知道这人会突然爆发，所以只是提着长枪将白离和白砚安分离开来, 也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举动。
连连扣下扳机的手指发凉发白，在察觉到子弹已经被耗尽的那一秒瑰终惊得差点将粒子枪丢到地上，幸亏及时反应过来才抓住这可以唬人的武器。
可惜还是被克里斯发现了不对劲，他单抡起长枪一个侧蹬腿将瑰终绊倒，借着她站不稳身体前倾的间隙长枪自下而上刺穿瑰终的腰腹！
那么快就要结束了？
白星竹还从没那么轻松地赢过，眉峰微扬，毫不客气将亲哥的能源灯给灭了。
同时京衡也轻松地让乔子昂成功出局，陆迁和任浅则是提着武器站在一旁观看。胜负已成定局，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加入。
顾风耀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双手捂住眼，觉得这场对战结束的太快了。
他胸前的能源灯还发着微弱的光芒，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克里斯收力准备将插入瑰终腰腹的长枪拔出，顺势刺碎她的能源灯，可就要收枪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枪头被一股力量钳制住。
枪头开始微微颤抖，到最后震颤的更加厉害，与钢甲相撞发出铿锵声。
一阵不好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下一秒那埋着的头颅却陡然抬起，机甲眼睛泛着蓝光看起来十分森冷。
“克里斯，让开！”耳边白星竹的声音响起，但长枪却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
他索性飞身搂住对方的腰部，双脚踩着石柱上往前狂奔！
谢尔双脚都滑出了火星子，眼疾手快的从武器栏中调出长柄钩，长长的钩尖将克里斯头上的钢甲给钩下一块！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曲腿拦挡住克里斯的步伐，用长柄钩侧边的刀锋直接锁喉。
白光乍现间，精神主脉络崩断，克里斯甚至连疼痛都没有感受到就与机甲失联了。
谢尔没有丝毫停歇，电光石火间已经闪身到陆迁跟前，一掌拍碎了他的能源灯！
随后在任浅飞身冲上来之时又抵住了他的头颅。
机甲靠在石柱上，陆迁在驾驶舱内拼命操控着控制台，但头却像是被钉在了石柱上一样。
他惊讶的看着对面的机甲，仿佛能从那蓝色荧光中看到瞳仁，又从瞳仁间透视到坐在驾驶座上凛然不容侵犯的单兵。
待机甲双眼完全暗下，谢尔又想一头狮子一般，将危险的信号传递给训练台中央的白星竹和京衡。
由于机甲单兵的本能，白星竹心下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狂烈的风骤然升起，他自暴风而至，几乎看不到身影！
恰恰是在这是，谢尔已经能明显感觉出身体的力不从心。
视窗下角的精神力能量条已经处于警戒线之下，警报声扰的她连外界的声音都听得不太清晰，在只能通过听声来判别白星竹方位的此刻无疑是致命的弱点！
视窗的目标靶在一定速度之内扫描出存活的机甲，趴在地上的顾风耀赫然被着重标明出来。
“趴着的那货，过来！”说话间谢尔猛然感到自己背部受到了沉重的一击！
顾风耀愣了一秒才发觉谢尔说的是自己，赶紧爬起身上前就要帮忙，却在刚要靠近谢尔的时候脚下一绊！
一根鞭子不知何时缠住了自己的双脚，而他此时瞪大了眼。眼见自己直接撞上白星竹，对方手上的刀擦过自己的能源灯，他连呼吸都停滞了！
千钧一发之际，谢尔恰好出现在白星竹身后。
她长柄钩使得极好，一点也看不出是首次使用的武器，掌握好方向直接一击毙命！
身下的机甲彻底不动弹了，顾风耀这才发觉谢尔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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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怒道：“白离！你居然拿我当挡箭牌！我们是一伙的你不知道吗？一点情义都不顾？”
“别拿道德束缚我，瞎逼逼什么？你不是没出局吗？”
顾风耀这才想起来什么，低头看自己的能源灯，又看了看谢尔的能源灯。
二比一！
他们俩对京衡！
这不是赢定了？！
正当他摩拳擦掌打算攻击京衡，旁边的谢尔却收起了机甲。
顾风耀：？？？
“你干嘛呢？还没结束呢。”他凑近谢尔说道。
谢尔却只是扫了京衡一眼，也不动手。
这家伙帮他们不少，她可以给他这个面子。况且她精神力已经耗尽，想要再让一个京衡出局简直难上加难。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这货是4S级。
顾风耀一脸恨铁不成钢，正要自己动手，却见对面的京衡也收起了机甲。
“我认输。”
顾风耀：？？？
前方的光幕不断闪烁跳出各人有效攻击书，所有人都仰头注视着光幕。
京衡却向着谢尔的方向走了几步，因为离得远，没有人发现两人的动作。
“白离怎么没出来？”
谢尔正操作着光脑，闻言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不打个招呼就直接问白离，一点礼貌都没有。”
她的精神力一点点消失，本就郁闷的心情一想到自己在受人牵制更加不爽，连打字的力度都变得格外有力，“白离白离，别找她了，她出不来。连身体都让出去了，——啧，也不见对我这么大方。”
京衡皱了皱眉，“你说白离——”
身体内的精神力被另外一股力量给掩盖，光柱也在眼前若隐若现。
谢尔直接打断京衡，“不说了，我又得走了。你看着瑰终，别让人欺负她，下次再跟你说白离的事。”
耳边被顾风耀喜悦的呐喊声充斥着，京衡看着旁边的人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又换上了一贯的茫然与怯弱，看着那个灵魂享受着不属于她的称赞与夸奖。
瑰终看着手边调成私人模式的光脑，上面的几个大字印入眼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本事就像白离一样保护好自己，别总是让我出来解决】
……
“我只是让她还给瑰终她应有的一切而已，不对吗？”
迟宥思坐在座椅上，对旁边两人连声质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商鹤原先的义愤填膺一下熄灭，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对啊，这些本来就是属于瑰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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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什么对？”谢尔惊怒的声音响起，一掌拍在桌子上。
一看到迟宥思这幅欠揍模样她就手痒！
“你一开始让白离出来就等于将身体送给白离了。她接受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自己熬过那段时间，想办法从白家出来，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上先锋官，连白家都是因为白离才改变态度。结果现在你看她生活好了就让瑰终过来享受一切，还说这是瑰终应得的？什么道理？”
第四人格72
“真龌蹉！”谢尔毫不掩饰眼底的蔑视与鄙夷,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自己主宰一切？”
迟宥思一贯镇定点脸上都出现了裂痕，眸若寒冰，“我只是让一切归为原点而已。”
他漠然矜贵的模样反而让谢尔脸色更为紧绷，眼底都升起一股火苗, 瞬息之间就闪到迟宥思面前。
整齐的衣领被谢尔紧紧攥在手心, 她的力度几乎要将迟宥思提起来, “别在我面前扯物归原主那一套, 我可不像白离, 我没有道德, 已经在我手上的东西……就别想拿回去。”
声音越到后面就越发冰冷, 谢尔抓着迟宥思的领带向下一扯，在迟宥思与她对视之前先移开视线。
迟宥思眼中含着戾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领带上的褶皱抚平, 嘴角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你真奇怪，无论白离和瑰终谁当主人格, 对你来说都没有区别。哼——怎么白离没急，你倒先急上了。”
“说到底这具身体的主人格是瑰终和白离, 这是她俩的事情，不就应该由她们来决定身体的主宰权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慢条斯理的声音之后是一片沉寂, 剑拔弩张的氛围在这一刻似乎悄悄发生了改变。
坐在对面的商鹤身上的闲散消散, 轻敲扶手的手指停了几秒。
谢尔嘴角似乎也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步走到迟宥思身后，注视着光柱的目光也灼热起来。
“你说得对……”辨不出喜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听着谢尔突然改变态度的语气, 迟宥思有几秒的凝滞。
只听见谢尔继续说道：“这具身体要如何当然是主人格说的算，不过……谁是主人格也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迟宥思凝着眼猝然回头, 动作一顿。
谢尔眼底的欲念不加掩饰，赤裸裸展现在他面前，“大家都住在这具身体里，凭什么她占主导权？我只奉行一条——谁强谁就掌握身体的控制权。我这句话，无论是对瑰终还是对白离都是一样的。”
迟宥思嘴角抿直，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眼瞳蛊惑深邃，几乎要让与他对视的人陷入虚无之境。
早就摸清了他的习性，谢尔捏着指节示威，随后一脚将迟宥思连人带椅踹开。
来来回回就这个招，谢尔都腻了。
迟宥思“蹭——”地站起身来，薄唇吐出两字：“休想！”
谢尔挑衅地扬起眉毛，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又慢慢隐藏于黑暗中。
嚣张的声音回荡在意识空间内：“想不想由不得你决定，谁还不是个4S级了？”
迟宥思白皙的手骨节凸起，气得面色冷峭。
一场闹剧结束，商鹤像是看了一场极精彩的表演，抻抻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正要返回小黑屋就听见迟宥思的声音响起，“商鹤，能不能给瑰终做一台机甲。”
商鹤讶异回头，迟宥思继续说道：“你想要什么材料我都可以给你拿到，其他的条件也可以商量，只要你给瑰终做一台符合她等级的机甲。”
“为什么要我做？以白家的资源财力，那些机甲师怕是上赶着给她做机甲。”
“能将B级机甲发挥出S级的实力，只有你能做到。”迟宥思说着，“星烁一开始就是你特意为了适应我们等级的多样性而制作的。”
“我确实能做到，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再做一次？”
迟宥思反驳：“不是白做，我说了我会给你报酬。难道你也在乎主人格是瑰终还是白离？白离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虽然你这事儿做的确实挺不道德，但细想之下，瑰终还是白离对我来说确实也没有什么差别。”商鹤轻描淡写道：“而且白离的机甲可不是我帮的，她自己就有机甲师的天赋，她一开始的B级机甲就是她自己改造的。”
既然一视同仁，他连白离都没有帮，凭什么帮瑰终？
“至于报酬……”他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谢尔倒是难得聪明一回，也提醒了我。——如果你能拿主人格当成报酬，我当然乐意之至。”
迟宥思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主人格只能是瑰终。”
听着迟宥思笃定的语气，商鹤却笑了，“你难道就没想过成为主人格？”
“迟宥思，没有什么是注定的。我们既然诞生了，就代表我们跟她拥有了同样的权利。你这么清醒的人怎么就想不通呢？你那么帮助瑰终，等她找到了自我的时候，你觉得我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双手撑着桌子，眼底的野心掩盖不住，“你这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你在帮助她毁灭自己。”
商鹤的心思呼之欲出，这是迟宥思第一次发现这些人格危险十足。
他们一早就对主人格的位置虎视眈眈，只是白离的特殊让他们出现了短暂的平衡。
白离的精神力虽然不强，但她是双修——谢尔一开始需要她改造机甲，商鹤也惧于她的单兵实力。
谢尔和商鹤也能互补，但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一个没武力一个没脑子，也只会是两败俱伤。
只有白离能压制住他们两个。
但现在主人格变了，他的话成为了导火索，主人格的切换让他们潜伏的野心重新显现。
这两个人格无论如何都会让瑰终下台的。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只听见商鹤的声音悠悠传来：“迟宥思，我可不会跟你一起等死。”
……
意识空间内的动静瑰终听不到，也丝毫不知自己俨然已经在危险之下。
看着谢尔留下的信息，她怔了许久，直到顾风耀毫不避讳的一把搂过她的脖颈才回过神来。
“白离，没想到你还挺牛逼的。”顾风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居然能打败星竹……虽然你的手段有些不光彩吧，但我们居然赢了！”
白星竹一转眼就看到顾风耀的动作，一脸不爽的走过来将顾风耀推开。
顾风耀浑然不觉，还在傻呵呵的欢呼，涌上来的人将他挤到了最外围。
这突如其来的肯定让瑰终心底反而有些怪异，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后方的光线被遮挡住，喧闹声也立时安静下来。
瑰终茫然回头，视线却与云舒温柔的目光相撞，她的思绪仿佛陷入了一团乱麻，身体也无法动弹。
妈妈从来不会这样看她……
眼中的骄傲和亲昵都要溢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瑰终深深沉沦其中，但下一秒却因为云舒的话语猝然惊醒。
“2S级的双修，不愧是我女儿。”
瑰终感受不到云舒的抚摸，只觉得五雷轰顶，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瞬间破碎。
她终于知道那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们不是在夸她，他们眼底看到的也不是她。
心里像是突然塞进了一团棉花，酸涩的感觉掩在鼻腔里。
他们口中的“白离”不是她。
为什么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字已经不属于她了？
白律军校的军校生没有察觉到瑰终的异样，白家人也只当她是在介意过去的事情，心情更是复杂。
乔子昂看着白星竹被刺穿的机甲啧啧两声，“用全息机甲都能到这种程度……这要是换上白榆，得凶狠成什么样啊？”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打败他们的只是全息机甲，围着瑰终的身影都后退了半步。
“白离，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机甲？”任浅好奇道。
这话倒是让白星竹想起了与白离对谈的当晚，没等瑰终开口率先问道：“是机甲还没修好吗？”
“你机甲坏了？什么时候？”白未城问道。
瑰终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含糊过去，“回来之前就已经不是很灵活了。”
“这有什么的，白离不是会修机甲吗？”顾风耀的声音穿过人群，一下子又让瑰终陷入了窘境。
“虽然你会修，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士比较好。”云卿辞柔和道。
专业？
没人比她更专业了吧？
顾风耀直接开口：“卿辞姐你不知道，白离的技术——”
“我知道。”云卿辞打断他，继续跟瑰终说：“但机甲是要带上赛场的，你也可以跟设计院的机甲师再研究研究，把机甲改造得更好。”
白未城突然意识到还从未给白离定制过机甲，就连白榆都是从提尔瑞斯带过来的。
愧疚感猛然升起，不待其他人说话，他一口决定道：“白离，明天我们一起去设计院给看看机甲，你姐姐说的对，这种东西不能不仔细。”
*
第二天白家人就带着瑰终一起前往设计院，顾风耀原本也想同行，但他昨天的“不良”举动被白星竹记下了，一早就被勒令前往训练室训练，还连带着其他人一起。
京衡则是被顾风耀拦下了。
白离好歹将来也是他们白律军校的人，京衡万一打探到了白离机甲消息之后针真对她怎么办？
机甲设计院分院位于白律星最繁华的地段，里面聚集的都是天赋斐然的机甲师和机甲交互师，一张机甲设计图就是天价。
除了给军队设计机甲，设计院也有自己的商业链，所以有些人脉与金钱的家族也会邀请设计院的机甲师帮忙设计机甲。
当初李典就是因为拥有一台设计院设计的机甲而被老师高看。
如今瑰终终于有机会踏足这个地方，一个上午都是飘飘然的，感觉在梦中一般。
这个地方普通人进不来，白家却像是在自己家里的工作间一般，白星竹看到合适的更是直接上手！
接待他们的人似乎也是个高层领导，此时却殷勤地跟在白未城和云舒后面，脸上堆着殷切的笑容。
“星竹，下来。”白砚安见白星竹又自作主张爬上其中一台展示机甲的驾驶舱，命令道。
“没事没事，喜欢就玩玩。”那领导亲和地说，完全想不起之前有人只是碰了一下这些机甲的护盾就被他冷声呵斥。
招呼完这两个小领导，他又忙不迭问着白未城：“是哪位的机甲还需要改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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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砚安和白星竹的机甲每月会定时送来检查和升级，他也想不到会有谁对白家不上心，在机甲上出差错。
而那位云上校隶属军队，机甲的改造维修也走的是军官的流程，谁敢跟军队作对？
眼下似乎也就只剩下中间的那位……
“是她，”云舒将瑰终推出来，“她的机甲坏了，麻烦给她修一修。”
白离可谓是火遍了全联邦，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那领导一看到瑰终的脸就哑然了，一时仿佛嗅到了惊天秘闻。
白离。
怎么之前没发现她也姓白呢？
领导心底暗叹世家水深，面上却丝毫不显，正要应下就听见白未城开口道。
“之前的机甲就不用了，重新给她换一台。”
提尔瑞斯军校的机甲再好，在白未城心底也比不上白律军校和设计院。既然白离同意回来了，当然什么都得要最好的。
“没问题，白离同学喜欢什么样的款式？重型还是轻型？我们这有一些基本的，你挑挑有没有喜欢的，我们根据你的喜好来设计。”领导在社交方面可谓人精，一下子就将重心转移到了瑰终身上。
瑰终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这糖衣炮弹让她晕头转向的，看着一群人围着她选下的机甲纷纷讨论起来，再对比之前的经历，其中的落差让她有点不能释怀。
最让她惊愕地还要属白未城和云舒对她的态度，好像真的将她当成了珍宝一般。
她恍惚地站在人群之外，总觉得人群之中还沾着一个“白离”。
“你好……”小小的声音从身边响起，瑰终看过去，就见一个抱着笔记本的女孩子正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这个女孩刚才就随行在那些恃才傲物的机甲师和交互师身后，貌似是其中一位交互师的助手。
设计院里没有庸才，即使是助手，也是放在四大军校中就能碾压群雄的存在。
“你——”
“你不认识我了？”女孩反问道。
瑰终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在哪段时光里遇见过这个女孩。
“你忘了我，我可还记得你呢。”女孩毫不在意，“之前就在军校联赛的直播中看见你我就一眼认出来了。一开始见你是个机甲单兵，我还有些遗憾呢，毕竟你那天赋不花在机甲构造和机甲交互上就太可惜了，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双修。”
她的五官被灯光镌刻得格外柔和，随后又赞叹一声：“不过放在你的身上，我却一点都不惊讶。”
瑰终还是有些疑惑。
女孩垂着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动作轻柔，像是揣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在她的小心翼翼之下，笔记本的其中一页被她翻开，上面是凌乱又细密的字迹。
她不断翻着，一脸好几页。上面的记录不像是日记，更像是清单。
“当时我还是个从福利院里跑出来的孤儿，刚上预备学校，机甲就被人弄坏了。我拼着给人干了好几天的苦力，手上攒的钱连个机械臂都换不了。”她注视着瑰终，叙述着埋在记忆中很久的往事。
“不过我遇见了一个天才，将我手上的每一分钱精打细算，买来的零件又教我如何组装。我手上的星币不够，她告诉我可以用我那台报废的机甲换一台等级更低的机甲，之后又教我跨级连接。考虑到我的自尊心，借钱给我的时候她还笑着说自己是在进行梦想投资。”
“虽然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姓名，但我还是映像深刻——她是一个天才，就该立于顶端。”
“我把她当成人生的导向，从预备学校毕业之后就直接被设计院破格招收了。”
女孩的眼底隐隐有泪花闪动，抬眸后又是一副自信洋溢的模样，“白离，我一直就想告诉你了，我终于成为了梦想中的样子。”
“你呢？虽然我看过军校联赛，但还是想听你亲口回答。”女孩看着瑰终的眼睛里都带着仰慕。
瑰终定了定神，不想让面前的女孩失望，“如你所见，我现在是提尔瑞斯军校的先锋官。”
“军校的先锋官……很优秀。”女孩虽然是笑着，却没有太过惊喜。
能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掌握跨级连接的天赋，她怎么都想不到白离只是一个军校的先锋官，还是机甲单兵。
“虽然不知道你的打算……”女孩低声道：“但是看到你的改变，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改变？”
“因为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里就是一片空洞。”女孩接着说道，“那种好像一无所有，不知道自己过去，也不在乎自己未来的感觉。不过之前在直播中，你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你的眼底有光、有目标、有方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想这是很好的改变。”
瑰终不了解其他人格，一时也不知道女孩说的是谁。
“白离，我会争取参与你机甲的设计的。”女孩扬着眉，“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
“这台机甲的属性还不够。”白未城评价道。
“您放心，到时候设计机甲的时候我们会根据白离同学的情况来调试机甲的各项属性的。”跟着的机甲师殷勤地附和道。
白未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庞大而坚固的机甲散发着金属光泽，复杂精密的结构让机甲充满力量与威慑，厚实的金属板光滑坚硬，经过打磨的流线型外甲透着机械与科技的美感。
“怎么样？喜欢吗？”云舒问着，“不过这台机甲只是S级，到时候打成品会更加完美。”
她搂着瑰终的肩，看着机甲说道：“只有这样的机甲才配得上我们白离。”
S级……
瑰终似是自嘲一般苦笑着，觉得云舒说的一点都不对。
不是这么好的机甲才配得上她，而是她终于配得上这样的机甲了。
错了。
连她现在也配不上。
配得上的是白离。
是那个应该站在聚光灯下的“白离”。
她眼神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失望，泪水几乎不受控制地就要涌出。
无人发现她的异样，她熟练地垂下眼睑，将泪光遮住。
第四人格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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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设计院回来谢尔就出来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出来的那么顺利。
出来的时候眼眶还是潮湿的，但谢尔也没多在意，随意用衣袖擦了擦就奔向训练场。
虽然脑子比不得白离他们，但谢尔觉得自己在大方向上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有好好训练提高自己的精神力, 才能在主人格之位的争夺中拥有更大的筹码。
为了避免又遇上顾风耀那些人, 谢尔特意选了一个单独的训练室, 连晚饭都没吃, 直到十点才回房间休息。
“你怎么又来了？”
一上楼谢尔就看到了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的京衡, 谢尔不耐烦地推开门, 刚进门半步又转过身将京衡拦在门口,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白离不会出来，你怎么还是阴魂不散的？”
正要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但谢尔视线突然定格在京衡手上拎着的纸袋上。
浓郁的麻辣油香味透过纸袋萦绕在她鼻尖, 让人垂涎欲滴,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京衡顺势扬起手上的纸袋，“看你们都没有吃晚餐, 过来送点夜宵。”
谢尔瞬间扬起亲和的笑意，忙接过京衡带来的夜宵, 一边还客气道：“你看你，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那白离——”
“你放心, 我马上就解决它！我吃了就是白离吃了, 不会饿着她的！”谢尔拍着胸脯保证道。
说完谢尔就打算关门独自享用，但京衡却先一步伸出手抵住门框。
“你之前‘白离把身体让出去’是什么意思？”
看在食物的份上，谢尔十分好说话，“就字面上的意思, 白离把主人格让给瑰终了……”
整件事情她和商鹤东拼西凑、思来想去，猜到个七七八八。现下对京衡, 她也是一点也不隐瞒，揣着温热的食物全招了。
“……大概就是这样。迟宥思也是奇了，居然拥有我们的记忆，还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我们的诞生时间，商鹤当时被吓得脸都白了……啧啧，幸好我平时注意形象没做什么糗事……”
听着谢尔轻描淡写的声音，京衡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谢尔看着他扶着门框的指尖发白抽搐，好心提醒了一声：“你要是实在想见白离也不是没可能……”
京衡无声抬头，眼神闪烁。
“让我看看——正好，离凌晨还有几个小时……不是我说，你想在白天见到白离根本不可能，瑰终会出来，白离不会和她抢的。你可以在晚上等等，就像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前几天就看到白离在这个时间段站上光柱。”
谢尔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用牙撕开包装袋，嘴里含糊不清：“……你在我吃完睡觉之后再等等吧。”
“嘭——”
京衡看着面前大力关闭的房门，也没有下楼回自己的房间，反而倚靠在栏杆上静静等待。
房间下方的缝隙中传来室内的灯光，过了许久，灯光熄灭……大约又等了一个小时，房间的灯再次被打开。
京衡目不转睛的端详了片刻，站直后上前敲了敲门。
房门忽的被打开，京衡抬眸看去，就见白离清澈的眼神正平静地看着自己，眼底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之色。
“白离……？”他的尾音上扬，有一丝不确定。
白离没有回应他，依旧将门开着转身走进室内。
短短几秒钟，京衡几乎已经确定。他将房门带上，跟上白离的步伐进入室内的小厅。
靠近落地窗的白色圆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籍，白离姿态放松地半靠在沙发上，将书本拿起继续翻看。
她难得有如此平和的时间，仿佛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京衡坐在她对面，能看到她立起来的封面上书名——一本关于机甲交互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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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都跟你说了？”白离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的手指还在摩挲着书页，认真翻阅着，“我就知道她嘴里没个把门。”
“为什么这些天不出来？”
“出来做什么？”白离缓慢地抬起头环顾房间内的布局，声音悠长：“这些都不是我的，连我的过去都不属于我。”
京衡能感受到白离的精力都被消耗殆尽，连语气中都是无可奈何。
仿佛已经身处漆黑的迷宫，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但偏偏白离连抬头也不情愿，她自愿缩在黑暗之中，把一切都让给那个叫做瑰终的人格。
他从未有这样的揪心，心脏都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你就这样认了吗……？”
白离淡淡抬眸，就见京衡下颚线条紧绷，指尖也在轻轻颤抖。
一股无形的力量不知从何而起，转化成京衡内心深处的惊慌与急切，最后爆发出来，“为什么要让出去？你不是最怕谢尔他们取代你吗？为什么现在换成了瑰终你就要让出去？！白离，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的军校、你在联赛中取得的荣誉……那都是你的过往！”
他一下站了起来，全身都跟着绷紧，眼底暗沉。
白离盯了京衡好一会，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忽的笑了。
京衡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京先锋，可惜我忘了录下来，不然带给你队友看他们一定不敢相信。”
看着白离情绪欢快了几分，京衡眉眼也柔和下来，“白离，我只是希望你……”
“我不会跟瑰终抢的。”白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打断京衡。
“之前我认为我是主人格，所以我会有恐惧，会有危机感，我担心谢尔和商鹤他们会取代我。因为我认为这副躯体就叫白离，我怕会彻底失去自我。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是瑰终，她才是那个应该叫白离的人，这个名字属于她。”
“其实我们就是她，是每一个不一样的她。区别就是我们都有自己的解，只有她从来没有得到救赎。如果连我都要抢走她仅剩的一切，她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她认真的看着京衡，眼里满是坚决，“京衡，别劝我了，我不想变得那么卑劣。即使我真的赢了，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也只会自我否定、自我厌恶。”
“至少我现在还能出来，不是吗？”书页的一角被她轻轻牵动，白离眼帘微垂，鸦羽长睫覆下一片阴影。
京衡心脏被狠狠扼住，闭了闭眼，完全不敢去看白离现在的状态，心中荒唐的想法渐起，他怕他什么道德底线都不顾了。
他声音有些哑，不太明显，“……我能帮到你什么？”
“谢谢，”白离眉眼都扬了起来，“我这里确实有件事需要拜托你。”
她从书页的夹层中拿出一块拇指盖大小的芯片，“这是迟宥思给我的报酬，但里面的主角不是我，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瑰终一直想融入白家，我也不知道应该帮她些什么，想了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白家对她继续心存愧疚。有这份愧疚感在，希望他们看到瑰终的时候不只能看到我的精神力，还能看到一直被他们亏待过的女孩。”
她将芯片递给京衡，“所以拜托你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京衡将芯片捏在手心，感受到上面边边角角的尖锐与刺痛。
他压下眼底浮现的悲凉，尽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好……”
*
得到京衡的邀约时白砚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虽然京衡在白家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但从不会主动与他和星竹交谈，倒是和白离接触的多一些。
他提前到了全息训练室，但一开门还是看到了京衡的身影。
“不好意思，久等了。”
室内摆着十几台经过层层检测与试验，确保没有问题的全息舱。
白砚安想起了京衡邀他过来的目的，“怎么突然想到要跟我比试？”
“之前从来都没有与白指挥单独对战过，好不容易来一趟白家，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实在是我的损失。所以还是想跟白指挥比试一场，也让我见识见识。”
京衡话说的好听，但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底淡漠、看不到一丝情绪。
“行，怎么比？”白砚安环顾一圈，“用全息舱？”
“白指挥的精神力很强，用全息舱安全一点。”
想到全息舱出现的事故，白砚安犹豫了几秒，但最后还是一口应下，“好，进哪个副本？”
京衡走到其中一台全息舱旁，将侧边的防尘盖推开，露出几个数据接口。
他将手上的东西插入，光幕上立刻显示【正在导入】的字样。
“记忆芯片？”白砚安来了点兴趣，“你的？”
京衡不置可否，亲自将舱门打开，“白指挥先进去吧。”
白砚安躬身进入全息舱，随着舱门关闭的一瞬间，光幕上的字样也发生变化。
【副本导入完毕】
【用户已就位，开始推演】
*
夏日炎炎，阳光炽热，将大地烤的滚烫。孤寂单调的阁楼高耸，连飞鸟都不愿意在此停歇。
一束白光乍现，随着白光慢慢散去，白砚安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阁楼前。
心中忽然升起的熟悉感他来不及细细琢磨，就看到阁楼半腰上一个七岁的女孩正沿着管道向下攀爬。
“啊——”
白砚安双眼一下瞪大，飞身上前接住掉下来的女孩。
第四人格74
“白离？”
白离还没从刺激中缓过神来, 直到双脚落地之后惊慌感才逐渐消散。
她踉跄地站直，抬起清澈的大眼睛，随后朝着白砚安鞠了个躬，“哥哥, 谢谢你！”
“为什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你不知道很危险吗？！”白砚安厉声呵斥, 蹲下身将白离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修长干净的手指几下就将褶皱抚平, 白离有点懵, 又被呵斥声唤醒。
出乎白砚安意料, 没有难受和哭泣, 白离反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道歉，“对不起哥哥……”
“我……我在上面绑了绳子……以为会很安全的……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白砚安这才看到她腰间系着的绳子, 只是小孩子力度不够, 打的结早在爬下来的时候被磨蹭掉了。
观察着绳子的接口处, 白砚安有些惊骇。
白离一直处于这么危险的环境里，他们居然一个也不知道！
“哥哥这么来这里？是要找白家吗？白家在那边！”白离踮着脚指着半山腰的地方, 悦耳的声音让白砚安的动作一顿。
他略微迟疑地问道：“你……不认识我？”
话一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猝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
对啊, 他现在是21岁的白砚安，跟11岁的自己样貌相差不小。
所以……
他细细端详着白离的面庞, 稚嫩的笑脸上还带着一抹天真的笑容。
……这是白离的记忆芯片？
京衡为什么要让他来这里？
不对, 京衡呢？
他凝着眉回头四顾，突然意识到京衡根本没有跟他一起来这个副本。
“哥哥，白家在那边！”白离以为他是在找白家的方位，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 举着的右手也没有放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思绪戛然而止，白砚安重新将目光放在白离身上。
七岁的白离头发细软地搭在肩膀上,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没有排斥与疏离，满眼的真挚和好奇。
饶是冷漠的白指挥，此刻心也化得一塌糊涂，温着声线开口：“我不是来找白家的……刚才语气不好，吓着你了吧？”
“没有，”白离赶紧摇摇头，看着很是乖巧，“哥哥骂我是因为我做的不对，这是为了我好，小离特别开心！”
白砚安有些新奇地捏了捏白离的脸蛋，她没有躲，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
这让白砚安在温柔之余不由眉头紧锁，“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听到了吗？”
白离认真地点点头。
“我先送你回去，以后不能再独自出来，没有监护人的陪同，遇到坏人可是很危险的。”白砚安说着就要站起身，牵着白离的手就要将她往阁楼里带。
然而白离却停住了脚，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挪动一步。
“哥哥，我知道错了，可以不回去吗？”
白砚安疑惑地回头就见到白离抵着脑袋，俨然一副认错的模样。
她食指竖起比了个一，“就一天！我好不容易出来的，我就出去外面玩一天就回来！哥哥，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她摸了摸口袋，在白砚安困惑的目光下终于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的字迹十分稚嫩，只写着“邀请函”三个字。
白离害羞得指尖都在泛红，踮着脚尖将纸条往白砚安手心里塞，“……我想邀请哥哥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接着她抬起头大声道：“哥哥，我叫白离，可以接受我的邀请吗？”
白砚安眉眼中多了几分柔软，这个年纪的白离实在太过讨喜，连他都忍不住想与她多待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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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白离的面，他郑重其事地将纸条揣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柔和的目光看着白离的头顶，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白离小朋友，我接受你的邀请。”
繁华的大街上张灯结彩，来往的行人也不像工作日那般行色匆匆，无数的欢声笑语像是在庆祝某个盛大的节日。
然而白砚安却没有心思去细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那个到处乱转的孩子身上。
现实中他和星竹和白离的年龄差距并不大，这回头一次拥有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妹妹，他的感觉十分新奇。
白离像是第一回出来，对什么都很好奇，左瞧瞧右看看。前一秒还对游乐园的小朋友投去艳羡的目光，后一秒就被橱窗内打滚的小猫迷得走不动道。
白砚安无奈地叹了一声，上前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抬步将她引到店内。
那些柔软的小东西一点也不怕生人，见到白离就攀着她的腿往上爬，把白离逗得咯咯笑。
被白离愉悦的心情感染，白砚安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喜欢哪只？哥哥送你。”
白离手中玩捏着小猫的绒毛，默不作声。
“不要……”过了半晌才恋恋不舍道：“会给小五添麻烦的。”
小五？
小五是谁？
白砚安还在不解，又听白离继续嘟囔：“而且我的阁楼很无聊，还是让他们被其他人带回去比较好。”
她坐在小板凳上，弓着身子逗弄着小猫，像是叙述一件最平常的事情。
白砚安身体猛然一震，久久看着白离没有动作，直到被白离又看见了什么新鲜事物，兴奋地往外跑，才想起来跟上去。
五颜六色的气球簇成一束，气球伞下围着数不清的小朋友争先恐后地从机器人手中接过气球。
他们的家长跟着他们一起挤在其中，有的还将自己的小孩举在肩上。
白离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她的身高甚至还不到那些家长的腰间，也没有足够的缝隙能容纳她的身影。
她被推搡在地，又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衣服，一双眼睛仍旧往那些气球上瞧。
白砚安看不过去，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白离只察觉到自己逐渐升高，眼睛都在放光。
“喜欢哪个自己拿。”白砚安在底下说着。
白离闻言立即伸出手，但白砚安显然忽略了这些家长的凶狠程度，加上白离总是谦让，还不待白离拿到，气球就快要分完了。
“麻烦给我一个！”白离大声喊着，在一众调皮的孩子之中显得格外礼貌，清脆的声音也传达了更清楚的指令。
分发气球的机器人依言将最后一个气球递给她，白离一喜，小手就要抓上绳子。
抓上绳子的一瞬间，气球却被另一只手接过。
“谢谢！”熟悉的声音响起，白离和白砚安齐齐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只见十一岁的小少年木着一张脸接过气球，因为头顶光线的原因，他并没有看到白砚安肩膀上的白离。
白砚安怔怔凝视着那个小少年，有些不可置信。
白离也吓得目瞪口呆，挣扎着要从白砚安肩膀上下来。
陡然碰见十一岁的自己，白砚安还没想好如何应对，也顾不上思考白离的举动，轻轻将她放下。
谁知白离双脚刚一着地，就立刻躲在他的身后，隐匿住自己的身影。
痴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人群缝隙看向前方。
白砚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十一岁的自己将气球递给了不远处一脸兴奋的白星竹。
这些画面……她都看见了？
白砚安低头看着白离，发现她一直愣愣看着前方，直到两人离开才重新抬起头。
“哥哥，最后一个气球没了。”她遗憾地收回视线，但还是被白砚安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可惜。
心中像是被击中了一记重拳，白砚安连忙叫住旁边的家长，“您好，我想买下这个气球，多少钱都——”
手指已经习惯性地想要探入口袋找寻光脑，却被白离给拉住了。
一低头就见白离对他摇着脑袋，白砚安只能看着那家长莫名其妙地离开，弯下腰询问白离：“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啊，可是那已经是别人的东西了。”她指着被那对父母抱走的小孩，“哥哥要是送给我，她会不高兴的。”
白离的懂事让白砚安有些震惊。
同样的年纪，白星竹就不会这样。他喜欢的东西，家里人一般都会给他争取到。
懂事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心疼。
“白离真乖，”他掐了掐白离的小脸，心中酸涩，还是露出笑容夸赞道：“是最讨人喜欢的小孩。”
“哥哥不诚实哦，不过我喜欢不诚实的哥哥。”白离眼角弯成了月牙，仰头朝着白砚安脸上亲了一口。
像是春风拂过湖面，白砚安的心底出现一阵阵涟漪。
他感觉自己被这小孩弄得神经错乱，无数情绪只剩下单纯的喜悦，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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