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梧一瞬间泪水决堤,她从未哭得如此凄惨,双目犹如凄凉的秋雨,流露出无尽的悲伤。
季蕴眼眶不禁微红,不忍心地别过眼去,潸然泣下。
季棉走了进来,她见到季梧哭得如此伤心,却是再也忍不住。
她愤然地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曹默,冲口而出道:“姐夫,你必须给我二姐姐一个交代!”
“我……”曹默正自后悔,他瞥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季惟,神情心虚地说不出话来。
“曹平川,你今日必须给梧娘一个交代,更要给季家一个交代!”季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
“亲家公,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平川的错。”曹默的母亲徐氏站在一旁,软下声来赔笑道。
“自然是他的错,难不成是我家梧娘的错?”于氏闻言激动了起来,毫不犹豫地骂道。
“是是是,亲家母,您别激动,您说得对,平川你还不快快向岳父岳母认错?”徐氏忙不迭地点头,她言罢,便悄悄转头朝曹默使了使个眼色。
曹默收到了徐氏的眼色,他朝季惟夫妇磕了一个响头,沉痛地道:“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梧娘的事都是小婿的错,请岳父岳母责罚。”
“哼,我可受不起。”于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冷笑道。
“这次我实在没有料到梧娘竟然怀孕了,都是我的疏忽,从今以后,我必定会好好待梧娘,不再让她受一点的伤害。”曹默一脸诚恳地看着季惟夫妇二人。
“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梧娘怀孕还是她的错似的?”于氏出言讽刺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都是我的错。”曹默自知理亏,忙解释道,“还望岳父岳母再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梧娘。”
“那姐夫你那个妾室呢?”
季蕴在帷帐后方听了一晌,见曹默一直都没有提及冲撞季梧的姜氏,她慢慢走了过来,掀开帷帐,居高临下地盯着曹默。
“她不是有心的,她事先并不知梧娘怀有身孕……”曹默一怔,他垂下头继续选择包庇姜氏。
“姜氏害我二姐姐流产,姐夫你一句她不是有心的?要是她以后杀了人,难不成还要来一句不是有心的?”季蕴斜睨着曹默,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我,三妹妹,她的确不是有心的,你们要打要罚就罚我一人就好了。”曹默咬牙说道。
“姐夫与这位小妾当真是情深义重呢?”季棉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
“此次明明是姜氏她故意冲撞二姐姐,想必府中众多仆人都是实打实见到的,姐夫一句她不是有心的,就想轻飘飘地放过她吗?”季蕴继续道。
“那你想怎么样?”曹默有些生气了,语气都变得生硬起来。
“姐夫此言好没道理,什么叫我想怎么样,我应该问问咱们季家的家主和主母,毕竟他们才是二姐姐的父母,一切都应交由他们定夺才是。”季蕴朝着季惟夫妇作揖,悠悠地道。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季惟与于氏身上,等待他们二人的定夺。
季惟思考良久才道:“曹平川,你将那个女人赶出府去,从今往后,不许她继续待在崇州。”
“不行!”曹默猛地一激灵,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糊涂东西!”曹默的父亲曹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曹默一眼,斥责道。
“儿啊,事到如今那个贱人闯下这弥天大祸,你还妄想保下她,可你岳父岳母怎能容得下她,答应母亲,放手罢,难不成一个女人能比妻子还要重要吗?”徐氏死死地拽着曹默,怒其不争地哭道。
“我对淑娘是认真的,请岳父岳母成全,我对天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对梧娘,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曹默不甘地乞求道。
“你,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于氏攥紧帕子,故气不忿地指着曹默,颤声地道,“梧娘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岳母您随便骂,只要不将淑娘赶走,让我做什么都行。”曹默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张氏早就看不下去了,她震惊不已地道:“那贱人害死得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如今竟还想包庇她?”
“孩子以后还可以有……”
曹默的话还未说完,季惟便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桌案,气得随手将桌案上的茶杯朝着他掷了过去。
曹默眼尖地躲过,他吓得伏在地面上,额头上冒起了涔涔的汗珠。
“曹平川,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季惟方才还勉强地顾及两家的颜面,待他听了曹默那句话,便破口大骂道。
“亲家公息怒。”曹杨见此心惊肉跳地说道。
“既然你执意包庇那个贱妇,那咱们家梧娘也不必委屈做你曹家的新妇了。”季惟深吸一口气,脸色带着浓浓的怒气,他冷声地说道。
曹默闻言错愕:“岳父这是何意?”
曹杨与徐氏连忙走过去挽回,一时之间又是道歉,又是大骂曹默,季家众人皆冷眼看着他们。
于氏直瞪瞪地瞅了曹默半天,她站起身来,她怒极反笑地说道:“就是两家和离,往后各不相干的意思。”
“平川,你还在想什么,还不快快向岳父岳母认错,将姜氏赶出府去。”徐氏急得大哭,她扑在了曹默的身影,哭道,“就当母亲求你还不成吗?”
“母亲,不……”曹默摇头。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冥顽不灵的儿子!”曹杨气得来回跺脚,气急了便伸手甩了曹默一巴掌。
一巴掌‘啪’地响过,整个卧房慢慢地静了下来。
“伯父伯母,既然姐夫实在不愿,咱们不如问问二姐姐该如何处置?”季蕴站了出来,开口道。
季惟正没头绪,闻见季蕴如此说,他面色沉重地摸了摸胡须,长叹一声道:“也是啊,咱们或许该问问梧娘的意见。”
季梧的贴身女使苗儿得了命令,掀起帷幔,季梧面白虚弱地躺在床榻上。
“梧娘,你想如何处置他们?”于氏抹了抹眼泪,走至床榻旁,瞧见季梧如今这副惨状,她一时心疼不已,转头咬牙切齿地看向跪在地面的曹默。
曹默颇为滑稽地爬了过来,他手扶住床沿,苦苦哀求道:“梧娘,我错了,求你原谅我,我先前不该同你争吵,你原谅我罢,好不好?”
季梧别过脸,不想再看见曹默的脸,她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梧娘,咱们好歹是夫妻一场,求你,只要你这次原谅我,我以后保证不会再犯,梧娘……”曹默见季梧无动于衷,有些急了,伸出手想要去碰季梧。
“你做什么!”于氏瞪着曹默,生怕他对季梧不利,眼尖地拽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碰到季梧。
曹默忌惮地瞥了一眼于氏,悻悻地收回手,有些怨恨地道:“梧娘,我原以为你向来是贤良淑德的人,想不到今日你却如此狠心。”
“你这畜生,你满嘴喷的什么话!”于氏忍耐许久,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咬牙甩了曹默一巴掌。
曹默被打一巴掌,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季梧闻见曹默的话,当真是心灰意冷了,她苦笑几声:“官人,事到如今你还在怨恨我。”
曹默垂着头,自知理亏地一言不发。
“我要报官。”季梧深吸一口气,面色微冷,沉下声来,缓缓开口。
曹默以及曹家父母都震惊地看向季梧,不敢置信一向温婉的季梧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梧娘,你这是做什么?”曹默震惊。
“我要给我的孩子报仇,我要姜氏偿命!”季梧冷眼地撇过去,充满恨意地说道,“还有你官人,从前我或许对你心存侥幸,但今日你的无情才让我真正寒心,你这般无情无义我往后无法同你在一起了,不如和离罢。”
“梧娘……”曹默不由得胆战心惊,仿佛在这一刻不认识季梧了一样。
“二姐姐说得对,但是姜氏送去府衙之前,今日必须当着众人的面打她个五十大板,这样来得解气,伯父伯母以为如何?”季蕴作揖道。
“这个办法不错。”季棉闻言眼神一亮,赞同道。
“想必姐夫你应该不会拒绝罢?”季蕴轻言浅笑地看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曹默。
“不行,我,可是淑娘一个弱女子,五十大板可是会死人的啊。”曹默毛骨悚然,面色僵硬地说道。
“这可由不得你了。”季蕴轻声道,“难不成二姐姐的孩子被贱人害死,贱人反而不受一点惩罚,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咱们就是去衙门,官爷也是不会包庇心肠歹毒之人的。”
曹默先是不可置信,忽然大梦初醒地抬起头,连忙跪着移动到季惟脚下,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岳父,我今日就将淑娘送走,且往后必定好好待梧娘,请岳父再给我一个机会。”
“现在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晚了些!”张氏趁机插了一句,冷笑道。
“我曹平川对天发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否则老天就下一道雷将我劈死!”曹默咬着牙,毫不犹豫地发誓道。
“曹平川,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已经看见了,咱们两家不如好聚好散罢。”季惟沉声道,“还有那贱人今日害死是我的亲外孙,就赏她五十个板子,好教她明白季家女儿可不会让人轻易欺负!”
曹默见事情没有转圜之机,神情呆滞地跪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着被关押在柴房的姜氏被家仆们拽到了卧房前的院子内。
那姜氏果真生得千娇百媚,体态丰腴,只怕是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见了不着了魂的。
姜氏见家仆们一言不发地将她的手脚绑在了凳子上,自知难逃此劫,竟哭得梨花带雨。
“下作的小娼妇!”于氏见此低声骂道。
“曹郎,曹郎,你快救救奴家啊……”姜氏发髻凌乱,娇柔地哭道,“你难道忘了你的誓言了吗?”
“动手!”季惟冷眼瞧着,一声令下。
家仆们得了命令,便拿起板子,对着姜氏的臀.部狠狠地抽打了起来,姜氏痛哭声传了过来。
曹默听在耳里,痛在心里,他转过头,不忍再看姜氏的惨状。
“二姐姐,可解气吗?”季棉站在季梧的床前,笑着问道。
季梧听到了屋外姜氏的哭喊声,她缓缓阖上双目,眼眸止不住地颤抖。
“三姐姐。”季棉突然语气温和地喊了季蕴一声。
季蕴闻声回过头。
“今日谢谢你了。”季棉垂下眼睑,莫名开始紧张起来,她的面颊开始发烫。
“不用,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呢。”季蕴摇摇头,轻声地说道。
季棉神情僵硬,她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两只纤纤玉手还在不停地搅动着手中的帕子。
姜氏行完刑后奄奄一息,被曹家的人抬着送走了。
季蕴眼见天色不早了,又是宽慰了季梧几句,便打算离开曹家。
“蕴娘。”于氏及时喊住了她。
“伯母还有事?”
“蕴娘,今日多亏有你,你今天帮了你姐姐,这个恩伯母记下了。”于氏红着眼拉着季蕴的手,由衷地感谢道。
“伯母,二姐姐从前对我很好,如今她有难,我岂能置之不理?”季蕴淡淡地笑道,“况且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该互帮互助吗?”
“你说得对。”于氏连连点头。
“好了伯母,我该回书院了。”季蕴提醒道。
“蕴娘,有空就回家看看,别老是待在书院里。”于氏言辞恳切地说道。
“好,我会的。”季蕴颔首道。
说罢,季蕴同云儿登上车舆,一起回了奚亭书院。
“娘子,累了罢?”云儿低声问。
“有点。”季蕴笑道,“还有点饿了。”
车舆停在了奚口巷的侧门,二人踩着脚蹬下了车。
季蕴忍不住抬起头,朝着对面的书铺看去,见书铺的门是开着的,但是不见曹殊的身影。
“娘子,您不会是找曹郎君罢?”云儿见季蕴时不时往对面书铺看去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偷笑,面上好奇地询问。
“自然没有。”季蕴瞬间就收回了视线,面露沮丧地否认道,“咱们快进去罢。”
季蕴因得罪了曹殊,心中正后悔了,思及那日他疏冷的模样,登时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同云儿进了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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