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迦霖把床单晾上,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堂屋换上件黑t恤,深色棒球帽压住电推剃刀划痕,背上包出了门。


    -


    今天太阳大,气温升高,叶别枝在墓地累得满头大汗。


    昨儿晚上睡沙发睡出落枕,今天左臂酸痛,始终抬不起来。


    她跪坐在墓碑前就刻了一会儿的功夫,左手就已经抖的下不了笔,直打颤。


    叶别枝不敢在宋明月的墓碑上粗心,上山没到一小时,体力不支无奈收了工。


    “妈妈,我明天再来看你。”


    叶别枝下山直奔附近的家具店,买了张两米长的多功能折叠式行军床。睡觉时打开,休息时可以拿来当躺椅。


    拖着沉重的架子回到家,叶别枝发现大门敞着,门楼不远处停着辆黑色轿车,也就是她小姨口中的顶级豪车:宾利。


    是熊晓玲来了。


    叶别枝倏的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整个人发虚,心脏猛跳。


    她脚下生风,快速往院里走。


    远远听到屋里乱哄哄一片,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


    叶别枝推开堂屋的门,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人正用力压着陆迦霖的双臂,将他的头往沙发里按。


    熊晓玲靠坐在对面的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耐烦,见叶别枝进门,脸上的情绪更挂不住:“你去哪儿了?”


    叶别枝没理,把行军床立在墙角,指着那两人大吼道:“给我住手!”


    高大魁梧的男人看了一眼熊晓玲,没动。


    叶别枝见陆迦霖的脖子上暴起静脉血管,也因为剧烈反抗,皮肤憋出诡异的暗红色。


    他们动作野蛮,是使了劲的把陆迦霖的两只手臂往肩后撇,他在挣扎中,被拳头扫中鼻梁。


    几滴鲜红的血从鼻腔里冒出来,滴答落在沙发上,叶别枝见状,胸口的火是蹭蹭往上冒,她抓起手里的工具包冲上去朝着他们的肩膀敲打:“松手,松手!我叫你们松开他!”


    金刚钻錾笔有两斤,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布料,砸在人身上也还是嚯嚯疼,两个大汉吓得慌忙撒手,跳开到一边。


    叶别枝原本就浑身酸疼,加上大姨妈来了,脾气也变得格外不好,火气抑制不住地往头顶窜,她用力瞪着两人,双手叉腰,语气超级凶:“你们想要干什么!私闯民宅寻衅滋事,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


    她质问的声音中气十足,拿出手机的架势还真把两个壮汉唬住了,立马像老鼠见了猫,气势一下就弱下来,身高在刹那间都显得不那么占优势了,塌着脖子,支支吾吾看向熊晓玲。


    熊晓玲见叶别枝这副样子,微微侧脸,示意两个手下先出去。


    身上的桎梏解除,陆迦霖抬手,翻过掌根用力抹走人中上的鼻血,他的衣服被扯得皱巴巴,衣领歪斜,露出坚硬的锁骨。


    一个简单擦拭的动作,陆迦霖做起来虽然带了点颓废厌世,但从叶别枝的角度,还是被她窥视到他的一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反骨。


    就如衣领下露出的锁骨一样性感,野蛮,和坚硬。


    他的背看着是微驼,脊梁却是直的。


    如果不是陆迦霖太瘦,叶别枝相信,以他身体里暗藏的力量感,爆发起来,绝对不会输给外面那两个人。


    “出来谈谈?”熊晓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别枝还没从这场打斗中缓过神,只得愣愣跟着熊晓玲往屋外走,关门时回头望向陆迦霖,直直对上他深沉似海的眸子。


    陆迦霖的眼神很平静,叶别枝却在冥冥之中感受到那双眼里一股磁石般的力量,像纠结?挽留?又或是嗷嗷待哺小兽才有的可怜样。


    她匆忙移开目光,心脏在狂跳。


    院子里。


    不等熊晓玲质问,叶别枝先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熊晓玲是陆迦霖的婶婶,光是这层关系,就不应该那样过分对他。


    “他也咬你了吧?”熊晓玲看着她的侧耳问。


    叶别枝闻言,下意识抬手去摸,伸到半空中又顿住。


    熊晓玲从挂在臂弯处的鳄鱼包中取出一份报纸,袖口滑动露出两道新鲜的牙印,东西递给她:“昇城财经整天拿陆氏集团做文章,已经有人在打听他的动向,到时候让外界知道你们住在这破屋子,纸媒不知道又该怎么大肆渲染。”


    叶别枝接过,听她说着,快速翻看那张报纸。


    半响,眉头一松,不在乎地回道:“陆氏股市蒸发不是一天两天了,媒体之所以依依不饶,无非就是想要陆氏给外界一个交代,你们尽早公布他爸妈的死因,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年轻真好。”熊晓玲看着眼前的女孩,轻笑出声。


    叶别枝一看就是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孩,成年之前没有经历过物质上的匮乏,思想天真,最主要的是:特别好骗。


    熊晓玲知道她现在生活的窘迫,于是直接放饵,等她咬钩:“御水湾的房子市值两百万,旁边就是高中城,水涨船高,你们住过去,将来孩子上学也方便……”


    话音落,屋里传来一声巨响。


    是重物砸地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发泄动静可以听出那人有多狂躁。


    叶别枝忍着没回头:“刚才陆迦霖不愿意去,所以你就让人按了他?”


    熊晓玲双手抱胸,目光透过玻璃不知看到了什么,冷笑:“我看他打算在这破房租守他奶奶一辈子。”


    “我听他的。”


    “什么?”


    “他不愿意搬,那就不搬。”


    叶别枝说:“我发现了,你只要一出现,他的状态就变得很糟糕。”她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以后没事还是别来了,反正你也不喜欢他!”


    ……


    从门楼里出来,熊晓玲坐上车,气息不稳。


    原以为随便安排过来一个女孩为了钱能放任那疯子自生自灭,结果失手,找了个聪明的侄媳妇,非但对这事不敷衍,而且还护着陆迦霖,站在了他那一边,让整件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熊晓玲脸上有了裂痕,按住眉心,倏然间想起一个人,问司机:“叶别枝的小姨是不是也在昇城?安排一下,我要约她。”


    -


    叶别枝回到堂屋,对着满地的碎渣子和被掀翻的椅子,拧着眉,深深叹气。


    又发疯。


    其实她超级超级想要从这里搬出去,刚刚她违心拒绝了一个大房子,此刻无比心塞,看到好好的屋子被他砸的乱糟糟,她实在忍无可忍,脾气也上来了:“你自己收拾,我可不管!”


    坐在沙发上的人听到这话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睫,骨节分明的手擦过嘴角,隐约带着一抹血迹。


    叶别枝微怔。


    自然光照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衬得五官分明利落,轮廓英俊,低头时眸光晦暗,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落寞。


    陆迦霖只定坐了几秒,起身,竟老老实实弯腰把他刚才一脚踢飞的椅子扶了起来。


    他拿扫把要扫地的瞬间,叶别枝摸不准他的脾性,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抬头看一眼时钟:“到饭点了,中午吃什么?我去做饭了。”


    她自顾自说着,也不等他答,落荒而逃转身跑出去,溜进了厨房。


    叶别枝早上没吃饭,厨房自然也没进来,结果厨房里昨晚离开是什么样,这会就是什么样,锅没洗,碗在水池里飘着。


    叶别枝:“……”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迦霖跟了进来。


    叶别枝扶着快断的腰,简直要晕过去,大小姐完全忘记自己寄人篱下,口不择言责备道:“我不是让你吃完洗碗吗?你怎么不洗!”


    陆迦霖原本想说不会,但看叶别枝一副快要被气炸的模样,很有眼色地闭上嘴,默默走到水池跟前,捞起碗开始洗。


    盯着他的背影,叶别枝一噎,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他突然这么听话,弄得叶别枝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闷闷的,很不自在。


    她盯着陆迦霖愣了几秒的神,不再说什么,蒸上米饭,径直从冰箱里拿出肉和蔬菜。


    陆迦霖洗完碗,并没有离开,跟柱子似得立在她身边,低头,直勾勾盯着她切菜炒肉。


    “你干嘛?”叶别枝被他弄得分神,险些切到手。


    “饿了。”


    叶别枝翻白眼:“等着!”


    她从小到大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哪儿受过这种委屈,一想到从今往后要给陆迦霖做饭,叶别枝又开始心塞,更加坚定了赚钱还债,离婚摆脱的心思。


    “我可以帮忙。”


    他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小心翼翼看了眼叶别枝的脸色:“你做饭,好吃。”


    陆迦霖的嗓子像含着砂砾,沙哑中带着磁沉。


    仅仅几个音调,叶别枝的神经仿佛被一根线牵动拉扯着,异常敏感。


    他好像在哄她。


    叶别枝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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