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当日, 晋王李璟连同萧家起事谋反，他先是趁围猎之际杀害楚王，随即带领玄铁军困守了整座骊山, 等到勤王护驾的臣子们赶到时，皇帝退位禅让的诏书都已经下发了。
退位诏书上明确写了，此次秋狝，是楚王欲行不轨, 晋王为了清君侧才忍痛下了杀手。朕年事已高, 识人不明，近年来处理政务之时已渐有力不从心之感。朕之第三子璟, 文武双全, 德才兼备，承天之厚望, 可担大任。即日起，禅位于晋王。
所有人都知道这封退位诏书的内容是在颠倒黑白, 可如今楚王已死, 昔日君主被架空成万事不管的太上皇，晋王有诏书在手，又有把持着整个玉都的玄铁军。
因此，在杀了几个不长眼的武将、十几个不长眼的臣子、几十上百个不长眼的世家子弟后，就没有人再敢站出来发表反面意见了。
大家也都很想得开，晋王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夸一句明君之相并不为过。现在仍旧是李氏江山, 左右不过是换了个老板, 都是给皇室打工, 何必计较换人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除了太上皇的死忠纯臣, 和与楚王深度绑定利益关系的世家，没有人会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探一下新君的脾气和忍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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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旧交替之际，时局动荡，为了保护韶宁公主不受风波影响，那日之后她一直待在骊山行宫，直到近日才被接回皇宫。
回宫后，韶宁公主仍是住在自己的宫殿内。新君即位，宫中势力也跟着重新划分，从前几乎和萧皇后平起平坐的裴淑妃，如今也落魄得不成样子，何况是其余公主和皇子呢？
萧皇后只生了一个儿子，新君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对所有异母手足都是一视同仁的冷淡，君王的态度，自然也会影响到宫人们的态度。就连以往最嚣张跋扈的思柔公主李棠，如今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可唯独韶宁公主这里，不仅吃穿用度一如既往，奇珍异果、华服珠宝每日仍是流水一般地送进她的宫中，荣宠丝毫未减，甚至更盛以往。
新君甚至下令，要及时满足韶宁公主的一切要求。
说是捧在手心的珍宝也不为过了。
可公主殿下却并不开心。
“殿下，这是尚食局送来的晚膳，里面有您最喜欢的燕窝鹧鸪粥和白玉桂花糕。”
“拿走，本宫不想吃。”
韶宁公主恹恹道。
如诗还想再劝：“奴婢知道公主心情欠佳，可公主千金贵体，什么都不吃，身子如何受得了呢？还是多少用一点吧？”
韶宁公主生气了：“都说了我不想吃！你们——”
话音未落，面前的宫婢们就全都刷刷跪了下来，韶宁公主一时莫名，刚想让人起来，就听她们齐声恭敬道：“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来者是谁不言自明。
“朕与公主有话要说，你们全都退下。”
“是。”
宫婢们如潮水般退出了殿内，如诗如画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满面担忧地退下了。
空旷的殿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的身影。
夏桃穿着一袭纯白长裙，唯有腰带带着点不明显的蓝色，灯下美人如玉，衬得她一张素白小脸越发清幽动人，整个人好似薄薄的一片，随时能被风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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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即便只是恹恹地坐在那里，不肯施舍一个眼神，仅凭美貌和身段也足以让人神魂颠倒，浮想联翩。
可李璟想的却是，她好像又瘦了一些。
上次见她，还是赏荷宴，此后她待在宫中不出，他要筹谋的事又太多，就连秋狝之日也未曾来得及说一句话，仔细算来，距离上一次见到她，竟已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两个月。
心中五味杂陈，李璟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笑道：“我一来就撞见你不肯好好用膳，是尚食局做的不合口味？”
不知为何，他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
这也是夏桃两个月来第一次见他。
李璟一身玄色衣衫，是君王制式，浓墨重彩的黑色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至极。相比晋王时期的他少了几分明俊飞扬，多了几分不怒自威，只剩一双清澈的桃花眼还带着丝风流气。
可他一见她就笑，周身那股上位者的距离感便瞬间散去了。
似乎又重新变回了她熟悉的那个人。
韶宁公主却不接他的话，只是冷冷道：“我是该称呼‘晋王殿下’，还是‘陛下’？”
就像是打破了和谐的表象。
李璟沉默了一会儿，仍是微笑道：“还是叫我三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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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我如今，还能叫你三哥吗？”韶宁公主摇了摇头，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我真是不明白——何至于此呢？三哥哥，父皇对你一向看重，即便是近日有所疏远……曾经的荣宠难道就是假的吗？夺嫡之争并未激烈到这种份上，父皇百年之后，你也未必不会是下任帝王……为什么非要谋逆？你和二哥哥之间难道就一定要你死我活吗？”
这几乎算得上是诛心之言了，可李璟却并未动怒。
他只是平静地听着，随即很轻地叹息了一声。
“可是桃桃，父皇是不会封我做太子的。”
他语气平淡，仍是微笑着的，笑意里却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自嘲和讽意。
韶宁公主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这在玉都，是三岁小孩都会念的句子。”李璟讽刺一笑，“五姓望族传承近千年，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前朝没了，它们便金蝉脱壳，换个壳子继续扎进昱朝的血脉里。朝堂之上，五姓士族的人占了近七成，就连皇权在他们面前有时也不得不妥协退让——这到底是李家的江山，还是五大世家的江山？”
韶宁公主似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五姓望族，言辞间似乎并非还褒义，只是道：“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要论五姓望族，三哥哥你自己的母族不就是萧家吗？”
“不错。可正因为我的母族是萧家，所以我绝没有顺利登基的可能。”李璟道，“皇权和世家的冲突激烈至此，父皇早就无法容忍了。此前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等待时机一击即中，他要把世家连根拔起，又怎么可能传位于身负五姓血脉的皇子？不止是我，同样有着裴氏血脉的李珩，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弃子。”
“所谓‘最看重的皇子’，所谓‘在立嫡还是立长之间摇摆’，都只不过是麻痹世家们的甜头。裴氏和萧氏都是他的筹码，五大世家族如果不争抢着斗起来彼此消耗，父皇又怎么能安坐龙椅？”
“恐怕我和李珩斗到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他抓住时机借此血洗虚弱的世家，才是父皇心中设计好的理想结局……可我凭什么要乖乖照着他给的路走呢？”李璟冷笑，“我若不谋反，下场只有死路一条，难道我就应该束手待毙乖乖等死吗？！”
最后一句话，竟让人品出了一丝冰冷的怨恨之意。
李璟没有告诉任何人，从北境凯旋的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虽然已经对皇帝的用心有所怀疑，但也只是怀疑，对父亲的信任和仰慕最终占了上风，所以他到底没有做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最后为了救桃桃和李珩同归于尽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可是他却看见了自己死后发生的一切。
原来他和李珩的死，暗中都有皇帝的手笔，他推波助澜，不动声色，在他们二人同归于尽后，君王以二人谋夺皇位为由突然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了五大世家。
萧家倾覆，萧皇后自戕，舅舅萧国公被斩首示众，舅妈萧夫人自缢，表妹萧溶月大受刺激精神失常，淮之虽然侥幸逃过一死，余生却也只能隐姓埋名过着永远见不得光的生活。
就连桃桃，他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的桃桃，也被派去和亲，受尽磋磨死在了敌国的土地上。
裴家的下场，并没有比萧家好上多少。
即便他和李珩如皇帝所安排的那样死去，他们这位雄才大略的父皇，也未曾对他们身边的人有过一丝怜悯。
李璟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冷。
父皇以往对他的宠爱尚且历历在目，周岁时刻着“如意”二字的白龙纹玉佩、幼年时教他读书骑射的耐心、成长过程中日复一日的关爱，无不彰显着身为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这些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不。
恐怕爱子之心不是假的，只是比起父亲，他首先是帝王。
庄王被废当日，李璟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往未央宫的道路上，谁也看不出他平静表象下的失魂落魄。
父皇已然洞悉了他的心思，他知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成婚，娶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必须向皇帝表达自己身为儿子和臣子的恭顺之心。
他明明知道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可耳畔却始终有只面目狰狞的恶鬼在私语。
他说，然后呢？然后你打算怎么做？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乞求父皇某日昏了头封你做太子么？
皇位这种东西，难道是乞求，就可以求得来的吗？
还是要再赌一次，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宠爱是随时可以收回的施舍，至高无上的权力，从来只有拼上性命厮杀的人才配拥有。
他要当施舍的那个人。
可韶宁公主不会知道这背后的内情，听了他的话，她只是冷淡至极地表示：“什么五姓望族，什么连根拔起……归根结底不过是你单方面的说辞罢了。如今二哥哥已死，父皇又被你夺权，为了粉饰自己的狼子野心，脏水自然尽可泼给旁人，谁又敢说三哥哥你一个‘不’字？”
她这样斩钉截铁。
李璟被气笑了：“桃桃，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晃动着被切割开的细碎光影。
那倒不是，夏桃想，前世李璟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了，现在这样说对他未免太冷血，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在她的剧本里，韶宁公主不该有也不会有前世的记忆，以她的人设，如今怎么可能给谋权篡位的李璟好脸色看？
“陛下又何必在意呢？”韶宁公主不接他的话茬，冷冷道，“如今陛下既已登临帝位，想如何对韶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算想像处置二哥哥一样杀了我，韶宁也绝无二话。陛下何须白费口舌解释这么多？”
似是觉得荒谬，李璟扯了扯嘴角，到底笑不出来。
“我……我怎么可能杀你？”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突然捏紧，迸溅出血汁，让他几乎话不成形。
李璟好像真的很喜欢她诶。
夏桃暗自嘀咕。
他敢做下谋逆这等大事，还不让史官加以修饰，显然不在乎史书上自己的名声，也无所谓后世的评价。
他这样洒脱又反骨的人，不在乎旁人，却偏偏好言好语地和她解释，期间甚至没有自称一声“朕”。
他如此在意她的感受和看法。
这份心意她领了，但很抱歉，韶宁公主是领不了情了。
“若是没事，陛下便自行离开吧。”不愿再和他多说，韶宁公主下了逐客令，“二哥哥无辜被害，想来死后也难得安宁，我已决意为二哥哥抄写十卷佛经，祈求他能早登极乐，委实没有时间再和陛下闲谈。”
像是勾起了伤心事，说到已逝的楚王，她声音逐渐变低，睫羽上似乎沾染了轻薄的泪意。
李璟望着她泪盈于睫的模样，却突然嗤笑了一声。
“‘二哥哥’‘二哥哥’，你口口声声都是李珩那个废物。”李璟冷笑，“我倒是好奇，你对我如此不假辞色，到底是因为我谋逆，还是因为我杀了你的二哥哥？”
“因为什么重要么？”韶宁公主反问，“难道我说是因为后者，你就会后悔杀了他？”
“对。”李璟点头应道，“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早知桃桃你会如此难过，当初我就不该直接杀了他。”
他一字一句道：“我该把他凌迟处死。”
“李璟！”
韶宁公主对他怒目而视。
二人望着对方，互不相让，面上皆有怒色。
半晌，到底是李璟先退了一步。
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的桃桃只有他，她那么依赖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是今生无论是父皇还是李珩对她都很好，她自然也没理由无条件站在他这边。
说不定在她心里，他连前三都排不进。
他有些自嘲地想。
前世的他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败者，可是这一刻，他竟忍不住嫉妒起前世的自己来。
和前世相比……
不。
和前世相比，还是今生更好。
他想。
至少这辈子，桃桃没有受过欺凌，始终快乐无忧地长大。
所以还是这辈子更好。
想到这里，不知是酸涩还是释然。
李璟笑了一下，褪去了先前针锋相对的凌厉，只是语气还有些艰涩：“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一切如常。”他轻声道，“桃桃，无论如何，你始终是大昱最尊贵的公主，我只希望你一世安乐无忧，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想做什么都可以。”
以他的身份和脾性，真的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过。
可韶宁公主只是淡淡一笑。
“想做什么都可以？陛下对我还真是优容。”她道，“好啊，既然如此，那先前父皇为我择婿之事，如今是不是也该继续提上日程了？”
冷风吹过烛火，灯影摇曳，宫殿内一时安静得有些瘆人。
即使明知她是挑衅，他也难以忍受。
李璟唇角的笑意彻底僵住了，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择婿？你想嫁给谁？崔洵？还是谢词安？”
“没关系，是谁都无所谓。”他微笑道，“无论你想嫁的人是谁，我保证最迟明日，他人头落地。”
“那还望陛下说到做到。因为我不想嫁给崔洵，也不想嫁给谢词安。”韶宁公主冲他莞尔一笑，“我想嫁的，是三哥哥你舅舅的嫡子，你的表弟，萧家世子萧淮之。”
花神卷尾声+后世番外
此言一出, 李璟脸色更冷了一些，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你就一定要说这种话来让我生气吗？”
“什么惹你生气？”韶宁公主道，“我所说之言皆发自内心, 绝没有半句掺假之处。陛下若是不信，试试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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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欢而散。
在那之后，李璟仍旧时常来看她，但往往是还没说上几句话, 就会被不假辞色的韶宁公主气得头疼。
起初宫婢们还瑟瑟发抖, 生怕公主惹了陛下不喜会被清算，但当她们发现就算新君再生气, 下次再来也还是要好声好气地哄公主殿下后, 害怕就成了同情。
系统：【差不多得了，你这样一再作死, 是真不怕李璟杀了萧淮之啊？】
“有什么好怕的？”夏桃懒懒道，“李璟谋反归谋反, 又不是真的疯子。相比那些异母皇子, 他和萧淮之才是真正情同兄弟的关系。他既然知道韶宁公主是故意惹他生气，又怎么可能真的因为这一点飞醋就为难萧淮之？”
不过事已至此，眼见任务完成得差不多，她也不想再继续折腾他了。
于是，宫人们发现近日来韶宁公主对君王的态度似乎略有些松动，不再每句话都夹枪带棒，也不再总是横眉冷对, 甚至有时也会像从前一样和他谈天闲聊。
就像回到了曾经一样。
对于她的转变, 李璟自然是欣喜若狂。
他一边高兴一边又暗地里自嘲, 她冲他稍稍笑一笑他就高兴成这样了，李璟啊李璟, 你可真是有够出息的。
但也只是这样想罢了。
时光转瞬即逝，又是一年春，桃红李白，草长莺飞，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玉都的春色满得快要溢出去。
“再过几日，寻香山的桃花想必都开了。”想到她近日来始终闷在宫中到底无聊，李璟有些心疼，于是笑道，“桃桃想去赏花吗？”
“好啊。”
出乎意料的，韶宁公主欣然应邀。
她眉眼弯弯地望着他，那么活泼灵动，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温柔烂漫的模样。
李璟没有想到，这竟会是他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翌日，韶宁公主被发现离奇消失在寝宫中，宫婢们找遍了大殿内所有角落都没有找到公主的踪迹，只好将此事上报。
可君王最终也没能找到公主的下落，只在他的案几上发现了一枝鲜艳欲滴的桃花。
不知是谁遗落此处。
*
千年后。
某知名历史爱好者论坛。
【主题：《寻古谈今》特别篇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开播了，开个直播楼】
【蹲一个，听说今天要讲的是第一美人，好期待好激动！】
【“第一美人”？谁啊？】
【楼上的萌新是2G冲浪吗？都“第一美人”了还能是谁？那位花神公主呀！】
【话说《寻古探今》这节目不是一周一更吗？今天怎么突然加更了？】
【内部消息，据说是考古有了新发现，所以上面发话临时加更一期。】
【等等我还是有点懵，“花神公主”又是谁？】
【啊……真的会有人不知道花神公主吗？这位的传说和故事应该是从小听到大的吧？你打开小说网站的穿越板块，凡是写昱朝的，女频有一半是穿越成她的，男频有一半是穿越成她的驸马的。】
【补充，还有一半是穿越成她的面首。】
【还是我来给小萌新科普一下吧。现在人们普遍承认的古代第一美人，就是大昱朝的韶宁公主，AKA“花神公主”、“大昱金牌带货主播”、“古今第一美人”、“玉都九千贵公子们的梦”……反正绰号很多，而她同时也是历史上最神秘的公主。】
【据史书记载，韶宁公主单名一个“桃”字，并非仁宗皇帝的亲生女儿，而是云修仪和前夫的孩子。这位公主殿下诞生之日漫天霞光、百花盛开，眉间还自带一朵桃花印记，仁宗皇帝龙颜大悦，认为其是花神转生，将她视作亲生女儿，荣宠无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家都知道，史书一向崇尚言简意赅，能一个字写清楚的事史官们绝不会用两个字赘述。史书也不怎么描写人的外貌，除非你特别美或者特别丑，史官们才会施舍几个字稍稍提一笔。但大昱的史官在写到韶宁公主时，用词里却多次出现了“绝色”、“甚美”、“若神女之貌”之类的描述，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美绝了”！】
【史官还算克制的，文人墨客们夸起人来才是花样百出。有人专门统计过，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传颂韶宁公主美貌的诗词就有上万首，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只是稍稍提到的哦。】
【《绝句三首》、《春日赋》、《临江仙》……这些著名的写美人的诗词，都是写韶宁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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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赋》我高中的时候还背过呢，写得实在太美太生动了，虽然没亲眼见过，但看诗也能想象到韶宁公主到底是何等绝色的大美人。】
【废话，那可是崔相的诗！】
【我以为崔相最擅长写景写事，没想到写美人也这么缱绻入骨，还一首接一首的，他每天除了上朝和处理政务，剩下时间都搁府里写诗了吧。】
【多写，爱看。】
【崔相喜欢公主吧？我看史书上记载他年少落魄之时还在公主府上当过面首，啧啧，真是痴心人，后来入朝为官一步步走到宰相的位置都还是忘不了公主呢。】
【无语了楼上，崔洵当面首是野史记载，正史上从来没有提到过。你苏公主归苏公主，不要瞎传洗脑包好吧？史圈崔粉也很多的！】
【反正，或许是因为美貌惊人吧，这位公主殿下虽然留下的史料非常少，但却常年占据史圈CP榜的半壁江山，崔桃粉也很多的。】
【嘻嘻，没有我们萧桃粉多，萧桃可是我圈美帝。】
【萧桃？萧淮之？不是，这两人的CP粉为什么那么多？萧淮之和韶宁公主都没啥交集吧？】
【没仔细看吧？罚你回去重读十遍昱史！我们萧桃只是看起来不熟，但他们真的是有交集的！】
【正史上有记载，骊山之变，世宗文皇帝先在猎场上控制了先皇，随即萧大将军带人赶到支援。萧淮之为什么来得晚了一点？因为这段时间他赶去行宫确认公主的安全啦！你告诉我，这不是爱什么是爱！（震声）】
【而且少年将军和娇纵公主一向是大热的CP模式，就是说萧桃真的很好磕。】
【呵呵，比不上崔桃。无论是面首X公主还是宰相X公主，不比你们将军公主的烂大街模式来得有意思？没品的东西。】
【呵呵，野史CP就不要来碰瓷有正史背书的CP了好吧？】
【新人入股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裴桃？BE美学才是YYDS！】
【裴宣……唉，裴桃党泪目，这对真的太虐了。】
【是啊，都拿到了秋狝榜首，要不是李璟突然谋反，裴宣明明该是公主驸马……结果余生也只能被半软禁在裴府，除了吟诗作画就是借酒消愁，完全没有施展抱负的余地。】
【知足吧，他能活着都是世宗皇帝法外开恩了，还想施展抱负呢，裴家可是李珩的母族。】
【也不只是裴家，五姓士族哪家不惨？李璟真是心狠手辣，也就只有萧家的下场好一点，恐怕还是看在萧家是他母族的份上。】
【世家嚣张了这么多年，李璟这种连谋反都敢的人，哪能忍得了他们。】
【那他怎么好心放过裴宣了？】
【谁知道？不过裴家倒了也不算是坏事。裴宣天天被关在府里没事干，这才成了一代大家，留下了的画作现在都还放在国家博物馆里呢，也算是造福后人了。】
【说起这个才心塞，听说裴宣画了好多幅韶宁公主的丹青，又因为觉得没有描绘出她的风姿，全都给烧了……啊啊啊啊真是疯了，你烧什么烧！好歹留一幅下来让我们看看公主长什么样嘛！就算只有三分像也认了！你知不知道从古至今有多少没和她生在同一时代的人抓心挠肝地想一睹公主的风采哇！】
【听说也不是全烧了，好像后来有几幅画得比较满意的流传下来了。只是千年来战乱太多，画作不知道遗失到哪里去了，也算是个遗憾吧。】
【而且他不烧会有性命之危的。文帝本来就因为他差点成了韶宁公主驸马不满，要是他这么直白地表明自己对公主殿下还存有觊觎之心，文帝能放过他？】
【又来了又来了，我真的受不了你们裴桃党！你们想玩什么play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把李璟变成你们play的一环？他讨厌裴宣纯粹是因为讨厌裴家，和韶宁公主有什么关系？说得好像他吃醋了似的……他又不喜欢公主！】
【桃粉是这样的，玛丽苏癌晚期，觉得昱朝所有人都喜欢她们公主，文帝也不例外。】
【在她们眼里，李璟夙兴夜寐勤理朝政是为了公主，李璟亲自南征北战是为了找公主，李璟杀了李珩是因为嫉妒公主更喜欢他，甚至就连李璟谋反都是为了不让公主嫁给别人……】
【我求求你们收了神通吧！别老把文帝说得像个恋爱脑！他可是沉迷工作沉迷到终身未婚英年早逝就连太子都是从宗室过继的！……哦我忘了，你们甚至觉得他终身未娶英年早逝也是因为公主（无语）。】
【嘿嘿，吃到了反向安利！虽然之前不了解，但是楼上这样一说感觉璟桃还蛮带感的。】
【姐妹有品！璟桃就是带感！CP榜前二岂是浪得虚名！虽然一直有人努力造谣公主最后消失是被李璟暗地里杀了……先不说这个离谱的说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谁又在乎啊，磕的就是这个相爱相杀阴暗爬行的风味。】
【不过我真的好好奇，韶宁公主到底去哪里了？偌大一个皇宫，她怎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这也算是历史上十大未解之谜了，史书上记载也不多。只知道当日一大早，宫女们就没有在寝宫内找到公主，可是前天晚上明明有人守夜，守夜的宫婢说全程没见过公主离开寝宫，整件事真的很诡异。】
【关于这个疑问，网上的猜想也很多。有的就像上面那个姐妹说的，公主是被文帝赐死了，只是史书上粉饰为公主失踪。但这个说法信的人不多，大家都觉得像李璟那种连谋反都不在史书上美化的人，杀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而已，何必要编这么个说法出来？】
【但这个已经算是最靠谱的猜想了，别的猜想千奇百怪，有的说公主是花神转世，消失是因为变成仙子回天宫了，还有的说韶宁公主是带系统的穿越者，就是穿越来做任务的，做完任务就跑路了。】
【……这样一说，好像还是第一个猜想最靠谱。】
闲聊又进行了一阵。
……
【姐妹们，出大事了。】
【今天可能是见证历史的一天。】
【？什么情况？】
【就在刚刚，新一期的《寻古探今》里面说，世宗文皇帝的陵墓第一次被保护性挖掘，考古学家在文帝的棺里发现了几幅陪葬的美人画卷……如无意外，应该就是韶宁公主的画像。】
论坛炸了。
当晚，《寻古探今》特别篇播出，节目里展示了由裴宣所绘的公主丹青。
画中美人乌发如瀑，肤白如玉，发髻间不戴任何珠钗，只干干净净点缀着几朵粉白小花，更衬得她清艳绝俗，飘逸如仙，容色之美几令日月失色，百花羞惭。她一袭桃色衣衫，即便不动不笑，只是静静伫立在画中，也完美诠释了倾国倾城，美若天仙的意境。
这份跨越了千年时光的美，在重现天日的这一刻，依旧能让所有直面她的人被瞬间冲击到头脑空白。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这几幅画，考古人员还在文帝的棺中发现了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
历经千年，桃花依旧鲜嫩如初，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不知何人所赠。
第五十三章
结束了漫长的第二世界, 夏桃还没来得及多休息一会儿，就被小布偶猫直接传送到了第三个副本。
【这个世界是ABO背景，副本内容发给你了, 自主接收一下哦～】
夏桃对它比了个OK。
随即第三副本的剧情开始在她脑海中浮现。
……
故事背景发生在科技发达的未来。
人们出生时只有男女这两种性别，直到十四岁，所有人进入分化期。有的人会分化成ALPHA，有的人会分化成BETA, 还有的人会分化成OMEGA。
A的攻击性很强, 各方面素质出类拔萃；B中庸平和，几乎不受信息素影响, 是人数最多的一种性别, O通常比较柔弱，是人数最少的一种性别, A和O的信息素天生存在致命吸引。
但ABO背景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要矛盾。
因为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世界各地开始陆续出现一些奇怪的区域。
人们把这种区域称作“污染区”。
“污染区”中会诞生全无理智只知杀戮的异种, 人类完全无法和他们交谈或合作, 彼此之间呈现出你死我活的态势。
而人类一旦长时间身处“污染区”里，就会逐渐失去理智，自身也会以异化成怪物。
虽然依靠着高科技手段，勉强能和异种一站，但“污染区”的出现和扩张，还是让人类生存的空间不断缩小。
直到人类中出现了“神迹”。
当然，“神迹”只是一种夸张的说辞, 有的人称之为“异能”, 有的人称之为“进化”, 后世则普遍称其为“精神力”，总之是一个意思——人类中开始逐渐觉醒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他们能掌控基础元素，改变物理规则，就像电影里获得了超能力的主角一样。
面对“污染区”节节败退的人类，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
几十年过去，牺牲无数先驱后，人类的反击终于有了成效，虽然不能完全消灭“污染区”，但也终于可以将之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而专程针对“污染区”所建立的特殊学校，被称作联邦军校。
……
女主出生在帝都的一个贵族家庭中，十四岁时分化成了OMEGA，不必也不能像A和B一样去直面异种和污染。
她上的是帝都艺术学院，在这里就读的大都是家里有权有势的OMEGA，同时这也是大小姐和大少爷的沙龙天堂。学校里大家每天谈论着妆容和服饰，或者上流社会的八卦趣事，对此不感兴趣的女主只觉得深深的无聊。
家族在她出生时就给她订下了婚约，对方是罗卡家族的大少爷。这门婚事委实说不上不好，罗卡家族权势滔天，他们家的大少爷更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他就读的是帝都军校，本身又是精神力评级达到S级的天才，是万千OMEGA的梦中情A。
女主也不是对未婚夫有什么意见，她只是很难想象接下来的人生就要这样度过。
但很快，她就没时间迷茫了。
因为世界毁灭了。
夏桃：“？？？”
夏桃震惊地回顾了一下前文：“系统，发生什么事了？你给我的背景说明是中间少了几十行字吗？怎么就从少女心事突然跳到世界毁灭了？”
小布偶猫挠了挠脑袋：【没少哦，事情就是这么突然的。】
它解释道：【三号副本的原型是一本邪道漫画，这本漫画采用群像叙述，讲述了在末日背景下，一群精神力达到S级的军校天才们为了消灭“污染”而努力战斗的故事。】
【因为精美的画风和热血的剧情，漫画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但是从某一话开始，剧情突然开始急转直下。】
【原本满怀理想和正义的主角们接二连三地黑化，开始对人类痛下杀手，就在读者们骂声一片的时候，作者突然揭露真相，原来先前正义的主角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制造“污染”的魔神，他们不是黑化，只是苏醒变回了真正的身份。】
【人类中的最强战力们，全都变成了残忍暴虐的魔神，可以想见的，人类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所以世界非常迅速地就毁灭了，漫画完结。】
夏桃：“……画这个漫画的作者现在人还好吗？”
【听说好像去世了。】
“…………”
夏桃：“好吧，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有两个，主线任务和可选任务。】小布偶猫说，【主线任务是攻略七位魔神，可选任务是阻止他们毁灭世界。主线任务必做，可选任务选做。】
“七位魔神？哪七个？”
【漫画家很没创意地用七宗罪来命名七位魔神，分别是“傲慢”、“懒惰”、“饕餮”、“色//欲”、“贪婪”、“暴怒”和“嫉妒”。魔神们在苏醒前是完全的人类身份，并且他们不知道自己就是魔神。】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这个任务没有时限，但你恐怕必须在他们觉醒前完成攻略。因为一旦觉醒，魔神的暴虐之心会瞬间压倒他们仅剩的人性，他们几乎不会再产生任何人类的情感，就连面对曾经的亲人朋友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听起来感觉是个高危世界啊……”
夏桃叹了口气。
她熟练地打开系统商城开始翻找起来。
目标明确，下手利落。
小布偶猫惊讶道：【桃桃，你这么快就想好这个世界伪装什么了吗？】
夏桃：“嘻嘻，那当然了，你就等着瞧吧。”
*
杰德特，联邦首都，政治与文化的中心，历史上曾是文艺复兴的起源地，素有“翡翠之城”的美誉。
在如今“污染区”遍布世界各地的情况下，唯有首都杰德特能做到区域内没有“污染”。
可想而知的，能在杰德特定居并拥有豪宅的人家，全都非富即贵。
奥罗拉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贵族家族。
虽然论起权势，奥罗拉家族比不上阿涅利家族和罗卡家族，但这两大家族已经是联邦金字塔顶尖的存在了，实在没必要勉强和它们做比较。
今日，奥罗拉夫人临盆，奥罗拉先生在产房外从早等到晚，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科技发达的现在，生孩子用这么长的时间根本不正常，奥罗拉先生不免有些担忧起妻子的安危来。
就在他几乎忍不住想冲进去看看情况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主治医生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其他医生和护士。
“奥罗拉先生，夫人生下了一位小小姐，母女平安，只是……”
医生面露难色。
奥罗拉先生的心刚放下去，就又被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医生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掀开襁褓的一角。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就看到了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小婴儿睡颜恬静可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残缺的地方，可是她的背部，竟然生长着一对洁白无瑕的小翅膀！
那对小小的翅膀上覆盖着纯白的羽毛，羽毛边缘全都泛着金色，就像有无数阳光在上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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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还会随着小婴儿的呼吸而微微阖动，似乎是被掀开襁褓有些冷，翅膀竟然主动张开，将她牢牢护在了羽翼之下。
就像油画中的小天使。
……奥罗拉家族，竟然诞生了一只天使。
天使这种神话传说中的生物，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没完全从震撼中脱离出来，奥罗拉先生首先下令对外封锁消息，奥罗拉家新出生的孩子是天使这件事，绝对不允许外传。
他眉眼间难掩忧虑。
如今科技虽然发达，但因为“污染区”和异种的存在，很多人认为这是神或恶魔的旨意，信教的人不减反增，教廷势力空前强大。
执政官、元老院和神圣教廷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
联邦军校中前去执行任务的军人们，或多或少都有被“污染”的风险，污染往往是不可逆转的，一旦超过临界值，只能向怪物堕落，唯有“净化”才能清除污染。
可是掌握“净化”这种能力的人，比OMEGA还要稀少，并且一旦找到，就会被送入神圣教廷中严密地保护起来，成为教廷的“圣子”或“圣女”，终其一生，也难以离开教廷半步。
奥罗拉先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没有这种能力，可是她的外貌如此特殊，神圣教廷一旦得知消息，必定会将她带回教廷。就算她什么能力也没有，教廷也不介意养一只“天使”外表的少女，来增加自己在信徒中的威望。
而奥罗拉家族，是没有能力和神圣教廷抢人的。
佣人们抱着可爱的小天使，逗得她咯咯直笑，小胖手不断挥舞，奥罗拉夫人满面慈爱地看着女儿，催促着丈夫赶快给她起名。
看着这温馨的场景，奥罗拉先生神色复杂。
“就叫她桃乐丝吧。”
……
奥罗拉家养了一只小天使，但谁也不知道。
小天使叫桃乐丝，有一头麦穗般的金发和一双浅粉色的眼眸，长得粉嘟嘟的，玉雪可爱。她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能让人的心都融化掉。
家里人都很喜欢桃乐丝。
可是直到她长到八岁，也没有离开过奥罗拉庄园一步。
因为她背后那双会随着她一起长大的翅膀。
它变得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圣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而她却无法将翅膀藏回去。
她的存在是个秘密，父母不允许她离开庄园，除了心腹，也不让其他佣人们见她。
外人只知道奥罗拉家的小女儿身体孱弱，所以从不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
他们这样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不暴露桃乐丝的存在。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桃乐丝的哥哥姐姐们都很喜欢这个妹妹，他们担心小妹妹时常一个人待在家中会感到无聊，于是找了只雪白的小狗送给她养。
小狗非常可爱，一见到桃乐丝就冲上去亲昵地舔她的脸蛋，一人一狗很快就成了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但是它太调皮了，某日撒欢时不小心从露台的花园上掉了下去，不仅摔断了腿，还伤到了内脏，奄奄一息，可怜地嘤嘤直叫。
奥罗拉家请来的兽医仔细检查了小狗的情况，最后也只能无能为力地表示小狗伤得实在太重，他们回天乏术。
桃乐丝非常伤心，眼泪珍珠似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就在家里人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孩子上“关于死亡的第一课”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桃乐丝滴落的泪珠化作了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团，一颗颗没入小狗体内。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气息奄奄的小狗就像什么伤都没受过似的，毫发无损地重新站了起来，亲昵地开始舔桃乐丝的手指。
小狗身上的伤，被小天使无意中治好了。
这件事发生不过几个小时，当天晚上，奥罗拉家族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穿着一袭白色祭服，肩上挂着金色的圣带和祈祷披肩，为首的青年还披着一袭红色长袍，仿佛殉道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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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做如此穿着的，只有神圣教廷的人。
而为首的那位红袍青年，是地位仅次于教皇的红衣主教。
奥罗拉先生心中狠狠一沉。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主教大人深夜来访，是有什么要事吗？”
“几个小时前，我们感受到了‘净化’的气息。”红衣主教说，“源头就在奥罗拉庄园。”
他这样说，奥罗拉先生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有备而来了，但他仍旧不死心地想要再挣扎一下：“是误会吧？主教大人，‘净化’这样珍贵稀有的能力，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在这里呢？”
话音刚落，一个稚气懵懂的声音突然出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爸爸，家里怎么这么多人？是有客人来了吗？”
一只圆滚滚的小团子走了出来。
她穿着为了她特质的小兔子睡衣，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睡帽没戴好，头发也乱糟糟的，粉色的眸子里还泛着泪光。
如果忽略掉她背后的雪白羽翼的话，她整个人就像只粉粉嫩嫩的小兔子。
奥罗拉先生的脸色骤然白了。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关心他。
红衣主教的目光落在小天使身后一动一动的白色翅膀上。
良久，他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不再是面对奥罗拉先生时那种目空一切到近乎无视的态度，就像找到了满意的东西一样，他高傲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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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温和地对她伸出手：“好孩子，到我这里来。”
第五十四章
奥罗拉家族养了一只小天使的事, 到底还是暴露了。
自然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教廷下达了带走桃乐丝的命令。
奥罗拉家族不敢违抗, 临走前，奥罗拉夫人强忍着眼泪给桃乐丝准备行李。
年幼的小天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可能永远都无法回来了，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远行感到兴奋。
好吧, 其实夏桃什么都知道, 但问题是又不是真的不回来了，她实在不想临走前还和他们演一出执手相看泪眼的戏码, 只能装傻。
况且她要是不走, 世界谁来拯救哇！
真要在奥罗拉家躺平到十八岁，就可以直接进入全灭结局了, 大家一起GG吧！
夏桃没有等太久，第二天一早, 教廷的专属悬浮列车就来接人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 她恰好遇上神圣教廷一年一度的“圣子/圣女”筛选。
每年的这个时候，神圣教廷就会从世界各地搜罗具有“净化”属性的孩子，并将他们送回教廷，测试精神力的强弱。
达标的孩子们会被留下来成为“圣子/圣女”，而未达标的则会视个人精神力强度不同，被送入医院或军校医学系进行学习，强度实在太弱的则会被送回来处。
被搜罗来的孩子们不全是首都的居民, 也有很多家住“污染区”附近的底层人民, 神圣教廷的筛选, 几乎是他们唯一能跨越阶层——或者说唯一能顺利活到长大的机会。
车厢内，随处都可以听到孩子们祈祷的声音。
“上帝保佑, 请一定要让您虔诚的信徒通过测试……”
“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又脏又臭的地方，我要过人上人的生活，拜托了，就让我过关吧！”
甚至还有不少孩子在小声哭泣。
有焦虑担忧的，自然也有信心爆棚甚至冷嘲热讽的。
“能通过测试的当然只有我，其余人当好陪衬就可以了。”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选一群贱民来这里，真是浪费首都的空气。”
“还是等着回污染区送死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生百态。
桃乐丝好奇地在厢门外听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又礼貌的男声：“奥罗拉小姐，列车悬浮行驶中可能会出现颠簸，为了安全考虑，请尽快回到您自己的车厢。”
桃乐丝回过头。
来人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年，黑发黑眸，长着一张十分俊秀的脸，虽然年纪尚小，但身姿已经非常挺拔。
他穿着教廷骑士团的黑色制服，胸前挂着刻有玫瑰与剑的徽章。
少年名叫西尔维奥，是这次在世界各地接人并护送他们前往教廷的骑士长。
他这么年轻，就能拿到骑士长的称号，只能说明一件事，西尔维奥的精神力非常强大。
他的精神力评级是S，超越骑士团里的其余所有人。
甚至有人说，他的精神力评级之所以是S，是因为最高只有S。
西尔维奥出生于平民家庭，很小就因为出类拔萃的精神力被选入教廷的骑士团中，为教廷做事。因为事情总是办得漂亮又有效率，所以颇受教廷高层的看重，很快就升到了骑士长的位置。
但夏桃知道，他的身份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西尔维奥是这部邪道漫画的七位主角之一，也是魔神“AVARITIA”（贪婪）。
只是如今的他尚未觉醒罢了。
她看他的时间似乎有点太久了，黑发少年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奥罗拉小姐？”
“好的，我马上就回去！”
桃乐丝乖巧地应道，可是一转身，她就呆在了原地。
这么多节车厢，到底哪个是她的呢？
身后的少年很轻地叹了口气：“奥罗拉小姐，请跟我来。”
他伸出手，手上还戴着黑色的制服手套，骨节分明，桃乐丝拉住他的手，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终于，西尔维奥在一节车厢前停住。
“就是这里。”
他推开厢门，等桃乐丝进去后才继续道：“列车行驶途中有发生危险的可能，请您待在车厢内不要随处走动，有事的话就按一下桌子上的按钮，我会及时赶来的。”
小姑娘全程都乖乖地听着，并不时点头，看来是把他的话全都听进去了。西尔维奥稍感欣慰，然而话音刚落，她就迅速地拍了一下桌上的按钮。
西尔维奥：“……”
西尔维奥：“是有事的时候。”
桃乐丝：“我现在就有事。”
西尔维奥：“……什么事？”
“一个人在车厢里好无聊哦。”桃乐丝小声道，“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可以吗？”
她那双水灵灵的粉色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试图萌混过关。
西尔维奥：“……”
她到底还是小孩子，西尔维奥叹了口气——他全然没想到自己其实也比她大不了几岁，但他还是和气地点了点头：“好。”
其实西尔维奥并不是一个对旁人百依百顺的人，但他不得不一再答应顺从这位奥罗拉小姐的要求。
因为这场列车护送之旅，他原本就是为了她一个人而来的。
想也知道，列车上的人不过是“圣子/圣女”的预备人选，哪里就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劳烦骑士长大人亲自护送呢？
自从教廷发现桃乐丝身上天生长出的翅膀后，她就成了教廷势在必得的存在。西尔维奥表面的任务是为了护送这些孩子们前往教廷，实际上包括他在内整个列车上的骑士团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这位奥罗拉小姐的安全。
早在前来护送她之前，他就已经听说教会了发现一只“天使”，可是当他见到这位“小天使”时，才发现她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在西尔维奥的印象里，天使似乎都应该是圣洁的、庄严的、充满神性的，可是这位奥罗拉小姐除了外貌比较具有迷惑性外，剩下的时间都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整个列车里乱窜，似乎对列车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西尔维奥也不得不跟在她身后，以防这只小天使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翅膀给摔折了。
“还有多久到教廷呢？”
桃乐丝问道。
“还有半个小时左右。”西尔维奥想了想，“是觉得无聊了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兴致仍然很高：“不，不无聊。我很喜欢这里，坐列车很有趣，真希望以后天天都能坐列车。”
西尔维奥委实不知道坐列车到底有趣在哪里，只觉得这大概是贵族小姐的趣味，于是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哦。”
列车穿过了森林，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色直直地扑进了窗户，阳光在绿叶间跳跃，丁达尔效应随处可见。
小天使“哇”地一声站了起来，直接扑到了窗户边：“这就是书上写的森林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森林！好漂亮哦！”
此话一出，她这种非常缺少常识的表现终于让西尔维奥觉得有点奇怪了：“……第一次？奥罗拉小姐以前没有见过森林吗？”
“没有诶。”桃乐丝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从来不让我出门，我只能在家里活动，所以没有见过。”
西尔维奥微微一怔。
他望着她背后那对洁白的羽翼，突然沉默了。
她从诞生至今，竟然一次都没有出过家门吗？就因为那双翅膀？
这种做法未免有些太过残忍，可西尔维奥能理解奥罗拉家族的担忧，出现在大众面前意味着暴露，而暴露的结果，就像现在这样，她必须和父母亲人分离，从此作为一个象征在教廷生活。
或许终其一生，她都无法离开教廷。
对于他这种平民家庭的孩子来说，神圣教廷已经是他能选择的最好的道路了，可桃乐丝原本就是奥罗拉家族的小姐，又何必要这么辛苦地生活？
他已经知道她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了，可眼前的小天使还不知道。
她还正在为自由的空气而高兴。
列车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一座恢宏壮丽的教堂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不，与其说是教堂，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宫殿。
教堂是完全的哥特式建筑风格，以穹顶结构为主，十几座高塔直插云端，需要人将脑袋高高扬起，才能勉强看完教堂的全貌。
它仿佛是座落在云端之上的圣殿。
教堂内部采用了大面积的玻璃窗设计，此时正值狼狗时分，橙黄色的阳光透过色彩斑斓的玻璃花窗照进来，洁白的柱廊、高耸的穹顶、精致的天使浮雕，全都被映成了明丽绚烂的油画。
五彩斑斓的光影在明昧间浮动，一时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否已经身处天堂。
即使是成年人，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也难免震撼，更何况是无法掩饰情绪的小孩子呢？
无论是贫民窟出身的孩子，还是贵族出身的孩子，面对这样瑰丽的建筑，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教堂最前方，正站着几个神职人员，为首的青年一身红色祭服，正是夏桃昨晚就见过的红衣主教。
而在红衣主教的身侧，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祭服的小少年。
他看起来至多是十一、二岁，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一双极其漂亮的蓝色眼眸，就连睫毛也是极其罕见的银白色。
少年容貌精致漂亮到了极点，也清冷淡漠到了极点，他静静地站在红衣主教身边，明明是从高处俯视着众人，海蓝色的眼眸里却空无一物。
除了夏桃，显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个少年。
她听见身边有人小声问道：“他是谁？”
“海因里希，教廷的神子大人，听说是精神力达到了S级的天才。”
“为什么叫他神子？和圣子圣女是一个意思吗？”
“不，叫他神子是因为……”有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他是现在人类中唯一一个，不受‘污染’影响的人。无论他去过多少地方，杀死了多少异种，‘污染度’始终保持为零。”
“真的吗！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污染度”永远保持为零，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有一天，全世界都被“污染区”占领，所有人类都堕落成了怪物，海因里希也会是唯一清醒的那个人。
他会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但夏桃知道，现实比想象残酷得多。
海因里希非但不会是人类的希望，他甚至还是造成世界毁灭的元凶之一。
魔神“LUXURIA”。
真是有趣，明明是如此冷色调的一个人，代表的魔神竟然是七宗罪中的“色//欲”。
身旁有贵族家的小孩发出了嗤笑：“哼，什么神子大人，不过是教皇的私生子罢了。出生都见不得光的东西，也配叫神子？”
“不许你随意侮辱教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肃静。”
神官打断了孩子们的窃窃私语。
像是根本没听见下面的争吵，红衣主教神情温和地开口道：“孩子们，欢迎你们来到教廷，这是你们距离神明最近的一刻。能够来到这里，说明你们都有一颗侍奉神的心，然而每个人的潜力是不同的，最终能否留下来，还要看神的旨意。”
夏桃：……这就是主教的实力吗，连说话都这么神神叨叨的。
红衣主教自然听不见她心里的腹诽。
神官们在他的示意下，掀开了前方的布帘。
一颗晶莹剔透的淡红色水晶球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红衣主教不再开口，也没有其他人向孩子们解释，最前方的神官直接道：“下面依次进行测试，被叫中名字的人走上前来。”
他看了眼名单。
“艾拉。”
被叫中名字的是个脸上有小雀斑的可爱女孩，她衣着朴素到甚至有些贫寒的地步，显然家境不太好，再加上连姓氏都没有，是孤儿也说不一定。
骤然被叫中了名字，小姑娘紧张又忐忑，有些怯生生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
“艾拉，把手放在水晶球上。”神官说道，“想象着它是一个脏东西，而你此刻正要用自己的力量把它净化干净。”
这样抽象的表达显然让小姑娘有点懵逼，但她完全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
艾拉把手放在了水晶球上，闭上眼，努力按照神官所说的进行想象。
突然间，水晶球上发出一阵耀眼的金色光芒，它的亮度就像是一个炽光灯似的，直接照亮了大半个教堂。
神官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的强度。恭喜你，艾拉。”
他在“艾拉”的名字后面记了一个“A”。
这就是能留下来的意思了，艾拉喜极而泣，感激地对神官和主教连连鞠躬，开心地跑了下去。
“下一个，巴特·哈丁。”
被叫中名字的是此前多次大放厥词的贵族男孩中的一位，他咽了咽口水，显然也有些紧张，却强撑着不肯表现出来。
他把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然而这一次，水晶球上发出的光芒，却微弱得仅仅像一盏台灯。
神官微微摇了摇头，在他的名字后面记了一个“E”：“没有达标。”
“开什么玩笑？！”男孩满脸不可置信，“我的精神力强度怎么可能连那个贫民窟出身的穷酸鬼都比不过？！我说你们该不会是在这个东西上面动了手脚吧？！”
显然是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小少爷，没有和小孩子争论的欲望，神官们面目表情，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骑士团的人就已经把他强行带了下去。
“下一位——”神官看了眼名单，突然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桃乐丝·奥罗拉。”
听见这个名字，原本闭目养神的红衣主教，突然睁开了眼睛。
整座教堂，所有人，包括大人和小孩，主教和神官，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最前方那个金发粉眸的小女孩身上。
还有她身后那对雪白的翅膀。
就像是天使的羽翼。
让他们看看吧，无数人在心中轻声道，让他们看看，这双翅膀到底是畸形的突变，还是神迹的证明。
可是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女孩却一点都不紧张，她完全没有感受到此刻的氛围一般，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水晶球……旁边的海因里希面前。
她仰头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蓝眸少年，非常真诚地赞美道：“你的眼睛好漂亮哦！”
海因里希抬了抬眼睫，那张冰雪般冷冽的面容上似乎是有一瞬间的惊讶，他冲她点了点头：“谢谢，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语气冷漠却认真，显然不是客套的说辞。
眼见小姑娘就快和神子大人交上朋友了，一旁的神官终于忍不住道：“奥罗拉小姐？请先进行测试好吗？”
桃乐丝乖乖点头：“好的，神官先生。”
说完，她闭上眼，把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几秒过去，水晶球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它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水晶球。
“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的精神力强度弱到连激发水晶球都做不到？”
“不会吧？那她身后的翅膀……”
看见这一幕，不少人都开始疑惑地窃窃私语。
神官沉吟了片刻，也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结论。他拿起水晶球检查了一下，确认它没有任何问题，又将它放回了原处：“奥罗拉小姐，请再试一次。”
他忍不住提醒道：“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请在心中把它想象成一个需要净化的脏东西，试着对它输入能量。”
桃乐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将手重新放了上去。
然而十几秒过去，水晶球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私语声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果然不行啊……”
“还天使呢，就说她身后那对翅膀是基因突变吧？”
“也可能是返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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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惜，还以为又能见证一个S级天才的诞生呢……”
按照常理，水晶球没有反应只能此人的说明精神力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存在显然不符合要求，是要被教廷遣送回家的，但这个女孩……神官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扭头看向红衣主教：“主教大人？”
红衣主教脸色不变，他看了水晶球片刻，突然说：“去把无色水晶球拿过来。”
“无色水晶球？！”神官们都面露惊色，“主教大人，那个可是——”
“去拿过来。”
“……是。”
不过片刻，无色水晶球就代替了红色水晶球的位置。
红衣主教看着眼前的粉眸小姑娘，语气温和道：“再用这个试试。”
“噢，好的。”
桃乐丝乖乖地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无色水晶球上。
几乎是一瞬间，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璀璨光芒直接笼罩了整个教堂，甚至还在不断地往外扩散！
整个首都的大街上。
巷子里。
公园中。
商场内。
甚至是每家每户。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不可思议地看着几乎笼罩了整座翡翠之城的金色光芒。
“天呐……”
“这是神迹吗？”
教堂的钟声响了。
桃乐丝收回了放在水晶球上的手，笼罩了整座城市的璀璨光芒化作了一根根流光的金色羽毛，翩然坠落而下。
就像是天使掠过后留下的痕迹。
光芒散去。
教堂中的众人望着最前方那个闭着眼，看起来圣洁无比的小天使，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整个教堂一片寂静。
这是对美的赞叹，也是对神的敬畏。
片刻后，天使睁开了双眼。
她眨了眨粉色的眼眸，有些忐忑地问道：“这种程度可以吗？我应该算合格了吧？”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包括红衣主教在内，在场的神职人员，甚至是教廷骑士团，全都在此刻单膝下跪，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颅，恭敬地向她行礼：“圣女大人。”
第五十五章
十年后。
杰德特, 帝都军校。
有人曾经说过，帝都军校是联邦所有ALPHA的梦中情校。
这不仅仅是因为它万里挑一的筛选机制，和能通过它实现阶级跨越的晋升通道。
更重要的是, 帝都军校是抵抗“污染”和异种的第一防线，它不断地为前线输送人才，是先锋军和防火墙，承载的是所有人类的希望。
在过往与“污染”抗争的岁月里, 帝都军校中曾诞生过无数的先驱和英雄, 这些熠熠生辉的前辈们就像挂在黑暗中的群星一样，指引着如今的学生们。
几乎每个孩子在年幼时都曾听说过他们的故事, 而进入帝都军校, 就意味着自己的名字，有朝一日或许也能和这些英雄们一起出现在历史的书页之中——这个设想实在是无法不让人对帝都军校心向往之。
光辉的背景, 意味着严苛的筛选机制，帝都军校几乎不会接收精神力在C级以下的学生, 这也就导致了里面精英满地爬的情况。
优秀的人往往对自己要求更为严格, 所以这些军校生们各个都堪称是卷王，训练场的灯火经常是彻夜通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今日，帝都军校的训练场却有些冷清。
原因有两个。
第一，今天是杰德特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每年的这天晚上，所有人都会暂时忘记掉这一年中的恐惧和不愉快，戴着面具上街玩乐。
因为盛典即将来临, 哪怕是一向克己自律的军校生们, 也不免有些躁动了起来。
第二, 前不久，联盟军针对斯托卡纳区的所有“污染区”发起了清理行动, 最终行动大获成功，所有斯托卡纳区的污染源都被消灭殆尽。
当然，取得了这么好的战果，代价也是可想而知的——军校的医院这几日几乎就没清净过。
但卷王学校终究是卷王学校，到了傍晚时分，训练场还是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不愿意放松锻炼的学生。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来训练场都是为了锻炼。
也有人是来讲故事和听故事的。
“……所以，丹尼尔你真的见到了教廷的圣女？”
“也不算见到。”名叫丹尼尔的学生有些矜持地说道，但又忍不住面露得色，“毕竟是珍贵的圣女，又是柔弱的OMEGA，哪里是外人想见就能见得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我确实接受了圣女殿下的‘净化’。”
他说道：“你们也知道，之前的战役我们去的是斯托卡纳的南部地区，那里派去的同伴是最多的，理所当然受伤的也很多。大家的污染度都上涨得很快，医生‘净化’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我们‘污染’的速度，这样下去南部的战线迟早会溃败。”
“可就在这时，圣女大人来了！”他眉飞色舞道，“你们绝对想象不到，竟然有‘净化’能快到这种程度！我们只能看到一团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座营地，然后所有人的污染度就在一瞬间清零了！所有人，瞬间清零！这是什么概念？就算是全联邦所有净化者一起出动，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围绕在他身边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之声。
“不愧是教廷的圣女！”
“到底是人类最坚实的后盾啊。”
“真想亲眼见她一面……”
丹尼尔不由得越发得意：“当然，我知道就算我这样说，你们这些没接受过圣女的‘净化’的人也不会懂的，那可是圣女……”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像是被一股巨力猛地击中，下一秒，丹尼尔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他擦着训练场的地滑了好几米才停下来。
丹尼尔趴在地上还有点懵，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正准备爬起来，一只黑色军靴直接踩到了他头上，把他重新牢牢压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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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含笑的声音悠悠地从上方传了下来。
“同学，你很没有公德心诶。大家都在兢兢业业地训练，就你在这里哔哔来哔哔去，张口闭口都是圣女，一股发情信息素的恶心味……你打扰到我训练了知不知道？”
丹尼尔只觉得愤怒又莫名：“你训练你的关我屁事？谁规定我不能在这里说话？训练场你家开的啊？”
“好吧，其实训练只是个借口。”少年点了点头，“我就是故意要找你的茬。”
简直是奇耻大辱，丹尼尔好歹也是精神力A级的学生，能在学校里混得开，靠得可不止口才！
他直接发动了异能攻击——
【钢筋铁骨】
这个能力能瞬间强化他的身体强度，丹尼尔曾经依靠这个强化生生撕开过钢铁，人类脆弱的腿骨在他的手指下只能粉碎成一团泥浆！
然而，在他试图捏碎对方的腿骨之时，却觉得自己仿佛碰到了一块坚硬无比的合金。
比他的手指，还要更坚硬的合金。
丹尼尔呆住了。
是【钢筋铁骨】。
这个人……竟然用出了他的异能。
“哇，你异能蛮厉害的嘛。”少年没什么诚意地笑了一声，“可惜，对我没用。”
丹尼尔用力扭过头，终于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眼前的少年一头金发，眼眸是非常特殊的紫色，看久了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样，他长得极其俊美，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这样特殊的紫色眼眸，整个帝都军校，只有两个人拥有。
阿涅利家族的双生子，兰斯·阿涅利和亚瑟·阿涅利。
如今的联邦势力可以分为三块，以阿涅利家族为首的执政官势力、以罗卡家族为首的元老院势力以及神圣教廷，三方利益冲突，天然不对付。
阿涅利家族几乎世世代代都出执政官，兰斯和亚瑟更是这一代中的天之骄子。
不，或许用天之骄子来形容都还不够，这两兄弟简直是强到有点离谱了。此前斯托卡纳的清理行动，北部这个污染最多的地区，竟然只派了兰斯和亚瑟两个人前往。
而他们还顺利完成任务，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丹尼尔终于明白为什么同学们会一直冷眼旁观了，帝都军校强者为尊，而这两人更是强者中的强者，自然会得到他们最大的尊重。
兰斯和亚瑟非常相似，同样的金发紫眸，同样的S级精神力，甚至连信息素都是一模一样的红酒味，但两人性格却大相径庭。
兰斯懒散，亚瑟傲慢。
从性格判断的话，面前的人是……
“你是……亚瑟·阿涅利？”
“知道我？知道我还敢在我面前提教廷？”亚瑟挑了下眉，轻蔑道，“什么圣女，教廷的走狗罢了。也就你这种废物才会给点甜头就开始摇尾巴。再敢在我面前狗叫，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五十六章
话音一落, 整个训练场变得非常安静。
黑色军靴终于从丹尼尔的头上离开，金发少年似乎是失去了继续训练的兴致，他轻嗤一声, 径自离开了训练场。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场内才终于重新有了人声。
有和丹尼尔交好的同学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看他脸上似乎还有不忿之色，出声安慰道：“别太气了, 你也知道, 亚瑟就是那个脾气。他也不是专程针对你，主要是讨厌教廷。再说了……”
再说了, 打又打不过, 除了劝自己别和他计较，又能怎么样呢？
“是我的错觉吗？”有人疑惑道, “从斯托卡纳区回来之后……亚瑟好像变得越发唯我独尊了。”
“有吗？”有人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不一直都是那个‘除我以外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死样子吗？”
“阿涅利这俩兄弟都是同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有人冷笑道, “兰斯也是这样, 和他说话，他甚至都不理人的。”
“呃……兰斯不是瞧不起人。”有人说，“他应该只是单纯懒得说话。”
因为实力强到离谱，阿涅利家族的双生子在帝都军校非常出名，但相比亚瑟，兰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次数少得可怜。
他最长待的地方是宿舍，最喜欢做的事是睡觉, 无论是学校的花园、图书馆还是食堂, 你都休想看到他的身影。如果不是学校规定了每个学生的最低训练时常, 他们甚至怀疑兰斯连训练场都不会来。
亚瑟和兰斯都不是合群的人，性格也和“好”不沾边, 但在全是ALPHA的军校生中人气却意外地高，很多同学都是发自内心地崇拜他们。
“没办法。”有人叹息道，“如果你也能一人搞定一个战区，你也可以在学校里横着走……”
*
夜幕降临，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就像是画家不小心抖落在画布上的颜料，是一种错落有致的美。
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开始了。
这是规模最大，也是历史上最悠久的节日。
它起源于几个世纪以前，每到秋收之际，人们就会聚在一起，通过欢快的歌舞和丰盛的食物来庆祝一年的丰收，并祈愿来年会更好。
许多年前，“污染”将临，彼时人类尚未进化出“精神力”这一能力，面对强大的异种只能节节败退，人类能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少，而无法被清除的“污染度”更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人人都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就会堕落成没有理智，只知杀戮的怪物。甚至不少人主动戴上了面具，试图掩饰自己神色中的恐惧与惊慌，也希望面具可以有驱散邪恶保护自身的力量。
如今，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已经过去，但作为象征的面具却保留了下来，甚至在每年的狂欢节中演变得越来越华丽，越来越独特，成了每个参与狂欢的人的必需品。
作为联邦首都，杰德特的狂欢节是所有城市中最热闹的，到了晚上，每个人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参与到这场全民狂欢之中来。
公园里、商场内、酒吧中，甚至是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可以看见穿着华服戴着面具盛装出场的人们。
狂欢节有点像一个大型的COSPLAY现场，到了这一天，男人可以扮成女人，女人可以扮成男人，即使戴着面具，也用浓妆艳抹来掩盖自己的真实面貌。
在这样快乐的节日里，就算打扮成教廷的骑士和神职人员也不会招致非议，甚至还有许多少年少女在身后背了一双白色翅膀，试图COS成教廷的圣女大人。
伴随着彩车游行的开始，狂欢的浪潮彻底淹没了人群，舞者们抖动着裙摆上的流苏，一边冲人们飞吻，一边将五彩缤纷的气球抛向天空。热情激昂的舞曲响彻了每一条街巷，人们拿着装有金箔和彩带的瓶子互喷玩闹，彩色的礼花和飘带飞舞在夜空之下。
穿着可爱恶魔服的小男孩欢快地穿过人群，瞅准目标开始一个个抱大腿。
温柔的大姐姐。
“不给糖，就捣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呀，小朋友，今天可不是万圣节哦。”说罢，大姐姐摸摸他的头，还是给了他一盒巧克力，“自己拿去吃吧。”
和蔼的大叔。
“不给糖，就捣蛋！”
“哪里来的小孩？……算了，身上刚好还有几颗糖，都给你吧。”
哇，帝都军校的校服，是有钱的大哥哥！
“不给糖，就捣蛋！”
小男孩一把扑上去，但对方身形一晃，居然轻巧地躲开了。
小男孩一呆，再次试图扑上去：“给糖啦！不给糖，就捣蛋！”
金发少年低头看了他几秒，突然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他拿过小男孩手里最大的糖果，熟练地剥开彩色的糖纸，然后迅速地……把糖果丢进了自己嘴里。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金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妈妈！有坏人抢我糖果！”
成功让小朋友见识了一下社会的险恶，亚瑟的心情终于稍微变得愉快了起来。
今晚狂欢节，阿涅利家族自然也在庄园举办了晚宴，亚瑟不耐烦留在家里应付蠢货，干脆和朋友去外面过节。
结果朋友半路就被抓走了，走之前还鬼鬼祟祟地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一个口香糖似的包装袋。
“先别拒绝。”朋友笑得贱兮兮的，“狂欢节是艳遇的场合，加上酒精的催发，信息素往往更容易躁动。你知道每年狂欢节第二天最多的垃圾是什么吗？就是这个。除了我自己，也给你准备了几个，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拿着喏，万一今晚用上了呢？”
亚瑟嗤笑了一声，反手把东西拍回了他身上：“动物才随时随地发情，这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吧，我不需要。”
说完又瞥他一眼：“你不是昨天才分手吗？这么快就有艳遇的心思了？”
“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朋友深沉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莎翁的名句吗？‘我从前的爱情似假非真，今晚才遇见绝世的佳人’——噢抱歉我忘了，你这种人不会读《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你只会读《哈姆雷特》。”
“那莎士比亚有没有告诉过你，再遇见‘从前的爱情’该怎么办？”
亚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回头。
朋友回过头，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他昨天才分手的那名OMEGA，就站在不远处，正横眉带怒地瞪着他。
望着朋友被暴力拖走的身影，亚瑟无视了他眼里的求救信号，坏笑道：“比起《哈姆雷特》，其实我更喜欢《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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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烦再接受旁人的搭讪，戴着黄金面具穿过喧闹的人群，金发少年在河边稍微找了个僻静点的草地，就地躺下开始闭目养神。
从斯托卡纳回来以后，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如果有人拿仪器测试一下，就会发现他的污染度已经高达百分之四十五。
百分之五十的污染值是个分界线，一旦超过，就会变得十分危险，有些意志脆弱的人甚至会直接丧失理智。
但亚瑟看起来却非常清醒，并没有半分疯狂的征兆，除了性格变得越来越倨傲以外，一切都和往常无异。
只有他自己知道，伴随着污染上升的是越来越强大的力量，以及……那颗越来越暴虐的心。
想要撕碎什么，蹂//躏什么，或者干脆毁灭什么。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预兆，他明明应该及时去处理他的污染度。
但他没有。
亚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变化，但他觉得这种变化很好，非常好，绝对的力量带来的是绝对的掌控感，和随心所欲的快感。
凌驾于一切之上。
好像他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存在。
他闭着眼，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的面容精致得是沉睡中的神祇。
亚瑟突然感觉脸上有点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人正在光明正大地偷他脸上的面具。
亚瑟：“？？？”
那人见他睡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概是以为他死了，一边解他面具上的系绳，一边还自语道：“抱歉啊流浪汉先生，借你面具一用，等我躲开他们就还给你……看在你借我面具的份上，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说完拿着面具就准备跑路。
亚瑟直接被气笑了。
金发少年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对方，咬牙笑道：“这位小姐，我看起来难道很像尸体吗？”
“呀！”
似乎是惊讶于他原来没有死，金发少女发出了一个短促的语气词。
却完全没有要把面具还给他的意思。
短短几秒，她已经把他的面具扣自己脸上了。
亚瑟这才发现这个少女穿着一身希腊式的白色长裙，背后还有一对雪白的大翅膀。
又是一个COS教廷圣女的——亚瑟越发不耐烦：“面具还我。”
“我不我不！”少女耍赖般连连摇头，她语气中流露出了一点祈求的意味，“我一直待在教……一直待在家里，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就是想参加今晚的狂欢节。如果不戴面具，很快就会被——被我家里人发现抓回去的。”
“啊，听起来蛮可怜的……”金发少年面露同情，随即冷漠道，“但是这关我什么事？”
眼见言语打动不了他，金发少女果断转身就跑，却被亚瑟抓住手腕一把扯了回来。
她身材虽然高挑，却很纤瘦，在亚瑟面前简直像是一片薄薄的羽毛，他又没有留力，少女被他拉得站不稳，直直撞进了他怀里。
面具也被撞得掉了下来。
亚瑟反应极快，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一把捞住面具，然而当他抬起头准备找她算账时，却突然怔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天使般的脸。
少女一头阳光般温柔耀眼的金色长发，随意地散落在她牛奶般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她的嘴唇就像清晨沾染了露珠的红玫瑰一样娇艳，似乎是鼻子被撞疼了，她那双浅粉色的眸子里泪光盈盈，如同一汪流动的清泉，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美得像天使般的少女。
圣洁得像天使般的少女。
一阵晚风吹过，少女的裙摆和长发都在风中飞舞，仿佛盛放的玫瑰。
她的发梢吹拂过他的脸庞，和他胸前的徽章亲密地纠缠了起来，宛如恋人间的私语。
“砰——！”
庆典到了最高/潮，烟火升入夜空，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坠落，人群中不时发出惊叹声。
金发少年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少女，时不时划过夜幕的流火，将两人在对方瞳孔中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一时竟分不清耳边响起的，到底是焰火绽开的声音，还是玫瑰盛放的声音。
狂欢节的舞台上正上演着几个世纪前的舞台剧，这是经久不衰的经典剧目，演员们轮番上场，咏叹着戏谑的台词：“……爱情是盲目的，陷入爱河中的人们，看不见他们所做的傻事啊。”
第五十七章
“啊……”少女发出一声小声的痛呼, “放手，你弄疼我了！”
她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地望着他，眼中泪光盈盈, 仿佛沾染了晨露的花朵。
金发少年这才从方才的愣怔中反应过来，他刚刚拉过她的手腕时没有留力，他是精神力S级的军校生，握力本就恐怖, 少女的肌肤又过于娇嫩, 几乎顷刻间，她的手腕上就留下了鲜明的青色指印。
“……”
他没再说什么, 松开了她的手腕。
金发少女揉了揉手腕, 非常委屈地鼓了鼓脸蛋：“都怪你……我的手腕都青了……力气这么大，你是什么怪物吗？”
像只气鼓鼓的小金鱼。
看着她委屈的小表情, 亚瑟突然有些想笑，他双手抱臂道：“明明是你抢我面具, 我都还没和你算账, 怎么你还恶人先告状？”
少女闻言瞪大了眼睛，不等她反驳，他微微翘了翘嘴角：“我叫亚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语气居然算得上温和。
真是见了鬼了。
要知道，以亚瑟的高傲，不要说主动询问别人了，就算其他人对他介绍了几百遍自己的名字, 他恐怕也懒得记住。
帝都军校里他唯一能记住名字的人只有兰斯, 即便是他的朋友, 天天给他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当陪练，他也没记住对方叫啥, 不然你们想一想，是不是上一章只出现了“亚瑟的朋友”，根本没出现朋友的名字！
结果他现在居然主动询问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分钟的女孩的姓名！
朋友要是见到这一幕，大概会伤心得在他刚复合的OMEGA怀里痛哭出声！
少女不知道这些前情提要，自然也不认为被询问名字是什么殊荣，她只是仍然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捏痛了我的手腕，甚至都没有好好和我道歉！”
这种理直气壮又顺杆上爬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金发少年挑了下眉，刚想说话，巷子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几个人过来了。
他们全都穿着黑色制服，隔着黑夜里并不清晰的光线，衣襟上玫瑰与剑的徽章若隐若现。
作为常年和神圣教廷不对付的阿涅利家族的继承人，亚瑟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都是教廷骑士团的人。
如果说圣女在他眼里是教廷的走狗，尚且还有些存在感，那么骑士团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群蝼蚁罢了。
弱得不堪一击。
亚瑟面无表情地想，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毫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却发现她的小脸似乎有些发白。
金发少女一改方才的理不直气也壮，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为什么？
她害怕教廷骑士团的人发现她？
亚瑟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你……”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
金发少女伸出纤细的食指按住他的双唇，她突然踮起脚，仰头吻住了亚瑟。
他微微一僵。
时间好像有一瞬间的静止。
她的双唇不仅是红得像玫瑰花瓣，吻起来同样也柔软得像玫瑰花瓣，她以前大概也从未吻过旁人，生涩得好似初学者，这个吻带着一丝细微的怯意，仿佛花枝轻颤。
她离他太近了。
即使有抑制剂的存在，他也能闻到她身上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水蜜桃香气。
是她信息素的气味。
眼前的少女是一名omega。
大脑在疯狂叫嚣着这个消息。
不需要过多思考，亚瑟瞬间就明白了她这样做的缘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显然是在躲避骑士团的追踪，她害怕他们找到她，所以不得不借由他来掩饰自己的存在。
可他觉得这真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做法。
就像单纯弱小的小白兔为了甩掉猎犬的追杀，主动躲到了狮子的怀里一样。
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就算骑士团对她来说是威胁好了，可她难道以为……
他就不会是她的威胁吗？
他可是ALPHA。
还是精神力远超常人的ALPHA。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是个多么危险的存在。
她这样吻他，后颈上脆弱的腺体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咬破她的腺体标记她，随意放肆地对她做任何事，让她纯净的桃子味信息素被他的红酒味彻底包裹占有，直到纠缠至死，再也分不清你我。
而像她这样柔弱到被捏一下手腕就会留下印记的OMEGA，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他的力量。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她又能祈求谁来救她呢？
她只能祈求他放过她。
亚瑟伸手扶住她的后颈，修长的手指毫不避讳地落在她柔软的腺体上。
他强行撬开她的唇齿，近乎恶意地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道原本蜻蜓点水般的吻为什么突然变得放肆又凶狠，似乎是被他亲得有些呼吸困难，少女难受地推拒着他的胸膛，可她和他之间的力量隔着一道天堑，他钳制住她的手就像钢铁一样纹丝不动。
远处的骑士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角落里接吻的少年少女。
今晚狂欢节，圣女殿下未经允许擅自离开教廷，神官们都急坏了，担心柔弱的圣女大人会受到伤害，命令骑士团立刻出发把圣女带回来。
骑士团兵分几路，这只是其中的一只小队，他们已经去了许多地方，却还是没有找到圣女的踪迹。
角落中的少女穿着一袭白色长裙，金发如瀑，她背对着他们，被修长高大的少年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抱在怀里，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们姿态亲昵得像是热恋中的情人。
虽然少女背后有着一双标志性的洁白羽翼，身形也和圣女有几分相似，但骑士们却没有立刻上前。
没办法，今晚狂欢节，装扮成圣女的OMEGA实在是太多了，人人都一身白裙背双大翅膀，除了面具不同，打眼看过去一模一样，简直是脸盲患者的地狱，给他们找寻圣女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眼前的少女显然不可能是圣女，想也知道，圣女殿下是何等尊贵圣洁的存在，即便今晚因为一时贪玩偷溜出了教廷，也只是出来参加狂欢节罢了，又怎么可能去和男人幽会呢？
这种场景光是想一想，都是对圣女大人的玷污。
有人起哄般冲那对情侣吹了声口哨：“真羡慕啊，我都想去约会了。”
有人则心系圣女的下落：“看来这里没有，还是赶快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众人转身欲走，可其中一人却纹丝不动。
他是做事极其认真谨慎的人，虽然也觉得眼前的少女不会是圣女，但还是开口道：“为了圣女大人的安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目标，还是过去确认一下吧。”
说的也是。
总归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众骑士点了点头，朝少女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女孩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急促。
可就在他们相距不到五米的时候，骑士们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那个正在和少女接吻的金发少年，突然抬眸向他们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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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双深紫色的眼眸，不带任何情绪，看久了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在少年抬眼望过来的瞬间，一股磅礴至极也恐怖至极的精神力瞬间冲击碾压了他们的大脑，所有人的思绪都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一道冰冷且傲慢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回荡。
他在说——
滚。
这是命令。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反抗。
骑士们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没有人再想去确认少女的面容，他们似乎已经忘了他们一秒前想做什么，所有人都顺从地按照脑海中的指令行动。
停步，转身，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后，金发少女才终于挣脱了亚瑟的怀抱。
或者说，是他终于放开了她。
她双唇一片嫣红，眼里还有些生理性的泪光，显然是刚才被他亲得太狠了。
亚瑟吻她的时候狎昵又放肆，ALPHA的红酒味信息素毫不收敛地侵占着她周围的空间，圣女殿下在教廷一向是被高高供起的，分化成OMEGA后更是没有ALPHA能随意靠近，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她望着他，很想发作，可是一想到最开始是自己主动吻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发作的余地，顿时又有些恼羞成怒：“你、你……无耻！变态！”
大概是觉得她骂人的样子也很可爱，金发少年笑了一下：“我好心帮你，结果还要被骂，这是什么道理？”
见她还想骂他，他突然低下头凑近她，又亲了亲她的嘴唇。
桃乐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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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他声音里带着笑，语气却相当恶劣。
“再敢骂我，现在就标记你。”
*
被按着亲了又亲，还被强行问了名字后，亚瑟终于大发慈悲放她离开了。
害怕他当真一言不合直接标记她，圣女殿下敢怒不敢言地走在了回教廷的路上，觉得这辈子受过的委屈加起来都没今晚多。
该死的ALPHA！该死的狂欢节！该死的骑士团！
她在心里愤愤地诅咒亚瑟回去的路上被石头绊倒摔成傻逼，由于太专注于内心世界，直到走进教廷的地界，桃乐丝才发现前面站了一排人。
他们全都穿着黑色制服，是教廷骑士团的成员。
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为首的少年黑发黑眸，容貌极其俊秀。
今晚偷逃出去的圣女殿下原本有些心虚，可一见到他，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跑到了他面前，笑容甜甜地说：“西尔？你不是去战区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西尔维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一回来就听说你又偷偷跑出去玩了，桃乐丝，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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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你不要说了！”桃乐丝捂住耳朵，“又是‘外面对我来说很危险所以不要出去’那一套对吧？主教他们天天说天天说，我都听烦了，你不要再重复了嘛！”
“不。”西尔维奥温和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下次还想出去，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这样会比较安全。”
“……噢。”
见自己误会了他，桃乐丝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她想这么久没见，自己其实应该问问他这次任务的情况，可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沉默中，夜风拂过她的发丝，给她增添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她美得太过惊心，一旁的骑士团有好些人直接看呆了。
可西尔维奥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喝酒了？你身上为什么一股红酒味？”
第五十八章
“你喝酒了？你身上为什么一股红酒味？”
黑发少年皱了皱眉, 原本温和的表情也消失了。
进入三号副本以后，夏桃有个很明显的感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息素这个设定的缘故, 这里面每个人的鼻子灵得都像狗似的。
刚才亚瑟只是按着她亲了一阵，并没有标记她，但她似乎还是沾上了他身上的红酒味，可就这么一点点近乎为零的味道, 西尔维奥居然直接闻出来了！
桃乐丝当然不会直接承认——如果承认了, 不仅以后离开教廷的难度加倍，说自己偷溜出去结果还被欺负了也很丢脸——她只是掩饰般地撇开视线, 小声嘀咕：“我没喝酒……可能是狂欢节开过的红酒太多, 不小心染上空气里的味道了吧。”
眼神躲闪、言词含糊、表情奇怪。
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谎。
但西尔维奥却没有直接拆穿她。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 直接握住她的左手腕。
他速度很快，桃乐丝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低下头, 她手腕上青色的指印清晰可见。
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
“那这个呢？”黑发少年语气仍然很平静, “这个也是你不小心在空气里染上的吗？”
不知道是突然靠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空气中他的信息素由淡变浓了。
西尔维奥的信息素味道很难描述，有点像海风的味道，但又没有那么咸，非要形容的话，夏桃觉得比较像祖玛珑家那款鼠尾草与海盐香水的气味，清新又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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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ALPHA的信息素有多好闻, 只要变浓, 其中蕴含的攻击性就会瞬间变强, 浓郁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会造成很强的压迫感。
桃乐丝有些不适，下意识地想稍稍离他远一点, 可手腕却被西尔维奥牢牢握住，进退两难。
“告诉我，桃乐丝。”他望着她，脸上第一次没有了笑意，“到底发生什么了？有人欺负你对吗？对方是谁？在什么时候？”
说到最后，他语气已经溢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
“……没有。”桃乐丝声音很轻，视线也不看他，还带着一点厌烦和疲倦，“没有人欺负我，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不要再问了。”
她匆匆抽出手就想离开，却被西尔维奥再次抓住。
她这种明显敷衍的态度，让他眼底浮现了一丝担忧和薄怒，甚至还有些许不解：“撞的？这明明就是别人留下的指印！为什么要说谎？桃乐丝，今天晚上你到底……”
“够了！我都说了不要再问了！”桃乐丝转过身直视他，就像是压抑已久终于爆发，她语速很快，“我是你审问的犯人吗？什么事都必须向你汇报？不就是一点淤青吗？我不觉得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
“这怎么不算大事？你甚至都受伤了！”西尔维奥眉头紧锁，“你的安危对教廷乃至整个世界来说都至关重要，怎么可能会是小事？告诉我这是谁做的。”
“说了又怎么样，不说又怎么样？什么‘安危’，借口罢了，你们只是想有个正当的理由把我关在教廷里对不对？”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过：“从我八岁到教廷以来，十年了，我到底出去过几次？哪怕算上偷溜出去的次数，你两只手都数得清吧？今晚狂欢节，所有人都可以离开教廷去参加节日，凭什么我就只能乖乖待在教廷里？凭什么就我不能出去？就因为我是教廷的圣女，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危？可是连这一点点的自由都没有……我到底是教廷的圣女，还是教廷的奴隶？”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甚至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看着少女泛红的粉色眼眸，原本正盛的怒火瞬间就像被一泼冷水浇下，西尔维奥沉默了。
他没有，也不想反驳她的话。
这十年，他可以说是看着桃乐丝长大的。
她是教廷的圣女，教廷当然不可能亏待，他们从来都是把她当作神明的代言人一样高高供起，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们竭力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只除了一点——
她不能离开教廷。
众所周知，圣女“净化”和“治愈”的能力强到离谱，她状态好的时候，“净化之力”的范围甚至广到能覆盖整个首都，可以说只她一人就抵得过全联邦的净化者。
无论一个人的污染程度高到什么地步，只要不是百分之百，到了她手上，污染值就会瞬间清零。
她确实是人类的后盾和希望。
所以教廷无比看中她的安危，不希望她有任何一点闪失，为了杜绝危险的存在，神官们当然会希望圣女殿下一辈子都待在教廷，永远也不要出去。
当然，更阴暗一点想，未必也没有不想她落在其他势力手中的意思。
可桃乐丝在成为圣女之前，她首先是个人，是人就不会不向往自由，教廷就算大得像宫殿，不能自由出入的地方，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冰冷的牢笼罢了。
更何况教廷中等级森严，圣女身份何等尊贵，寻常神官们都轻易接近不得，骑士团和信徒们更是连见她一面都勉强，她从小到大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竟然只有作为骑士长的西尔维奥和作为神子的海因里希。
可他们都是ALPHA。
或许是出于AO在一起容易信息素失控的天性考虑，当桃乐丝在十四岁那年分化成OMEGA后，教廷就开始有意识地减少他们和她见面的机会了。
就算教廷不刻意干涉，随着年龄和实力的增长，需要西尔维奥前去执行的任务也越来越多。他总是外出，有时就算到了教廷，也只能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她一眼，就必须立刻离开。
他每次看见她，桃乐丝几乎都是孤身一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时是在清晨，有时是在黄昏，有时是在喷泉旁，有时是在落叶下，她总是一个人沉默着发呆，绝美的侧脸在晨曦或余晖中熠熠生辉，就连阳光也格外偏爱她，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发丝，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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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得仿佛从画家笔下走出来的天使。
可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脸上都会流露出一丝忧郁和落寞。
撇开圣女的光环，她平日里是个非常温柔甜蜜的女孩，无论是身份高贵的教皇还是低贱的贫民窟居民，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半点没有圣女的架子，看见谁笑眯眯的，平等地用自己的力量去净化救治所有人。
她明明可以不必承担这个重任，却还是选择履行圣女的职责。
但西尔维奥一直都知道，她在教廷里过得并不开心。
可当初……却是他亲自把她接到教廷里来的。
不知为何，这个认知就像一把重锤狠狠落在了他心脏上。
他突然觉得舌尖有些发苦。
“……对不起。”
“对不起。”
在他说话的同时，另一道声音也开口了。
桃乐丝望着他，泛红的眼眸里有些愧疚，她小声道：“对不起西尔，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我不能离开教廷的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请不要生我的气，对不起。”
她道歉的样子乖顺又真诚，谁看了都会顿生怜爱之情。
黑发少年却突然垂下了头。
“……不，不要道歉。”他哑声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听他这样说，金发少女纯净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不解。
西尔维奥没有解释，他望着她手腕上的指印，没有再追问是怎么回事，只是说：“手上的伤……我带你去疗愈室处理一下。”
“噢……”像是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有疗愈室，桃乐丝点了点头，“好的。”
是的，虽然圣女殿下拥有净化治愈一切的能力，但她唯独治愈不了的人就是她自己。
哪怕是她身上一个小小的伤口，她也无法用能力使其愈合。
有时候西尔维奥也会想，她会不会真的是从天堂掉下来的天使呢？
无论怎么想，她的力量都过于无私了。
简直就像是天使带着使命降世，专程为了拯救世人而来。
而她自己并不包括在被拯救的范围之中。
去疗愈室的途中一路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
此时已近深夜，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教廷的花窗照进来，昏暗的光影让人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也许有些话，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说出口。
“对不起。”黑发少年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对不起，桃乐丝。当初如果没有把你带来教廷，也许你会过得更开心。”
少女沉默了半晌。
“……不，不会更开心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很认真，“因为如果没有来教廷……”
“我就不会遇见你了。”
【攻略目标“西尔维奥”，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0%。】
第五十九章
【目标任务“西尔维奥”, 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0%。】
听着系统传来的提示音，以及小布偶猫【桃桃你太心脏了！】的谴责, 夏桃脸色丝毫不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它的夸奖。
可恶！不心脏怎么当万人迷啊！
她要是稍微有点良心，说不定就要被反过来攻略了！
这必然不能够！
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夏桃忍不住深沉地叹了口气。
当年她在施展特效（就是让水晶球发光笼罩住全城的那个特效）镇住在场所有人后, 教廷就直接把她当作了圣女。
她能力强到以一敌万, 有她一人足矣，教廷不想再测试其余孩子的精神力了, 打算直接把他们送回家。
听到这个消息后, 有些小孩子当场就哭了出来——那些都是平民出身甚至污染区附近出生的孩子，进入神圣教廷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如果被送回原处，他们还有什么活路可言呢？
善良仁爱的圣女当然不会对这些可怜的孩子们视若无睹, 年幼的小天使拉了拉红衣主教的衣袖, 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祈求教廷留下这些走投无路的小伙伴。
主教却说：“留下他们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桃乐丝，你是教廷最尊贵的圣女，是所有人的希望和曙光。你一个人就抵得过千军万马，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得到一切，教廷会给你最大的支持，何必还要别人来分润你的荣光？”
小天使懵懵懂懂的, 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只是坚持道：“我不要什么荣光, 我自己也带了很多食物和衣服，可以都分给他们。主教大人, 不要把他们送回去等死好不好？”
如此纯真善良到惹人怜爱的小天使，实在没有人会想要拒绝她。
红衣主教摸了摸她的脑袋，同意了她的请求。
如此一来，留下来的孩子们自然对桃乐丝感激涕零，当天在场的骑士和神官们更是感慨于圣女殿下的善良仁爱，夏桃成功地在教廷内部刷了第一波声望。
教廷的日常十分无聊，夏桃的日程安排基本是这样的。
上午，神官们来向她们讲述教廷的辉煌史顺带歌颂教皇的功德，因内容太过无聊，遂溜去喷泉旁捞小鱼，回来后被神官批评教育。
下午，神官们开始教她们净化和治愈相关的课程，因内容全都会了，遂溜去喷泉旁捞小鱼，回来后被神官批评教育。
晚上，神官们开始教她们艺术来陶冶情操，因内容太过高大上，遂溜去喷泉旁把上午和下午捞的小鱼全部放生，回来后继续被神官批评教育。
虽然天天被批评教育，但小天使这么萌，谁又真的忍心惩罚她呢？就算有些严格的神父或修女向红衣主教告状，对方也只会宽容一笑：“很可爱不是吗？桃乐丝还是小孩子，何必约束她呢？让她去玩吧。”
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日常，夏桃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神官们不教他们常识，也不教他们自保的能力，除了必须的净化课程，剩下的全是些风花雪月和歌功颂德，神官们几乎是通过一遍遍的洗脑，来培养孩子们对教廷的忠诚。
如果夏桃真的只是个小孩子，十年下来，大概会发自内心地把教廷当作自己的家。
就像她的那些小伙伴，他们当然不会想要离开教廷，教廷对他们来说就像伊甸园一样，离开了乐土，没有其他生存能力的人要怎么活下去呢？
但夏桃不一样，她毕竟是个成熟且肮脏的大人，年龄再大一点之后，夏桃就开始计划刷自己的第二波声望了。
教廷有时会在战线吃紧的时候带她去战场，圣女大人展现出来的强大的净化治愈之力，把无数濒临死亡的士兵们从死神手中拉回来，又把无数即将失控的士兵们的污染度将为零。
原以为已经走投无路了，却突然捡回了一条命，士兵们自然会狂热地信仰她，把她当作唯一的救世主。
被她救治过的人无不感慨于圣女的强大。
夏桃有时也会偷溜出去，“迷路”到贫民窟之类的地方，救治净化那些可怜的人们，让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身份高贵的教皇还是身份低贱的贫民，在圣女殿下的心中都没有任何区别。
通过她持之以恒的努力，日复一日地立人设，这么多年下来，尽管见过她的人并不多，但圣女大人“美貌绝世”、“强大善良”、“纯洁无私”、“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犹如天使降世拯救世间”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她成为了无数人心目中那朵迎风招展的圣洁白莲花。
夏桃：咳，基操勿六，都坐下，都坐下。
“圣洁无瑕的白月光”这个人设对于刷声望来说是够了，但是如果想攻略这几位魔神的幼年体，则还稍显单薄。
于是夏桃思索片刻，又给自己增加了一点小细节。
圣女大人虽然圣洁善良，愿意为了人类无私奉献，但她毕竟只是个天真单纯的少女，整日被关在教廷这个冰冷的笼子里，自然会郁郁寡欢，开始向往自由的世界。
看看，看看，增加这么一点小细节，是不是人设瞬间变得丰满多了！
说来惭愧，虽然穿越前的夏桃也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但她的隐藏属性其实是个宅女，属于只要有手机和网络就可以在房间里待三十天都不下楼的那种，所以待在教廷不让出去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但关键是，在教廷里她不能玩手机！
这就很痛苦了呀！
噢倒不是说神官们不让她玩，这个副本科技发达，圣女殿下也是有手机的，但问题是纯洁高贵的圣女像个网瘾少女似的沉迷手机……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这人设不就崩得一塌糊涂了吗！她也是有点偶像包袱的！
好在她平日里需要接触的人不多，所以孤身一人的时候，夏桃都是直接在脑内和小布偶猫联机打游戏看小说，把身体暂时交给系统托管，有点像游戏里的待机模式。
待机模式的她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呆，但是无所谓，夏桃的壳子非常美丽，呆呆的样子看起来也有种忧郁落寞的美。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西尔维奥看见这样的她后，眼里都会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好感度就会往上跳一两个点。
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会跳五六个点。
夏桃：真叫人摸不着头脑……算惹，鬼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最久，又或许是因为西尔维奥本身就比较好攻略，这么多年下来，他的好感度一直稳定持续地增长着，然后终于在今晚，被她刷到了满值。
七位魔神中的“AVARITIA”（贪婪）被她成功攻克了。
这样想着，她和西尔维奥终于走到了疗愈室的门前。
疗愈室是教廷专程设置的治愈身体损伤的地方，凡是隶属于教廷的机构和成员都可以使用，但是疗愈室只有治愈□□的作用，并不能清除污染度。
疗愈室也有等级之分，最高等级的疗愈室自然也只有教廷中的高层人员才能使用。
所以桃乐丝很少在疗愈室里遇见别人。
“到了。”
这样说着，西尔维奥替她推开门，却停在了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西尔？”
桃乐丝疑惑地问道，见他没有回答她，她干脆直接绕过他走了进去，却在看见里面的人时愣了一下。
疗愈室的其中一个疗愈之窗前，正坐着一位银发蓝眸的俊美少年，他的容貌精致秀美到了极点，就连睫毛都是白色的，仿佛雪花落于其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高洁之感。
是海因里希。
相比西尔维奥，夏桃攻略海因里希的过程就要坎坷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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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温和有礼的西尔维奥不同，海因里希的性格非常冷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旁人极难接近。
再加上他的污染值始终保持为零，这也就意味着海因里希不像西尔维奥一样，每过一段时间就必须去找圣女清除自己的污染度。没有接触的必要性，有时连续很多天夏桃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但疗愈室是个意外。
虽然海因里希不会涨污染度，但他会受伤，受了伤之后就必须前往疗愈室治疗。夏桃干脆让系统给她蹲点，看海因里希什么时候去疗愈室，她也掐着时间去“偶遇”他，变着法和他套近乎。
虽然海因里希面对她时总是惜字如金，但如此一段时间下来，夏桃发现她不需要去疗愈室蹲点，也时常会在教廷中偶遇他了！
这不得不算是个可喜的进步，但是怎么说呢……夏桃看着他那张冰雪般冷漠的脸，还是有点胃疼。
然而不管心里再怎么胃疼，表面上的戏路还是要走的。
看见疗愈室里的人是海因里希，桃乐丝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跑了过去：“海因里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在疗愈室？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她面上是绝不作假的担忧和关心。
少年海蓝色的眼眸注视了她许久，直到看得她头上都开始冒小问号了，才道：“我没事。”
闻言，桃乐丝松了口气，笑容甜甜地说：“那就好！海因里希，我跟你讲哦，我今天……”
“桃乐丝，该过来治疗了。”
身后黑发少年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西尔维奥的语气非常温和，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和方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疗愈室这么小的空间，他明明看到了海因里希，海因里希也分明看到了西尔维奥，但两人却都没有要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空气中突然有种凝滞之感。
桃乐丝说不清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就像下雨前充斥在周围的低气压，总归不是让人愉快的氛围。
说来也是奇怪，西尔维奥和海因里希都是精神力S级的天才，也都算是和桃乐丝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按理说彼此之间也该有些同伴情谊。
但他们俩小时候尚且还能说得上几句话，可近年来不知为何，关系却越发冷淡。
桃乐丝无论和谁单独相处，都可以相处都很好，唯独这两人和她一起出现在同一场合时，气氛会变得有些诡异和尴尬。
可能是他们彼此之间有什么误会吧……她也有试着调解过两位竹马之间的关系，但似乎用处不大。
西尔维奥性格温柔，总是会表面和气地答应她的请求，然后照旧我行我素；海因里希则会盯着她看半晌，直到把她看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才会冷不丁地开口道：“你是在替他说话？”
该死！这让她怎么回答嘛！
……
似乎是她发呆的时间太久了，西尔维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啊？噢……”想起自己来疗愈室的目的，桃乐丝有点懵地应了一声，一下子忘了自己刚才要和海因里希说什么了，转身向他走去。
却突然被银发少年一把握住手腕。
夏桃：……TMD有完没完了，老娘的手腕是什么“好运领取处”吗，怎么人人都要来摸一下？
海因里希望着她，他神色仍旧冷淡，语气却十分认真：“你受伤了？”
“唔……”桃乐丝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太想说，于是鼓了鼓脸颊，只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对，她受伤了，需要治疗。”西尔维奥微笑道，“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开她了吗？”
海因里希把视线投向了西尔维奥，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同样的眼神冷漠，同样的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过了很久。
海因里希收回视线，他重新看向桃乐丝，海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需要治疗的话，我旁边就有空的‘疗愈之窗’。”
“不用那么麻烦了。”西尔维奥淡淡道，“桃乐丝，到我这里来。”
两人同时对她伸出了手。
夏桃：“……”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种修罗场必备演出她是绝对逃不掉的！
这些狗男人们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尽管天真烂漫的圣女殿下还不太懂感情上的事，但饶是她也察觉到了此刻气氛的奇怪之处，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某种对于危险的直觉却让她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她有些无措地看了看海因里希，又有些无措地望了望西尔维奥，背后的翅膀一动一动的，看起来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
她如此为难，如果是平时，只要她露出这副表情，无论是西尔维奥还是海因里希都会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可此时不知为何，两人完全没有要退让或者松口的意思。
就在三人僵持之际，疗愈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来人是一位神官，见到疗愈室里的三人，他短暂地愣了一下，分别向三人行礼后，才对西尔维奥说：“骑士长大人，主教大人有事相邀，请您现在过去。”
沉默了几秒。
“知道了。”
西尔维奥应了一声，语调有些沉，没有往日的和气。
他的视线长久地在金发少女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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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愈室的门重新被关上。
神官和西尔维奥都离开了，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金发少女趴在疗愈之窗下面，深深地叹了口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把脑袋枕在手臂上，转头望着神情冷漠的蓝眸少年，带着点撒娇意味地说道：“你和西尔维奥为什么总是不能好好相处呢？海因里希，我真的希望你们关系可以好一点，否则我会很为难的。”
海因里希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望着她：“为什么？”
桃乐丝眨了眨眼：“？”
“为什么希望我们好好相处？”
“因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啊。”她语气里有一种近乎天真的理直气壮，“既然都是我的朋友，大家怎么可以关系不好呢？”
她无意识中离他太近了。
以至于她身上那抹温柔甜蜜的桃子味信息素，就这样撒娇似的扑向了海因里希的怀抱。
就连抑制剂的存在也只不过是欲盖弥彰，她整个人都甜得像一颗粉粉嫩嫩的水蜜桃。
……让人难以忍受的蜜桃味。
海因里希垂下霜雪似的睫羽，他海蓝色的眼眸若隐若现。
“我不会和他成为朋友的。”他语气冷淡，“也永远不可能和你做朋友。”
第六十章
“我也绝不会和你做朋友。”
听到他的话, 圣女大人愣了一下。
似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些年连个“朋友”的位置都没混上，她杏目一下就睁大了，刚想发作, 蓝眸少年那张清冷漂亮的脸突然靠近，桃乐丝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可是她的身后就是“疗愈之窗”, 根本是退无可退。
他双手撑在她身后, 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空气中，属于他的信息素瞬间浓烈了起来。
海因里希的信息素非常特别, 与其说是一种气味, 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温度。他的信息素味道微乎其微，让人闻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但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身处寒冬之中, 那种冰雪般冷冽的感受几乎能把人冻伤。
海因里希的视线落在她的双唇上, 她的嘴唇就像玫瑰花瓣一样娇艳可人，那里色泽红润而丰盈，有种被蹂/躏的靡丽之美，仿佛不久前才被人仔细亲吻过。
太冷了。
桃乐丝微不可查地打了个寒颤。
明明现在还是夏天，可是他的信息素实在太冷了。
不止是近距离的缘故，他的视线也同样让她有种不适的感受，他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这让她实在有些窘迫。
桃乐丝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 试图避开他的视线：“海因里希, 你、你先让开一下，我……”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组织完毕,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让她直接呆在了原地。
“今天主教找到我，他希望我们可以结婚。他说，这也是教廷的意思。”
他的脸色仍旧冷漠，语气却很淡然，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随意。
然而这句话在桃乐丝耳中，不亚于一道惊雷。
她几乎是被震得魂飞九天之外了。
她？嫁给海因里希？
她怔怔地望着他，视线一寸寸掠过他的面容，仿佛在确定这是真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个玩笑。
半晌。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你……你是怎么回答的？你答应他了吗？”
“那要看你。”海因里希垂下眼睫，反问道，“你是希望我答应，还是希望我拒绝？”
*
幽暗的地牢。
只有烛火微弱的光线在摇曳。
这里是教廷的禁地，常年无人前往，也无人看守，静得仿佛世外之地，就像是同时被神明和魔鬼遗忘了。
可是今日却不同。
“主教希望我能嫁给海因里希，他说这也是教廷的意思。”
一道忧郁又柔和的女声轻声道。
“诶？嫁给教廷的神子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另一道男声温柔又活泼，充满了少年气。
“可是……我不想嫁给他。”少女轻声抽噎了一下，“海因里希也好，西尔维奥也好，我不想，嫁给教廷的任何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金发少女无助地将视线转向地牢里的方向：“卡洛斯，我该怎么办呢？”
被叫做卡洛斯的少年有一头棕色的短发和一双棕色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温和讨喜，他的长相与其说是精致俊美，倒不如说是阳光可爱——如果他胸口没有被那道巨大的锁链贯穿的话。
锁链从他的胸膛贯穿，一直连接到他的双脚，几乎是将他牢牢禁锢在了原地。
可是，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明明胸前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他看起来却一点也没有虚弱的样子，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积极的气息。
卡洛斯是夏桃十年前就找到的魔神“GULA（饕餮）”（未苏醒版本）。
卡洛斯出身于贫民窟，他在年幼之时就暴露了自己的不凡之处——明明污染度达到了百分之百，却没有堕落成失去理智的异种。
这是绝无仅有的现象，教廷将他带了回来，秘密关押在禁区之内，作为实验的素材和筹码。
桃乐丝刚到教廷的时候，就被神官们严肃地告知了这里面哪里可以去，哪里是禁区。但大家都懂的，作品中一旦出现所谓的禁区，如果主角都不去闯一闯，那还叫什么“禁区”？
更何况禁区之中还有攻略目标在，无论如何都是必须要去的。
所以来到教廷不久之后，夏桃就暗地里开始了自己的冒险。她足够谨慎，又有系统这个外挂在手，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没被人发现。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卡洛斯时的样子。
卡洛斯那时也只有八岁，但他已经不知道被秘密关押了多久。长时间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之中，哪怕是正常的成年人也会发疯，但桃乐丝看到卡洛斯的第一面，小男孩却对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太好啦！终于有人来啦！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过人了。”
那是个毫无阴霾的笑脸，仿佛能沁出阳光似的。
年幼的桃乐丝好奇地望着他：“之前没有人来看你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偶尔会有人来，但是来不了多久就会走，然后就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桃乐丝不知道的是，那些人都是教廷研究机构下的成员，他们每次到来都意味着又一次实验的开启，那些往往都是些让人生不如死的经历，可卡洛斯却非常盼望他们到来，因为这是他在这里唯一能见到人的机会。
一个人的世界，实在是太孤独了。
听他这样说，年幼的小天使顿时心生怜悯：“好可怜……你不可以出去吗？”
“不能哦。”男孩吐了吐舌头，“放我出去的话会有大麻烦的。”
他这么可怜又这么乖巧，就像她以前养的那只小狗狗一样。
桃乐丝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对方顿时凑了上来，乖顺地任由她摸，就像贪恋她手心里那一点点温暖似的。
她的掌心发出一阵白光，这是治愈的力量，不过几秒，男孩身上的伤口便愈合了。
男孩可怜兮兮地对她撒娇：“我在这里每天都好饿哦，感觉总是吃不饱，如果你下次还来，可以给我带点食物吗？”
“好哦。”小天使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也会给你带很多食物！”
“太好啦！”男孩笑眯眯地说，“我叫卡洛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桃乐丝。”
那天之后，桃乐丝经常会带食物或者好吃的好玩的来看卡洛斯，顺带和他吐槽教廷的神官们，有些不好直接和海因里希或者西尔维奥说的话，她也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卡洛斯。
他们就这样瞒着所有人秘密地熟悉了起来。
虽然在教廷受尽了折磨，但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乐观，卡洛斯看见她总是笑眯眯的，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超捧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看起来可爱又活泼，就连信息素都是甜甜的糖果味，阳光得直接拉去当运动番男主都没问题。
每次看到这样的卡洛斯，夏桃都觉得神圣教廷简直是作死。
卡洛斯是魔神“饕餮”，他在七位魔神中是脾气最好的一位，只要糖果充足，就不会想着去搞事。但就是这么一个阳光开朗的魔神，居然被教廷折磨得变成原著中第二位黑化的存在，苏醒后直接毁灭了整个教廷。
虽然夏桃也觉得教廷死有余辜，但不幸的是，她现在就是教廷的圣女代言人……如果真的放任卡洛斯苏醒，等他苏醒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宰了她。
所以这些年，她趁着魔神尚且年幼，时不时来他这儿刷点好感度，比如送他点糖果、陪他聊聊天、给他治愈一下伤口等等，再顺带展现一下自己作为圣女的“天真纯洁”“善良无私”，表明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弱女子，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力求和邪恶的教廷撇清关系。
年幼的魔神很好糊弄，夏桃坚持不懈地糊弄了他这么多年，终于把好感度糊弄到了一个很高的数值。
大概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安全了。
结果今天又听说主教想让她嫁给海因里希。
当然，夏桃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OMEGA是有情热期的，虽然情热期可以用抑制剂暂时压制，但总不可能用一辈子的抑制剂吧？
圣女殿下是位OMEGA，还是位总是想逃离教廷的OMEGA，有什么会比彻底标记更好控制一名OMEGA呢？
而海因里希正巧是一位ALPHA，还是一位永远不会离开教廷、背叛教廷的alpha，神子和圣女的结合，堪称天生一对，所有人都会送上祝福的。
桃乐丝当然看得懂背后的深意，一旦嫁给教廷中的人，无论是海因里希还是西尔维奥，都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教廷了，被标记后的OMEGA自然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可桃乐丝不想。
她非常无助，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卡洛斯听，这只是倾诉，并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可卡洛斯沉思了一会儿，却说：“既然桃乐丝不想嫁给他们……那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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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把教廷里的人全部杀掉，他们就再也无法勉强你做不想做的事了。”
棕发少年照旧一脸阳光的笑容，语气轻描淡写到仿佛只是在谈论如何吃一个冰淇凌。
“诶？”桃乐丝愣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哪里就有杀人那么夸张了……再说了，教廷里的大家都很厉害的，卡洛斯你这么弱，又打得过谁呢？”
“我这么弱？”
棕发少年罕见地懵了一秒。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安慰我，我现在心情好多了。”桃乐丝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冲他挥了挥手，“放心吧，我会想到办法的！已经很晚啦，我要回去了，卡洛斯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他也冲她挥了挥手：“晚安。”
她走了。
就像是唯一一束阳光也从指缝间溜走，整个地牢重新暗了下来。
有了声音之后再归于寂静，不亚于见过光之后再沉入黑暗，都是一样的残忍。
卡洛斯躺了下去，任由锁链拉扯着他胸膛的血肉带来剧痛，他仍旧笑眯眯，宛如一幅镶在脸上的微笑面具。
这副面具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灵动起来，一旦没有了她的存在，立刻就变成毫无生气的冰冷死物。
这么多年，始终如此。
突然，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水面，地牢内的空间如同波纹般层层荡漾开来。
一个白发红眸的俊美少年出现在卡洛斯面前。
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看见他出现，卡洛斯神情丝毫不变。
“真可怜。”白发少年微笑道，“明明只要你想，就能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离开这个牢笼，撕碎所有伤害过你的人。”
“为什么不呢？GULA？”
是啊，为什么不呢？
卡洛斯没有回答。
忍受着暗无天日的地牢，忍受着日复一日的折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憎恶，只要他想，他分明随时都可以苏醒为魔神，撕碎神子也可以，毁灭教廷也可以，甚至杀光整个世界的人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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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始终没有想明白，明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决定利用这个天真又愚蠢的小天使逃出去，然后再吃了她，吸食她的力量，把她变成自己苏醒的第一份祭品。
可他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放任她活了下来，时不时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绕着他飞，微笑着听她说些无聊的话。
所以，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不呢？
白发少年没有等到卡洛斯的回答。
他也不需要等他的回答了。
真是令人厌恶。
他平静地想。
除了他以外，离苏醒最近的魔神饕餮，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一再拖延回归自己的身份。
这算什么？
“爱”么？
他有些想笑。
谈论这个字眼，简直是侮辱魔神的身份。
更何况那个女人身上，无论是治愈还是净化的力量，都让他恶心得想要作呕。
不过没关系，作为魔神之一，他会想办法帮助迷失在旅途中的同伴，找回自己应走的道路。
比如——
今晚就去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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