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七的印象中,勾引似乎是一门需要专门学习的技能,用以获宠固宠。
他在此科目上,修习成绩不佳。
不料今日竟从赵桑语身上感受到了何为有效勾引。
她此时趴在竹床上,抬着上半身,仰面朝上。
从初七这个角度俯视过去,刚好能看到她微微敞开、乱糟糟的衣襟。
初七并不想看,可偏偏已经看到了。
更火上浇油的是,赵桑语这家伙居然没穿肚兜……呃,没晒过得地方的确比外面晒着的胳膊和脸白净许多。
啊,不对不对,他在想什么?重点是这个吗?
他慌忙转开脸,清除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
他知道赵桑语怕热,但这不能成为她不好好穿衣服的借口。
初七心火焦躁,脑门儿充血。
大热天里,多得是女人懒得穿衣裳,尤其是在农田里干活儿的那些女人,常常只穿着短裤下地做事,凉快方便。
家里请的孙工头队伍里那些女工,有些做热了也是衣裳一扒,扔旁边,接着干活儿。
所以,他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支撑自己,进而评论赵桑语的衣着。
初七皱眉,瞥一眼赵桑语,她本人倒是仿若无事,眼神比村头那只小黄狗还无辜清澈。
要命。
但凡赵桑语是个男子,初七此刻绝对要说她不守男德,蓄意勾引。可偏偏她是个女子,在女子中,她的行为倒也算不得过分,若是他说她,反倒显得他心思不纯,像个变态。
初七心烦意乱,甩开赵桑语扯他衣角的手,几秒就跑出几十米开外。
赵桑语毫无准备,被初七这么一带,吧唧一下摔竹床上了,差点把牙齿磕掉,疼得她嗷嗷叫。
“啊喂——”赵桑语望着初七逃离的背影,揉着下巴骂他,“神经病啊你!不就是个果汁,你不做就不做,好好说话不行吗?把我摔坏了你还得掏医药费。”
赵桑语想想,得了,初七也没钱,真摔坏了,医药费都得她自己掏。
更郁闷了。
初七怕是大姨夫又来了吧,每个月都得有那么几天,毫无征兆给她玩这出“突然窜逃”。
关键是往往都能精准误伤她。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
果汁没得喝,下巴还挨摔。
烦死人啦。
······
初七心里更烦。
他疯跑一阵,跑到无人的河边,捧起水浇脸。
好巧不巧,旁边又有一人,老熟识了,竟然又是钓鱼佬。
两人四目相对,钓鱼佬被抓现行,吓得张大嘴。
初七则是眉毛一挑,冷笑一声。
初七都佩服她,道:“你还真是为了钓鱼不要命啊,前些天才发誓不钓鱼,这就忘了?”
钓鱼佬战战巍巍拿起自己的小破桶,挣扎解释,理直气壮和心虚并存,“我没钓鱼,是抓的泥鳅。”
初七瞥一眼,还真是泥鳅。
钓鱼佬默默收拾器具打算偷偷溜走。
初七长手一伸,拽住了她命运的后颈。
“你要干嘛?”钓鱼佬快哭了,她只是忍不住才出来抓抓泥鳅呀。
初七上下打量她,眼神带上笑。
这笑落在钓鱼佬眼中却很可怕,让她想起那晚被初七支配的恐怖。
钓鱼佬双手交叉,捂住自己胸口,“我心里可只有我家相公,你不要乱来啊——”
初七顿时敛了笑,“谁要乱来,你少自作多情。我是看上你这身衣裳了。”
“衣裳?”钓鱼佬低头看看自己,很普通的渔民衣裳啊,她老家那边都爱穿这种,只是双鹅村这边不怎么时兴。
初七围着她转了一圈,好好观察了下她的上衣。
这件上衣和常见的交领或对襟不同,它只有前后两片构成,简单缝在一起,也没袖子,一看就很凉快。
初七笑得灿烂,“你也不想你相公知道你又偷偷跑来钓鱼吧?哦不,是抓泥鳅。”
钓鱼佬的相公最讨厌她不务正业抓鱼摸虾,全村皆知。
钓鱼佬一脸衰样,“我懂,我懂。”好倒霉的一天,真讨厌。
初七借了钓鱼佬的上衣带回家,研究一番后,找出块布料,按照它的样子裁剪。
衣裳款式简单,比他记忆中做过的所有针线活儿都简单许多。
短短半晚过去,初七就按照钓鱼佬的上衣,复制出了一件。
第二天,初七送饭时,将这件衣裳交给了赵桑语。
“这是……背心?初七,你上哪儿买的衣服?”赵桑语拿到衣裳,这款式和现代背心几乎相同,只是肩上更宽,整体更宽松。
做衣裳是挺亲密的事,往往只有父亲或丈夫才会给家人做衣裳。初七担心自己这么主动会让赵桑语觉着轻浮,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他故作平淡道:“我自己随便做的,你试试尺寸。天气热,这个穿着,就不热了。”
赵桑语压根没想太多,注意力全被衣裳吸引了。她早就对古代这种没拉链没扣子,全靠绳子和腰带的麻烦衣裳感到心烦,初七这件背心,来得太是时候了。
赵桑语正要脱衣服,见初七还在这里,她尬尬一笑,拿着背心去隔间里换。
她的确克服了不少心理障碍,比如她现在能在一群女人里洗澡,哪怕河边有男子过路,她也能面不改色。
但当着初七的面脱光光,还只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不行,目前还克服不了。
赵桑语换完衣裳,非常满意,还是这种简洁款式好呀。
她走到初七面前转一圈,“怎么样?”
初七点点头,笑道:“很好,看上去宽松了点,但更凉快。”
最好的地方在于,背心的衣领是圆领,也没开缝,怎么低头弯腰都不会走光,他用不着再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然,她总能在不经意间弄得他心猿意马,让他常常怀疑自己是个变态。
赵桑语对身上的新衣服很满意。
她朝外一望,工地上,好几个女工又脱了衣裳干活儿。其实她早就看到了,心里也觉着太过暴露。不管是男是女,穿个上衣文明点总没错。
但女工们是因工作环境太艰苦才脱衣服,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家的建设,她不好意思前去阻止。
赵桑语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跟初七商量,“初七,你看女工们总是这么赤膊上阵,也不大雅观,要不我们就按照这款式,多做点背心,每人发两件替换着穿,你觉得怎么样?”
初七本想说做衣裳属于私事,不愿给无关之人,尤其是孙工头这种对他有过非分之想的人做。但他转念一想,做衣裳有做衣裳的好,女工们都文明点,省得赵桑语跟着她们有样学样,越来越邋遢。
初七微微一笑,乖巧道:“好啊,桑语你想得真周到,就按你说的做。”
赵桑语很开心,初七这么乖巧,昨天的摔倒之仇,她便跟他一笔勾销吧。至于果汁……真遗憾,可初七做衣裳做饭已经很辛苦了,她也不能要求太多太过分。
初七想起一事,跑去送饭的板车那边,回来时手中有个小竹篮子。
他将篮子递给赵桑语,里面是已经去皮切成块了的甜瓜,插着一根小竹签。
初七道:“现在天气太热了。果汁一弄出来,没一会儿就有股难闻的馊味儿。这甜瓜放河里凉过,你吃点消暑。”
赵桑语惊喜不已,拿起小竹签戳甜瓜吃,冰凉甜爽,一口下去暑气全消。
赵桑语边嚼边夸初七,“初七你这么贤惠,谁要是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呀。”
其实她以前很讨厌“贤惠”这个词。
贤惠,意味着为别人服务,怎么听都是个站在男人角度,用来道德绑架女人的词。
可此时此刻,她是受益者,竟然也忍不住真心实意拿这个词夸奖初七。
贤惠,的的确确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品质之一。
尤其是,当一个男子,学会了这项品质时。
赵桑语想着想着,有点为自己的双标而亏心。在这种农耕年代,一粒米一棵菜都很珍贵,甜瓜这种含糖量高的水果,照理说也不容易弄到。
初七这一小篮子甜瓜,是怎么得来的?
她家田里只种着地瓜和一些稀稀拉拉、歪头歪脑的蔬菜。
赵桑语问:“初七,你这瓜哪儿来的?”
初七道:“帮别人家织布换的。你喜欢吃吗?明天还有,最近熟了很多。”
篮子里还剩最后一块甜瓜,但赵桑语吃不下去了。
她愧疚道:“你每天要做大锅饭,还给我做衣裳,还去织布……这事也太多了。你别去织布了,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住。甜瓜又不是饭,不吃也没事。”
初七这干活儿力度,比血汗工厂的996压榨还狠啊。
赵桑语看着篮子里的甜瓜,我嘴吃起东西来怎么就这么快捏?
她拿竹签扎住这最后一块独苗,递给初七,“你吃吧。”
初七本想拒绝,可赵桑语这么伸手送来,他顿时就不想拒绝了。
他微微低头,就着她手里的竹签吃瓜。
赵桑语的本意是递给他,他拿过去吃,没想到初七竟然直接上嘴,变成了她喂给他吃。
单根竹签戳切块,很不稳定,瓜会转动,吃的时候不好用力。
最好的办法是,一口咬进嘴里再嚼。
可初七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
赵桑语一口一个的甜瓜块,他却是小口吃。先张嘴咬下一部分,再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仙果。
相较而言……赵桑语觉得自己刚才完全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连吞带咽,囫囵不知味。浪费东西。
初七低头咬时,鼻尖离她的手不过寸许,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湿湿的,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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