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二合一)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 于是今天晚上的天也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胡同里往日都会亮起来的昏暗路灯在今天晚上也恰好坏了。

    林舒月打开善恶雷达,那个红红的圆点就在雷达上显示着, 林舒月点击了一下那个红点。

    【姓名:王正武, 罪恶值85%, 善值0%, 灰色地带:85,综合评价:哇,这是个罪恶满盈的罪犯, 快跑啊,他会杀人!】

    综合评价后面的感叹号发红发亮,林舒月拨通给杭嘉白的电话, 然后放进系统背包里,系统背包中的手机可以有效地清晰地播放她在现实中的对话,并且增强信号,传到杭嘉白的那头。

    离租住的小院子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在院子的边上, 有一条小胡同, 这条小胡同, 前后可通。

    林舒月想她要是那个叫做王正武的男人,她会在那个地方,选择动手。

    果然, 离那个小胡同越近, 后面的脚步声就越来越清晰, 林舒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走得很稳,就连呼吸也没有变一下。

    在她跨入小胡同的范围之时, 有人来到了她的身后,林舒月听到了一声破空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东西朝林舒月袭来。

    林舒月早就等着他动作了,她侧头,往边上挪了一步,同时举起手上的搬砖。

    王正武一击未中,有些诧异,但旋即更加兴奋。

    林舒月到这个时候,也终于看清楚了王正武的长相。他很瘦,身高差不多也就一米六五这样子,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那一头中长款带着些弯曲的头发。

    林舒月紧紧地抓着板砖,王正武舔了舔嘴唇,立马转换方向再次朝林舒月挥舞着木棍,林舒月手上的板砖脱手而出,直击王正武的面门。

    板砖自带的技能让王正武直接迷糊了,趁着他眩晕的这个状态,林舒月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接着她抓起掉落在地上的转头,一板砖砸在王正武的脑门上,王正武晕过去了。

    林舒月又踹了他两脚确定他真的晕过去了,她才跑过去敲小院的门。

    赵叔跟赵婶儿正在看完电视准备躺下睡觉,听到林舒月说有人袭击她时赵婶儿着急坏了,拉着林舒月前前后后的看。

    林舒月被她的动作搞得有些感动,她道:“赵婶儿,我没事儿,赵叔,你这儿有没有绳子,咱们把那人给绑了吧。”

    “有有有。”赵叔在宿舍的床底下拿出一捆绳子来,三人往小胡同里去,王正武还在那躺着。

    林舒月跟赵叔合伙把王正武绑了,赵婶儿举着一把手电筒在边上给他们照亮,她的手电筒应该是快没电了,昏昏暗暗的。

    绑好后,两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的把他抬到了小院。

    小院的两个倒座房中,有一个门房,门房中有一些带着枯枝的花盆跟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这是赵婶儿跟赵叔的出行工具。

    “啪”地一声,赵婶儿打开了门房的门,哐地一声,是王正武被丢在地上的响声。

    赵婶儿咦了一声,林舒月朝她看去,赵婶儿眯着眼,让自己看得更仔细一些:“老赵啊,你瞧瞧,这个是不是咱们隔壁大杂院里的那个小王啊?”

    赵叔正转身关门呢,听见这话,转身来看:“哟,还真是他!这小子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咋还能在晚上干这种事儿来呢?”

    赵婶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啊,表面老实,心还不知道多尖呢,你大哥不就是这样?”

    赵叔一听这句话就不乐意了:“说话就说话,咋又损上我了呢。”

    赵婶儿哼了一声,然后跟林舒月道:“这小子,是我们隔壁大杂院儿的,平时也不知道干啥活儿,早出晚归的。平时话也不多,这么晚了,这小子不在家里睡觉,跑这边来,肯定没憋好屁,小林赶紧报警。”

    赵婶儿他们住的大杂院说是离这里不远,但也不算近,走过来咋也得二十来分钟,这大晚上的,都快十一点了,他过来做什么?

    要说他没点别的心思,赵婶儿觉得隔壁小张家养的那只天天只会拱人大腿的泰迪狗都不会信。

    林舒月伸手进羽绒服里,把手机转移到羽绒服里,再掏出来,杭嘉白那头已经接通了,林舒月将手机举到耳边:“喂?”

    杭嘉白那边有些喘:“阿月,你有没有事情?”

    杭嘉白今晚喝了些酒,有些微醺了,但在接到林舒月那个没有说话声,只有说不出的怪声时,他的酒瞬间就醒了。

    公安大学有门禁,杭嘉白是卡着点进去的,为了出来,他特地绕开了督查,找到了以前他上学时经常爬的那堵墙,翻墙出来的。

    大晚上的,路边也没有出租车,他一路朝着左向丰的四合院跑,他连报警都不敢,就怕自己一挂电话,那头就出事儿。

    终于听到了林舒月去叫人的声了,杭嘉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没有挂电话,他得等林舒月亲口跟他说平安。

    “我没事。就是抓到了一个尾随我的人,你打电话报个警?”

    杭嘉白应了一声,赵婶儿去打了一盆凉水来,盆里放了一块抹布,她用两根手指头捏着抹布,也不拧,直接就糊到了王正武的脸上。

    冬天的北方的水,凉得刺骨,王正武就算晕得再狠,也被这股刺骨的凉意给叫起来了。

    赵婶儿拿掉抹布:“孙子诶,你跟你奶我讲讲,这半宿半夜的,你不睡觉,尾随小姑娘干啥?”

    王正武的脑子刚才还是懵着的,听到赵婶儿的话,昏迷之前的记忆回笼,头顶上板砖砸过的地方还在一跳一跳的疼。

    他看着林舒月的眼神,充满了杀意,林舒月提着板砖就要上来,赵婶儿一大耳刮子就扇到他的脸上了。

    住在东厢房的朱树良这个时候也走了出来,看到被绑在地上的王正武,愣了一下。

    “赵婶儿,这是咋了?”

    “这孙子半夜不睡觉,跟踪人家小姑娘呢。”赵婶儿的性子最是嫉恶如仇,她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负女人的男人。

    每次看到这种男人,赵婶儿都是必须要上去骂一句踢两脚的,回回赵婶儿都觉得不尽兴,这回可算是犯到她的手上来了。

    赵婶儿说着,又是一耳刮子,赵叔听着那清脆的耳光声,忍不住朝后面退了一步,在灯光下,王正武的那个脸巴子都红了,这让赵叔想起了很多并不太好的回忆,他觉得牙也疼了。

    就在这时,他咦了一声,他低头,挪脚步:“这个是什么玩意儿?”

    赵婶儿也不扇王正武的耳光子了,她瞧着王正武也不说话,索性捏着她的嘴巴,把那块她擦锅底的抹布塞到王正武的嘴里。

    抹布的水都没拧干呢,顺着嘴巴就往嘴里流,带着一股油放久了以后的味道,王正武忍不住干呕出声。

    赵叔弯腰,捡起他踩到粉红色卡片:“这是个啥玩意儿?”

    赵婶儿也看见了,她道:“这卡片不是那个顾鹏飞的吗?他不是来拿走了?”

    林舒月走过去,把卡片拿在手里,见到“美如天下”那四个字下面的数字:NO50。

    “这跟顾鹏飞的那张不是同一张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是王正武的。”

    林舒月记得很清楚,刚刚她回来叫赵叔的时候,门房这可没有这张卡片。

    朱树良也凑过来,看到这张卡片后,咦了一声:“美如天下?这个网站真有会员卡啊?”

    朱树良这句话一出,林舒月就朝他看过去:“你知道这个美如天下?”

    朱树良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脸噌地一下就红了:“这个网站不是好地方,你别问了。不适合小姑娘看。”

    朱树良说完,就跟火烧到屁股一样,一溜烟儿地跑了,林舒月则把这个卡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而王正武,在看到赵叔捡到那张卡片后,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杭嘉白终于到了,他额头上是一脑门子的汗,还有点喘。一进门,林舒月就把那张卡片递给了杭嘉白:“他的。”

    杭嘉白深深地喘了两口气,结果卡片,第一眼就看到了卡片底下的那个数字,这跟顾鹏飞那张卡是一模一样的,除了数字外。

    于是他给徐璈打了个电话。徐傲听说又有这个美如天下的会员卡出来,立马就带着同事朝这边来。

    顾鹏飞的嘴巴很硬,从下午到现在,无论怎么问,都不说这张会员卡的来历。

    他们直觉,这张小小的会员卡,就是案情破获的关键,但他们的搜索范围都已经从首都扩展到周边城市了,还是没有这个美如天下的半点有用信息。

    林舒月道:“东厢房的那个房客知道这个卡的作用。”

    杭嘉白点点头:“等一下徐璈来的时候,让徐璈去问。”

    杭嘉白是鹏城的刑警不是首都的刑警,跨省办案,在没有明确的调令的情况下,杭嘉白是不能插手首都这边警方的办案的。

    徐璈回来来得很快,徐璈的同事把王正武拷上带走,徐璈则跟赵叔一起,去敲朱树良的房间门。

    朱树良在得知徐璈的来意后,侧身让他们进来。

    “你们是不是问那张卡片啊?那是一个外国的HS网站,在咱们国家的网站上是搜不到的,想去的话得翻墙的,一般的墙还翻不了,得有点技术。”

    徐璈组里也有同事猜测会员卡上的名字是不是网站,但是他们换了很多关键词去搜,也没在网站上搜到鞥美如天下的半点信息。现在听到朱树良这么说,徐璈就明白了。

    “同志,你能打开那个网站给我们看看吗?”徐璈神色温和地问。

    朱树良的脸又红了,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了,他一成年男人,看点HS网站多正常啊!

    “可以。”朱树良的房间内就有电脑,电脑边上还散落着许多书,他把书往边上放放,然后在网页上一番操作后,进入到了一个网站上。

    美如天下四个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跟会员卡上一样的玫瑰花上的背景,下面也同样有一行数字NO3890。

    朱树良的数遍在网页的空白处点了点,网页就变了,网页的两边,出现了两个丰ru肥tun的女人,她们神色妩媚,不着寸lv。

    徐璈已经跟女友分开一年多了,这一年来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猛地看到这一幕,他心神都震了一下。随即,徐璈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看到这些画面都触动了一下,那没经过专业训练的呢,他们会怎么样?

    林舒月的五感清晰,朱树良又没有关门,隔音效果大大的降低,他们说的话,林舒月都听到了。

    与此同时,善恶系统也有了动静。

    【叮~~恭喜宿主触发到关键词‘HS网站’,限时任务‘美如天下’开启,宿主已经提交了大部分的线索了,静待警方破案就好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舒月总觉得系统更新到四级以后,更加人性化了。正想着,系统页面又跳出来一个提示。

    【叮~请问宿主是否查看罪恶值高达85%的罪犯王正武的人生履历?是/否。】

    林舒月点了是,然后将系统最小化,因为朱树良他们出来了。徐璈手里还提着朱树良的笔记本电脑。

    杭嘉白是报案人,他们是要跟着去公安局做笔录的。赵婶儿跟赵叔也跟着去,赵叔把四合院的门锁了。

    从四合院走到胡同口的这段路程里,王正武不止一次地企图逃跑,都被徐璈等人摁下了。

    坐车时,他坐在后排,两边各有一个警察,他们死死地摁着他,不给他一点逃跑的希望。

    之前就已经有一个从他们警察手底下逃跑的罪犯了,现在要是还出现一个,他们首都警察的脸都要丢了,到时候,全国兄弟的兄弟单位还不知道要怎么耻笑他们呢。首都公安局的警察可丢不起这个脸了。

    这么多人,两辆警车显然是坐不下的,林舒月便开车,载着杭嘉白赵叔赵婶儿,朱树良坐在前面警车的副驾驶上。

    到了公安局,停下车,做完笔录出来,林舒月在外面的塑料椅子上,打开了王正武的人生履历。

    王正武,今年23岁,出生于中原南部的某个小城里。家中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十八岁那年,他跟着同村的人出来首都工作。

    上班有钱了以后,他就学会了打电动,基本上工资都贡献给电动城了。他在电动城又认识了好几个朋友,慢慢的,他又学会了上网打游戏。

    他加入美如天下这个组织是在2000年,带他入这个组织的,是他在电动城认识的一个大哥。

    美如天下,是美/乳/天下的谐音,这个网站上的资源都是FR肥臀的形象。

    而王正武,则是这些视频的提供者,会员卡上的编号,代表的是网站上的作者。在会员卡的编号超过60后,就是普通的浏览者了。

    在王正武刚刚加入这个组织之时,他们拍摄淫///秽视频需要去特地的地方拍,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大家拍摄的地点变得随机了起来。

    而大多数男性浏览者都是变态的,他们很多都已经不满足于平常的视频方式了,他们想要看一些更刺激的东西,为了这种刺激,他们在网站上一掷千金。

    有市场就有人铤而走险,之后公交车色狼、尾随色狼,入室QJ等视频层出不穷。

    甚至还有更血腥的,越血腥越有钱拿。

    王正武就是在金钱跟鲜血的刺激下,一步步的朝着恶魔进化的人之一。

    他的第一个血腥视频是两年前,他在老家,掳了一个发育得很好,但是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他将那个小姑娘囚禁在山中的小木屋中,充斥着血腥暴力的视频一个接一个的在网站上上传。

    那些视频,给王正武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他拿着那些钱,给家中的父母盖了大房子,装修得格外豪华。

    那间房子,花掉了了王正武的全部存款,他开始继续作案,但当初他掳走女孩子的事情在当地已经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恐慌,为了不被抓,王正武回到首都,物色起了别的受害者。

    这一回,他掳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在农田里干活的女人,在玩弄了两个月后,也赚了一大笔钱后,他将女人杀害了,一把火便将女人在这个世间的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而后,他看着别人发的视频,开始不满足于他掳的女人了,他也想拍一个青春漂亮的女人。于是,林舒月就进入了他的视线里。

    王正武的人生履历到这里就没有了,林舒月狠狠地皱着眉头,她原本以为王正武就是两年前的那个杀人凶手,但在发现那张卡片的时候,林舒月就知道她猜错了。

    她也想到了拥有美如天下大的人是属于某个组织的,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组织会如此恶臭,这个上一世她那个世界的棒子国的N号房有什么区别?

    全都是变态。

    杭嘉白从询问室出来了,赵叔赵婶儿也很快就出来了。

    朱树良还在里面,等他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哭丧着脸,他倒是可以走了,但是他的电脑却被扣下了。

    他电脑中的资料都被打包好,在一U盘里了。

    朱树良懊恼极了,他现在写作是必须要用到电脑的。他认识一哥们儿,已经把写作这件事情从线下转到线上了,他现在还是某网站的签约作者呢,这没电脑,断更了可就没有稿费拿了。

    回去的路上,林舒月开车,赵婶儿跟朱树良已经很熟悉了,她追问美如天下的消息。

    朱树良想着都是一起进过局子的人了,他看HS网站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他便破罐子破摔:“那些有美如天下的会员卡的人,都是做视频的人,我们这种呢,就是纯粹的观看者。不过我看的视频都是免费的,要是想要看更好的资源,就得花钱了。”

    赵婶儿多时髦啊,她一琢磨就知道这种视频就跟前几年那些录像厅放的HS录像是一种玩意儿了,但她还是很好奇要花多少钱。

    朱树良看了一眼杭嘉白跟林舒月,道:“1块钱,可以看十分钟,花十块钱,可以看一个小时。这些视频的画质啊,角色啊都比免费的要好一点。”

    “要想继续看更好的,花的钱就更多了,我听人家说,最顶尖的,一次要花两百块钱呢。”

    赵婶儿吓了一大跳:“两百块钱哦,就为了看那种视频?疯了吧?”

    赵婶儿摇头晃脑,她现在觉得她是真的老了,理解不了现在的年轻人了,当然了,她更不理解的是男人。

    这个不理解是从她知道有些男人会每天晚上花钱去录像厅看录像带就有的了。

    去看录像带的不乏有结婚了的,老婆都在家里,想要直接就能搞,去看录像带,能看不能摸的,图的什么?

    “这个网站上,也有很多外国人的。”朱树良辩解了一句没有什么卵用的废话。

    杭嘉白咳嗽了一声。朱树良也没再说了。

    林舒月在停车等红绿灯的空挡,又看了一眼朱树良的善恶雷达评估,跟前天她看是一模一样的。

    车子在无人的街道上疾驰,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赵婶儿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晚睡了,往床上一趟,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林舒月今晚也没有跟杭嘉白亲进的意思,两人在客厅里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睡去了。

    次日醒来,已经是大中午的了,外面又下了雪,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但下下也就化了。

    林舒月往厨房去,赵婶儿正在厨房煮面条,边煮边打哈欠:“醒了?今天天冷,咋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

    赵婶儿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精力是真的好,小杭这天刚蒙蒙亮就走了,那会都还没下雪呢。”

    林舒月已经看到杭嘉白发的信息了,她进去跟赵婶儿一起忙活:“朱树良还在睡啊?”

    “是啊,估计得下午才会醒来了。”赵婶儿把面条放到提前煮好的汤:“小林啊,昨晚小朱说有那个卡片的人,是在网上做那种视频的人,你说,那个付思思,是不是也在那个网站上啊?”

    林舒月的手顿了顿,按照王正武的人生履历里描述的话来看,那个顾鹏飞,必定也是视频制作者中的一员。付思思营养好,前凸后翘十分有曲线、

    “十有八九,有吧。”虽然不喜欢付思思这个人,但知道她在那种网站上,林舒月的心情十分沉重。

    付思思很可恶,她可以受到道德上的谴责,法律上的惩处,但她不应该出现HS网站上。这种网站,是对女性的侮辱!

    第172章

    吃完早餐, 林舒月拿出电脑,直接输入美如天下的网址,她的电脑不需要爬墙, 直接就能进去。

    之前林舒月没想起来查这个网站, 是因为那个会员卡实在是不像是一个网站的会员卡, 那张会员卡甚至还没有后世的理发店的洗头卡来得精致。

    顺利进入网页, 林舒月看到了最上方的搜索框,林舒月输入了顾鹏飞的编号,很快页面上就跳转出了一批视频来, 每页显示六个视频,足足有二十多页。

    他最早的视频,上传于2001年, 几乎每隔一天,就有一个视频产出,上面的女主角不尽相同。

    最新的几页,全都是跟付思思的,室内装修从一开始的欧式豪华公寓, 到最近的四合院, 恶臭之味扑面而来。

    林舒月想了又想, 还是给阮汀兰打了个电话。

    阮汀兰正在上班,听到林舒月说这件事情,沉默了许久:“林姐姐, 我是很讨厌她, 但我对她的讨厌也没有到那个程度。我联系那边吧。”

    阮汀兰跟林舒月同一年出生的, 但她论的是她被她养父母捡到哪一日的生日, 所以她比林舒月要小一个月。

    在从山上下来以后,她就叫林舒月做了姐姐。

    林舒月给阮汀兰打这个电话, 是她之前问过赵婶儿了,付思思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她那里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是顾鹏飞的。

    “好。”

    阮汀兰挂了电话后,翻出随身携带的电话本,找到前两天才打过的一串号码,再次打了过去。

    她厌恶付家那一家子,她当初留下这个电话号码,防的就是有一天付家人到她面前来现眼,这些年来,记着付家电话号码的那一张纸都是粘起来的。

    手机通讯录里的通话记录早就删掉了,阮汀兰以为,她这辈子,不会再拨打这个电话呢。

    这么想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很快,有一道温和地女声响起:“你好?”

    “我是阮汀兰。”阮汀兰觉得对付家那一家子,她一点礼貌也不需要有,她连跟她们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十分恶心:“给你们打电话,是付思思那个男朋友被抓住了,首都警方这边在查一个国外的□□网站案,你们的宝贝女儿付思思,是□□视频的主角之一。”

    “我虽然觉得你们这一家子万分恶心,但同为女性,我看不过眼这个,所以跟你讲一下,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被人笑话的时候,啥也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

    阮汀兰噼里啪啦地说完,她又道:“其实要是我在金陵,我应该会上你们家门口蹲一蹲,你们到时候的脸色应该挺好看的。”

    阮汀兰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挂了电话,只留下陆敏行在风中凌乱。

    她就那么紧紧地捏着电话,手指都泛白了,家里的保姆阿姨龙姐走了过来:“夫人,燕窝银耳羹煮好了。”

    陆敏行如梦初醒,放下电话:“先放着,龙姐,今天我们出去吃,你放个假。”

    “好的。”龙姐不敢多言,取下围腰就走了。

    挂了电话后,陆敏行给付思思打电话,对于阮汀兰的话,陆敏行并不相信,阮汀兰多恨他们,她是知道的。她不信阮汀兰会有这么好心。在陆敏行看来,他们家出了这种事情,阮汀兰不落井下石已经好了,怎么还会雪中送炭?

    并且她也不相信付思思会做那种事情来,付思思可是她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交了男朋友这事儿她知道,但把身体给出去这种糊涂事,陆敏行相信她不会做。她从小就教导付思思,在豪门中,女人的身体,也是一大资本,叫男朋友,发乎情,止乎礼。

    陆敏行想到这里,刚刚听到这件事情时的惊惧已经散去了大半,但愤怒依旧在,付思思这两年,是越发的不听话了。

    她的电话打到付思思手机上时,付思思正大半一新,决定去公安局捞人。顾鹏飞是她精心挑选了很久,打算结婚的对象,跟他在一块儿,自己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让他撵狗,他绝对不会杀鸡。

    她发脾气了,他甚至能做出跪在地上哄她的事情来,这大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并且床上能力也非常强,比起她上高中时的那个中看不中用的校草,跟在那个社会上被人称虎哥的男人可好多了。

    从各个方面来讲,付思思对顾鹏飞都非常满意。

    但这些满意,在接到陆敏行的电话时,全都烟消云散,听着陆敏行在电话里说的话,付思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忽然想起来,在她跟顾鹏飞在一起没多久后,顾鹏飞就拿了一个摄影机来,说要拍两人的亲密之事。

    她从小就过得压抑,对任何离经叛道的事情都特别有兴趣,听顾鹏飞那么一说,她就同意了,甚至一点遮掩都没有。

    事后她看视频,还没忍住跟顾鹏飞又来了一次。

    她将手机丢开,手机在酒店柔软的地毯上弹跳两下后,平躺在地上:“啊啊啊啊啊啊!!!!”

    陆敏行听到付思思崩溃地叫声后,就知道这件事情大概率是真的了。

    陆敏行破口大骂,旋即挂掉电话,给正在上班的付书程打了过去。

    十分钟后,一直在打付思思电话但一直没有人接听的陆敏行接到了付书程的电话:“我跟首都那边的人打听清楚了,昨天首都的刑警队确实抓了几个涉及到□□网站的罪犯,有一个确实是叫顾鹏飞。我已经问了他们那个网站的名称。但不确定付思思在不在那上面,视频实在是太多了。”

    “但你要做好准备。敏行,这个女儿,废了。”付书程的语气,充满了理智、冷静。

    付家的工厂,是付书程靠着陆敏行的娘家,一点点做起来的,这些年来,表面上付家的事情是陆敏行一言九鼎,但陆敏行做出的那些决定,大多数都是由付书程吹枕头风定下来的。

    其中就包括不认阮汀兰,就要付思思。他们在付思思的身上已经付出了很多了,沉没成本很高,而当初找到阮汀兰时,阮汀兰确实也上不得台面,付书程委实没看中。

    他的这个提议,正中陆敏行的下怀,于是这件事情就怎么定了。

    但现在,付思思已经废了,沾染上这种事情,在金陵这个地界,无论真假,付思思的名声都已经坏了。

    但凡是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不会再要她,而没有家底的,那就纯粹是等着付家扶贫呢。

    “你亲自上首都去,把阮汀兰接来,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你都要同意。咱们家现在资金困难,唯有联姻才能救。”付书程的声音透过电话筒传过来,有点失真。

    陆敏行不是对公司一无所知的人,她每个月都会去公司查账,公司的欠款去向,她一清二楚。

    “我知道了。”陆敏行挂了电话,便上了楼,下楼后,她开着车子直奔飞机场。

    两个小时后,她出现在了阮汀兰所工作的建材市场,她没有联系阮汀兰,而是慢悠悠地逛着,她在阮汀兰边上的卖瓷砖的地方,看着阮汀兰热情地服务客户。

    比起三年前的那次见面,她已经完全长开了,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曼妙,笑起来时有一对很甜美的小酒窝,漂亮极了。

    长得很像她,看着这样的阮汀兰,陆敏行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没见到阮汀兰之前,她心中一直都很忐忑,但现在,这些忐忑都没了。

    阮汀兰长得好看,联姻的选择就多了起来了,家里的事业有救了。

    阮汀兰丝毫不知道付家一家子把心思又打到了她的身上,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理会。

    ·····

    在晚上,林舒月跟杭嘉白又聚在了一起,两人在吃饭时,杭嘉白跟林舒月道:“王正武不是什么硬骨头,在落网后没多久,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脱出了。”

    “两年前的那个死者,跟那个公交车色狼王建新,都是会员卡排名第三的楼周干的。他是这个网站的创始人之一,他也是开启血腥暴力x行为的第一人。”

    “他这些年里,在027路公交车犯案无数,因为道德之类的关系,受他侵害的人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2年前的那个案件,是王正武的大哥何小平跟着他干的,何小平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民兵,所以清理案发现场的事情是他来干的。”

    “当初事情约定好,视频的收益,两人一人一半,但是在事发后没多久,王正武的大哥何小平就死了,尸骨无存。”

    “这次公交车案的色狼王城建被抓的时候,他正好也在027路公交车附近,是他给王城建打信号,让王城建跟着他跑的,但是在王城建跑到那个小胡同的时候,他直接用锤子把王城建砸死了,之后他直接就跑。”

    “他能跑得那么顺利,是因为他就住在那附近,而王城建这些首都附近的会员用户,都会在定期内被楼周叫到租房去,接受培训。”

    随着杭嘉白的话,系统也开始播报任务完成。

    林舒月十分意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轻松就完成任务的。

    林舒月问杭嘉白:“抓到楼周了吗?”

    杭嘉白摇头:“他的消息灵通,警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逃走了,现在全城都在抓捕他,短期内,他离不开首都。”

    首都是华夏的都城,在出动全部警力的情况下,他就是插着翅膀也难逃。

    “他住的地方遗留了很多东西,警方已经通过他,查到了这个网站的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身份都不简单,一个是首都的高官,一个在国外做生意,正好那人现在就在咱们这边。”

    “他们的消息来源都是楼周,楼周跑路的时候没有通知他们,他们已经被捕。全国各地的‘会员’们,也在陆续落网中。”这么轻松就打击了这么一个性质恶劣的网站,首都警方感觉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他们现在都还在怀疑是真是假。

    但杭嘉白抬头喝了一口水,觉得首都警方能这么快就破获这个案件,林舒月功不可没,她的作用,大概就像是打游戏一样,让大家把地狱级别的本子,打成简易本子吧?

    “徐璈说这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抓到了王正武,他正好跟楼周有仇,这个案子,大概很难破。”别的不说,就光一个美如天下就让大家走了不少弯路。

    林舒月眉眼弯弯,举杯跟杭嘉白碰了一个。

    夜里回家,次日起来,林舒月的枕头边,多了一张报纸。

    《美如天下:凶残程度,超乎你的想象》

    第173章 (二合一)

    林舒月坐在床上, 她乌黑的头发垂顺到腰部,带着些许凌乱。

    这篇报纸,发表的时间是在2014年, 故事的开头, 就是警方打击了一个IP地址在境外的淫/秽网站, 在这个网站中, 充斥着大量暴力血腥的虐待女性或者男性视频。

    而随着警方调查的深入,首都警方在2002年的一起,2004年的2起, 2005年的三起J杀案也随机被破获。

    然而这三起案件的破获只是一个开头,而后,依照着网站的其余视频, 全国各地的警方又相继破获了三十多起QJ案,而其中,J杀案又占了20多起。

    这个案子在一开始,便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这个案件调查了4个月,4个月后, 案件在首都高级检察院开庭审理, 除去因为利益纠纷, 被弄死的三个人外,其余的包括创始人在内的57人接受审讯。

    因为他们的犯罪事实清晰,犯罪证据确凿, 被判处死刑, 立即执行。

    在报纸的最后, 是警方已经查出来的受害者的名单, 付思思跟阮汀兰赫然就在其中。

    林舒月微微愣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弹窗弹了出来:【请问宿主是否花20个点, 查看阮汀兰付思思的人生履历(遇害篇)?】

    林舒月顿了顿,选择了查看。

    光幕分成两份,一份显示阮汀兰的人生履历,一部分显示付思思的。林舒月先看阮汀兰的。

    2005年,阮汀兰被王城建盯上,在被跟踪了几次之后,阮汀兰在一个深夜,被王城建打晕,带到了郊区的一个防空洞中。

    阮汀兰在那个防空洞中被王城建折磨了三个月,在2005年的2月底被残忍杀害。

    她是首都警察破获的2005年的J杀案中的一起。

    林舒月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她无比庆幸前几天在公交车上,阻止了王城建的色狼行为,她更庆幸,美如天下这个组织里,有一个楼周的存在,他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直接弄死了王城建!

    林舒月再去看付思思的人生履历遇害篇。

    付思思同样是死于2005年,不过她活得比阮汀兰要久一点,顾鹏飞对她没有感情,但对她的钱很感兴趣,他一边偷拍跟付思思的各种视频,一边从她身上拿钱花。

    那时候的付家资金已经紧缺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付思思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她最终同意了跟张家的联姻。

    但跟她订婚的对象是个神经病,在订完婚的当天,她就被带走了。而作为她的父母,付书程跟陆敏行都没有阻止。

    付思思的未婚夫张勤男性能力不强大,平时最喜欢逛的就是H色网站,美如天下在国外是相当有名气的,张勤在日常浏览网站时就见到了付思思。

    在费尽心思跟付思思订婚后,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折磨付思思。

    付思思整日活在水深火热中,顾鹏飞也不放过她,拿着两人的亲热视频勒索她,她最后死在了顾鹏飞的手里。

    她的死,让张勤对付家十分不满意,当初因为结婚而注入付家的资金被抽了出来,付家刚刚起死回生一点点的产业直接崩盘,之前的供应商堵在家里要钱,工厂里的货物因为发不出工资,被人疯抢。

    在付思思死后的第三个月,付书程跳楼而亡,也是到了现在,大家才知道,原来付书程还接了高利贷去赌。

    陆敏行还坚强的活着,但她的娘家早就已经败落,付家的资产被拍卖的拍卖,被没收的没收,她的后半辈子,活成了她曾经最看不起的最底层的人。

    她后面实在受不了了,嫁给了一个男人,三天两头被毒打。

    林舒月看完付思思一家子的结局后,关闭了系统光幕,给阮汀兰发了个信息。

    阮汀兰没回信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昨晚上我们隔壁店的一姐姐跟我讲,昨天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不仅看了我半天,还问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

    “我一猜就猜到了那个人是陆敏行,我今天跟店长提出辞职了,我手里有俩大单子,我们店长正馋着呢,我一说辞职,她直接就同意了。”

    “我刚刚拿到我上个月的工资,我现在准备跑路了。我跟他们付家又没有关系,凭啥替他们进火坑?”

    阮汀兰独身一人,无牵无挂,父母都在首都这边的墓地里,她跟墓地的管理员已经混得很熟悉了,就算她不在,他也会帮着她扫墓。

    她打算先离开首都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付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自己再回来。

    林舒月听她这么说,笑了:“走了也好,我刚刚听说,付思思他爸爸借了高利贷赌了钱,他们急需资金。卖女儿是最好的途径了。”

    “我知道。我又不傻,我要是跟着他们回去了,恐怕福没享到,就得先受罪。他们那个什么豪门我算是看明白了,都是吃人的地方。我这样在外面长大的回去可玩不转。而且那些人肯定看重出生啊,教养的,这玩意儿我可没有,到时候我还不知道过啥日子呢。”

    “靠,这一家子真不是个东西,净把我当傻逼,溜了溜了。”阮汀兰没跟林舒月说她去哪里,只说等自己安顿好了,再联系她。

    林舒月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之后她便将这几天散落的东西收拾了,今天周五,他们要出发去塞罕坝了。

    林舒月收拾好东西出去吃中午饭的时候,赵婶儿格外舍不得她,短短的几天相处,赵婶儿觉得林舒月真是个好姑娘,招人喜欢着呢。

    她炖了一条鱼,鱼是用酱焖的,还放了豆腐。林舒月第一次吃这样做的鱼,觉得新鲜,也多吃了点。

    “小林啊,等下次你再来首都也住这儿,到时候婶儿给你再做几道拿手菜。”

    林舒月用鱼汤泡米饭,再放一勺子赵婶儿自己炸的辣椒酱,吃得稀里哗啦,听赵婶儿这么说,林舒月摸摸自己的脸蛋:“婶儿啊,你看我这几天都胖了,再吃得胖成啥样啊?”

    冬天是个适合养膘的季节,而北方的冬天就更加适合了。

    林舒月自从来到首都的这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吃好的,吃完了就睡觉,因为天冷哪儿都不想去。

    林舒月觉得,自己这几天,至少胖了三斤,她今天早晨起来照镜子,总觉得自己的脸圆了一圈。

    赵婶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林舒月,道:“哪里胖了?不胖不胖,再说了,女人还是胖点好,健康。”

    在赵婶儿她们这一辈儿的人眼里,长得胖的人就是代表着有福气,她就喜欢小姑娘胖乎乎的样儿。

    林舒月也不跟赵婶儿辩驳这句话,但说了一句她妈妈要知道她胖了,得特别感谢赵婶儿。

    赵婶儿笑得见牙不见眼,要不是林舒月吃饱了,她能站起来再给林舒月炒俩菜。

    林舒月被赵婶儿逗得哈哈笑,笑完了,她看了一眼东厢房,问赵婶儿:“还没出来呢?”

    赵婶儿乐开了花:“还臊着呢,连饭都是我们给送的,就不愿意出门。我估摸着,等你走了,他就该出来了。”

    一个正当年的青年人,在单身的女性面前承认自己看HS网站,这对本来脸皮就薄的朱树良来说,无疑是一种社死。

    这两天朱树良看见林舒月就跟看见洪水猛兽似的,红着脸就跑了。

    林舒月觉得还蛮好玩,但也没往人家身上凑。下午她跟赵婶儿走了一趟菜市场,拍了一组首都人民冬日的菜市场。

    回来的时候杭嘉白已经到了,为了不耽误时间,两人拿了东西就走了,赵婶儿把自己买的苹果塞到林舒月的手上,送到了大马路,等看不见他们的车子了,才回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多了,六个多小时才能到木兰县,因为冬天路滑,天又冷,今晚上到达木兰县,咋也得十点了。

    一路上,林舒月跟杭嘉白聊着天,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几个小时的路程,一点也不觉得累。

    六点钟,天已经黑透了,林舒月接到了李明芳的电话。

    寒暄两句,李明芳就提起了李伟生,算算时间,他走得也有大半个月了,虽然报平安的短信也是天天发,但她还是担心得不行。

    林舒月现在每天也会查看李伟生发来的短信,她安慰李明芳:“都马上一个月了,很快,他应该就回去了。”

    李明芳叹气:“我也知道啊,但就是放心不下。你说我当初要阻止他去,会不会好点?”

    没等林舒月说话,李明芳又道:“算了算了,如果时间再重来一回,我还是不会阻止他的。他想当天上的雄鹰,我何必剪了他的翅膀呢?”

    林舒月看了一眼杭嘉白,然后说:“你看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了,还来问我啊?你啊,就安心等着吧。”

    “那不等着还能怎么办啊?”李明芳应该是已经回到住的西江公寓了,林舒月听到她关门的声音。

    “我妈妈这几天总是在问我是不是跟阿生分了,我说没有,她还不信。”李明芳平时都是跟林舒月发信息的,今天也实在是憋得不行了,才给林舒月打电话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回来,我觉得日子都难过很多!”

    “快了,再有几天就回去了。”林舒月跟李明芳闲聊了半个多小时。

    挂了电话后,他们也到了热河地区了,杭嘉白问:“前面有一个吃饭上厕所的地方。”

    林舒月已经看到了前面硕大的写着加水吃饭的霓虹灯牌子了,她说:“咱们停下来上个厕所吃个饭吧,等一下我开一段路程,跟你换换手,你这一路也挺累。”

    “行。”杭嘉白一向都是听林舒月的,他把车子拐进吃饭的地方。

    这里很简陋,一个大棚做大厅,左侧是个小卖部,里面卖一些面包饮料跟泡面,另外一边在墙上开了个台子,台子的边上写了今天的一些菜单,谁要吃饭,就自己过去打,价格都不便宜,比起外面,整整多了一半还多。

    一瓶最简单的矿泉水,在这里都能卖到一块五的高价!泡面这样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一盒都要四五块钱,价格贵的跟后世不相上下。林舒月无比庆幸自己带了泡面。就算再首都那样的地方,五块钱都能买三盒泡面了。

    大厅里没有生炉子,大门也没关,林舒月看到有人去打了饭,没吃几口,就已经冻住了,猪油白花花的凝了一层,看起来就没有胃口。

    “泡泡面吧。”泡面至少是用热水泡的,没那么容易冷。

    风刮得很大,杭嘉白道:“行,我在这里泡一会儿咱们上车上吃,车上暖和一些。”

    林舒月朝杭嘉白比了个OK的手势,朝着隔壁的厕所去。

    拐弯的时候,林舒月听到杭嘉白在问泡泡面的热水,服务员大妈道:“泡两盒泡面是吧?热水一块钱。”

    杭嘉白的回答,林舒月听不到,因为她已经到厕所边上了。这时候的厕所都是旱厕,臭味被风裹挟着吹入鼻腔,林舒月屏住呼吸。在厕所门口坐着一个穿着军大衣,烤着火的妇女,她的手上拿了一叠钱,排在林舒月前面的妇女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来,拿了一张纸嘟嘟囔囔地朝里头走去。

    林舒月也随大流交了五毛。上厕所交钱,全国各地都有,林舒月都已经习惯了。她匆匆上完出来,杭嘉白已经把泡面泡好放到了车上,她上车,杭嘉白下车,朝着厕所的方向去。

    等他回来,两人就着车里的空调吃完泡面,之后林舒月开车,继续朝着木兰县进发。

    他们刚走没多久,刚刚停在路边的大巴车跟了上来,他们的终点站是热河,林舒月就跟在它的身后,到了热河,最后的一段路程由杭嘉白来开。

    林舒月坐在副驾驶上,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感觉没睡多久,她就被杭嘉白叫醒了。

    “到了?”林舒月打了个哈欠,朝外面看了一眼,她们已经在木兰宾馆的院子里了,昏黄的路灯照着他们的车子,透过宾馆的玻璃门,大厅里面温暖得很。

    看看时间,十一点,比起他们预计的,要晚了半个多小时,但也正常,木兰县这边刚刚下了一场雪,地上很滑,不得不走慢一些。

    “到了。”杭嘉白熄了火:“你在车上等一会儿再下车,刚刚睡醒就下车,别被风激了。”

    见林舒月点头,杭嘉白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两人的洗漱用品。

    他关上后备箱,林舒月也下车了,一下车,她就打了个冷颤,杭嘉白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宾馆内走。

    宾馆内确实很暖和,才一进去,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

    杭嘉白定了两间相邻的房,到了房间,林舒月洗了一个脸后,直接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两人起得很早,宾馆门外就有早餐店,林舒月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个鸡蛋,一碗小米粥和一个圆白菜的包子后就吃不下了。

    杭嘉白吃了一屉小笼包,一碗豆腐脑。

    吃饱喝足,两人开上车子一路朝着塞罕坝前进。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山顶还有许多没有化的积雪,林舒月拍了许多照片。

    车子一路朝北开,路越来越烂,道路两旁越走越荒芜,一点绿色都看不到,入目的只有漫天遍野的黄土,一阵风吹过,黄土扬得漫天都是。

    两人是八点出发的,在看到杭嘉白父母所在的林场时,已经是十点多了,两个穿着军大衣的身影就在林场的大门口站着。

    杭嘉白的脸上便带着笑:“那是我爸爸和我妈妈。”

    在出发前,杭嘉白就用宾馆的电话给他的父母打过电话。

    在杭嘉白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在林场大门口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林舒月他们走来。

    杭嘉白停下车,林舒月打开车门走下去,杭嘉白的妈妈尹欣就拉住了林舒月的手。

    “这一路来挺累的吧?家里已经做好饭菜了,你叔叔去下面买的大骨头,炖的山野菜。”尹欣用的是广粤话,但离开广粤多年,她的口音也变得不那么像了。

    她跟杭嘉白长得很像,但是苍老了很多,脸颊上还有两团被风吹出来的红血丝。

    “都还好,都还好。” 林舒月应着,被尹欣拉着往里走。

    这是林场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四周都是排序整齐的民房,有的正在冒着炊烟。

    杭嘉白在他父亲杭玉华的引导下,把车子停在林区专门划出来的停车场,尹欣在问着林舒月这一路上的情况,两人小声地说这话。

    待多走了几步,有人朝尹欣问话,尹欣便用带着明显当地口音的普通话跟她们聊天。

    林舒月在边上,也听了几嘴,都是家常话。怕林舒月冷,尹欣并没有待多久。

    尹欣跟杭玉华是最早来林场的一批人,他们的房子就在最里面,一共四间大瓦房,跟这里所有的民居都一样。

    一进门就是两个灶台,灶台的最里面是一套木头沙发,沙发中间是一张茶几。

    屋里烧着炉子,暖呼呼的。尹欣把林舒月带到西屋,边走,边跟她说:“那套沙发已经有十多年了,那是当年你叔叔带着阿白跟他哥哥打的。”

    “打得挺好。”林舒月匆匆看了一眼,沙发上涂了一层清漆,上面是蓝色的海绵坐垫,这要是放在后世,就是许多人追求的原木风。

    尹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阿白他哥哥出去外面巡逻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你先把衣服脱了放在炕上,我去盛饭。”

    尹欣说完就出去了,林舒月脱掉身上的军大衣,在脱掉里面的棉袄,只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出去,杭嘉白也提着在县城给他父母买的东西进屋来了。

    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放了一盆的大骨头,骨头里面是一根根的蕨菜,边上还有一盘子青椒炒蘑菇。

    据尹欣说,蕨菜和蘑菇,都是他们自己采了晒干放起来的,这些菜干,就是他们冬天的主要蔬菜来源了。

    炖大骨头很好吃,里面的蕨菜更是一绝,但一碗饭还没吃完,外面就响起了一声尖叫。

    那尖叫响彻云霄,杭玉华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抄起沙发边上的□□就出去了。

    尹欣也站起来朝着东屋走,走之前她跟林舒月:“阿月你在家等着,我们出去看看,这别不是有狼来了吧?阿白你看着阿月。”

    第174章

    林舒月跟杭嘉白对视一眼, 杭嘉白问林舒月:“想去看?”

    林舒月点头如捣蒜,杭嘉白放下饭碗:“走?”

    林舒月到西屋穿上棉袄军大衣,杭嘉白也到东屋穿上衣服, 两人一起出去, 他们出来得不早不晚, 有不少人也正朝着那边赶。

    整个林场内都是熟人, 杭嘉白大家也都认识,虽然几年不联系了,说话说着说着就生疏, 但再见面再说两句,也就熟起来了。

    其中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头就跟杭嘉白特别好,他管老头儿叫做爷爷, 寒暄了两句,介绍了林舒月给他认识,杭嘉白便问:“胡爷爷,刚刚那动静是出啥事儿了呢?是不是有狼进村了?”

    胡爷爷道:“那不能够,咱们这林场四周都拉了围栏, 狼进不来。再说了, 咱们村都是有狗的, 那可都是从不对退下来的警犬,要是真有狼来,他们能不叫吗?”

    “估摸着是谁家出事儿了。”胡爷爷说得一脸笃定, 他的手笼在袖子中, 嘴上叼着一个烟袋, 一说话, 那烟就冒了出来,杭嘉白给他递了一根烟, 他不要,说带嘴儿的烟没劲儿。

    杭嘉白看他不要,把烟收了回去。林舒月则透过各家各户院子中的缝隙,朝林子里看,落叶松哪怕到了冬天也格外的笔直,只不过颜色从原本的翠绿,成了墨绿。

    树底下是一层层厚厚的雪,那是今年入秋后下的雪积攒起来的,一直都没有化。

    从厚度来看,大概都能没过人的脚背了。

    前面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林舒月等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很快,大家就到了发出声音的人家来,林舒月等人跟在胡爷爷身后,挤到了里面去。

    在被人围着的院子中央,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已经青紫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哭得喘不过气来。她的身边,一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男人抱着头,蹲在身边。

    尹欣跟杭玉华就站在最前面,杭玉华手里的□□挂在肩膀上。见到林舒月过来,尹欣哎哟一声,把自己头上的头巾取下来给林舒月扎上。

    “外头冷呢,出来干啥来?”尹欣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动作却很温柔,她的头巾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地肥皂香味儿。

    尹欣说完林舒月,又瞪杭嘉白:“你说说你,让你俩在家吃饭,外头多冷,还不戴帽子,阿月没遭过这么冷的天气,风吹久了,不得头疼啊?”

    尹欣对杭嘉白的儿子滤镜,也就维持了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会儿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就有点不顺眼了。

    瞪完了杭嘉白,她又问林舒月:“冷吗?”

    “不冷不冷,阿姨,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尹欣没说话,边上一个穿着紫色碎花棉袄的大娘就接过了话茬儿:“魏家的三丫丫没了。”

    院子里的哭声更加凄厉,说话的大娘连连叹气:“你说,这魏家也是不知道糟了什么邪,大丫丫前两年没了,二丫一出生就被送人了,这三丫好容易养养到了四岁,也没了。造孽哦。”

    “咋没的呢?”胡爷爷在边上问得及其小声。

    “也不知道这俩人大晚上的睡多死,孩子出去上厕所没回来也没发现,直接把门插上睡觉了,这一早上起来,孩子直接就给冻死了。”

    北方的冬天冷,坝上的冬天更冷,尤其到了夜里,温度能到零下三十。

    这大娘是魏家隔壁的,魏家发生了啥事儿她最清楚,她这话一出,大家看着魏家两口子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这当爹妈的,得心多大啊才能把孩子关在外面冻死。再说了,这魏家两口子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啊,这么冷的天,谁家不是把尿盆放到屋里来的?就外头那么冷的天,不说小孩儿了,就连大人也不敢出去啊。

    林舒月听到她们说的话,打开了系统,善恶雷达显示,她径直打开抱着孩子哭的妇女的资料:【姓名:曹满金,罪恶值10%,善值30%,灰色地带:2,综合评价:是个有点小善良的普通人哦~】

    林舒月关闭她的资料,点开在她边上抓头发的男人的资料:【姓名:魏国勇,罪恶值15%,善值10%,灰色地带:10,综合评价:怎么说呢,有点小自私吧?要自己判断哦~】

    林舒月关闭系统,曹满金哭得依旧那么凶,但她可能哭得太多了,这个时候已经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听着大家对他们两口子的议论,曹满金痛苦地闭上眼睛,她轻轻地把孩子放到地上,站起来一脚就把魏国勇给踹到地上去了。

    “魏国勇,老娘跟你拼了!昨晚上是你的门,睡觉之前,老娘问你三丫睡觉没,你说你你看着她睡的。你告诉我,这就是你看着她睡的觉?”

    “老娘说了多少回,夜里就在房间里放个尿痛,你那个娘啊,就嫌弃尿桶有味儿,偏要出去上,三丫就在屋里尿个尿都不行!老娘在老娘屋里放,你他妈的跟你那老娘一唱一和的说屋里有味儿!”

    “现在还有味儿吗?你女儿冻死了,你还有味儿吗?”曹满金踢了倒在地上的男人好几脚,男人抱着头,一声也不敢坑。

    再转头,曹满金扑通一声跪在三丫的面前,抬手对自己就是哐哐几个大耳光,她梳的板板正正的头发乱了,脸肿了,嘴角的血也流出来了。

    她的这副动作,让在场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嘈杂如菜市场的院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她哐哐给三丫磕了个头:“三丫,宁宁,是妈对不起你。你妈这一辈子有四错,第一错,是我不你们姥姥姥爷的劝告,找了魏国勇这样的没有担当的男人给你们当爹。”

    “第二错,是我性子外头强家里软,总想着都是一家人,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导致了今天这样的惨剧。”

    “第三错,是我本该在你大姐没的时候就醒悟,我明明知道这老魏家就是洪水,是猛兽,我那时候就应该带着你二姐走,但我没有。我思想陈旧,总觉得能过就再在一起过过。没必要做到离婚的那个程度。”

    “你二姐被送走的时候,我更应该离开,但我没有,我最该死的,是我明知道老魏家不是好东西,却还是把你生下来,让你在魏家受苦。”

    “第四错,是妈明明知道你在老魏家不受喜欢,在昨天下午回你姥姥家的时候,没有把你带上。”

    曹满金的话,让最开始说话的大娘一拍大腿:“对对对,没错,昨儿下午满金时回娘家了。”

    “我正想说这话呢,昨儿满金回娘家的事情咱们都知道的,你刚刚说那话就有歧义!”

    “就是就是,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满金咋的了呢!说起来,魏大娘呢,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情,咋没见她出来?”

    “嘿,来啥啊?我老早的就见她出门了,穿得花里胡哨的,大摸又是去坝底了,她不是跟坝底的老韩头儿好了么?这三天两头的她就得下去一回。”

    “你说这老婆儿心也大,她不是一直搂着三丫睡的吗?一觉起来孩子在没在她就不知道?”

    “就是,就是。”

    ········

    曹满金的话对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没有什么威慑力,她爱踢几脚就踢几脚,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等没人了,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但街坊邻居越来越离谱的猜测让魏国勇一下就待不住了,他噌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曹满金,你在瞎几把扯什么淡?!什么你有四错?什么老魏家是洪水猛兽?你不想过了?”

    “大丫丫是落水没的,这一点都有人看到,她那是意外,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老二的事儿就更让我想不通了。我是有正式工作的,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严格,把她送走对咱俩都好。”

    “再说老三,她都四岁了,在外面冻了不知道叫人起来开?就非得冻死?这种傻女儿,不要也罢!”

    魏国勇的话,无情无义,曹满金却笑了,她早就知道魏国勇是这样的人,但心底,总对他还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她只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啊,都是一个笑话,她站起来,朝着魏国勇就冲过去,魏国勇到底是个男人,曹满金一冲过来,他就抬起了脚。但还没踹到曹满金的身上,他就被人拉住了。

    他那脚怎么也踹不出去,他侧头看去,抓着他的人,有一张他十分看不顺眼的脸:“给老子放开!”

    杭嘉白没动,一双手就跟钳子一样,死死地抓着魏国勇的胳膊,魏国勇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曹满金冲过去,一巴掌打在魏国勇的脸上,仿佛觉得还是不解气,她反手又是一巴掌,而后一口浓痰吐到了魏国勇的脸上:“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魏国勇是家中独子,被寡妇娘千娇百宠的养着长大,他什么时候被浓痰糊过脸,就这么一下,他转身就吐了起来。

    曹满金哈了一声,走过去轻轻地把女儿从地上抱起来。没有了生命迹象的女儿很沉很沉,曹满金的眼泪在这一刻又泪盈于眶,她一步步地抱着孩子朝着外头走,人群自动给她分出一条道儿来。

    她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出院门,走在林场内的街道上,街道修得很平坦,上面还铺着许许多多的煤渣。

    可她却走得踉踉跄跄的,好几次都快摔倒了。曹满金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她怀着七个月的孕,从湖边,把她的大丫,一步步地抱回来的。

    加上生产完就被送走的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二丫,两次丧女之痛,一次丢女之痛,让曹满金痛不欲生,喉间腥甜,她居然吐了血。

    大家看着她走远了,才一步步的跟了上去。

    尹欣拉着林舒月走在中间,跟林舒月说:“这曹满金啊,是个苦命人。她妈早死,她爹找到后妈对她不好,从小她就被当成牲口一样的使唤。等她十八岁那年啊,她后妈就给她找了个头儿,是一个痴痴傻傻天天拉裤兜里的男的。”

    “她不乐意,在上山种树的时候,就遇见了魏国勇。魏国勇这男的吧,年轻的时候长得人模狗样儿的,见曹满金长得能干又漂亮,就口花花把人家骗到了手。”

    “结果这可倒好,跟他十二年,生了仨丫头,老大落水没了,老二被送人了,送到哪儿了谁也不知道。老三也没养住。”

    “她刚刚说她当初没有带着老二走,还生出老三来让她受苦。她走哪儿去啊?她娘家是个混不吝,她要离婚回去,她那后娘能干出把老光棍关她屋里的事情来。”

    “她那娘家现在都不当人,三不五时的就是这疼那疼的,来这儿讹钱。”尹欣边说边叹气。

    林舒月瞅了一眼前面的女人,以及落在地上的点点血花,问:“你她刚刚不说回姥姥姥爷家吗?”

    “她说的姥姥姥爷家啊,是她大爷大娘家。”怕林舒月理不清人物关系,尹欣在这里解释道:“这边啊,管大伯叫大爷。她那后娘不当人,她大爷大娘就养着她,她现在嫁人了,也只孝顺大爷大娘。”

    “苦哦。”尹欣边说边摇头。

    林舒月听到杭嘉白在问杭玉华:“报警了吗?这孩子没得不正常。”

    “这大多数的人都看出来了,今天警察队出去外面巡逻了,已经有人去场部给山下的派出所打电话了,现在应该正在来的地方。”

    第175章

    街坊邻居们拿着铁锨, 拿着镐头跟在曹满金的身后,他们走到一片树林的空地面前,曹满金把三丫放下, 大家上前去, 一言不发地在地上挖坑。

    零下十多度二十度的天, 地已经上了冻, 挖坑就变得格外的艰难了起来。他们接力塞一样的挖,林舒月看着这些人轮流好几次,挖出了一个一米多的坑。

    孩子被曹满金亲手放进了坑里, 然后一铁锨一铁锨的把土填回去,孩子的脸渐渐地被盖住了。曹满金填不下去了,她跪在地上, 哭得肝肠寸断。

    谁也没有劝她。北方寒冷,坝上这个地方,情况更是恶劣,往前数很多年,在场的大多数人家, 都是夭折过孩子的。那种感觉, 她们感同身受, 有很多人,也跟着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大风吹过,把树叶吹得呼呼作响, 有些人受不了这个气氛, 一边哭着一边往回走, 尹欣跟杭玉华沉默着, 一直等到了最后。

    曹满金哭累了,填上了最后的土, 在土堆上放了三块石板,石板上完了,她在冰冷的土地上又待了很久,这个小小的土包边上,还有一个比它大一点的土包,土包的上面有一块石板。

    杭嘉白说,那是大丫的坟墓,每年,曹满金都会来给这个坟墓填土,拔草。曹满金认的字不多,孩子太小也不能立墓碑,所以那块墓碑是她给自己做的标记,她怕时间太久远了,她忘记了大丫的目的所在。

    林舒月站在风里看着,冬日坝上的风太硬,将她的脸上刮得生疼,她的心也跟着疼。

    曹满金坐着坐着,瘫软在地上,尹欣来看她精神实在是不好,就走过去把她搀扶起来,曹满金顺从地站起来,她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尹欣的身上。

    两人瘦弱的女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杭玉华扛着镐头走在前面,看到地上的石头,就往边上搬一搬,踢一踢,就像是在给她们两个开路。

    曹满金没有回头,她们这边的风俗,下葬的时候,家属是不能回头的,回头了,亲人就得不到安息,舍不得走了。

    压抑地哭声被西北的风吹着,飘散在空中,先是曹满金的,后面是尹欣的。两人的哭声悲伤得,让林舒月也跟着眼圈发红,走在最前面的杭玉华,步伐也变得沉重起来。

    杭嘉白把林舒月冻得有点冰冷的手揣在手里:“这是林场里,没成年的人的坟地。我有一个姐姐也在这里。”

    林舒月侧头看她,杭嘉白说:“她跟我哥哥一样,都是在这边出生的,但我哥哥出生的时候,我父母他们还没有搬到这边来住,所以虽然也很冷,但还能忍受。我姐姐生在这里,还是冬天出生的,她两个月的时候,夜里发烧,大雪纷飞的天里,又缺少医生,那个年代交通也不发达。”

    “我爸爸套了车子,我妈妈借遍了街坊邻居的被子,但还没等下山,我姐姐就没了,送到山下的卫生院的时候,她身子都已经僵硬了。”

    “你妈妈真的很坚强。”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孩子在自己的怀里咽气的,林舒月体会过那种至亲之人在怀里慢慢没有了呼吸的感觉,至今她也不敢回想。

    哪怕已经过了同一个世界,她也依旧不敢回想。她无法想象尹欣当初是怎么接受过来的,两个月的孩子多大呢,还报不满怀。

    杭嘉白点头:“是,她很坚强,所以在我意外来了以后,她回了广粤省生产,我出生后的第四个月,她又回到了这片土地。她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回去的。”

    “但是她讲,我姐姐在这片土地长眠,她怎么能离开?我爸爸也不愿意走,他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杭嘉白以前不懂为什么他妈妈能够那么狠心的把他留在广粤。

    但在长大后,他亲自来到了这个地方,见到了这个地方的艰苦以后,也知道了那个姐姐的事情,所以他对父母坚守在这边在这片土地,毫无怨言,甚至他的爷爷奶奶,也是理解的。

    林舒月以前就知道人间苦,但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人间这么苦。

    这发生在新中国,解放后,这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林舒月的上一世,生活在00年代,家庭富足,从来没有为了钱而烦恼过,她的爷爷奶奶对她很好,她就是打个喷嚏,都会被她奶奶拉到诊所去看病。而她家,离诊所也近得很。

    这一世她小时候的记忆随着那一个梦境之后,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她在小时候生了病,看病也非常容易。

    想到刚刚杭嘉白刚刚说的,整个林场的人,大多数都有过丧子之痛,林舒月心中略感酸涩:“这里的人,真不容易。”

    杭嘉白道:“现在好了很多了,林场有了一辆拖拉机,夏秋两个季节下坝也容易些,冬天依旧很难,不过林场前些年来了一个医生,感冒一类的小病,他都能看。”

    这是在听了那些消息后,最让林舒月感到欣慰的一件事情了。

    两人回到家,曹满金在西屋躺着,尹欣给她盛了饭进去,她也没吃。

    尹欣跟林舒月道:“让她在里面躺着吧,让她也安静安静。”

    出了这一档子事儿,家中的气氛也没有那么热了,大家安静的吃完饭,林舒月被叫到了东屋睡觉。

    东屋的家具比西屋好了很多,炕尾有一个长两米,高一米五的炕桌,靠近窗户的那扇门上镶着一面镜子,窗台上有一排小花盆,里面种着小葱和一些绿植。

    炕下边围着墙做了一圈小柜子,柜子上面搭着白色的蕾丝巾,好看又漂亮。靠着门的那一边放着两个大托盘,一个托盘里倒放着印有红色双喜字跟牡丹花的玻璃杯,几个同款花型的暖壶放在另外一个托盘上。

    杭嘉白给林舒月倒了一杯热水,小声地跟林舒月解释:“本来我妈妈的意思,是让你住在西屋里,我和我大哥睡隔壁。”

    “现在曹满金这样,她实在是担心,就说让她在西屋里住几天,她跟曹满金睡,我跟我爸爸和我大哥睡那边。”

    尹欣也是广粤省的人,她知道且尊重林舒月的生活习惯,西屋常年没人住,但尹欣会定时打扫。

    “我妈是这边的妇女主任。”杭嘉白解释了一句。

    林舒月看街坊邻居们下意识地让尹欣留在最后,就已经猜到了尹欣的身份了。

    “你跟阿姨说没关系,我住哪里都一样。”林舒月道。

    杭嘉白朝林舒月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吃得习惯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舒月想到中午那顿美味的大骨头炖蕨菜,笑了起来:“吃得很习惯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骨头跟蕨菜还能一起炖,真的特别香。”

    北方这边注重浓油酱赤的口味,跟广粤那边的清淡口味不一样,这对于林舒月来说就像是老鼠掉进了油缸,美得不行。

    看林舒月真的吃得惯,杭嘉白忐忑的心就放了下来。

    之前吃饭时,尹欣跟林舒月说了许多许许多多坝上草原的夏天秋天,林舒月十分向往。

    “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在秋天来一趟这里,阿姨说,这里的夏天和秋天很好看。”

    “到时候我们一起来。”

    “行。”林舒月答应了。

    外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在西屋的曹满金蹭地一声就站起来冲了出去,尹欣在隔壁杭嘉清的房间收拾,听见东西赶忙也跟着走了出去。

    林舒月二人出来的时候,左邻右舍的邻居都出来了,他们跟在绿色的吉普车后面,到了魏家。

    魏国勇头发翘起来,衣服穿得皱皱巴巴的,林舒月视力好,甚至还看到了他眼角的眼屎。

    包括林舒月等人在内的人,都感觉十分心冷,早上跟胡爷爷搭话的,住在魏家隔壁的王大娘一口痰就吐了出来。

    “早就知道魏国勇这个瘪犊子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没想到不好到了这个份儿上,早上女儿死,俩点儿不到呢,他就在屋里呼呼大睡?畜生都比他有人情味儿!”

    王大娘的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共鸣。

    魏国勇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问题,连忙迎接了上去:“警察同志你们好你们好,快进屋来,曹满金,你傻站在那儿干啥?赶紧给警察同志倒水,再割两块肉,等一下给警察同志做点好吃的,这么远的上来,挺不容易的。”

    魏国勇不觉得死了一个女儿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甚至在想,没了三丫这个拖油瓶,等来年再跟曹满金生个儿子得了。他每个兄弟,他老魏家的血脉可不能到这里断了。

    曹满金呸了一声,带着血的口水就落到了他的脸上:“煮你麻痹,魏国勇,你个没有心的畜生。”

    魏国勇都被喷傻了,早上曹满金吐他一口痰的事儿他都大度的不计较了,现在还来?还骂自己是畜生?

    魏国勇牙呲欲裂,举起拳头就朝曹满金砸去,上坝上来的警察们怎么可能让他在自己的面前对妇女动手,其中一个带着狗皮帽子的好容易缓下来了,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呵斥魏国勇:“你想干什么?”

    魏国勇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蛋,警察一呵斥,他就一句话也不敢说,不敢动了。

    戴狗皮帽子的警察见他这样,翻个白眼:“老杭哪儿去了?这咋回事儿?听说有孩儿没了?”

    杭玉华这个时候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在这儿呢在这儿呢。我刚刚办点事儿去了。”

    杭玉华走到警察的面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戴狗皮帽子的警察姓赵,叫赵福,他听完杭玉华跟曹满金的话,再问魏国勇。

    “魏国勇,你说,你昨晚上睡觉之前,去看过孩子,她确实是在西屋睡觉,是吗?”

    魏国勇谄笑着,神情比较尴尬,他在这一刻恨极了场子里这些多管闲事的邻居,死的又不是他们的孩子,他这个当爹的都还没怎么着呢,他们急什么?

    还有曹满金,家丑不可外扬的事情都不知道?孩子冻死了难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居然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把警察都给找来了,败家玩意儿!

    魏国勇在心里腹诽,但对警察的询问,他却不敢不答:“警察同志,我昨晚是去看过三丫,她也确实是睡着了,但是昨天夜里我喝了两口酒,夜里睡得沉,孩子啥时候出门的我是真不知道。”

    “早上曹满金从她娘家回来了,我才知道三丫昨晚一晚上都在外面。你说这孩子,长了一张嘴,啥话都不说,要上厕所也是出去了就不知道回来。”

    到了这一刻,魏国勇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做得不合格,满心满眼,想得都是孩子做得不对。

    才三岁的孩子,又懂得什么呢?能够清楚的说出吃饭,上厕所就已经是很厉害了。

    “放你娘狗屁,魏国勇,你女儿是三岁不是三十岁,她上厕所难不成是自己开门出去的?肯定是你跟你娘开门放她出去,不给她进来的。”隔壁的王大娘见警察来了,也不藏着掖着了,讲自己昨晚隐约听到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警察同志,我就住在魏国勇家隔壁,昨天夜里,大概三点多,三丫闹着说要上大厕,三丫她奶奶就骂骂咧咧的把她带了出来,三丫就在院里上厕所呢。我当时迷迷糊糊醒了一下,李小荷骂三丫懒驴上磨屎尿多的事情我听得真真的。”

    “后面我实在是困,翻个身又睡了,之后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早晨我起来的时候没见着三丫,还以为她在屋里躺着呢,李小荷往坝底走的事情我知道,我也没当回事儿!”

    “现在想来,这个老娘儿们肯定是昨晚上把屋子门关了,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孩子死了,急匆匆的去坝底躲呢。”

    王大娘一脸歉意的看着曹满金:“满金啊,我早晨不是故意编排你呢,我是知道魏国勇这完犊子要是知道了他妈是把三丫冻死的罪魁祸首,他肯定得收拾东西跑。”

    “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没跟你说实话。”

    随着王大娘的揭露,林舒月打开善恶分辨系统:【姓名:王雪花,罪恶值:6%,善值40%,灰色地带:1,综合评价:是个很热心肠的人哦~】

    曹满金不怪王大娘,她在看到孩子尸体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冤有头债有主,她现在只想把害死三丫的罪魁祸首,跟她这个错处满满的妈妈,都带下去陪她。

    “你们在我家门口这里围着干啥?”一个柔媚的女声从人群后传过来。

    大家转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那是一个五十上下的女人,穿着紫色黄绿花的棉袄,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头巾把脸跟脖子围了起来,腿上的厚棉裤带着大大的裆,那造型,就跟后世的哈伦裤一样。

    就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林舒月的善恶分辨系统就像是炸开了锅。

    【叮~~罪恶值高达78%的罪犯李小荷出现,请宿主协助警察将其抓获。】

    【叮~~罪恶值高达78%的罪犯李小荷出现,请宿主协助警察将其抓获。】

    【叮~~罪恶值高达78%的罪犯李小荷出现,请宿主协助警察将其抓获。】

    善恶分辨系统如往常一样的将这类信息播放了三条。

    就在林舒月以为它的播报要结束时,又一条播报响了起来。

    【叮叮叮~~检测到罪恶值为10%,善值为30%的曹满金罪恶值正在上升中,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

    【叮叮叮~罪恶值上升至20%···30%···40%···】

    【叮叮叮~罪恶值高达50%!!!!!!】

    第176章

    林舒月看向曹满金, 见到她紧紧地捏着手,看向李小荷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恨意。

    那恨意浓郁得让林舒月心里惊了一下,她赶忙示意尹欣看, 尹欣见了也吓了一跳, 连忙走过去站在曹满金的面前。

    林舒月见她过去了, 也跟着走了过去, 曹满金见到她俩,眼中的恨意稍微减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太冷,尹欣的手都在颤抖, 她拉着曹满金,小声地跟她说道:“满金呐,你还年轻, 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做傻事儿,啊?”

    曹满金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力度稍稍松了一些,尹欣道继续道:“你不为自己想想, 你也为老二想想呐?老二被送走的时候刚出生, 现在都过去五年了, 也有五岁了,你不想找到她?等一下子你跟警察报案,让警察帮你找找啊?”

    曹满金想到那个自己十月怀胎, 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 日日踢她肚子, 给她安慰的却一面也没见过的女儿, 眼神略微有些怔忪。

    “姨,还能找得到吗?都这么多年了, 还找得到吗?”曹满金从小就没有过好日子,她在小时候最难过的时候就想着,等她长大了,就找个男人早早的嫁出去,要找个对自己好的,那样就能脱离那个令她难受的家庭了。

    在她长大后,遇到了魏国勇,魏国勇能说会道,长得也好,还是林场的人,曹满金从小就羡慕林场的人,据说他们都有工资拿,只要在山上种树,就有饭吃。

    再加上那个时候的魏国勇确实小意温柔,李小荷也不难相处,她就做主把自己嫁给了魏家。

    没怀孕之前都还挺好的,怀孕了以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生个孩子,才看得清楚一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嫁人没嫁好,曹满金认了,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苦,上天让她出生,就是让她来遭罪的,嫁个不好的人,她也没有什么想法,她早就已经过了祈求上苍对她好一点的年纪。

    她看孩子过。她没体验过什么亲情,她渴望有一个需要她的,满心满眼的都是她的人。大丫就是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

    大丫意外没了,曹满金很痛苦,恨不得跟着她一起去,可肚子里还有一个,她不能那么狠心,让她连一个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她忍着伤心,坚持了下来,每当她心疼得呼吸不过来的时候,那孩子就踢自己的肚子。每踢一下,都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孩子被送走了,她疯了一样的天天下山去找,山下只要有新生儿的人家,她都找过了。可她怎么也找不到。

    在这个时候,她又怀孕了,是魏国勇强J她,她才生下来的孩子。那天李小荷跟魏国勇把她摁在炕上,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三丫出生了,哪怕她不是她自愿生下来的,曹满金依旧爱她,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为数不多的希望了。

    可现在二丫找不到,三丫也没了,她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她后娘口中的扫把星。

    她妈妈在她小小的时候就被她克死了,她的女儿,一个一个的离而去。

    “可以的,可以的。我们会帮你。”尹欣紧紧地握着曹满金的手,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坚定。

    曹满金看着尹欣,慢慢地点了头。整个场院,要说曹满金最信任谁,那必然是杭玉华家无疑,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她们一家在场院里为人正派,从来不主动跟人交恶。

    二是无论是杭玉华也好,还是杭嘉清也好,亦或者是尹欣,他们都是军人出身。曹满金信任军人。

    更何况,那年三丫夜里发了高热怎么也退不下去,她的婆婆男人无动于衷,她去敲响杭家的门,杭嘉清知道这个情况后,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深夜里去了坝底的卫生所。

    尹欣把自家最厚的棉被棉袄都给了她。第二天,还给她送了饭。

    曹满金感激杭家,而那夜在秋风里的可靠肩膀,也成了曹满金的可望不可即,多看一眼都内心酸疼的梦。

    曹满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她从小接受到的善意太少太少了,给她的温情太少太少了,所以当她绝望的时候,出现那么一个可靠的人,她就忍不住去想,去念。

    杭嘉清于她,犹如洒在地上的月光,清冷却又常在,有时候只要看一眼,她就觉得满心欢喜,一眼,就能让她满足很久。

    对尹欣,她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尊敬。尹欣摸摸她的头,这一个简简单单地动作,让曹满金委屈极了,眼泪刷的一声就落了下来。

    【叮~~曹满金善恶值下降,45%···30%····20%···15%·····】

    林舒月松了一口气,她对曹满金笑了笑,曹满金抹了一把眼泪,朝林舒月露出了一个万分难看的笑容来。

    因为对杭嘉清有那种心思,所以她想给林舒月留一个好印象,哪怕她知道,她的情感永远不能在阳光下大白,她对杭嘉清的心思,或许到她死的那一刻,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边的三人有种温馨的氛围在,魏国勇在边上看着,觉得对自己亲妈都不尊敬的曹满金万分碍眼。

    他正想怒骂,那边的旺达娘却对着李小荷火力全开。

    “李小荷你装什么蒜?你昨晚上为啥不给三丫开门,我都听到你给三丫开门让她上厕所的声音了。”王大娘是真的替三丫伤心。

    三丫那孩子可乖巧可懂事了,嘴巴也甜见到谁都乖乖巧巧的叫人,忙的时候把她往山上一带,只要给点吃的,给点玩的,铺个席子往那一坐就能自己玩很久。不哭也不闹。

    王大娘的儿子前年生了个孙女,刚刚过百天就送回来给她哄,那犊子跟个驴似的,一刻不带停歇的,一会儿不见就上窗台下泥潭进雪地的,每当被那犊子折磨得心里憔悴的时候,王大娘就想到了隔壁懂事的三丫。

    因为有个鲜明的对比,王大娘对三丫可好了,她儿媳妇儿经常会从城里买好吃的回来给孙女,她都会偷偷的拿一些给三丫吃,家里煮了好吃的,也会把三丫叫过来吃。

    曹满金也不是那些不懂事的人,也会给她带点吃的过来,她家现在的山野菜,大多都是曹满金送的。

    从知道三丫没了到现在,王大娘伤心得不行,早饭都没吃下去。

    来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大家都一个场院住着,谁家啥情况多少都清楚一点。

    曹满金嫁过来十多年没生过儿子,李小荷跟魏国勇对她十分不满意,在三丫刚刚会走路,会说话能让人省心的时候,就把孩子带过去跟自己睡了,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让曹满金跟魏国勇早点生儿子吗?

    这些年没怀上,李小荷明里暗里,都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了。她家不在家里□□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三丫那么小小的年纪晚上上厕所也得出来外面上。

    谁不说李小荷心冷?甚至有些疼孩子的,对曹满金也有点不满意,但仔细一想,也对曹满金气不起来。

    曹满金已经够难的了,从曹满金嫁到魏家那一天起,就连生孩子的前一天,都是在干活儿的,从来没有歇过一天。因为她干得多,李小荷早早的就在家里养老。

    当年才四十的年纪,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下坝底去找老伴,孙女也没给看过,长张嘴只会催曹满金生儿子。

    魏国勇就更不用说了,废物一个,一群大小伙子去种树每个人领一百棵苗,别人的苗早就种完了去领第二回 了,魏国勇还有一半。

    当年要不是场院里的人家接济,那娘俩早就把自己饿死了。这么多年,这个魏家说是曹满金的顶起来的也不为过。

    现在这院里跟附近的林场,谁家不背后说魏家几句,提起李小荷跟魏国勇,谁不说他们娘俩儿端起饭碗吃饭,放下饭碗骂娘?

    场院里一些人家看曹满金这样的媳妇儿眼馋死了,自家娶不上好媳妇儿,魏家有还不珍惜。

    刘大娘就是其中一个:“王大姐说得对,你李小荷就不是个好东西,保不齐三丫就是你故意冻死的,你这娘们儿心冷得很。”

    “满金啊,要我说啊,你跟魏国勇离了得了,这样的老爷们儿要来干啥?”刘大娘光明正大的挑拨。

    她这话一出,李小荷就不干了,她现在能过得那么滋润,靠的都是曹满金的供养,曹满金要是走了,她的生活起居谁伺候?靠坝底的那些男人?

    那些男人除了脱衣裳上炕,还能有什么用?

    “少你妈瞎扯淡,昨晚上老娘睡得沉着呢,三丫那崽子是自己出去上厕所的,她自己上完厕所不回来,在外面等她妈回来,被冻死了怪得了谁?那也是她的命!”李小荷并不心虚,她甚至不觉得死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不得了的。

    “你说你一晚上没有睡,你怎么就知道孩子是在外面等她妈回来的?”警察赵福刚刚一直在细心地观察,魏国勇对孩子死亡的事情并不悲伤,这个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孩子奶奶就更绝了。

    甚至问都不问孩子是怎么死的,直接就知道是冻死的了。

    天冷得要死,赵福也不想跟李小荷废话,他直接对着一起来的同事道:“直接带走。”

    李小荷没有跟山底下的派出所打过交道,但她知道,她们林场的这写森林警察是不管事儿的。

    她被赵福的话给惊到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拷上了,她这下慌了:“非礼了,非礼了,你们凭什么带走我我又没有犯罪!”

    自己干了什么事情李小荷心里有数,她对这些警察畏惧得很,要是被送到山下,谁知道她会不会被审出来?

    “国勇,国勇,你快说说啊。我可啥也没干啊!”李小荷连忙找儿子做依靠。

    魏国勇也不敢跟警察对上啊,对待自己亲妈投过来的眼神,他挪开了目光。

    李小荷心凉了一下,她又很快看向曹满金:“满金,金啊,你跟警察同志说说,我可啥也不知道啊。妈知道妈对不起你,没给你把孩子看好,你大人大量,不跟妈计较,啊?”

    曹满金听到金这个称呼,有些恍惚,也有些想笑,除了她死去的妈妈,只有李小荷这么叫她,她当时就是被这个称呼给骗了的。从她怀孕之后,李小荷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了。

    真是久违了,真是恶心坏了。

    她看着李小荷:“我凭什么不计较?要是可以,我恨不得杀了你。”

    曹满金不信李小荷是无意的,因为就在两天前,她曾骂过三丫,那么麻烦,死了算了。

    她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李小荷的嘴臭,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现在想来,她跟李小荷,都真该死啊。

    曹满金眼中浓厚的杀意惊到了李小荷,在她怔愣之时,她被塞到了吉普车里。回过神想要挣扎着下车,被随后上来的赵福挡住了、

    跟着赵福来的一个年轻的警察对曹满金、魏国勇以及王大娘道:“你们三位,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魏国勇不敢去,被年轻警察直接扯着胳膊拉着走了。

    吉普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杭玉华作为这个林场的场长也是要跟着去的,杭嘉白开上了她的车,尹欣跟着走了,留林舒月一个人在家也不合适,她也跟着去了。

    街坊邻居们也都散了,但她们却朝着其中一家去了,今天这个事情,他们必须好好讨论。

    到了山下的派出所,林舒月跟林舒月在大厅等着。李小荷、曹满金、魏国勇、王大娘以及尹欣杭玉华都被带去问了话。

    派出所的大厅暖气生得足,一点也不觉得冷,但这个派出所也是简陋得很,办公室里人员配备也少,这会儿人员都去做笔录了,整个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办公桌上白色的电话都变了颜色,只有墙上的红色大字依旧醒目。

    林舒月跟杭嘉白一边看,一边小声地说话,说着说着,一辆拖拉机出现在了派出所的门口,一个三十岁上下,穿着警察服装的男人匆匆跑进来。

    他神色略显慌张焦急,他掀开帘子进来,带来了一阵冷风。

    “哥。”杭嘉白高声喊道。

    杭嘉清的脚步一顿,直到现在,他才看到自己的弟弟,跟弟弟身边俏生生地女人。

    他是知道自己弟弟会带着女朋友过来,也知道今天会到,但杭嘉清显然没有想到会在派出所遇到他们。

    他朝着审讯室看了看,然后装作有些不在意地问:“出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讲讲。”

    顿了顿,杭嘉清还是没有忍住,小声地道:“她呢,她还好吗?”

    林舒月跟杭嘉白对视一眼,眼中愕然,他们都知道,杭嘉清口中的她不会是尹欣,也不会是五十多的王大娘,只能是才二十九岁的曹满金。

    “哥你?”杭嘉白有些不确定:“爸妈知道吗?”

    杭嘉清没有回答,只是靠在墙上,用僵硬的手点了一根烟,烟雾袅袅升起,把他的真是表情隐藏住。

    或许是终于缓过来,出走的理智也回笼,他道:“别告诉爸妈,爸妈接受不了我这样,他们不允许我这样不道德。”

    觊觎别人的妻子,若是被杭玉华跟尹欣知道,他们会打断他的的腿,杭嘉清不怕这个,他的怕,另有原因。

    “也会改变对她的态度。她生活已经够苦的了,我不能害她。”

    “你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他说:“算我,求你们。”

    第177章

    林舒月坐在杭嘉白的身边,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了言语。

    不得不说,这一刻林舒月是震撼的。曹满金是很苦, 也很惨, 长得也算可以, 但要说多漂亮, 还真的不至于。

    杭嘉白也想不通,为什么杭嘉清会喜欢她,三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杭嘉清道:“不对啊哥,之前你不是有对象?”

    杭嘉白记得可清楚了, 在六七年前,他读高中那会儿,有一回暑假他过来,看到过杭嘉清在给一个女生写信,他偷偷问过, 杭嘉清说那是他战友, 他对象。

    杭嘉白问两人进展, 杭嘉清说两人已经在商量结婚的事情了,只是还没有告诉杭玉华跟尹欣。只不过到了后面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他问过一回, 杭嘉清沉默很久也没有说, 到后来, 杭嘉白也没有问过了。

    “她没了。六年前, 在追击盗猎者的时候,她被那些盗猎的给打死了。”塞罕坝与蒙省接壤, 蒙省那边的草原上有很多野生动物。

    等坝上这边的树长起来了以后,野生动物们慢慢的到了这边来安家落户。

    这么多年下来,已经繁殖了一个不小的数目。就他们场院后面的这片林子,现在雪后,有时候站在院子里都能看到野鸡野兔在散步,松鼠上的松鼠更是不在少数。

    “我们不是一个林区的,但我们正好在那个地方巡逻。我们跑到地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气了。她被捅了三十刀。”

    “那些盗猎者没有走远,各个都带有自己做的枪,我们一碰面,就展开了激烈地战斗。”

    “那一回,我们巡逻队,没了两个人。盗猎者怕引起更多的人来,在我们倒地以后,就跑了。就在我们快要流血而亡的时候,曹满金来了,她把我们送到了可以联络到外界的地方。”

    “她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把我们五个大男人,背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又去找了人回来救我们。在我们被救走以后,她又回去,把我对象和死去的两个战友,运回了营区。”

    野生动物的皮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值钱的,尤其是在北方地区,一入了秋就格外的冷,于是有钱人就兴起了穿各种动物皮毛的风潮,且几千年来,好像是没有什么改变。

    因为野生动物的皮毛可以卖大价钱,于是许许多多的人开始猎杀动物,越珍贵的,就越值钱。更何况在那些盗猎者眼里,野生动物浑身都是宝,皮可以卖钱,肉也能值不少。

    这些年来,盗猎者更加猖獗。

    “曹满金是去找她女儿的。”杭嘉清在边上补充到。

    林舒月敏锐地听到杭嘉清在诉说时对他女友以及曹满金的称呼,她踟蹰了一会儿,问:“大哥,你确定你是喜欢她而不是感激她吗?”

    这是林舒月今晚跟杭嘉清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杭嘉清有点茫然地抬头。

    林舒月跟杭嘉白再次对视一眼,杭嘉白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这么问你吧,如果你对象没有死,而是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气,躺在床上成为植物人,曹满金把你们从林子里救出来,你会怎么选?”

    “你这问的是废话,我对象要是还活着,那还用选择?”杭嘉清这句话脱口而出,一出口,他就愣住了。

    林舒月沉默了。她以前就听说有人对感情很不开窍,经常会把好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跟喜欢和爱混淆。她一直觉得那些话都是无稽之谈,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什么呢?

    她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原来真的有人不知道!

    杭嘉白看了一眼审讯室,把杭嘉清薅起来:“走走走,咱们到外头抽根烟。”

    杭嘉清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宠爱弟弟的,他对杭嘉白莫名的有些愧疚,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在父母身边长大,而弟弟只能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缘故。

    虽然这边条件恶劣,但跟在父母身边,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两人一块儿出去了,两人都差不多的身高,只是比起杭嘉白,杭嘉清要稍微瘦了一些。

    两人也没走远,毕竟风太大,刮在人脸上生疼。

    林舒月就在窗台边,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

    杭嘉白给杭嘉清点了一根烟。因为常年生活在这个寒冷的地方,杭嘉清的工作无论严寒酷暑都需要到外面去巡逻,所以他的烟瘾不小,杭嘉白给他,他就抽了,虽然刚刚那根烟还没抽完。

    杭嘉白也陪了一根,他叼着烟问:“哥,我就问你,你看着曹满金又生一孩子,你难受不?”

    杭嘉清直接白他一眼:“你神经病吧,人家正经夫妻,生孩子天经地义的事情,我难受个什么玩意儿?”

    杭嘉白这下子看杭嘉清的眼神更加一言难尽了:“那我再问你,要是说这回曹满金不跟那个姓魏的王八犊子过了,你会娶她吗?”

    杭嘉清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穿着绿色训练装的短发女孩,她左手拿着帽子,右手抓了一把鹅黄色的蒲公英,好像正在缓缓朝他走来。

    跟曹满金生活在一起,杭嘉清从未想过。

    而他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他差点被烟给呛到:“那你说说,你这个喜欢是怎么喜欢的。会不会很想看到她,在很久没看到她的时候会不会想她,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会不会想她,会不会做梦跟她在一块儿。在看到她干活累的时候,会不会心疼她,想去帮助她,在看到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会不会很愤怒?”

    “在看到她过得不好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去跟她说,你离婚跟我的冲动!”

    杭嘉清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他弟弟,道:“没有很想看到她,在很久看不到她的时候也不会想她,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不会,做梦也从来没有过。”

    “看到她干活累的时候,倒是心疼过。”杭嘉清说到这里想了想,然后道:“但我在看到她带着孩子干活的时候,会更心疼孩子。倒是也想过帮助她,不过我都是跟妈讲,让妈去处理的。我自己没有想过出面过去。”

    “看到她被欺负的时候会很愤怒,但是我在看到别人被欺负的时候,也很愤怒。倒是有想过让她离婚,但是从来没有过让她嫁给我的想法。”

    杭嘉清这辈子只有过一次结婚的冲动,是跟他对象郑茉莉。

    “那你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喜欢曹满金的?”杭嘉白抽烟的动作都大口了一些。

    杭嘉清挠了挠头:“也就这一两周,我们队里新来那小子找了个坝底的对象,天天巡逻的时候就跟我们讲他对他对象的感觉,我一对号入座觉得我大概也喜欢曹满金。这几天我都不想回家,觉得我这个人龌龊得很。觊觎人家媳妇儿。”

    杭嘉白实在是忍不住了,骂杭嘉清:“我看你就是太闲,没事干所以想太多。真是八两交半斤,自己都半瓶子晃荡呢。我觉得你对曹满金没有多喜欢,最多也就是感激。”

    “喜欢一个人,别的不说,最起码是带有占有欲的,你对她就没有。你仔细寻思一下,你对她有占有欲没,对你对象有没有占有欲。”

    这是个好问题,杭嘉清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仔细寻思,觉得曹满金就是离婚马上跟人家在一块儿,他也不会有任何思想。但是他再一想,要是他的茉莉跟别的男人在一块儿,哪怕走得近一点,他那心就难受起来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杭嘉清也不是傻子,跳出那个思维怪圈,他就知道自己对曹满金的感情不是喜欢,是感激,以及同情。在这一刻,前几天的一扫而空,他只觉得一片轻松,之前见到曹满金或者想到曹满金时那种复杂的情绪一扫而空。

    想到刚刚自己急赤白脸地跑进公安局的时候的样子,他忍不住蹲下/身/,觉得难堪中又有点好笑。

    杭嘉白摸摸头,觉得好笑又好气,他也跟着蹲下:“你之前跟你对象处对象,是怎么在一块儿的?”

    “他给我写信啊,给我写了老多信了,还特大胆的从三连的林场跑过来找我,每次开会她都给我带老多东西了,吃的要的多得很,我不要她能追到家来。”

    说起自己的对象,哪怕她已经走了四五年了,杭嘉清却还是有很多话说,五年过去了,想到当初她做的那些事情,他还是觉得万分高兴。

    “不过后面,就是我去找她的时候多了,毕竟是我对象嘛,我也蛮喜欢她的。我们就离了三四十里地,但我们一周要见三回,信基本也是天天写的。”

    杭嘉白听着杭嘉清说这些,都开始叹气了:“那你都有对象了,恋爱经验也不是鸭蛋,你咋还能搞不清楚感激跟喜欢的区别?”

    杭嘉清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她不是有妇之夫么?我就觉得我这样是最好的,发乎情,止乎礼。”

    杭嘉白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那你这回追过来,主要原因是因为啥?”

    “主要是因为担心她受不了,她挺苦的,之前她那个老二被送走以后,她三不五时的去找孩子,整个人都有点疯疯癫癫的,三丫就是她的命根子,现在三丫没了,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杭嘉清据实相告。

    杭嘉白仔仔细细地看着杭嘉清的神色,看他说这话时没有任何的旖思,眼神也清正,忍住了骂娘的冲动。

    林舒月在里头听着,也挺无语的。

    尹欣跟杭玉华从里边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之前见过的那个年轻的警察,杭嘉清走了上去,成熟又稳重的走上去,跟他打招呼寒暄。

    杭玉华跟年轻警察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杭嘉清是林场内警察队的副队长,大队长年纪已经不小了,杭嘉白过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有尹欣,仔仔细细看了杭嘉清好几眼,最后十分失望,一转眼看到了林舒月,她把林舒月拉到门背后的角落里。

    尹欣问:“阿月,刚刚你大哥进来,有没有表现得很着急的样子?”

    林舒月看着尹欣,有点不想跟尹欣撒谎,但也不想说杭嘉清的事情,尹欣一直在看林舒月,见到她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见林舒月在看她,仿佛在好奇她为什么这么问,尹欣第一眼见到林舒月就很喜欢她。

    她跟杭嘉白来到这里,也是认可了她的意思,这已经是自己的准儿媳妇儿了,有些事情,也该让她知道了,再说,那些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说出来也无妨。

    “就你大哥,六年前处了个对象,后面那个对象牺牲了,他就一直没走出来,整天就把心思扑在工作上,扑在跟那些盗猎的人身上,每次跟他提成家的事情,他就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知道了。”

    “前段时间发现他一直躲着满金走,我还以为他因为当年救命之恩喜欢上她了呢。”

    “我本来想让他爹抽他一顿的,但我后面仔细看看,发现这瘪?犊子根本就不是喜欢人家,就是感激人家。你说说,咋就那么不开窍呢?”

    尹欣早就看出来了自家老大对曹满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希望。

    算了算了,就跟老杭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尹欣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那头的寒暄还在继续,王大娘也出来了,她眼角还有泪痕,显然是说细节的时候哭了一鼻子。

    曹满金跟魏国勇母子还没有出来,赵福出来倒水,杭玉华走上前去悄声问情况。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赵福也没瞒着杭玉华,也是因为他实在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憋不住了快:“在审呢,这个女人有点东西啊。”

    这一句话,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这女的心是真狠,小时候把姐姐推水里,导致姐姐被水冲走,嫁人以后因为不满婆婆,在婆婆生病卧床的时候给婆婆送放了老鼠药的水跟饭,用量极少,老婆儿喝了半个月加料的东西,直接就死了。”

    “之后来林场跟她男人一块儿,但是自己不检点,跟坝底的一男的好上被她男人发现了,被打了一顿以后气不过,也觉得有这个男人在她过不了潇洒日子,就用同样的手段,把她男人整死了。”

    “她男人命因为吃毒药太多,在干活的时候死的,你们大家都以为她是猝死的吧?”

    “再然后就是坝底的两个光棍了,因为没给她她想要的钱,也因为他们威胁她,要去告她,她也把人家整死了。她那大孙女,是被她推下去的,因为她儿子跟她儿媳妇儿都算是林场的正式工,她家老大跟老二没有到政策规定的,两个孩子之间必须间隔五岁的要求。”

    “为了不被罚钱,也为了保住她儿子的工作,她直接把老大推河里去了。老二生出来是个女儿,她一生气就给卖了,被她给卖了,据说卖了没两年,那孩子也没了。”

    “老三她是看着烦,觉得她挡了自己孙子投胎过来的路,所以她听坝底一个看香的说,让那孩子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就能吓走丫头,以后再生,就是小子了。”

    “这老婆挺狠的,坝底她现在跟的那个男的,想要跟她结婚,让她儿子跟她儿媳妇儿给他养老,她不乐意,已经在给他下毒了。小王,你去把那老头找着,开车带去城里做个检查,我再给上头打个电话。”

    “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人太多了,我们这边查不了,得县城的警察过来查,要是县里查不了,还得市里来。”赵福摸摸头。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林舒月知道李小荷的罪恶值高,她以为她最多也就是把仨孙女给弄死了,没想到她手里还有这么多条人命在。

    “绝命毒师啊这个。”林舒月忍不住说出声。

    第178章

    李小荷的事情太大了, 坝底派出所没有办法审理,只能给上头打电话。

    林舒月他们也是不能走的,还要等着县城的人再来问一遍话。

    都已经下午两三点钟了, 北方的冬天天气寒冷, 家家户户都是吃的两顿饭。

    第二顿饭都是三点钟左右。

    大家一合计, 便决定到坝底的饭店吃饭。从派出所出来就是饭店, 饭店不大,总共就两个包房。

    林舒月跟杭嘉白坐在尹欣的身边,尹欣跟杭玉华的中间坐着杭嘉清。

    杭玉华的边上, 是王大娘跟曹满金。

    曹满金从小就没下过饭店,从进饭店开始,就浑身都不得劲,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杭家那一家子点菜,听着她们用她不知道的话聊天,曹满金忽然松了一口气。

    心底的那点旖在这一刻,终于全部放下。杭嘉白极力向林舒月推荐酸菜炖白肉, 杭嘉清点了一个卤肘子, 杭玉华跟尹欣一人点了一个菜。

    韭菜炒土豆丝, 凉拌白菜。

    王大娘跟曹满金一言不发。

    饭店就他们这一桌客人,因此饭菜上来得很快,凉拌白菜丝是酸甜口的, 里面放了花生米和一点点的葱花, 酸甜脆爽, 一上桌大家就夹着吃。

    没吃两口, 土豆丝也上来了,杭嘉白先给林舒月夹了一筷子:“这个土豆丝跟韭菜也是绝配。你尝尝。”

    土豆丝是面的, 咸淡味儿很合适,韭菜的特殊香味跟土豆丝相辅相成:“好吃。”

    一阵酸味传来,酸菜白肉上来了。

    北方的酸菜是用大白菜做的,切成丝先用猪油炒,再加入水,切入猪肉来炖,酸菜的酸溶解掉了五花肉的油脂,五花肉口感软糯,一点也不觉得腻味,若是蘸上饭店搭配的蒜汁儿,那味道更胜一筹。

    杭嘉白已经有很多年没吃上这一口了,他要了一碗米饭,泡上酸汤,好吃得眯了起来,林舒月学着他用酸汤泡饭,开胃极了。

    卤肘子也上来了,用搪瓷大盘子端上来的,十分大的一只,红润的卤汤把肘子皮映衬得又红又润。

    一放到桌子上,大家的筷子便不约而同地朝着卤肘子伸去。

    杭嘉清道:“整个木兰县,我觉得他家的卤肘子是一绝。我们巡逻队,每个月我们都会凑钱来吃一顿。”

    杭嘉清是森林警察,但他们并不属于公安局,因此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用巡逻队来自称自己。

    进巡逻队的要求十分苛刻,要么是部队退伍下来的军人,要么是转业的干部。而除了这两大类人以外,还有一类人是各个林场,或者从坝底选上来的优秀民兵。

    “好吃好吃。”肘子软烂入味儿,蘸着蒜泥汁,大家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北方的菜量跟他们所处的土地一样的大,七个大人,这几个菜还剩下了一些,尹欣全都打包了。

    从饭店出来,天都在黑了,等再过一个来点儿,天就得全部黑透了。

    尹欣把打包的饭菜放到杭嘉白开来的车上,杭玉华到隔壁的招待所去开了几间房,以供晚上休息。

    从坝底到林场,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天黑路滑,两边都是林子,野兽多,因此林场的人为了安全从来不会在夜里赶路。

    杭玉华回来,县城的刑警们也到了,他们只在坝底派出所的食堂吃了一顿饭,就开始了对李小荷魏国勇的审讯。

    相较于赵福他们,刑警们的审讯显然要更加细致一些。

    这一次,她们从李小荷的嘴里又挖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比如她当年的更加细致的作案细节,比如二丫到底被她送到了什么地方。

    令人庆幸的是,二丫还活着,她就在坝底边上的一个沟里生活,养她的那一家家里有个傻子,二丫在他家的身份,是童养媳。

    之前李小荷之所以说二丫死了,是她觉得自己被抓,完全是因为曹满金。

    孩子死了就死了,再生就是了,闹那么大动静干啥?这一闹把她的后半生都葬送了。李小荷觉得,自己反正都要死了,曹满金也不能让她轻松了。

    就让她怀着那种绝望的心情,过一生吧!

    心肠之歹毒,让林舒月他们都叹为观止,而曹满金在听说她的二丫还活着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绝望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希望,让人打从心里发酸。

    至于魏国勇,他也被关押起来了,他犯的罪是包庇罪。李小荷所做的事情瞒不过他,无论是的毒死他的爷爷奶奶也好,还是让损坏他爸爸的身体也好,亦或者是后来弄死大丫三丫,卖掉二丫,魏国勇全都知道。

    他的爷爷奶奶和爸爸被弄死时,魏国勇是知道的,他乐见其成,毕竟他们管他很严格,势要他成材成器,魏国勇不愿意努力,他就想啥也不干就玩儿。什么读书写字,什么干活挣钱,他通通不想理会。

    那个时候的魏国勇觉得他们死了也挺好,再也没有人管自己了。但等他们真的死了以后,魏国勇才知道什么是艰难。

    他们在的时候,家中不缺吃不缺喝,有什么东西都紧着他。他们这一死,就什么都落在了他们娘俩的头上,李小荷又不是个能吃苦的人,魏国勇想要过得好点,就只能自己奋斗。

    但他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娘俩刚开始那段时间是过得真惨,后面李小荷遭不住了,开始在外面找男人。

    那年头大家都穷,林场外的山下光棍汉多的是,李小荷别的不说,长得是真好看,她随便跟人搭两句话,就有的是男的愿意给她吃喝。她也不傻,她跟别人的时候,都是悄悄摸摸的,一点也没让林场的人察觉。

    这么多年了,她的那些姘头死了好几个了也没人知道。魏国勇看她跟过的那些男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在想到之前他的爷爷奶奶,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反正他是李小荷唯一的儿子,李小荷还等着他往后养老呢,对他非常的好。魏国勇享受着李小荷的好,也受着李小荷的管,他在娶了曹满金以后,对曹满金也不好。

    在魏国勇的心里,天底下的女人都跟他妈差不多,对她们好没有任何必要。他自己生的三个姑娘就更是了,要养几十年,投入无数财力物力,等长大了,还得把她们嫁出去,往后除非他生老病死,否则都难回来住几次。

    这种没有用的投资,死了也好送人也好,魏国勇都觉得无所谓。

    尹欣都被惊呆了:“这个李小荷也太可怕了,咱们林场这么多年没出事可真是老天保佑了。”

    杭玉华也一脸庆幸,杭嘉清好在边上讲:“那是因为咱们林场里的人,大多数都是退伍军人,道德感比较高,李小荷没有下手的机会。”

    杭玉华他们当年都是在附近的官兵,集体转业后被分到了不同的林场。

    尹欣听杭嘉清的话,仔细一琢磨,也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当年老魏刚刚走没多久,李小荷总是朝街坊邻居寻求帮助,找的还都是老爷们儿。”

    杭玉华当年也被找过不少次,他连忙澄清道:“当年我们可都是看在老魏的面子上帮忙的,跟她李小荷可一点关系没有啊。”

    曹满金被刑警叫去问话,王大娘已经被问完出来了,她把这些话听得真真的,翻了个白眼:“也就你天真啥也不知道,我们早就看出来李小荷那娘们儿不是个好玩意儿了。”

    “她在你面前还收敛点,你是妇女主任嘛,在我们面前可不是那样,就邓冬,她成天往人家门口走,啥事儿都叫人家干,邓冬那段时间可都得躲着她走。”

    尹欣琢磨了一下,道:“那时候小春还没来。”

    林场条件恶劣,有的战士家里父母年纪大的年纪大,有的孩子小,因此家属过来的时间也不一样。

    邓冬家的是来得最晚的。魏国勇他爸死的时候,邓冬媳妇儿小春还没来呢。

    “怪不得那段时间邓冬总在我们家待着,有一回都十点钟了还不回去,问还不说。”尹欣跟杭嘉清一样,对男女之事的敏感度不高,当初在部队的时候,要不是杭玉华主动,她还以为杭玉华跟她是好兄弟呢。

    这些年虽然好了一点,但也有限。

    王大娘看了一眼林舒月,凑到她的耳边,跟她轻轻地说:“那年有一回我起来上厕所,看见李小荷往邓冬那屋去。”

    “我还以为两人有啥呢,结果李小荷刚进去,邓冬就跑出来了,鞋都穿反了,他跟被鬼撵一样,蹭蹭蹭往吴先平家跑,他前脚走,后脚李小荷也灰溜溜的出来了。”王大娘当年起来上厕所看到那一幕,激动得跟啥似的,结果还没等她激动完呢,邓冬就出来了。她当时那感觉就跟脱了裤子结果放了个屁一样难受。

    “你那时候咋不说呢?”是人都爱八卦,尹欣也不例外,她寻思着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整个场院内都得热闹个三五个月。

    “说啥,人小春在家里给邓冬伺候了两个身体瘫痪的老人,还养了仨孩子,各个都成材。要是俩人真有点啥也就算了,俩人也没啥,那李小荷从进邓冬家屋到出来,合计两分钟也没有。”

    “这一大男人要是两分钟都没有,那可真是完犊子。”王大娘说起这个跟尹欣对视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嫌弃。

    林舒月在边上看着,可好奇了。

    曹满金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她脸上带着泪痕,还带着笑,一出来,她就扑过去抱着尹欣:“婶儿,二丫还活着。”

    “为了二丫,你也好好活着。”

    曹满金流着眼泪点头。

    一行人朝外走,今夜的风比白天还要冷,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

    落在人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这场雪下不大。落地就化了。”

    “可别下,下了都回不去。”尹欣跟王大娘一唱一和的说着。

    招待所内暖气生得足,但屋里没有厕所,厕所在外面,每一层都有一个水房,洗漱接水都在那儿。

    每个房间内都有一暖水壶。

    林舒月去洗了个脸洗了个脚就上床了,她跟王大娘一个屋,尹欣担心曹满金做傻事,两人在隔壁睡的。

    屋子很小,墙边有一组铁制的暖气片,林舒月用手贴了贴,有些烫手。

    屋内有两张一米左右的小窗,铺着厚厚的褥子,杯子也非常厚,林舒月抖开被子躺进去,冰凉冰凉的被窝让林舒月打了个冷颤。

    王大娘在边上看着就笑:“躺一会儿就暖和了。”

    林舒月朝她点头,笑了笑,跟她聊了一会儿天,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到了后半夜,林舒月被冷醒了,身边的王大娘打着震耳欲聋的呼。

    林舒月睁着眼睛过了很久才睡过去,感觉没睡多久,屋内就有着细细碎碎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王大娘已经起来了,屋子外面也传来了声音,林舒月一看这样,也跟着起来。

    他们裹着棉被就往林场走。

    越往上走,天越亮,等到林场时,日头挂在天边,金灿灿的,照亮了一片。

    杭清嘉的拖拉机走在最前面,他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拦下来了。

    杭嘉白停下车,他摇下车窗。年轻人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杭队,杵子沟周围发现了盗猎者的痕迹。”

    随着他的话传来的,是善恶系统的示警:【叮~叮~叮~检测到罪恶值高达86%的罪犯存在,请宿主小心行动。】

    【叮~叮~叮~检测到罪恶值高达86%的罪犯存在,请宿主小心行动。】

    【叮~叮~叮~检测到罪恶值高达86%的罪犯存在,请宿主小心行动。】

    第179章 (三合一)

    林舒月的目光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穿着厚厚的制服,头上戴着一顶够皮帽子,因为太冷了, 他微微缩着身子。

    杭嘉清严肃着脸:“等一下让兄弟们聚一聚, 我们今晚提前过去摸一摸。”

    为了扛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动物们在秋天吃得很饱, 于是冬天各个都很肥胖,加上冬天雪大,动物哪怕再灵敏, 在雪地里也会留下足迹。这对于盗猎者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而杭嘉清等人作为森林警察,冬天是他们最讨厌的季节, 没有之一。

    “是。”年轻人说着,吸吸鼻子,朝着离场院最近的那两栋平房走去,那是杭嘉清他们的办公地点,也是他们的食堂跟宿舍。

    杭嘉清在他走后发动车子, 突突突的声音在寂静的冬日里格外突兀。

    在停车的地方下车, 大家回到家中。

    推开厚厚的棉门帘, 但屋内并不热乎,杭玉华连屋子都没进,就提着篮子到院子西头的偏厦去, 那是他们家的柴火棚子, 里头堆着的全部是秋天里, 大家在外头捡来的柴火, 也有的是林子里干死的树,因为要补种新树, 所以被放倒后,切割成的好木块。

    里面也有一堆煤,但数量并不多。

    杭嘉清两兄弟脱了外衣,也在屋子里忙活了起来,客厅外的土灶面前也有一堆木柴,两人先讲炉子点着。

    一边的大锅中也烧着了火,杭嘉白端着一批木柴去了西屋,林舒月站在门边,端着尹欣倒给她的热水,看杭嘉白烧炕。

    林舒月恍惚中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六七十年代,她是什么也不会下乡知青,杭嘉白的农活家务一把抓的乡下汉子。

    念头闪过,林舒月不禁笑了出来。不怪她有这种想法,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落后了,无论是从居民的生活条件,还是从当地的生存条件来说,仿佛都是在没改革开放之前,落后外面好多年。

    但很快,东屋的电视打开了,在主持人妙语连珠的播报当中,把林舒月从上个世纪拉回到了本世纪。

    “阿月,来看电视了。”

    “来了。”林舒月应着,扭身离开。

    屋外,杭嘉白跟杭嘉清开始做早饭,林舒月靠在炕上,身上搭着一床棉被,跟尹欣磕着去年秋天摘下来的松子、榛子,看着电视,边上是一壶还在冒着雾气的清茶。

    外屋的两兄弟在聊天,杭嘉白在问杭嘉清那个告诉他什么是爱情的男生是不是刚刚拦下他的那个年轻人。

    “对,就是他,他是坝底北沟的,名字叫做金旺盛,今年二十岁,在山下当了两年的民兵,因为表现好,在今年林区警察扩招的时候,他的单位推荐了他。”

    “他来了以后,我们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考核,确实非常不错,来到林场以后也很努力,而且人比较活泼,我们都蛮喜欢他。”

    森林警察日日需要在山上来来回回的巡逻,累的像条狗,大家都不太爱说话。来这么个爱说话的,在巡逻都觉得有趣了很多。

    杭嘉清的那一套对号入座般对曹满金的喜欢,就是这段时间在巡逻路上被他哔哔洗脑得出来的结论。

    杭嘉清想到这里郁闷得很,他决定以后听金旺盛的话,还是选择性的听吧。全听也太让人痛苦了。

    杭嘉白没在这个问题上多问,而是问起了林舒月来的主要目的。杭嘉清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他还提前朝县城的林业局做了报备。

    杭嘉白他们算是警察的一种,但却并没有在警察的编制里,媒体的种种报道中,几乎对他们没有任何提及,林舒月要来采访,还是明年五一的纪录片,林业局的森林警察大队的大队长当即就表示了同意,并且叮嘱杭嘉清等人好好配合林舒月的工作。

    “等一下跟我们出去就行,等天黑一点你们就回来,晚上太冷,一小姑娘在外面走,冻坏了身体。”

    这杭嘉白就不好做主了,他决定一切都听林舒月的。

    杭嘉清也看清楚了,杭嘉白啥主也做不了,就跟他爹似的,在家里啥也不是。

    早饭是杭嘉清跟杭嘉白一块儿做的手擀面,卤子是蘑菇肉的,里面还放了一切春天时晒干的青椒丁,煮面条的时候杭嘉白还特地煮了点白菜在里面。

    林舒月这一次也吃得很美,饭后尹欣从地窖里拿了一篮子的沙果,外表看起来跟苹果差的不多,都是红中带着一点黄,吃起来没有苹果的香味,但是沙沙的,甜甜的。

    饭后,林舒月被劝到房间去休息,林舒月躺在西屋暖暖的炕上,听到系统叮咚的一声,光屏跳了出来。

    一则纪录片跳到了光屏的最前端,名称叫做《绝命毒师终结者》

    林舒月微微一愣,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对于李小荷的评价,再想到曹满金那一瞬间飙升起来的罪恶值,绝命毒师终结者是什么意思,也就能推测出来了。

    她裹了裹被子,点开了纪录片。

    纪录片的开头,是一段黑白色的画面,绝命毒师终结者这几个大字随着字正腔圆的念白逐渐浮现,又逐渐消失。

    【2005年1月7号的早晨,一声尖锐地叫声响彻曼甸林区,曼甸林区的住户们听到尖叫声立马跑出去,等找到尖叫声的来源,大家才知道,叫声是场院内的曹满金发出的,她的女儿三丫在昨夜被冻死。】

    【林区内很快便报了警,警察匆匆赶来。根据走访周围群众,警方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天刚刚亮就离开林区,前往山下男友家的曹金华的婆婆李小荷。】

    【李小荷很快就被警察们带回了警察局,而经过审讯,一桩案中案进入到了警方的视线当中,随着审理,这桩跨越数十年的时间,且设计人命高达9人之多的案子也渐渐地付出了水面。】

    念白结束,是警察的采访,根据这样的纪录片,林舒月也了解到了李小荷会那么轻松就被抓住的原因。

    她选择作案,并不是因为她的心理素质有多么强大,也不是因为她多聪明,而是她生在了一个刑侦技术不发达,大家对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没有辨别度的时代。

    她在被抓后,朝警方供述了自己那些年杀人的一桩桩事件,最早的一桩案件,可以追溯到她五岁的时候,因为嫉妒姐姐比自己多吃了一口菜,直接把姐姐推到河水里了。

    她的案件说得格外详细,纪录片还播放出了当年李小荷挎着手铐带着警察去指认案发现场的录像。

    而在她指认到推自家大孙女下河的地方,一个女人从人群中蹿出,手里抓着一把磨得格外锋利的水果刀,在警察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地扎在了李小荷的心脏处,一刀毙命。

    杀人者就是曹满金。曹满金被警方抓获不久,在拘留所中的魏国勇死于拘留所内的群体斗殴。

    纪录片在播放完后自动消失,林舒月睡不着了,她不知道上辈子是出了什么情况导致曹满金暴起杀人,但她觉得,上辈子的二丫肯定是出了事情,要不然曹满金肯定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她披上衣服出去,尹欣在厨房里用大锅温出来的水洗衣服。

    “姨,你说叔他们去接孩子,不会出事情吧”外面的雪花还在下,杭玉华和曹满金早上跟着坝底的警察赵福等人,一块儿去坝底北沟接二丫了。

    尹欣敲了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一眼,道:“都这个点儿了,咋也该回来了,挡不住真是出了啥事情了。”尹欣也跟着着急了。

    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跟林舒月道:“你别着急,要真出事情,你叔肯定会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你咋不睡会儿了?”

    “睡不着了,就出来跟你说说话。”林舒月搬来小凳子,跟尹欣聊天没说起了

    稍作歇息,杭嘉清他们就要出去巡逻了,为了配合林舒月的这次拍摄采访,他们选的是里场院最近的一条巡逻路线。

    林舒月从包里拿出了摄像机,摄像机是报社给配备的最好的一款,而他们报社也一直都不走寻常路,普通记者只要业务出众也是给配摄影机的。而这台机器从配给她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用过。

    这是她第一次用,也是第一次做出境记者,杭嘉白充当临时摄影师。

    话筒林舒月也有带,比巴掌还要大一些,上面印着鹏程都市报的LOGO。在正式的采访前,林舒月跟杭嘉清兄弟一起,踩着薄薄的已经打开了一层雪的路面去往前面的营区。

    在这里,林舒月第一次见到了杭嘉清的队友们。他们一共十个人,是一个班的兵力,队长叫刘波,已经四十多了,他已经申请了调令,到明年秋天,他就要被调到相对于不那么危险的岗位去了。

    副队长是杭嘉清,他现在已经接手了队内的大部分事物。

    刘波跟另外一名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人,已经成为了林区内固定的值守人员了。

    林舒月从进入巡逻队的林区内,便打开了善恶分辨系统,但罪恶值高达百分之86的只有金旺盛一个,剩下的几个警察,罪恶值最高的也就百分之13,而最低的,是百分之0。自从绑定善恶分辨系统到现在,林舒月还是第一次看到百分之0的人,她十分好奇,重点关注了这个叫做王本国。

    罪恶值0%代表什么呢,代表这个人,从小到大,连一句谎话都没有说过,而他百分之五十的善值,又代表这个人非常善良,而灰色地带的0,在最低限额是-10至30的这个区间里,就是一个十分正常的阈值了。

    林舒月重点关注了他的信息:【姓名:王本国,罪恶值0%,善值50%,灰色地带0,综合评价:哦豁~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脾气相当火爆,跟他相处,要有一颗很强壮的心脏才行哦~】

    林舒月在看王本国的资料的时候,刘波也正好介绍到他:“这是我们队的王本国,脾气爆了点,但是十分讲义气,负责任,是我们队里最让人害怕也最招人尊敬的一个人。”

    王本国在摆弄手里的东西,听到叫他的名字,冷淡地朝林舒月点点头。

    林舒月也朝他笑了笑。这个时候,金旺盛凑了过来:“你是记者啊?来采访我们的?我们有什么好采访的!”

    这句话金旺盛是笑着说的,但说出来的语气却没有他的笑脸那么和善。

    林舒月抬眸看他,笑意不达眼底地反问:“森林警察保护森林、野生动植物资源、保护生态安全、维护林区社会治安秩序,难道不值得报道吗?”

    金旺盛的脸色着实不好。林舒月要来林区采访巡逻队一事,刘波和杭嘉清谁也没有说。金旺盛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并不高兴。

    像他们这样的犯罪分子,犹如阴沟里的老鼠,最讨厌的,就是像林舒月这种自带正义之光的职务角色。

    但金旺盛也着实说不出不让林舒月去采访这样的话来,如果他没有另外一层身份,他比谁都希望自己的职业能够得到多一些的关注。

    金旺盛的反常,引起队里人员的关注,杭嘉白跟刘波对视一眼,金旺盛自打进入到巡逻队以来,从来都是活泼外向爱岗敬业的角色。

    但人也有些口无遮拦,时常会说一些贬低政府的话,但属于刀子嘴,豆腐心一类的感觉,有事情,有任务,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他的这种真性情,让巡逻队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十分欣赏,平时也乐意多照顾照顾他,要有什么立功但没有危险的活儿,也愿意让他上。

    但金旺盛的真性情,并不包括这句话在内。被记者采访,还有机会登上国家台,这于他们而言,是一种功勋,是一种荣耀!以金旺盛往常的人设,他不该也不能拒绝,甚至连质疑,都不能有。

    王本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金旺盛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脸色有些僵硬了起来,超外头看了一眼后,金旺盛神色回复了自然:“当然是值得的,我们的工作无比神圣!我只是觉得这样下雪的天,你一个女人采访我们,多少有点不人道了。我们可是要在雪里走山路的!你一个女人,跟不上。”

    金旺盛将自己刚刚的失态,归之于男女体力差异上,以用贬低女性的体力差异,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样的男人不在少数,外面的天,以及要巡逻的地方条件的确不好,有几个队员收回了看向金旺盛一样的目光。

    林舒月也不纠缠,她仿佛不知道金旺盛的具体身份一般,在他面前没有露出任何异样:“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能不能跟上你们,是我的事情,与您无关。”

    金旺盛嘟囔着一声不识好人心后,走开了。

    这个插曲之后,除了金旺盛依旧对林舒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外,大家对林舒月的热情依旧不减。在沟通好才采访内容,采访细节后,包括刘波在内的人都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金旺盛为了维持自己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设,也跟着去了。

    林舒月在外调试机器,跟杭嘉白确认一会儿拍摄的方向。杭嘉白在拍摄方面还有是有点天赋的,在之后的试拍中,不仅把林舒月拍得很清晰,还拍下了林舒月想要的景,林舒月朝杭嘉白竖起了大拇指。

    被女朋友认可,杭嘉白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杭嘉清在边上看着,忽然觉得中午吃的面条在现在有点撑得慌。

    刘波等人来了以后,采访正式开始。

    林舒月穿着厚厚的衣服在场区的门口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见到有摄像机拿着话筒的人,场院内的人像是看到了神恶魔新大陆一般,纷纷前来围观,林舒月采访了穿着新制服的刘波,并在刘波的带领下,去了营区,采访了巡逻队的队员。

    林舒月特地采访了金旺盛,对金旺盛提出了一个十分犀利的问题:“请问对于盗猎者,您怎么看?”

    金旺盛脸上强行挤出来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看着林舒月,咬牙切齿得回答:“我怎么看?当然是用我的枪去看,只要我碰上他们,我一定跟他们血战到底!”

    金旺盛拍着自己的枪,低头的那一瞬间,对林舒月的杀意掩都掩藏不住。

    场外的刘波跟杭嘉清,再一次确定了金旺盛的不对劲。

    于是在接下来去杵子沟的路上,杭嘉清跟王本国走在金旺盛的身边,林舒月跟杭嘉白坠在他们的身后,杭嘉白的身上挎着杭玉华的□□,这是场院内家家户户都必备着的防身工具。

    林舒月手里拿着摄像机,镜头一直跟随着杭嘉清等人。

    他们像往常一样地说起了话,话头说着说着,便聊到了女人身上,金旺盛像往常一样说起自己坝底的对象。

    “杭队我跟你讲,我觉得我对象特好,特能干,家里家外都一把抓。以前我俩还没处上的时候,她总是三不五时地就来我家门口转悠,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又赶紧跑了。”

    “她父母对她不好,她那哥哥嫂子的也忒不是个玩意儿,整日欺负她,每次看到她受欺负,我那心都难受得很。”

    “说起受欺负,你们有没有觉得魏国勇那孙子忒不是个玩意儿了?他平时看起来蔫不出溜儿的,咋就对媳妇儿孩子那狠呢?”

    “再说曹满金,命可真是太苦了,家庭条件不好吧,还嫁了这么个玩意儿!诶张哥,你说曹满金要是换个人嫁,嫁给咱们杭队这样的男人,是不是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金旺盛这一路叭叭叭的,那嘴巴就没停过,没人搭腔他也能说得很起劲儿,而且说话也越来越没有顾忌。

    以前还只是鼓吹曹满金的勤劳勤快,说自己对自己对象的感觉,潜移默化地让杭嘉清把自己对曹满金的感情往喜欢那处引。

    脚步踩在雪地里的嘎吱嘎吱声音,也没有掩盖他那呱噪的嘴巴。

    今天直接就拉郎配了:“杭队,我觉得曹满金肯定会跟魏国勇那瘪犊子离婚。我觉得她肯定对你有意思,你听我跟你分析啊,曹满金个你们家可好了,无论是捡柴火还是捡蘑菇,对你们家都特别照顾。”

    “家里有啥好东西,都往你们家送。而且受委屈了,也谁家都不去,就往你家走,咋的,杭哥,你就对她没有别的想法吗?”

    金旺盛凑到杭嘉清的身边,双眼亮晶晶地问。

    杭嘉清在林舒月做采访沟通时,就发现了金旺盛的不对劲儿,上山后,他任由金旺盛在他身边说那些有的没的。他甚至阻止了想要反驳金旺盛那无聊又莫名其妙地拉郎配的队友。

    金旺盛是人是鬼,今天他一定得看清楚了。

    他打了几个手势,在场的人除了金旺盛、林舒月、跟杭嘉白以外,都是跟杭嘉清做了十来年队友的人,他们彼此已经建立起了队友之间互相信任的默契。

    大家的位置一点点的偏移,金旺盛实在是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加上几次超前看,都是在朝着杵子沟方向前进,偶尔走偏一点,也还是正方向,他也就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距离杵子沟还有一公里的距离,道路两边的树木又高又大,林间的雪没有厚厚的一层,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大家朝着杭嘉清手指着的方向不着痕迹的偏移。

    他们对所辖林区内的环境已经十分熟悉了,从这个方向偏移,他们将会绕到杵子沟附近的一个山包,从那个山包,可以清楚地看到杵子沟的整个地形。

    金旺盛没注意到,又把刚刚的那番话换个表达方式说了出来。杭嘉清开口,跟金旺盛周旋。

    “你瞎说什么呢!我跟曹满金同志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妈妈对三丫好,她投桃报李,才对我们也好的,王大娘家她不也送柴火送蘑菇?”

    “再说了,我妈妈是妇女主任,她有困难了不来找我家帮忙找谁嫁去?刚刚我没有表达出来,是我觉得你年纪小,口无遮拦,但这种事情说一遍就得了吧?我没反驳你,你不就应该闭嘴不再讲了吗?”

    “现在又说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

    金旺盛听着杭嘉清的这番话,有些傻眼,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已经被他引得已经对曹满金有些喜欢的杭嘉清怎么在这一刻那么清醒?

    杭嘉清丝毫不给他一点反应的功夫:“从半个月前开始,无论是巡逻的路上,还是在私底下,你都给灌输一些曹满金对我家好,对我另眼相待,而我对她也有好感,甚至是喜欢的思想。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和曹满金撮合到一起去?”杭嘉清一想到自己像个傻逼一样在弟弟跟未来弟妹面前丢了一个大脸,就觉得心里臊得慌。

    昨晚上他一晚上没睡好,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现自己喜欢曹满金这个谬论翻来覆去的研究。

    他研究来研究去,发现能影响到他的,只有金旺盛这个巡逻队新来的人。而且他对自己的影响也并不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只不过从半个月前开始,他变得急切了起来。

    在他新入队后,对曹满金就相当关注,杭嘉白前五年对曹满金的感情是感激夹杂着一丝对她的遭遇的怜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能,他能帮助曹满金的,都通过尹欣去帮助。

    他平时在路上遇到曹满金,也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丝别的情愫。他对曹满金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尹欣在饭桌上说的一些八卦。

    但自从金旺盛入队以后,他对曹满金的了解,就全部来自于金旺盛的嘴里了。

    小到今日曹满金又干了啥活儿,有多能干,大到她的孩子又被婆婆和男人虐待,娘俩儿有多可怜。

    这些话听得多了,杭嘉清打从心眼里,就怜惜弱者,对曹满金的关注日益渐增。等他亲眼看到曹满金的生活,证实了金旺盛的话,且发现整个园区里曹满金跟三丫最可怜以后,这份怜惜同情达到了顶端。

    杭嘉清那颗对爱情并不敏感的心,就被这份感激、怜惜、同情所蒙蔽,以为他对曹满金是“喜欢”的,甚至还为此纠结了很久。

    杭嘉清现在回想起来,都想给自己来一大耳光子。

    杭嘉清之前一直以为金旺盛说这些,只是大嘴巴,嫉恶如仇,只是看不惯魏家对曹满金所做的一切。对金旺盛并没有多大的怀疑。

    但多年从军从警的精力,让杭嘉清下意识地对金旺盛防备起来。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一切,都被杭嘉清所审视。

    “杭队,你在瞎说什么?我就是嘴贱觉得你跟曹满金郎才女貌,就瞎说了一下,你不会那么开不起玩笑吧?”金旺盛笑眯眯的,但说话的时候朝着杵子沟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跟曹满金郎才女貌?怎么个郎才女貌法儿呢?抛开别的先不说,就说婚姻情况,我单身,她已婚,我们怎么样郎才女貌?你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吗?你知道你这句话要传出去,对我,对曹满金有多大影响吗?”

    杭嘉清说一句,就往金旺盛走一步,金旺盛就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杭嘉清的话音落,他撞到了一堵结实的肉墙,他侧头去看,自己的脸就被捂住了。紧接着自己被扣了手铐,绑了起来,他顿时就明白,自己露馅儿了。

    他张嘴想要示警,嘴里就多了一团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布。杭嘉清板着脸,看着金旺盛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为什么一直朝着杵子沟的方向看,老张,老王,你俩看着他,他要是发出一点能声音,我拿你俩试问。”

    “你们放心大胆的干,要他没有一点问题,等上头问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你们不用担心我不认账,都有摄像机拍着呢。”杭嘉清指了指扛着摄像机的林舒月跟杭嘉白。

    见他们看过来,杭嘉白跟林舒月朝他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工作。

    被点名的老张跟王本国对视一眼,老张道:“老杭你说的这都是啥话!我今天也咋瞅都看他不对劲,你说一大老爷们儿,专门往人家家属那方面瞅干啥?年纪大的也就算了,二十来岁就想吃谢媒礼,也忒着急了吧?”

    王本国也道:“我可瞧了,他在哔哔的时候都不忘瞅杵子沟那块儿呢,这孙子指定有问题。不用杭队你担着,要真判断错了,我跟你一道受处分,我再给这孙子赔礼道歉!”

    老张把枪背在身上,上前去就扒掉金旺盛身上的大衣,冷空气嗖嗖地往金旺盛的身上刮,老王脱了金旺盛的鞋,把他的袜子扯了,往鞋子抓了两把雪,再把金旺盛的脚塞回去。

    人在极度寒冷的时候,嘴巴又被堵塞了,别说是弄出很大的声音了,就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他被老张跟王本国扯着,打着冷颤走往前走。老张过个几分钟给他把衣服披上,等他暖和下来,立马又把衣服扒下来,如此反复,金旺盛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林舒月将这一幕诚实的记录了下来。

    离杵子沟越来越近,上坡的地方就变得艰难了起来,林舒月跟着他们饶了好几圈,期间她拍摄到了成群结对出来觅食的野鸡,也看到了在雪上蹦跶的野兔。他们最终到达了山顶。

    金旺盛被坐着绑在了山顶的树下,雪被坐化,他的裤子湿了,风一吹,他脸发出了不自然的潮红。

    【叮~检测到200米内有罪恶值高达87%的罪犯出现·····】

    【叮~检测到200米内有罪恶值高达59%的罪犯出现····】

    【叮~检测到200米内有罪恶值高达69%对罪犯出现····】

    【叮~检测到200米内有罪恶值高达49%对罪犯出现····】

    【叮~检测到200米内有罪恶值高达70%对罪犯出现····】

    【叮~检测到200米内有罪恶值高达94%对罪犯出现····】

    系统播报一声接着一声,上一条还没播报完,吓一跳播报便开始了,犹如是卡了壳儿一般,随着它的播报,善恶雷达自动跳出,林舒月看到脚下一条八米宽左右的河道一样的地方,两边的高地上,密密麻麻的埋伏着十来个红点。

    甚至有两个,罪恶值在雷达上,占到了黑得出油的那一格上。

    第180章

    杭嘉清从怀里掏出望远镜朝下面仔仔细细地看。今天的天气不好, 是个阴天,坝上的雪下得格外大,纷纷洒洒的不一会儿就落了一层, 就像是现在, 他们来时的脚印已经被覆盖得差不多了。

    王本国瞅着金旺盛开始发热了, 从兜里拿了一颗安乃近塞他嘴里。

    退烧药是每个森林警察都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因为坝上的天气实在是反复无常,一年里有近十个月都是冷天,风又大的, 一不注意人就生病了,要是在场院还好,有医生, 生病打针吃药就行,但要是在外面巡逻就不行了。

    没有特效药,那真是折磨人,一不注意,就得完犊子。

    金旺盛不想死, 退烧药一入嘴, 他就开始咀嚼起来, 王本国看他这样,站了起来,枪口指着他的头, 什么想法不言而喻。

    金旺盛要是有个轻举妄动, 他绝对见不到今天晚上的夕阳。

    林舒月举着摄像机往下看, 摄像机能拍摄到的地方, 是一片被雪覆盖的天地,那些盗猎者躲在雪下, 眼睛从已经枯燥的灌木丛中露出来,紧紧地盯着杵子沟地下的路面。

    林舒月的摄像机对准了那个罪恶值黑得流油的家伙的位置,一动未动。

    杭嘉清等人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他们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动作。跟偷猎者打多年交道,杭嘉清清楚的知道那是一群狡猾无比的人,敌不动,我不动,才是上上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金旺盛已经好了很多,他看着这静默的一幕十分着急,他能动的那只腿踢到了一块石头,他暗中用力朝下踹,大概过了十分钟,那块石头终于松动,他心中一喜,正打算用尽全力踹开那快石头,他的脚就被老张给踩住了。

    风声呜呜,老张朝金旺盛笑了笑,然后在金旺盛的目光下,将他踹松的那块石头从雪里掏出来,再轻轻地放在边上,王本国朝金旺盛的后脑勺就是一枪屁股,金旺盛眼睛一翻,就晕过去了。

    老张朝王本国竖起大拇指:“打晕人这块儿,还得看王哥。”

    老张的声音很轻很轻,在大风的呜咽下不用点心都听不见,王本国朝老张一挑眉:“学着点。”

    两人这一句对话之后,便闭嘴不言。

    林舒月的摄像机画面中,覆盖在罪恶值百分之96的人身上的雪掉了一块,露出了一侧黄白黑相间的衣服来,像极了老虎的颜色。

    再联想到那些人的职业,那也确实就是老虎的皮。

    林舒月将摄像机点了暂停,放到行嘉白的面前,招呼杭嘉白来看,杭嘉白看到了,神色一凛。随即将摄像机拿到了杭嘉清的面前。

    杭嘉清连那个穿着老虎皮的人的脸孔身形都没有看见,便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张孝虎。”

    杭嘉清的队员听到了这个随着风送到耳边的名字,瞬间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张孝虎在道儿上的名声如雷贯耳,今天来的人是张孝虎那一波人,今天必定又是一场恶战。

    王本国开始低头回忆自己的遗书上,有没有什么是没有交代清楚的。

    “不是说他逃窜到了兴岭那边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杭嘉清的身边。

    他们离着张孝虎等盗猎者至少有三百米的距离,他们又是在盗猎者的上方,声音小声地说话,下面也听不到。

    “估计是早就回来了,他这次来,估计是找我的麻烦了。”杭嘉清在见到张孝虎的那一刻,就知道为什么金旺盛会用长达一年的时间在他耳边提起曹满金的事情。

    他刚刚就在想,他有什么值得金旺盛这么处心积虑地来算计他,他想不通,要知道坝上林场多,比他优秀的人可比比皆是。但要说金旺盛是张孝虎的人,杭嘉清就想得通了。

    张孝虎也是木兰县的人,他家同样在坝底。在张孝虎小时候家里穷穷,他为了有有口饭吃,就跟着人去外面闯荡,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身好功夫。

    在当了半个月的民兵后,他撂挑子不干了,在后来,他开始干起来盗猎这方面的事情,短短两年,手底下就有了好几个兄弟。

    他心狠手辣,在整个木兰县,他的名声如雷贯耳。

    因为自己的名字里有一个虎,所以张孝虎格外喜欢老虎,一年四季中,只要天冷或者上山,他的身上必定穿着一身用老虎皮缝成的衣服。这也成了张孝虎的一个标志。

    六年前,杭嘉清的对象郑茉莉,就是死在以张孝虎为首的这群人中的。那场战斗中,张孝虎他们也没有讨到什么好,他们那边一共死了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有张孝虎的亲弟弟张孝龙。

    张孝虎跟张孝龙的父母已经亡故,张孝虎很重视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对他十分好,这是整个木兰县黑白两道都知道的事情。

    张孝虎心狠手辣,他的弟弟张孝龙不遑多让,但跟张孝虎不一样,张孝龙不爱折腾没有智慧的动物,他最爱的就是折腾人。从老到幼,从男到女,张孝龙百无禁忌。

    甚至有时间他折磨人,只是因为闲得慌,因为无聊,或者心情不好。

    曾经张孝龙做过最出名的一件事儿,是一老头走路走得慢了一些,被路过的他见了,觉得十分碍眼,便当街把人抓来,狠狠地打了一顿,又将人的腿给砍了以后,丢到了铁路中央,任其被路过的火车碾压致死。

    他在事后,形容老头被碾压的一瞬间,用的是红色的烟花,砰的一声绽放,血花四溅,漂亮死了。

    而这只不过张孝龙做过的无数坏事中的一件,他的罪行,罄竹难书!

    他死了以后,不知道多少人拍手称快。

    张孝虎当时因为杀了郑茉莉等人被通缉,无奈之下跑到了兴岭那边去,如今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也该回来了。

    金旺盛为什么会让把他跟曹满金撮合在一起的原因也找到了,因为当年,他们都是被曹满金救起来的。以张孝虎的品行,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杭嘉清琢磨着,觉得三丫的死,或许并不那么偶然。那么在三丫死的前一天,打电话到场院,说生了病的已经起不来炕的,从小就对曹满金好的曹大爷一家,在这件事情来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杭嘉清没有继续想下去,他低头擦了擦木枪上的雪花,六年了,有些帐,也应该算一算了。

    “干他丫的。”老张瞧着杵子沟的方向,眼中满含恨意。

    当年那场战斗中警察这边一共死了三人,其中一名森林警察,是老张的徒弟,刚刚从部队里退伍下来,才二十岁,连婚都没结,因为崇拜老张那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自发地给他当徒弟。

    那两年的老张多惬意呢?他的水杯中永远有水,春夏是凉水,秋冬是温水,他的衣服从来没有自己洗过,无论在什么时候,身上从来没有过脏衣服穿。袜子换下来就有人给洗,精致得简直不是他。

    老张早年娶了个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难产送到医院人就没了,孩子也没活下来。他对老婆情深义重,一辈子也没有再娶媳妇儿的心思,当初那孩子,他是当成自己儿子来看的。

    不仅将自己的全身本领都交给他,对他也很好,两人日常的相处,跟一对父子也没有区别。

    杭嘉清跟张孝虎有深仇大恨,老张又何尝没有呢?

    “小心图谋,不能意气用事。老张,我们不能做仇没有报成,却把自己搭了进去的事情。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杭嘉清的声音异常冷静。

    他说完,看着自己边上的杭嘉白,道:“等一下,你就带着你对象离开,不要回头,回到场院去。”

    杭嘉白不知道杭嘉清他们跟张孝虎的恩怨,但他知道杭嘉清这句话的意思。

    他朝杭嘉清点点头,杭嘉清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往后对他们好点。”

    杭嘉清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说着一句看似再寻常不过的话,杭嘉白却觉得心中难受。

    他是警察,他知道杭嘉清的潜在意思。杭嘉清虽跟老张说要小心图谋,不能做出把自己搭进去的事情,但他却已经做了回不去的准备。

    杭嘉白说不出阻止的话来,就像他无论做多危险的事情,杭嘉清知道后,也从来不阻止一样。

    他们心中都有信念,都有信仰。他的信仰是守护人民群众,他的哥哥,是要守护这一片漫无边际的好不容易种出来的林子,以及在林子中生活的动物。

    杭嘉白拿着摄像机,退回到林舒月的身边,他紧紧地抿着嘴,林舒月将他跟杭嘉清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伸手抓了抓杭嘉白的手,杭嘉白反握着,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林舒月将摄影机架好,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了板砖,看着啥武器也没有的杭嘉白,林舒月又掏出来一块。

    那一块是林舒月最近才收起来的,他们来自于首都四合院中的一角,原先是赵婶儿拿来垫花盆脚的。

    她多往包里放一块板砖的原因,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变态越来越多了。一块板砖不够安全,要扔出去了,她一时半会儿都捡不回来,还是得有一块备用的。

    杭嘉白看着面儿上还带着两个圆弧形痕迹的红砖,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但他还是把那块板砖拿在了手里。

    雪越下越大,杭嘉白他们还好,但底下的盗猎分子一大早的就进林子了,在这个地方一趴就趴了两三个点儿了,杵子沟里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连一口热水都没有喝过,早就冷得不行了,有一个实在没忍住,先从雪里爬了出来,他脸都冻成了红色。

    有一就有二,这些盗猎分子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虽然在张孝虎手底下干活,平时也足够听话,但显然他们做不到像军人一般的行令禁止。

    “这天冷得要死,大哥,咱们还要等多久?该不会是金旺盛叛变了吧?”

    “给老子趴下!你问问金旺盛有几个胆子敢背叛我,是嫌家里人太多了还是嫌家里房子太好?赶紧趴下,要你们的行动一会儿惊动了那几个臭巡山的,我一定让你们好看。”张孝虎的嗓门儿不小,他的头也从藏着的灌木丛中探出了一点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杭嘉清做了个姿势,早就已经瞄准了张孝虎的老张眯着眼睛,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一枚子弹朝着张孝虎的脑袋打去,张孝虎听到枪声,脸色一变,一个翻滚离开了原地,子弹射在了他身后的树木上。

    “妈的,他们在上面,给我打!”张孝虎勃然大怒,举起手中的□□,朝着杭嘉清他们的方向开。

    刚刚还一片平坦的雪地动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从雪地中冒了出来。随着雪地上的动静,林舒月才发现,原来在200米的检测范围内,还有七八个因为距离太远,而没有被检测到的。

    他们有的人,手里甚至端着机枪。

    机枪朝着林舒月他们这边扫射,杭嘉清等人面前有掩体,因为躲得好,也没有什么人上前来。

    他们靠着树木或者石头,背对着山下,静静地呼吸着。他们巡逻队的子弹有限,一击未中,便不能冒头。张孝虎的队伍中,同样有一名狙击手。

    杭嘉清看着林舒月他们的方向,杭嘉白跟他对视一眼,扯着林舒月的手:“我们走。”

    林舒月看了一眼杭嘉白,抿了抿嘴,跟着他一点点的往后撤,他们撤退的路线,正好经过金旺盛,也是巧了,林舒月爬到金旺盛身边的时候,金旺盛正好张开眼睛,林舒月举起板砖,金旺盛又闭上了眼睛。

    两人挪到了山坡下,杭嘉白把摄像机放到林舒月的手中:“阿月,我知道你记得来时的路,你回去把这里的情况跟我妈说,我妈会打电话报警。”

    “那你呢?”林舒月抬头。

    杭嘉白摸摸林舒月冻得发白的脸蛋,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得回去,我不能看着我哥倒在我面前。”

    杭嘉白的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张孝虎的声音传来:“他们没有子弹,也没有多少人,兄弟们,给我冲!”

    “只要把他们干掉,这一片林子里的货,短期内,咱们要多少拿多少!”

    随着张孝虎的煽动,有几个人忍不住欢呼出声。

    杭嘉白把林舒月推往来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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