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寄相思 > 15、争执
    思勤堂内。


    “你为何这样认为?”季蕴见他如此说,难免有些好奇地问道。


    “弟子这样认为,是因为这是弟子的父亲告知的。”陆享闻言便高高地昂起头,好似一只异常自信的孔雀,颇为骄傲地说道。


    “此言太过绝对,你又怎知这世上没有真正男女平等呢?”季蕴见状蹙眉。


    “先生,弟子父亲说男女平等不过是谬言罢了。”陆享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父亲还有什么观点,能否告知于诸位呢?”季蕴似笑非笑地问道。


    “弟子父亲曾言,这男女之间,男为上,女为下,上为尊崇,下之则为低贱,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本朝民风荒唐,就是将女子捧得太高了。”陆享摇头晃脑地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女子本就是用来传宗接代的,何况这低贱之人竟然妄求平等,先生您说好不好笑?”


    “并不好笑。”季蕴摇摇头,她隐隐察觉到了陆享对她的敌意,她看着陆享眼高于顶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父亲有此见地,属实是晋惠闻蛙。”


    陆享一噎,他咬牙道:“那先生您可知弟子的父亲是谁?”


    “不知令尊是?”季蕴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思索一番,确认自己并未见过他,便问道。


    “弟子的父亲可是本书院的陆珍学究,先生以后可千万不要错认了。”陆享挑衅道。


    季蕴听了半天才明白陆享的意思来,原来方才一席话是得了他父亲的授意,故意来为难她的。


    她心中冷笑,想不到她第一日授课,竟有人看不下去了,只因为她身为女子吗?


    “原来如此。”季蕴云淡风轻地笑道,“我见你方才言辞凿凿,陆学究身为教书育人的先生,空有这文人之名,没想到却对有生育之恩的母亲、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这般不屑,可见陆学究之名名不副实啊。”


    “先生,你……”陆享见自己的目的未达到,他顿时有些愤然,指着季蕴说不出话来。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现在一并说了罢。”季蕴气定神闲地道。


    “女人这辈子生来就是给我们的男人玩弄的,别说得那么清高了,女人读书,太好笑了,女人生性淫.贱,有什么资格读书,女人永远是男人的奴隶!”陆享气急,没忍住地将心中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他话音刚落,立马就后悔了,吓得他连忙捂住了嘴。


    陆享这一番话,顿时在思勤堂中引起了众怒,许多女弟子神情愤怒地盯着他,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混账!”


    这时,堂外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斥责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头戴儒巾,身穿襕衫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面上无肉,两腮内陷,下巴尖细,颧骨突出,眉间有褶皱,他便是书院的陆学究陆珍了。


    陆珍一进来便毫不客气地对着陆享大声地骂道:“混账东西,谁教你说得这番话?”


    陆享瞧见陆珍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他一脸委屈地看着陆珍,甩锅道:“父亲,是季先生说要讨论男女平等的问题的,我只是想说一些的想法而已。”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配不配!”陆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享,指桑骂槐道。


    “陆学究……”季蕴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想提醒他现下她还在上课。


    “季先生,老夫管教自己儿子,你就别插嘴了。”陆珍转过头,面色不善地瞥了季蕴一眼,冷声道。


    陆享原本低着头,听见陆珍要教训季蕴了,便悄悄地抬头,朝着她看去,看戏不嫌事儿大地笑了起来。


    季蕴深吸一口气,掠过了陆享挑衅的脸,面上微笑地道:“陆学究,您管教儿子我这个外人自然是管不着的。”


    陆珍冷哼一声。


    “不过呢。”季蕴故意拉长了声调,她继续道,“您管教儿子也要看看在什么场合,现下正在思勤堂,是院中弟子埋头苦读的地方,您觉得您在此处管教儿子合适吗?”


    “你,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陆珍吹胡子瞪眼,甩了甩袖子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陆享立时双眼冒火地瞪着季蕴,她竟然敢对他父亲无礼!


    “陆学究先别急着生气。”季蕴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人后您想怎么管教儿子就怎么管教儿子,但是此时正在上课,您要是实在想管教的话,可否带上您儿子出去呢?”


    “当真是蛮横无理,也不知晓吴老先生怎么会同意让你这个不知礼数的女人进来教授弟子。”陆珍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瞪着她,骂道。


    “你还不快向我父亲道歉,现在道歉还来得及!”陆享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然你就等着没有好果子吃罢。”


    “我没错,为何道歉?”季蕴见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的,言语之间处处侮辱女子,她方才已是忍了他们父子二人许久,要是继续忍耐就见了鬼了。


    陆珍未想到季蕴竟然敢当面跟他呛声,他气得更厉害了。


    她慢条斯理地抬眸,看向他们,勾起嘴角道,“陆学究说我不知礼数,我心中还纳闷,不过现在瞧着就全知晓了,对着你们这种愚昧无知的人,我自然是不需要礼数的。”


    “你,你……”陆珍脸涨得通红,骂道,“你就是这样对着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季蕴反问道,“您是我什么长辈,我与您素未相识,竟然跑到我的面前充什么长辈不长辈的,属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混账!混账!”陆珍气糊涂了,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下贱,被万人骑的贱货!”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季蕴叹了一口气,语气惋惜地说道。


    陆享原本暗自期待着陆珍会好好地搓一搓季蕴的锐气,没想到结果却偏离了他的预想。


    陆珍话音刚落,陆享感受到了堂内的弟子眼神各异地在他身上打量着,他顿时觉得万分丢脸,就走过去想拽住陆珍,叫他别骂了。


    陆珍骂完,觉得自己出了口恶气后,他喘着气地见陆享拽住了自己,才渐渐地反应了过来自己方才说了有违身份的话术后,脑中登时一昏。


    “陆学究说完了吗?”季蕴有些好笑地看着陆珍丑态百出的样子,轻轻地嘲讽道,“男子为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陆学究心中再不满,可你们的那套旧思想也无用了。”


    “你放屁!”陆珍双眼猩红,索性顾不得脸面了,大声骂道,“就是因为有这些女子在,不恪守妇德,竟然染指朝堂,才让天下那么多男子怀才不遇,最终遗憾离世。”


    “朝堂之事不是我可以置喙的,但陆学究你万万不该因此怪罪在所有的女子的身上。”季蕴同情地看着陆珍,摇摇头道。


    “哈哈哈。”陆珍仰天大笑,他慢慢地低下头,脸色扭曲了起来,笑道,“天下所有的女子全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不知陆学究对您母亲也是这般吗?”季蕴蹙眉,心下知晓陆珍的心已经扭曲了,她有感地叹道,“女子腹中容得尔等,但尔等却容不得女子。”


    因为他们生于泥潭之中,深知身陷泥潭的痛苦,却要拉更多的人进入泥潭,不想挣扎并为此沾沾自喜。


    陆珍父子大闹思勤堂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吴园的吴老先生的耳中。


    吴老先生沉思片刻,吩咐下人前去思勤堂将陆珍制住,带到了吴园中,并一同将季蕴叫了过来。


    陆珍清醒了不少,他站在吴老先生面前羞愧万分,但又拉不下脸来。


    “你年纪不小了,同晚辈置什么气?”吴老先生无语极了,他轻轻地说道。


    “吴老,她身为一名女子,破格让她教书就算了,她竟然敢当着所有的弟子的面,对我不敬!”陆珍告状道。


    “先生,晚辈无错。”季蕴不屑陆珍告状的小人行径,她看向吴老先生,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知晓今日不是你的过错。”吴老先生摸了摸胡须,语气温和地说道。


    “吴老!”陆珍急了,眼神躲闪地说道,“她挑衅在先,侮辱再后,吴老为何要包庇她!”


    “陆学究说话要凭实据,不能空口说瞎话啊。”季蕴瞥了陆珍一眼,她正色道,“先生,今日晚辈在课堂上问了弟子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吴老啜了一口茶水,问。


    “晚辈问弟子们,何谓男女平等,一位名叫陆享的弟子却故意挑衅,言语之间处处侮辱女子,晚辈后来才知这位弟子是陆学究之子,晚辈先前虽与陆学究从未相识,但却听过陆学究之名,没想到这时陆学究突然走出来,以管教儿子为由扰乱课堂的秩序,晚辈想上前理论却不想陆学究却大骂弟子不知礼数。”季蕴娓娓道来。


    陆珍闻言,转过头怒目切齿地瞪着季蕴。


    “今日晚辈如果冒犯了陆学究,还请陆学究不要同晚辈计较。”季蕴垂下眼睑,朝着陆珍拱手一礼。


    “吴老,她这是在污蔑我!您可千万不要听了她的话!”陆珍惊慌失措地解释道。


    “到底是不是污蔑,问堂中弟子一问便知。”吴老先生沉下脸来,眼色冷厉地看着陆珍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吴老,我……”陆珍心虚地垂下手,神色悻悻地闭上了嘴。


    “你今日扰乱课堂秩序之事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但你故意为难季蕴,你现在必须向她道歉,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书院任职的话。”吴老先生眉眼冷了几分,吩咐道。


    陆珍恼羞成怒地握紧了手,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最终他颇为不甘心地转过身,朝季蕴作揖,道:“今日是我的错,请季娘子原谅。”


    “陆学究,请您以后嘴上多积积德,您作为一名老学究,应该明事理,不要再一味地愚昧无知。”季蕴眼神透着一股怜悯地说道。


    当女子事事比男子优秀时,这当然会令他们恐慌,遂在各处打压、贬低女子,以此来维护他们摇摇欲坠的尊严。


    说到尊严,男子有尊严,那女子就没有吗?


    这件事了结之后,想必陆珍父子以后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陆珍本想给季蕴一个下马威,搓一搓她的锐气,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现下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季蕴见陆珍离开,她向吴老先生作揖道:“今日之事是晚辈冲动了,还请先生责罚。”


    “诶,陆珍为人迂腐,不知变通,且一向看不起女子,这我曾有所耳闻,未想今日他竟大闹思勤堂,你往后再遇上他,切莫不要让着他,省得他得寸进尺。”吴老先生温和地说道。


    季蕴一愣,笑道:“多谢先生。”


    回到课堂后,陆享早就没有脸继续待下去了,如过街老鼠一般地离开了。


    季蕴则是继续上课,再上了一天后,她本事打算回青玉堂的,但她倏然想起自己有一日未见到曹殊了,便临时绕路走出了书院,来到了奚口巷的书铺门口。


    天色微暗,她有些踌躇地在书铺门口走来走去,纠结着要不要进去,思及既然都来了,还不如干脆进去罢。


    季蕴便抬脚走了进去。


    进入书铺后,她朝着柜台处看去,意外地发觉曹殊此时竟不在书铺内,不过柜台里侧的卷帘被风吹得微微翻动了起来。


    该不是在屋内罢?


    季蕴心中疑惑地这样想着,便走了过去,她掀开了卷帘,往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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