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桃花乡51
姜二苗来给岑夫郎送草莓,这次草莓量少,但果子比山上的好,就是可能日头晒得不够,果子不多,他也没想着卖,留了一些家里吃,捡着模样好看没伤的,全都背到镇上来了。
进了镇门,直接往小院去,结果还没走到先听到大家伙磕牙声。
“诶呦可怜的,听说齐老爷的小姨娘还在坐月子,这真真是狠心,面都不装了,直接让人走。”
“听说娃娃才多大。”
“这个我知道,听说刚生下来,齐老爷听了就死了。”
“不是不是,我听的是,齐大奶奶那个宝贝儿子,听说是见不得姨娘肚子里小的,害怕是个儿子,到时候没了他的独爱,那天啊,齐家祖籍的长辈来了,齐老爷高兴说出门去转转,趁着人多,大奶奶儿子伸着脚——你猜怎么着?绊了一下大肚子的姨娘,姨娘当时就不成了。”
“真的?你哪里听来的?”
“真真的,我家就在后头买肉旁边那巷子里,齐家人买肉买菜都经过,听说齐老爷被大奶奶那儿子气死的,听到姨娘生了个女儿,平安无事,啪啪给了大奶奶儿子两巴掌,之后就撅过去气死了。”
大家都围着听,之后呢?
“可怜姨娘生的姑娘还没见爹一面,爹就没了,最可怜的还在后头,齐老爷死了,齐大奶奶恶人先告状,说那五小姐克死了亲爹,你说这话说的,多恶毒啊。”
“之后就是姨娘不下奶,吃的素,齐老爷没了,也没人管一个小丫头片子够不够奶喝,一时半会请不下奶娘——”
另一人听到这儿插嘴,“就是能请下,齐大奶奶还能给姨娘生的丫头请奶娘?她儿子巴不得妹子死呢。”
“可不是嘛。”
“别打岔,你继续说。”
姜二苗脚步也停下来了,靠在外圈听着,齐老爷死了?那岑夫郎如何了?三少爷呢?
“虽是人死为大,但也不能真见奶娃娃生生饿死,喝不到奶吧?听说是三郎君给了银钱,开了口,其他院子都吃素,就姨娘吃荤腥补一补,顾着五小姐性命。”
“我也不是乱说,齐家附近卖菜的卖肉的都知道些,齐大奶奶真的狠毒,以前都不显装的好,那买肉的丫头脸蛋划了老长一道口子结了疤,问起来支支吾吾哭不敢说,我听说啊是齐大奶奶打的。”
“啊?!”
“怎么打的?”
“这丫头本来是大奶奶身边伺候的,生的美貌,年纪轻,齐大奶奶觉得齐老爷看上了,不让近身伺候,动辄就是打骂,有一天不知道发什么疯,摔烂了茶杯拿瓷片划的,还是三郎君救下了,说这丫头挺大的会干活,让去伺候姨娘以后伺候五小姐。”
“不不不,我听来是,大奶奶说小丫头勾引齐老爷,逼得小丫头不得不划破了脸说自个是清白的,不过不管咋说,你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
“以前真是被骗了,说什么贤惠大度,没成想这么恶毒。”
“她儿子绊姨娘谋害亲妹子,气死老子,如今分家独占镇上宅子,可怜三少爷和三郎君,明明是嫡出……”
“我听说镇上齐家本是留给三房的,可大奶奶寻死觅活说要吊死在门口,三房没法子,退了又退……”
姜二苗听不得了,心急如焚,咋三少爷和三郎君不好了吗?齐老爷这也太偏心了,把这个大宅子都留给大奶奶了?
“早上还叮叮咚咚砌墙,真是容不下人,齐老爷才入土为安多久就这么欺负人……”
姜二苗一路跑到小院门口,顾不得擦汗,先敲门,他敲得急了,里头人连着跑过去,小菊开的门,先说:“二苗哥,院子里有五小姐睡着。”
“五小姐?”姜二苗一怔,想起来是谁了,当即不好意思道歉说:“我不晓得,我太担心岑夫郎了,敲得大声了。”
“先进来吧。”梅香也过来了,说:“这会也不早了,五小姐没睡,郎君早上还念叨你呢,你今天来真是巧了。”
姜二苗一听,“我给岑夫郎三少爷送草莓来的。”说完想起他刚跑了一路,不知道颠坏了没有,赶紧卸了背篓,揭开盖子一看,都好着。
他底下铺了麦秸秆,还有布盖了一层。
“二苗?你还真是跟我有缘。”岑越看到二苗来了,当即是笑了,“草莓等会说,先来坐着,正屋里有两位姨娘和孩子,咱们到这儿说话。”
姜二苗早听闻了,这会不敢大声,怕扰了人,可一看岑夫郎跟他笑的亲近,脸上也露出笑来。
“我今个才进镇上,外头都说,乱七八糟的,岑夫郎你们没事就好,还在院子——”
“过两日我和阿扉就走了。”岑越先说,让二苗坐,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外头传闻我知道些,大差不差,我日子没外头说的那么坏,甚至我觉得挺好的,不过要搬走了是真的。”
姜二苗坐在凳子上,屁股都跟扎了刺一样,难过至极。
“你看,我本来这几日就要走,还想着跟你报个信,结果你今日就来了,说明咱们是有缘分的,也不会因此散了是不是?”
姜二苗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那岑夫郎你要去哪里?”
“去桃花乡。”岑越笑了下说:“那边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过去要盖院子的,盖好了房子,到时候安顿好,请你来暖屋好不好?”
“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姜二苗连连点头说好。岑越又说:“那里远些,到时候我接你和我哥嫂孩子一道过去,你要是不怕麻烦的话。”
“不怕不怕,我还要谢谢你岑夫郎。”
岑越一笑,“咱们都是朋友了,别叫我岑夫郎了。”
“那我叫你越哥?岑哥?”
“叫我小越哥吧。”他哥嫂叫他小越的。
姜二苗高兴的叫了声小越哥。岑越这才说起草莓的事,问二苗,“你是不是打算明年种寒瓜?找到地方了没?”
“嘿嘿,小越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卖寒瓜的?”姜二苗挠头,把自己主意都说了,“寒瓜种子我都留下来了,那时候你说今年种的晚,结的晚,我想着明年四月种,留多一些,到时候好卖。”
“这个草莓我也想卖,但是量和果子都不太好,我还得琢磨琢磨,卖不下几个钱的。”
岑越说:“草莓的话,你要是信的过我,等来年我给你一批种子你来种,草莓我在府县,青牛、桃花、柳叶三镇都没见过,你要是做买卖,营生好了,三个镇子都是市场。”
“桃花镇桃花乡?”姜二苗念叨了下,眼睛亮了,“桃花乡是不是在桃花镇上?”
岑越:“辖区划分可能不是,但桃花乡离桃花镇赶车一个多时辰,离得近。”
姜二苗顿时有了主意,也不觉得小越哥和三少爷搬走太愁人了,心底生气一股劲儿来,他要把寒瓜卖到桃花镇上去,到时候就能见到小越哥了。
岑越一看姜二苗脸上气馁伤心一扫而空,反倒精神奕奕有种拼搏劲儿,就知道这小子想通想明白了。他喜欢二苗,和二苗打交道交朋友,就是因为对方灵活变通,为了家人能生出一股勇气,踏出村里第一步,卖了货,之后找到了兴趣所在。
他就是伸一把手,给个种子,姜二苗接住了,延伸出‘营生’念头来。
晌午岑越留二苗吃了午饭,午饭很丰盛,齐少扉作陪,还问二苗三花怎么没有来,三花玩打沙包可厉害了,末了又说:“妹妹在睡觉,还是不要打沙包了。”
“等我们到桃花乡有了大院子,阿扉想玩就玩,不怕吵着谁。”岑越给阿扉夹菜,他家大崽好乖。
齐少扉高兴笑,点点头,迫不及待要去桃花乡了。
草莓不多,个头也不大,就这样还是二苗捡最大拿的。毕竟苗子是山上挖来的野生的,只是种的时候浇了一些空间泉水,想要彻底改变种子,培育出产量大、个头大、还甜的苗子,岑越要在空间里琢磨琢磨了。
吃过饭后,岑越让二苗跟他到库房,“我家有些药材,你侄儿喝参茶,还是多喝一段时间,尤其是换季时,都给你装一些。”
“别跟我客气了。我这儿都是分家分到的,给你一些。”
姜二苗感动的不成,最后点了头。岑越给了二苗一根他空间的参,“这个参好一些,回头给豆豆喝的话,就比先前的还要少一半。”
“知道了小越哥。”
“这个阿胶回去买点枣泡水,家里女人都能喝。”岑越说到这儿,看了眼二苗,“都能喝。”
“哦哦好。”
岑越还给装了一盒香料,“这个是炖肉时放的,按照肉量,放点香叶桂皮八角,呐,这一份能烧一两斤的肉和排骨。”
姜二苗仔细看着,学会了。
“天色不早了,早早回”岑越见今天二苗大哥没来,如今天慢慢短了,二苗回家别走夜路,不多留二苗,说:“你虽然胆子大,但一定要记着,凡事以你自己为先,注意安全了。”
姜二苗背着竹篓,点了点头,认真说:“知道了小越哥。”
“回吧。”
岑越送二苗出了小院,也没回去,去了平安药堂。王掌柜正在柜前,药堂还有人来抓药,正忙着,王掌柜见了他行了礼,岑越先说让掌柜忙。
“那郎君去后头坐一坐?”王掌柜指路,“以前都是老爷来时坐的。”
“好。”
他在后头自己坐,等了一炷香功夫——差不多半小时,王掌柜进来了,又同他打了招呼。
“后日我就想和阿扉去桃花乡。”岑越先开口。
王掌柜惊诧,说了声这么快。岑越:“迟早的事,就尽早做。今日来,是想说说药铺的事,我和阿扉一走可能几个月,中间也许回来,药铺的生意交给王掌柜,以前如何,现在如何,不变动。”
“郎君先看看账本,之前拿了,一直没说这个事。”王掌柜把账本递了过去,又想起来,郎君不识字,当即是说:“我给郎君说一下?”
不识字的岑越:“好,劳烦了。”
“镇上生意年年都差不多,除非是碰上天灾疫情,不过药堂老太爷在时立的规矩,越是这时候,越不能问百姓要高价卖药材,只是药材就这么多,只能先紧着重病来,还有每年时不时施药,因着同桃源乡关系好,拿的药材也便宜,一年到头盈利是有个八十多两左右。”
跟岑越猜的大差不差。
齐家生活开支,每个院加起来一月有七八两,每年到头还要做衣裳、齐少修学费,零散扣去,要是人情走动往来,一年家庭支出有百两银子,能储蓄攒下四五十两。
如今这铺子到他手里,那就是一年打底七十两赚头。
王掌柜说的口若悬河,把情况大致说了,岑越点点头,说:“以后先不变,不过加一项——”
“郎君是想说香料?”
岑越笑,“是。府县卖香料,咱们平安堂名气都打出去一个苗头,不能就这么算了,这路线咱们长着走,以后香料、孜然多进一些。”
“我现在抽不开身,十月选个好日子,劳烦王掌柜再跑一趟。”
王掌柜笑笑,“郎君说笑了,这是我该做的,您别嫌我老胳膊腿,想换下我就成了。”
“怎么这么说?我买卖不熟,王掌柜在这行多年,铺子还要仰仗王掌柜的。”岑越先回了句,想到王掌柜为何这般说,不由道:“是不是吴掌柜说什么了?”
那是另一间铺子掌柜。
王掌柜叹了叹气,郎君好通透的心思,他点了点,郎君就猜到了,不由说:“老吴跟我多年交情,昨个儿跟我说,怕是要干不久回家咯。”
岑越心思一动,问:“吴掌柜为人如何?”
“郎君,我拿我起誓,句句属实,不敢蒙骗您,老吴人实诚厚道,做生意买卖可能少几分圆滑,但为什心地宽厚,不然老太爷在时也不会把铺子交给老吴打理。”
“齐家平安堂立足二十多年,就是慈善好口碑的。”
岑越:“我信王掌柜,也跟你交个实话,刚你说起来,我就是有点心思,但具体如何,还得等以后,只能这么说,以后我这儿是缺人的,可能起初不如铺子掌柜月钱高。”
“若是吴掌柜有高处去,或是位置不变动,那最好不过了。”
王掌柜连连道:“知道知道,郎君能给这么个话,已经是好的了,他心底知晓好歹的,我也知道。”真是多年情分,不然王掌柜也不会厚着脸皮问郎君,想给老吴找个去处。
老吴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孙儿得了癫痫,身边离不开人,都是难处啊。
岑越交代完事,便出了药铺回了小院,歇了会,跟阿扉说了会话,傍晚吃过饭,岑越拉着阿扉去了堂屋,林姨娘出来倒了茶,坐在堂屋中。
“明日我和阿扉开始收拾,还是我之前说的,刘妈妈留院子里,梅香和小菊我先带走,要是有什么紧要事去药铺找王掌柜。”
“林姨娘放心,我们先去探路,要是松快了还回来。”
“好,那郎君和三少爷路上平安。”林姨娘此时心是定的,很信郎君说的话。
岑越笑了下,话题轻松许多,“我的想法是大修一下,林姨娘和程姨娘是想住一道一个院子,还是分开了?生活起居上有什么特别喜好的?”
“我和小程还是住一道吧,可别分开了。”林姨娘说完,抿了下唇,“我去问问小程。”
里屋程姨娘已经说了话,“我和姐姐一道住,互相有个伴。”
林姨娘笑了起来。
“好,回头等图纸定下来了,我们再回来问问。”这个都不急。
说完话,岑越和齐少扉就走了。小院实在是太小了,程姨娘坐月子,又有个小婴儿要休息,大家脚步都是轻的,加上人多,林姨娘住过来也不好意思在院子里放放风,整日就是自己屋和程姨娘的屋来回跑。
两位姨娘困着难受,岑越和齐少扉俩人也难受。
“幸好,明日收拾后日走。”岑越摸摸大崽头,“最近我们阿扉都闷坏了。”
齐少扉巴巴看越越,把脑袋凑过去,再摸摸,越越再摸摸!
岑越:……好可爱哦。
rua!
这日休整,第二日梅香小菊收拾包袱,岑越请了马车,赶车的还是牛师傅,牛师傅跟着三少爷郎君一道,说是:“给齐家赶了一辈子的车,送三少爷科举,送三少爷回来,如今还能赶车,怎么着也得跟着三少爷和郎君。”
“再者,郎君不留我,那边也留不得我。”牛二心里明镜一样。
程姨娘要生,底下人说是请什么稳婆,一听地址他觉得不对,就往翁大娘家去,接了翁大娘回来。如今在想,那里头没蹊跷咋可能。
齐大奶奶不留他呀。
至于另外两位看护的也是。
“以前在齐家,也不是天天能回家看看,月初拿了银钱回家看一眼娃娃媳妇儿老子娘,以后过去了——”
岑越给保证,“虽是路远些,但安顿下来,以后每个月你们二人能轮流换着休息,每月多休几日。”
第二日收拾完东西,先带紧要的,又租了一辆马车,梅香小菊连着衣裳被褥一辆,岑越和齐少扉那辆是放的贵重的。
第三日一大早,东西装车,刘妈妈舍不得,眼含泪花,一直跟梅香叮嘱,又看三少爷,说三少爷要紧跟着郎君,齐少扉乖乖应是,还说:“刘妈妈别担心,我和越越安顿好了就来接大”
“好好,刘妈妈放心,三少爷现在可厉害了。”刘妈妈拿哄娃娃语气哄三少爷。
齐少扉可高兴跟越越说:“刘妈妈夸阿扉厉害。”
“那阿扉本来就厉害嘛。”岑越很自然说道。
齐少扉膨胀。
林姨娘程姨娘也出来送,程姨娘还抱着女儿,岑越赶紧让回去,别吹着风冷了,说大家保重,又一笑,“好一些,咱们几个月就能团聚了。”
可不是嘛。
启程出发!
他们出时,镇门才打开,岑越看到了牛师傅说的‘看门的老赵’,身子骨瘦瘦的,腿也一瘸一拐,但双眼很精神锐利,见到牛师傅一笑,说:“走了走了,以后难见了。”
牛师傅说:“回头还要回来的。”
老赵咧嘴一笑,道回来好,便背着手回去了。
马车载着重物就走的慢,一天除了晌午休息会,人不歇,马也要歇着,到了傍晚时终于到了桃花乡了。
牛二知道在哪,以前都是他送老爷的,指着余晖落下金灿灿一片的田地说:“郎君,就是那山。”
齐少扉先钻出个脑袋来,岑越一看把门帘掀开,大崽在窗户外的脑袋已经说话了,“越越,山好小哦。”
岑越也看见了,是很秀气的一座山,“近大远小,咱们远了,显得山小,一会到了就不是特别小了。”
“还得走一个时辰。”牛二说。
那得俩小时了。
确实是望山跑坏马。不过这山这距离已经不算远了。到了余晖落下,终于到了,天麻麻黑,还能看出景致来,山明水秀,都是农田,就是庄子有些破小。
护卫敲门,砰砰作响,里头不见人开,过了好一会,才姗姗来迟,也不见人,隔着门喊谁啊。
岑越听声有些耳熟,护卫报了名,门咯吱开了。
好嘛,老熟人,李婆子。
李婆子一家送到这儿来,多日未见,看着苍老许多,里头还有骂声:“开个门这么半天谁啊。”
“是宅子里三郎君来了。”
又是一道声,这次陌生,很是爽利喊:“儿子,快快,宅子里的三郎君来了,快去迎。”
没一会里头脚步走动声,是急促跑来的。
来人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约莫十八、九,后头是利落的农妇。牛二跟郎君介绍,“这是庄子里原先看门的母子,曹寡妇和她儿子曹罗。”
曹寡妇就要跪,岑越先一步道说没这个规矩起来吧。
“三郎君好,三少爷好。”曹寡妇眼明,一看就知三郎君拿捏事的,是点头哈腰的见礼。
岑越:“备热水,热饭,收拾屋子,之后再说旁的。”
“好好,得嘞。”曹寡妇应了声,喊儿子去搬行李,别愣着。
重要的行李自然是护卫和牛二动手,一些衣裳被褥曹罗搬着往里运,倒是开门的李婆子讪讪的不知道干点啥,咋三郎君三少爷来了?
来这儿干嘛?
是不是老爷把三房撵过来了?那这样该啊。李婆子想到这儿,心里是恨恨的,要不是三房,他们一家子也不会被赶到这儿,受那寡妇儿子刻薄。
曹寡妇自然不姓曹,之前都是喊曹家寡妇、曹家那口子,喊着喊着,就成了曹寡妇了。
牛二跟郎君说着:“……这妇人泼辣是泼辣了些,但手脚干净,干活也利索,庄子离镇上宅子远,就得厉害的看着。”
他怕郎君觉得李婆子一家被欺负,回头觉得曹寡妇母子刻薄。
别说庄子,就是齐家宅子以前底下人也斗心眼子,今个要是曹寡妇母子弱一些,那位置就颠倒过来,别想着李婆子一家是什么好东西了。
“我知道。”岑越没那么圣父心。
“她还有个大闺女,嫁到附近的赵村。”牛二跟郎君说情况,曹寡妇当年带俩孩子逃到这儿,“听说她男人一死,婆子小叔子都惦记她家那些田,曹寡妇干脆贱卖了田,裹着孩子到赵村投奔亲戚。”
“也是命不咋好,亲戚倒是没骗她,又是打点又是走关系,给她买了两亩田,只是没几年就遇到了旱天,那年实在是艰难,曹寡妇就卖了自己当奴。”
岑越听着牛师傅讲的,这曹寡妇很是利落干脆的性子,也胆子大。
“结果她卖身完,没几个月老天爷开眼,下了雨。”牛师傅每次说起来都觉得老天爷像是刁难曹寡妇,这人也太苦了些。
岑越:“……”
“老爷开恩,允了娘俩住下,曹罗那小子是个实心眼的,看着庄子很仔细,郎君你看,这庄子老爷不常来,都懒得花银子修葺,屋顶瓦片啥的,好生生的,都是曹罗时不时修一修。”牛二拎着灯笼说。
岑越看,这屋是传统四合院,青砖瓦片房,屋顶是很干净,没什么杂草,看着是定期修。这是骗不了人的。
“大家先各自找屋,挤一挤先歇着。”
“梅香小菊到正屋去。”
梅香本想说什么,可话还没到嘴边咽回去,听了吩咐干活去了。
正屋是三间,一间特别敞快大,应该是两间打成一间的,这是主卧,齐老爷以前来住的地方。梅香先给这儿换上他们带来的被褥,之后去了旁出。
“那间以前是书房,没床的,我给你们搬个床凑合一晚成不成?”曹寡妇看俩人忙活,上前搭话。
小菊怯生生的不敢答,梅香说:“成,那谢谢婶子了。”
“不谢不谢,谢啥啊。”曹寡妇喊着儿子去给俩姑娘搬床,“你把那书架子移一移,小心着,东西别弄坏了。”
“知道了娘。”
李婆子一家缩在一角看,曹寡妇本来笑呵呵的跟梅香搭话,一转头叉着腰,就差破口大骂了,“咋滴你还是客人不成?到处都是活,没点眼力见。”
“还不赶紧给郎君三少爷烧热水,粗手粗脚的。”曹寡妇才不乐意把烧饭这事交给李家婆媳。
她得在郎君三少爷跟前露露脸,争表现。
今日安顿后,洗漱吃饭天已经很晚了,岑越没别的话,让关门,睡吧,什么话明日再说。
到了新地方,被褥是他们带的,岑越和齐少扉还是睡不着,这儿比镇上要冷一些,岑越给大崽掖了掖被子,说:“冷不冷?凑近了睡。”
可把齐少扉高兴坏了,岑越话还没说完,一大只就粘了上来。
“越越暖和了?”
“暖和了。”大崽体温还是很高的。就是他现在窝在大崽怀里,这个姿势有点——算了,岑越想大崽可没什么乱七八糟想法。
“睡吧,明日醒来,咱们溜达一圈到处看看。”
齐少扉高兴,“要去山上吗?”
“可以去看看。”
“吃烤肉吗?越越。”
岑越:“……”这些日子确实是苦了阿扉,当即说:“杀只鸡,咱们吃烤鸡?”
反正都到这儿了,盖房子也不急一顿饭的功夫。
齐少扉可高兴了,在被窝钻了钻,抱着越越胳膊紧了,瓮声瓮气说:“那明天快快来呀。”
岑越默默给大崽把被子拉了下来。
“别捂着口鼻了。”
“知道了越越。”齐少扉低头,也学着越越样子,给越越把脖子下的被子掖好。
岑越:“……”有点痒了。
“睡吧睡吧。”
第二天一早鸡叫声,岑越和齐少扉都起来了,换上了短打,加了个外衣,这里早上有些冷。出了院子,曹寡妇母子已经醒来了,灶屋炊烟冒着,曹罗挑着扁担担着水,曹寡妇跟郎君三少爷见礼,说:“郎君三少爷,热水好了。”
“那麻烦你打水了。”岑越笑说。
曹寡妇忙摆手,“使不得郎君来客气了。”
“院子里没井吗?”岑越闲聊,也不客气了。
曹寡妇说:“没,不过河边离咱们不远,打水也方便,就是自从新来的来了,吃水用水多了,一家子都偷懒。”
岑越听着应该是说李婆子一家,他看曹寡妇给李家人上眼药,还觉得挺有趣,不由说:“这家的卖身契不在我这儿,我是要给送回去的。”
“那可太好了,不是我说,这地方不大,一些偷奸耍滑的留不得,有我们伺候就够了。”曹寡妇高兴啊。
李家人正巧听见了,面上一喜,有些不可置信,三房真这么好心,送他们一家子回镇上?这日子他们可过的够够的了。
“我和阿扉去附近溜达圈,回头梅香小菊醒了,告诉她俩别急。”岑越洗漱过和曹寡妇说。
曹寡妇连连点头,“让我儿子给带路吧?”
“也行。”
曹罗话不多,就在前头带路。岑越和齐少扉跟在后头出了小庄子,“这是哪个村?”
“齐村。”曹罗说。
岑越:……这人跟他娘反着来,话不多。
齐村当然不是齐老爷的齐,不过齐老爷买田买到这儿,也不是没缘由的,时下姓、族关系紧密,有些排外的,外人想在别的地方扎根,那总是要有些东西的。
要么有钱有权,要么沾亲带故。
岑越就说:“你母亲是不是姓赵?”
曹罗愣了下,而后点点头,“是。”想不明白郎君咋知道,还问起他娘来,这是好还是坏啊。
“齐家的田在哪里?离这儿近不近?”
曹罗回过神来,指着远处一片,“就在这儿,都是的。”
岑越:“……!”
三十亩田真的很多很多很多。
最关键是,齐少扉是举人,大盛田律,凡举人,名下多至百亩不必交粮税。意思是一百亩以内,这田种什么,全都是自己的,不用给上粮税的。
所以说穷秀才富举人。
岑越这会还不清楚,等到了田间地头,有佃农忙活,虽是满面沧桑,听曹罗说是齐家三少爷郎君来,一个个是满心实诚的道谢感激,说今年收成好,送了粮食过去,家里还富足一些卖了,多谢老爷郎君三少爷,真是活菩萨一般……
佃农艰辛,岑越学过历史,一年忙活到头,给地主上交给国家上交粮税,到自己腰包也许吃不饱——
到这儿,他才明白过来,齐家的田不用交粮税。
镇上齐家人能吃多少?齐家宽厚,齐老爷收佃农的也不多,收成好了收四成,有时候收成差了三成就够,剩下的佃农占着大头。
岑越想明白这事,才知道为啥曹寡妇母子,还有牛师傅刘妈妈,包括掌柜的,对齐家、齐老爷都很忠心,是有道理的。
老太爷在时立下的规矩,成的家风,耳濡目染,齐老爷别的或许不成,私事里糊涂,但大事上不错的。
第52章 桃花乡52
曹罗话不多,不过在田地庄稼上,说的是清楚简单。三十亩田地,一共有六户人种,田都是肥田,还有十亩水田——这个靠近河边。
十亩水田种的稻米是一年一种。
“老爷说这个吃起来香,一年两种的米吃起来不香,又怕米陈旧,所以是两户分着轮流种,保证给镇上送的都是新一些的米。”曹罗说。
以前齐家在吃粮食这方面,确实是不拘着,每月都给的充实。
岑越点点头,“以后就不给镇上送了,送庄子里。”他想了下,“回头把每户户主叫来,认认人,爹去世了后,这庄子、田地都是我和齐少扉接手了。”
“你跟大家伙说,抽成还是老规矩不变动,不用人心惶惶。”
曹罗说知道了,这次语气里带着感激。岑越听出来也不在意,说:“去山上溜达一会,这里雨水如何?山上树木砍得多吗?”
庄子离山脚其实还有些距离,不是紧挨着的,但还是得谨防山体滑坡。
曹罗觉得三郎君每次问话他都不知道问的啥意思,但老老实实说:“庄子这头的山没人来,这都是齐家的,后头半拉山,齐村人砍树枝捡柴火。”
“桃花乡一共几个村?”
曹罗又卡了下,说山咋又说村了,嘴上说:“九个。”
不算太大的乡。
岑越就是闲话,想起什么问一问,三人说着就到了山脚下。齐少扉这下是来了劲儿了,拉着越越手,岑越知道意思,不跟曹罗聊了,跟大崽说:“咱们找一处好郊游的地方。”
“好好,阿扉来找阿扉来找。”齐少扉忙道。
岑越:……你就差举手跳起来表现了。
“成交给你了,你负责找地方,我负责烧肉。”
齐少扉高兴了,得了令往上去。这山很秀气,不高,一条弯弯曲曲被人踩出来的道,如今十月初,可谓是秋高气爽,路边小野花,还有野果子。
曹罗在旁护着三少爷,还指着树说:“三少爷当心,别从底下过,要是栗子掉下来砸到头就不好了。”
“栗子?”岑越后面上来停下脚步。
齐少扉也好奇抬头看栗子树,好高好大,上头挂着刺球。岑越和阿扉站一起,“好高哦。”他语气也不自觉小孩子了。齐少扉点点头,也学了句好高哦。
“怎么摘呀?”
曹罗:“三少爷郎君要吃栗子?我去摘。”
两口子都没反应过来,曹罗已经两手扒着树干往上爬了。这树高越七八米,最尖尖细枝干肯定更高,不过树干粗,曹罗摘底下的还是安全的。
岑越看曹罗身手敏捷,也没贪高处,拉着阿扉避开一下,让曹罗直接把板栗扔下来。曹罗在树上看着丢,没一会底下树叶上铺着全是毛刺栗子。
“可以了,下来吧。”
岑越先喊了声,跟阿扉说小心扎手,就这都晚了。齐少扉好奇心重,拿了个看,扎到手里也没喊疼,换着方向捧着,“越越你小心,疼的。”
“……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不疼的。”岑越好笑看大崽,“我看看手指头破了没破?”
齐少扉乖乖把手指递过去。
岑越看了眼,扎了一个小刺,冒出一点血来,往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块干净帕子,给大崽把刺挑了,擦了擦,“你自己裹着,先别拿手拿了。”
“知道了越越。”
曹罗脱了外套,就拿手把地上的栗子捡起来放衣兜里,齐少扉看的一脸震惊,“你不疼吗?”
“我习惯了三少爷,这东西捡快点就不疼。”曹罗说。
岑越看大崽跃跃欲试,“你想试就试试,回头我给你上药。”
齐少扉是满脸纠结,最后是鼓着劲重新学着曹罗那样,双手捧着往衣兜里丢,只是他捧了一捧,还是扎,这下不仅手,胳膊也扎。
“越越,这办法不好你别学了。”齐少扉疼的皱着脸却很认真说。
岑越:“谢谢你帮我试过,我听话不试了。”
“不客气。”齐少扉顿时不觉得疼了,很是骄傲。
又往上走了走,有小溪边上,齐少扉一看小溪就说:“越越好地方,这里好地方,郊游的话肯定好。”
“是不错。”岑越点点头。
齐少扉很骄傲,“越越做饭,阿扉洗菜。”
“除了方便,还有风景好,你看看远处。”
齐少扉刚找地方光低头瞧了,这会一抬头,只有哇一声,高高兴兴说:“好漂亮啊越越。”岑越望着远处的田地庄稼,蓝天白云的,兴致也好。
曹罗也随着三少爷目光瞧,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好看了,这不是都一样吗,天,庄稼地,没啥啊。
“走吧回去准备东西,给梅香小菊说一声。”岑越饿了。
齐少扉好耶好耶的叫,先是跑了几步,又回头牵越越的手,跟越越说:“慢慢走,不要摔了。”
“你现在照顾人有一手啊大崽。”
“越越大崽是谁呀?”
岑越:……秃噜嘴了。
“说你是大崽宝贝。”
齐少扉听了开心,“阿扉是越越的宝贝。”
……你倒是会捡字认。不过岑越并没有否认,还捏了下大崽脸颊,说:“是大宝贝。成了走路看脚下,慢点别摔了。”
“知道啦~”大崽尾音都上扬。
曹罗在后头背着板栗,明明是半点都不扎,他都习惯了,咋就觉得浑身不得劲麻麻的呢?
回去大家伙都起来了,打水的收拾的擦的,不过院子就这么大,昨日夜里天色黑看不清,早上岑越起来时发现,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就是石板缝隙连杂草都没长一根,可见曹寡妇母子在时,很爱惜这里的。
“郎君三少爷回来了?!”小菊脸上露出高兴来。
岑越略一想就知道,人生地不熟,就是有其他人,但他和齐少扉不在,小菊一个小丫头总是不安心——
不知不觉间,岑越已经成了主心骨了。
他有了他的责任。
岑越先说:“出去溜达了圈,晌午一道去山上郊游玩。”又问:“曹罗院子里养鸡鸭没?要是没,去买鸡鸭。”
“不必买,郎君我养了。”曹寡妇从灶屋出来忙说。
梅香也出来了,说郎君早饭好了,“今个有些急,我都捡着能用的,喝粥吃饼,成吗?”
“成啊,我和阿扉洗洗手,端饭吧。”
梅香应了声,小菊忙去灶屋帮忙了。
这会日头彻底热了些,岑越猜有个八点多,他和阿扉在堂屋圆桌上吃了早饭,环境陌生,屋子陌生,可一看阿扉,俩人挨着坐,吃的饭菜还是熟悉的手艺,顿时有种‘小院’的安心感。
其实不是地方的问题,是找到家了。
岑越把煎的荷包蛋夹在饼里,饼没肉,梅香已经尽力做的好吃了,烙饼的时候用了油酥,还抹了椒盐葱花,香喷喷的,不过夹了荷包蛋更香!
“这个给我们大崽,你的饼给我。”岑越把夹好的给阿扉。
齐少扉乖乖给越越递饼,等着越越夹好了蛋一起吃。
“唔好香哦。”
“是香。”
两人都饿了,这会一口饼,一口粥的,这酱菜一看就是曹寡妇腌的,口味是甜辣口,齐少扉特别喜欢,用来下饭,岑越:“回头冬日给你腌辣白菜吃。”
“好。”
吃过饭,干活也不急,东西该收的收,这院子是庄子主人屋,后头还有一个倒坐屋,那是粮库,前头连着门的有两间长通的屋,以前是曹寡妇母子住的地儿。
因为要看门。
曹罗是粮食下来了就住粮库,看守粮食,等车来接粮食走。平日里粮库空着,就和他娘住前头,不过是两个屋一人一个。前不久李婆子一家来了,这下没法子。
曹寡妇起初是客气来着,给让了一间,结果李婆子一家仗着人多,想当庄子的主儿,被曹寡妇狠狠收拾了一顿,李婆子儿子又矮又瘦没什么力气,就是父子俩加起来也打不过曹罗的。
“这几日歇着不急,等安顿好了,牛师傅你把李家一家人捎回去,跟李家人说一声,这几日收拾收拾,送他们回去。”岑越吩咐。
曹寡妇可高兴了,就差敲锣打鼓,这一家子没一个干活利落的不说,还整日里往灶屋摸,不是偷蛋就是顺一口吃的,曹寡妇以前没锁灶屋习惯,后来就锁上了。
“郎君鸡鸭都杀了,您是怎么处置?”曹寡妇得了空闲问郎君。
岑越:“这么快?”他一想回来交代下去,就和阿扉吃个早饭功夫,鸡鸭都处理干净了,可见曹寡妇听了话就没耽搁,“肉我来弄,你快吃饭吧。”
曹寡妇一笑说吃过了,郎君别操心我,一口饼垫吧垫吧就是了,这肉怎么弄,不然您说我来做,别脏了您的手?
“那你帮我弄点签子,不用太细,怎么弄问梅香,她知道。”
“诶好嘞。”
曹寡妇就去找梅香姑娘了,这姑娘干活利索,她喜欢,还是个爱干净的人,难怪郎君器重。
岑越进了灶屋,鸡是一盆,鸭是一盆,都处理的干干净净的,都是整的,可能怕他有用别处,连着内脏能用的掏出来洗干净都放在一个碗里。
难怪牛师傅说这人干活利索,确实是好。
鸡头鸭头先剁了,岑越不爱吃这两个部位,鸭脖子鸡脖子还有内脏脚啊留着,可以卤一锅,晚上下饭吃。
翅膀吃蜂蜜口,没蜂蜜那就用糖水刷一刷,阿扉喜欢吃甜的。
鸡胸肉要柴一些,用面粉揉一揉,洗干净锤一锤。
等收拾差不多了,梅香签子也备好了,“都是曹罗娘帮忙的,郎君我用开水烫一烫。”
“行,那一盆全是要卤的。”
“那我去拿卤料来。”梅香将签子放后灶热水锅里,又出去找卤料了。
食材备的差不多了,岑越把要烤肉的料东西都装两个食盒里,一会方便拎着。一锅灶是卤杂,什么鸡鸭杂,岑越剃肉的骨架也丢进去了,都带着肉。
“我们去山上吃着玩,灶里是卤肉赵婶子帮忙看这些,在卤个一炷香功夫,你瞅着看吧,就熄火让它自己闷一闷。”岑越交代。
曹寡妇还愣了下,啥赵婶子?很快反应过来,郎君是跟她说话,她姓赵的,旁人都叫她曹寡妇,当面唤她这么叫可能觉得不好,就叫她曹罗的娘、曹罗娘。
反倒是自己姓啥叫啥,多少年没人提没人叫了——
卖身的时候,老爷倒是问了她名字。
赵春花。
赵春花怔愣愣的点了下头,说知道了,郎君尽管出门玩,把曹罗带上要是缺啥了,就让曹罗跑腿……
她想着梅香和小菊都是俩年轻姑娘,去山上到庄子一来一回,也挺远的,还是她儿子跑腿好。只是这么一说像是给她儿子表功——
“知道了,曹寡妇活和赵婶子一样好。”岑越应下了。
岑越和齐少扉就带着梅香小菊曹罗一道上山,曹罗拿着重物,一张席子里头裹着粗布被子——这个是之前去府县路上买的。
被子粗糙,回来刘妈妈洗过,不过后来放着不用,昨天说来桃花乡,岑越一揭开车厢帘子,就看到车里半铺着这个,肯定是刘妈妈做的。
之前俩人回去说,一路远途,车上没被褥颠簸难受,刘妈妈就记下来了,她也不知道桃花乡有多远,反正带上了不怕。
现如今去山上野餐,带上席子,天凉,岑越怕坐地上,再吃点烤肉,阿扉到时候闹肚子,干脆找出这个来。出来玩,走了一会,梅香和小菊都放松了,小菊看着田地觉得熟悉亲切,也忘了害怕。
一路走走歇歇到了阿扉选好的地方也不高,东西放下,铺席子被子的,岑越开始找石头搭炉子,齐少扉去找柴火了,曹罗跟着一道。
“要干的!阿扉。”岑越喊。
齐少扉在一头应,“知道啦越越~”
小朋友果然很喜欢出来玩,早上到现在声都是高兴的。岑越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找了干的叶子铺在底下,曹罗身上有火石,他用不来这个,得曹罗来。
等火点燃了,齐少扉可兴奋了,在一旁忙来忙去。
“越越阿扉试试?”
“好,给你两串。”
岑越分大崽两串,让大崽烤。齐少扉干活很专心,学着越越样子,一会翻动一下,一会撒料,席子铺的地方能晒到阳光,暖洋洋的,用食盒充当桌子,齐少扉是吃自己烤的肉,说什么都好吃。
“你们自己来啊,我带的多。”岑越跟梅香说:“还有饼也能烤一烤。”
“知道了郎君。”梅香拿了肉给小菊烤,还问曹罗要不要,不等回话,就说:“我给你烤上吧,我们郎君说一不二,要是推辞客气,才不好。”
“让咱们吃就吃吧。”
曹罗迟疑了下点点头说好,不过是想着多吃饼少吃些肉。梅香其实也是掂量着烤肉的,总要让三少爷和郎君吃的尽兴玩的好,不过就是略略烤一下饼,配着一串烤肉,那都香的要紧。
一串肉多,梅香还和小菊分着吃。
刷了糖水的鸡翅膀,齐少扉果然喜欢,咬了第一口就说好吃,往岑越嘴边送,岑越咬了口,觉得差点意思,就说:“等找到蜂蜜了,给你做正宗的蜂蜜鸡翅。”
“郎君要蜂蜜吗?赵村有采蜂人的。”曹罗说。
岑越意外惊喜,“连采蜂人都有,桃花乡还有什么?打铁的?卖豆腐的?木匠?酱醋?”
“赵村采蜂,还有豆油。齐村是木匠瓦工多,王村有打铁匠补锅的,李村是有个烤泥的,什么粗盘子粗碗的,周村、程村两村小,编席子手艺活好……”曹罗排着念。
岑越:“这很好啊,基本上不用去镇上了。”
“还是得去,要买盐的。”
时下盐都是官家捏在手里的,百姓不得贩私盐,这是重罪。
除了这个,如此说来,桃花乡百姓生活自给自足是够了。岑越吃着饭,想着齐村木匠瓦匠多,这不是正好请来盖屋吗。
“这边盖屋的话人手材料怎么算?”
曹罗给姐夫家搭把手盖过屋,“我们住的都是不像样的屋,村里谁家得空了,叫上亲戚过去搭把手,管上饭就成了,材料什么的要买,看盖什么样的,盖宅院我不知道。”
岑越想到他家里人多,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盖一盖,起码似模似样的,以后就不大改动了,这得请专业的人来做,画图纸,还有听曹罗说的,材料那就要去镇上了。
吃吃喝喝,最后还烤了栗子,都是曹罗从树上摘下来的。
齐少扉在树下看的羡慕眼巴巴的,岑越二话没说,撸了袖子作势要爬树,齐少扉一看当即高兴说:“阿扉也来阿扉也来。”
“让曹罗教我们。”岑越其实会爬树,不过那都是小学六年级以前的事了,小孩子身板小身手敏捷,抱着树干一噈溜就上去了。
梅香看出是郎君在哄三少爷玩的,不过还是在树下操心着。
曹罗给比划手把手教,齐少扉很认真的学,还真是像模像样爬了两下,反正脚是离地面了,本来护着的梅香一看:……这白操心了。
三少爷离着地面还不到小娃娃身高高呢。
岑越:“换我来了!”
“越越来。”齐少扉抱着大树慢慢下来,只是他爬的短,压根不用‘溜’下来,把两条大长腿放下来不仅站稳了,还要腿打弯——可见爬的高度不高。
齐少扉让开,夫夫俩是逮着一棵树爬了,岑越备受瞩目,主要是大崽看着呢,一下子较起劲来,先试着上了手扒拉两下,找到了感觉,一下子噈噈噈就是离地面两米高。
“哇!!!”齐少扉在底下哇的崇拜。
上头岑越很受用,还给大崽摘了栗子,就一个,多的他拿不下,也忘了扔下来,慢慢的滑了下来,有点刮不过看到大崽崇拜的目光——没事了。
岑越把栗子交给阿扉。
齐少扉如获至宝,也不怕扎手了,小心的捏着栗子的刺。
“越越怎么这么厉害啊。”
“小意思小意思,洒洒水啦~”岑越也翘起了尾巴来。
夫夫俩就跟小学生一样,难怪能玩到一起。回去时是熄了火,曹罗还检查了下,彻底熄灭后,带着铺盖卷,趁着傍晚的天色回到庄子里。
“这庄子还能往外扩吗?”岑越下山时俯瞰庄子,如今有些小了。
曹罗说:“周边全是齐家的。”
那就没问题了。
玩了一天,回去尽兴,头发身上落着尘土,岑越齐少扉洗漱,擦身的时候,岑越是支开了大崽,龇牙咧嘴的低头看大腿根——
都是太得意了,下来快了,磨的腿根了。
幸好幸好没破皮,裤子还是厚实的。岑越检查没出血,就是红了些,别说,他脸手啊皮肤不是很白,衣服底下皮很白——
就跟现代一样,他妈皮肤很白,岑越小时候贪玩,一到夏天晒得跟个猴子一样,可冬日里捂一捂开春就白了些,不过他喜欢玩,大了要去菜地忙活,因此就是堂姐说的黑皮辣——
算了!
瑜!
析!
这个就不要提了。
外头齐少扉小心拎着茶壶回来了,还没进门先说:“越越,要不要山楂片,赵婶子给阿扉了……”
一巴掌放着晒干的山楂,一手拎着茶壶。
岑越听声先把腿合上,穿了里裤说:“那放些吧,今天一天嘴没停,吃多了肉,喝点山楂解解腻挺好的。”
“好。”齐少扉已经进来了。
岑越也穿上了裤子,很好,一起来喝山楂水。
喝了水漱漱口就能睡觉了,夜里齐少扉贴着越越,挨得紧紧的说:“越越,这里好玩。”
“是不错我也喜欢上了,回头屋子修好了,在修个小花园。”
“阿扉想要草莓田。”
“好,给你划拉一块地,你种点草莓寒瓜西红柿什么的。”
“越越什么是西红柿啊。”
岑越:……又说漏嘴了。他对大崽越来越没戒备之心,不过听着怎么没声了?一扭头,就看大崽闭着眼迷迷糊糊困劲儿,估摸是快睡着了。
“西红柿就是吃的,可以炒菜可以生吃……”
果然没声了,睡觉!
昨日玩了一天山上野餐,算是休整了一天,第二天起了大早,众人都是精神奕奕,不见疲倦了。岑越就问牛师傅:“有没有盖宅院的师傅?”
“那郎君这个得去镇上问了。”牛师傅说。
岑越想着总要去镇上一趟,便说:“今个去吧,不耽搁了,回头曹罗你盯着些,找工人盖屋,还有你说的齐村木匠瓦匠,都问问,得了空闲,盖屋的壮丁一日给开二十文钱,管饭,手艺雕花的三十文。”
“知道了郎君。”曹罗立刻应下来了。
岑越给的工钱略高些,但他想尽早把宅子盖出来,不然等到冬日下了雪,那就糟了,拖拖拉拉的。
“钱给到位了,人手你选,不要偷奸耍滑的。”
“好。”曹罗重重点头应承上。
这日早上,岑越和牛师傅去镇上,出发前没带阿扉,还跟阿扉好好说了,齐少扉知道,很乖摆摆手让越越放心,他会在家等越越回来的。
“我天不黑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吃的。”岑越反倒是不放心了,又跟梅香交代好,这才走的。
等马车一走。
曹寡妇就说:“郎君真爱护三少爷,出个短门都不放心。”
齐少扉巴巴收回目光,听话音可高兴了,说:“阿扉是越越的大宝贝,越越说的!”
“……诶呦,三少爷和三郎君真好。”曹寡妇真心实意夸道。
岑越去的是柳叶镇,略远一些,赶空车快一些也要近四个小时。牛师傅说柳叶镇上卖材料的多,两人就去柳叶镇看看。
到了镇里已经快晌午了,先不急办事,找了食铺吃饭,跟着老板一打听,就知道哪是哪了。
“我们镇上王老爷家的宅子就是苏秀才公给画的。”
王家宅子他们进镇子上时见过了,不过光看大门,就是寻常大门,和齐家差不多。不过听了,岑越打算先去拜访拜访,买了点心买了肉,拎着两样就去了。
苏秀才家在巷子里,小门小院一户,里头还有孩童读书声。牛二上前敲门,没两下,一个老妇人开的门,听闻来意,见招呼他们进来。
“我家相公还在给学生们教书,劳烦在院子里等一等。”苏秀才娘子还给他们倒了茶,搬了凳子。
“院子小,见谅了。”
岑越道了声客气。听着里头念书声,他是吃饱了就昏昏欲睡,等了好长一会,终于是散了,他也精神了,过了那个午睡的困劲。
苏秀才约有个四五十的年岁,留着山羊胡,人略有些发福,圆圆的,不怎么高,不过看着挺随和的,见他们第一句话就是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反正不像刻板印象里的‘穷酸秀才’。
“我家娘子说了你们来找我画宅子?里头请。”苏秀才招呼他们进屋。
苏家堂屋门是拆卸方式,白日里孩子来念书,为了光线好就拆开了门,夜里又把木板装上去。这会孩子都放学了,岑越刚数过一共就五个孩子在这儿念书。
桌子都是七七八八各种不同木材拼的,但擦的干干净净,孩子们放学前收拾好,将小桌子移到靠墙位置,都收拾整齐才走的。
堂屋这会很畅快,就两把椅子一张小桌。
苏秀才说了稍等,没一会拿了两本书来,还让娘子取笔墨纸,在孩子们拼起来的大桌子上放着,苏秀才先打开一本书,递了过去。
“这是洪朝时的《起居录》,这本是我祖上留下来的《风水利阳宅》你先看看。”
岑越:……他先前‘刻板印象’了,这苏秀才真是有两把刷子!
“这是图,我跟你讲。”苏秀才想起来对方可能不识字,忙把起居录打开,“这是洪朝时,京都最多的宅院,讲究工整。”
岑越一看就是基础四合院,还有两进院的构造。
“我家是在桃源乡,地方大,我想盖个起码三居院子,一个用作招待客人会客商议事的,另外两座是居住的,还要有园林,地方敞快,不用假山石头这个费钱,最好是简单秀气一些就好。”
苏秀才听闻,往后翻了翻,自言自语说:“你这个说法,倒是适合本朝盛京宅子。”
洪朝时,京都在北方,如今大盛,京都设立在中原偏南一些,是出名的鱼米之乡,钟灵毓秀。
“要是苏秀才方便的话,劳驾去我家看看,您收费是?”岑越问的直白,因为这位苏秀才也是坦荡之人。
苏秀才说:“我画完图你过目好了,半两银子。”
“我给您一两。”
苏秀才转头就跟妻子说:“家里你看这些,我估计过两日回来,明日学生们来上课,让他们默书,苏明开管着,让他先布置布置作业。”
“知道了相公。”
然后苏秀才带着笔墨纸还有两本书,装在书篓里,道:“岑夫郎咱们走吧。”
“……走吧。”这位苏秀才真是雷厉风行之人啊。
苏秀才并不坐马车里,就坐在车架上,岑越见状也没说什么,他很努力适应‘夫郎’、‘哥儿’身份,虽然是男的,但到底不一样——
人家苏秀才要避嫌的。
一路回去没耽误,岑越给苏秀才家买点心时,给阿扉也买了一份,几个花样拼成一包,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也不好。岑越想。
路上闲聊,岑越知道苏秀才有两个儿子,都是不成器——这是人家自谦,大儿子已经成家,就在隔壁院子住,小儿子就是那个苏明开,今年十四岁……
“不成才呀不成才,如今了也没考上童生,不过也是他老子十九时才考上的,也怨不得他。”苏秀才喃喃道。
“其实晚一些也好,以前青牛镇有位神童,小小年纪出名厉害,有幸跟他一块考过秀才,他九岁,说来惭愧,我那年三十九,可惜了,才气有了,怕是命里福薄,如此我儿愚笨些也好。”
车里岑越:“苏秀才,您刚说的神童,正是我家——”他卡了个壳,思索一秒,接上了,“我家相公,青牛镇齐少扉。”
车架上苏秀才哐当一声,牛二忙喊:“苏秀才怎么了?咋摔下来了?”
“无事无事,怪我多嘴,说到本尊头上了。”苏秀才忙扶着车架起来,冲着车厢作揖赔不是,郑重道:“齐郎君,刚是我多嘴了,实在是对不住,并非有意说齐举人福、福薄的。”
他现下说,都觉得窘迫。
岑越掀开帘子,很是认真说:“阿扉只是病了。”
“苏秀才无心之语,既是赔礼道歉,我们夫夫不是小心之人。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岑越:护崽!保护保护,阿扉福气多多!
第53章 桃花乡53
傍晚前就到了。
庄子大门敞开,齐少扉本来在院子里,听到马车声就跑出来看,一看是他们家车,当即高兴喊:“越越回来了。”
岑越坐在车里都听到阿扉声了。
牛二拉着马绳慢了下来,三少爷出来别冲撞了。苏秀才见状就下了车,问牛师傅,“这位是?”
“齐家三少爷。”牛二答。
苏秀才心中惊诧,又有些恍惚。他第一次见齐举人时,还是被众人裹挟着,就他年纪最长,那年三十九,已经考了二十多年了,屡屡不中,不过大家伙都差不多,二十三十,唯独一位九岁的显得特别令人瞩目。
“这是青牛镇的神童,今年才九岁,听说童生一次就过,还是案首。”
“如此厉害?”
“童生好考,没准秀才就折了。”
苏秀才直到今日还记着当时身边诸位的讨论声,面上晒然一笑,只是心底略略发酸,童生,他也考了多次,也不是那么好考啊。
后来齐少扉九岁中秀才,又是案首榜一,整个丰禾府县都在说青牛镇的神童。那年苏秀才也中了,终于考上秀才,不过名次是最末。
苏秀才看着人群中的九岁孩童,其实心底是羡慕的,这孩子穿的好,模样好,举止有礼,沉稳的不似孩童,以后入朝走上仕途,云泥之分啊。
后来苏秀才听说,青牛镇的神童考了乡试,又是案首,十三岁成了举人,就是丰禾府县县令也跟齐老爷道过喜,正如他所想,有些人天生就是天上的,高不可攀,不可追啊。
……
一晃多年,苏秀才再见齐举人,跟他初见时自然不同,如今的齐举人身材高大宽厚,样貌丰神俊秀,身着农家衣裳,却丝毫不掩气度,就是神态上,咋还比初见时要小?
“越越!”
齐少扉越过挡路的到了马车边,岑越下车,先把点心包递给阿扉,齐少扉一手接过,另一手要扶越越,岑越就扶了下跳下来,也没让牛师傅搬凳子了。
“这位是苏秀才,苏秀才这是我相公。”岑越说过一遍,再说就不卡壳了。
齐少扉才去看陌生人,礼貌笑了下,有些骄傲说:“我是越越的相公哦~”
岑越:……微笑。
“好,齐举人好。”苏秀才都愣了下才回话,作揖行礼说:“鄙人苏江河,柳叶镇人士。”
齐少扉很认真说:“你好,我家现在是桃花乡。”
“进去说话吧,别站门口聊了。”岑越开了口,一边邀请苏秀才进,跟梅香说:“给苏秀才收拾一间客房。”
两位护卫和牛师傅都住在后头粮库里,院子侧屋有客房的。
之后洗漱吃饭,一边闲聊,齐少扉要吃点心,岑越就各样拿了一块,让厨房切开,方便阿扉每种口味都吃到,别人还能尝一尝。
不然每样都吃,牙咬坏掉的。
梅香去切,曹寡妇在旁看梅香姑娘用的自带的刀。
“以前在小院时,切肉菜一把刀,切果子甜点是这把刀还有案板都是一套,郎君说不然吃寒瓜,一股蒜味。”梅香解释。
曹寡妇稀罕,“那我记下了,以后也这么切。”
切了小份,梅香摆了摆,就给送过去了。客厅里,茶水都有,配上了一盘点心,岑越让苏秀才别客气,先给阿扉拿了一块,之后继续说话。
“……整个宅院,我们需要粮库、最好底下人也有院子住处,还想打一口井这个最好在灶屋附近,方便吃水洗衣,主人区有三处,之前我说的待客、客房这类,还有我和阿扉住处,还有两位姨娘和五妹的住处。”
“木材石材砖瓦这些,最好是耐用就好,不用特别名贵材料。”
岑越和苏秀才聊过,其家里祖上是做房屋建筑的,最早可能就是村里盖屋泥瓦匠这类,但苏家祖上聪明,胆子也大,慢慢的开始琢磨盖宅子,还通一些风水学,可能苏秀才在科举这条道上比较困难,但说起怎么盖宅子那是头头是道。
可见兴趣还在这一行。
苏秀才听着,拿纸笔记下来,略略画了草图,说明日天亮了再走一圈,到时候再细说。岑越说好,天色不早请人休息。苏秀才客气了两声,收拾笔墨,临走前拿了几块点心。
“……尽顾着说话也没尝尝。”
“多用,不用客气。”
岑越觉得苏秀才为人还挺有趣的,几分实在坦荡几分风趣,送人出了客厅,回头拉着阿扉去漱口,把剩下的两块全自己吃了。
刚大崽在他们说话时,吃了好几块了,不能再多了。
“越越,苏秀才拿了我觉得最好吃的红豆的,我给你留的。”齐少扉漱口时说。
岑越知道,阿扉不是怪苏秀才拿走了,就是字面意思,小孩子说话直,没那么多小心思,“包里还有,明日我尝尝那块红豆的,不过我觉得核桃的也好吃。”
“阿扉也喜欢核桃的!”齐少扉觉得他和越越喜欢一样的。
岑越漱口,含着水,吐出去,说:“昨天拿回来好多板栗记得吗?明日给你做栗子糕,我琢磨琢磨,来个三分糖版。”红豆的肯定很甜。
“好~”齐少扉洗漱完擦了香脂,香喷喷的,在原地等越越也擦好,两人一道去床上,他先上床给越越暖被窝。
现下天冷了些。
两人钻一个被窝,没一会就暖烘烘的。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人都醒了,岑越已经适应了桃花乡,早起先洗漱,吃早饭时,梅香来说苏秀才一大早天不亮就出去了。
“说是去转转,曹罗跟着呢。”
岑越:“那给苏秀才把早饭留着吧,咱们吃。”后头跟阿扉说。
苏秀才回来的挺晚的,岑越和阿扉在院子里剥栗子壳,剥了一碗。苏秀才和曹罗回来,两人身上衣裳都是脏的,头发丝还落着叶子,脚下都是泥,梅香一看先给打热水。
“我去山顶看了看地势,这阳宅要想盖的好,利主人,要讲风水的……”苏秀才坐下,也是累的喘着气,还说:“要看日头,早起的日头,余晖落下时的样子,都是有讲究的。”
岑越给苏秀才倒了热茶,“辛苦苏秀才了。”
“拿人钱财。”苏秀才接过茶还客气玩笑说:“您是我的雇主,自然该干的。”
岑越和气一笑。苏秀才喝了茶水,解了渴,又饿的慌,好在上早饭很快,都是留着的,还是热乎的。苏秀才吃了两个饼一碗稠粥,一个鸡蛋,这才堪堪罢了手。
“我去画画图纸,先不聊了。”
“苏秀才自便。”
到了晌午时,该吃饭了,苏秀才不用人叫就出来了,说闻到了饭香味,这里的饭真是好吃。
午饭就是焖米饭,岑越做了板栗炖鸡,炒了两个素菜,还烤了一炉板栗饼,板栗饼里放了红糖,还有核桃碎,齐少扉超级喜欢吃,才一出锅就吃了俩,还要拿。
岑越怕不吃饭,忙说不吃了先吃饭。
齐少扉才停了手,只是舍不得,意犹未尽,眼巴巴的。岑越:……“饭后还可以再吃一只,吃完要漱口刷牙。”
“知道了!越越对阿扉好好~”
“谁叫你是我大崽。”
“我是越越大宝贝!”
岑越:……行吧行吧。
板栗饼大家伙都爱吃,曹寡妇那儿找了个模具,说是以前她做月饼用的,岑越一看正合适,拿来做饼,饼大小就和月饼差不多,里头馅料是板栗、红糖、核桃碎,跟烙饼似得烤,出来香喷喷的,也不是特别甜。
吃过饭,齐少扉最后吃的那只饼是慢慢吃的,最后仔细刷了牙。后来去午睡,临睡前,岑越看苏秀才又背着书篓出门了,不过有曹罗跟着,应该无碍。
余晖落下没多久,苏秀才曹罗回来了,苏秀才是怀里抱着书,衣服兜着笔墨,书篓在曹罗身上,一筐子全是板栗。
苏秀才笑呵呵说:“回来路过,看板栗长得好,再不摘就坏掉了可”
岑越:……你怕不是想吃板栗饼吧。
曹寡妇来接东西,沉甸甸的一筐,曹罗没松手,直接倒在灶屋门口,这东西外头刺壳还得收拾,曹寡妇说:“好多呀,我来拾掇,苏秀才要是爱吃了,郎君怎么做的我都学着,我来做。”
“那就麻烦曹大姐了。”苏秀才喊。
以前曹寡妇就含糊应过去,不知道怎么了,先说:“我姓赵,曹是我夫姓。”
“那谢谢赵大姐了。”
“不客气不客气。”
岑越也就不说话了,图个轻松,到时候做的时候他调个馅就成了——扭头一看,果然他家大崽闪亮亮的目光看着地上板栗。
“阿扉可以帮忙敲壳,阿扉会。”齐少扉说。
岑越说:“今日太晚了,明日收拾吧。”
“好吧,明日阿扉敲壳。”
短短几日,曹寡妇是看明白,郎君对三少爷很好很上心,什么都让三少爷干,三少爷也爱干,但你又不能真让三少爷全干了,那不得累坏人了,就是哄着三少爷玩的。
本来曹寡妇是自己一个人就能收拾完地上栗子,现下决定放明早收拾,到时候给三少爷留上十来颗,让三少爷玩着收拾,又不累人又哄了三少爷。
夜晚,齐少扉睡觉都想着明日。
第二天醒来,齐少扉就要敲栗子壳,曹寡妇拿了一小篮子过来,说:“正巧还剩下些,那劳烦三少爷帮忙了。”
“不麻烦不麻烦。”齐少扉接过,高高兴兴去敲栗子壳。
岑越一看小篮子里还放着工具,还有一个干净的碗,毛栗子的刺都剪过了,就知道赵婶这是特意留给阿扉的,赵婶人真的聪明又通透。
梅香搬来小凳子,让三少爷坐着干活。
岑越就在一旁跟着一块,看阿扉仔细敲,没一会在旁边捣乱,故意的,可阿扉半点不生气,还笑哈哈问:“越越好玩吗?”
显得岑越很幼稚,岑越不捣乱了,说:“你忙吧,我长大了,不逗你玩了。”
“越越是大孩子啦。”齐少扉学着刘妈妈口气夸越越乖。
两人颠倒过来,岑越就笑点点头,他不知道阿扉病情会不会好,反正现如今阿扉就很好了,有责任心,会包容人,很大方,有礼貌。
晌午又吃板栗饼,齐少扉蹲在灶屋外,闻着香味。没多久,苏秀才也出来了,伸了个懒腰,装模作样的过来,问:“是不是该午饭了?”
“板栗饼的香味,快好了。”齐少扉说。
苏秀才只好说:“我也闻到了,昨个儿就是这股浓郁香味,肯定快出锅了,就想着这一口了。”
“是呀是呀,越越做什么都好吃。”齐少扉说。
两人就站在灶屋门口前,话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却聊到了一起。等出锅第一炉,是竹编的小簸箩,拾了一盘子,曹寡妇劳驾梅香端出去,梅香接了送出去。
“晌午就吃口面得了。”岑越跟梅香说。
“知道了郎君。”
齐少扉拿了饼,先送越越嘴边,“可好吃了越越。”岑越就咬了一口,新鲜出炉的最好吃,里头板栗糯糯的还有核桃的脆响,红糖味淡淡的,确实是好吃。
晌午清汤面配着小菜都香。
“郎君,你们请的匠人到了吗?”苏秀才问。
岑越叫曹罗,曹罗说人都点齐了,就等郎君吩咐盖。苏秀才一听,忙把图纸展开,嘴上先说:“我得跟匠人头子说明,以免到时候跟着上面画的南辕北辙了。”
“苏秀才细说,我和曹罗看看听着。”这屋子岑越是要盯的,不过‘工地干活包工头一把手’那肯定是曹罗来。
这几日,这对母子干活,他都看在眼底。
赵婶是个能人,心思透亮,儿子也不是愚笨的。
“那我就说了。”苏秀才开始讲。
岑越给阿扉让了位置,让阿扉也能看到图纸。这图纸画的有详有略,先是一张整体齐宅图,圈着的围墙有三道门,正门后门,侧边还开了个小角门。先说正门,苏秀才拿着毛笔杆头开始讲。
跟对称工整的四合院不同,这宅子正门还没进去,先是一个观景台,L型,二层,连廊,这个很短,小楷字标注:一丈长。
那就是三米多长的样子,通道正大门,大门也不敢开的大,齐家没什么门第的,两扇门,画样是马头墙——这是苏秀才说的。
“桃花乡花多,景柔和,大门先选气势如虹的,起威吓。”苏秀才道。
不管是吓宵小还是吓一些不干净的。
齐家盖的宅院不是在镇上,人言鼎沸,这边宅子是后面靠山,前头田地,零散坐落了六户人而齐村整个村是在山后头那边,看上去比较热闹有人烟气,他们这儿是有些荒的。
从大门进去,两行树,标注桃树数棵。
桃树辟邪嘛。
这是一进门,一进门左右都有耳房通房,这是看家护院、看门小厮平日住的地儿,另一边苏秀才是说备了轿厅——苏秀才说是给五小姐备的。
要是女眷出行,轿子坐撵可暂时停放。
两道门之间是两丈多长,七米多左右,第二道门就是正式的齐家大门了,先是五福照壁,而后入眼的是园林花园,岑越说不要假山小桥流水——做这个花钱,他们没多少钱,所以苏秀才给画的是树木、菜田、果园子,还有空地——
岑越看着那片空地,很适合扎秋千。
这观赏园子挺大的,还有一个八角亭,风雨连廊连着,一路通到正院,先是会客区、书房、库房,而后是正屋院子……
苏秀才一口气讲完,又拿出一页,这下更是详细,局部分讲,比如正院如何盖,多长多高,门窗回廊雕刻什么画样,很是详细。
整个院墙包着,背着院墙的倒座房连着几丈的小院那就是下人住处的,所以开了个小角门,那是方便下人出入。后门是齐家车马通行、或是别的活都从后门入。
两位姨娘院子也很敞快,是大院子套小院子类型,有个小院那是给五小姐备上的,要是五小姐长大了,以后有自己住处,又同两位姨娘院子挨着,很是方便。
……
等苏秀才说完那是口干舌燥,连着灌了几口茶,问郎君三少爷还有要添上的吗?
“……这宅子空处多,留有位置,以后要是三少爷郎君添丁,住不开了,还可以盖。”
岑越:……
“我是想这银钱——”
苏秀才给镇上王老爷画过宅子,比这个小一半,因为镇上原先地方就不大,也没果子园,说:“听说王家盖宅子前前后后下来花了七百两。”
“!!!”他太穷了。
苏秀才忙道:“王老爷做了观赏院子,那石头都是从太湖运来的太湖石,光这个就花了快一百两,还有那家具也是选好的……”
岑越气慢慢回来了,苏秀才说话不要大喘气。
“我跟您画的宅子,比那个大,是您地方大,够敞快的,其实都是寻常宅子院子,您选料青砖瓦片,院子里铺着石子青砖石板,其他的木料,零零总总加起来,应该三四百两就成了。”
在预算内,还行。
这屋子可能要住一辈子,那当然是花大价先把屋子盖了,剩下的留个一二百两银子周转,现下吃粮食不用花钱买,底下人的月钱这都是小钱,没什么的。
盖!
岑越还是很满意现在的家,真的挺舒适漂亮的。
“宅子头要移一方位,比如今偏西一些。”苏秀才给曹罗指位置。
“还有现如今的庄子也能用上,不是说拆了,郎君三少爷看这处,到时候这个宅子修葺一二,是两位姨娘套院子的位置,这个墙拆一拆……”
“不算家具什,估摸三百多吧。”苏秀才道。
快快赶工。
岑越很是满意布局,连他想要的洗澡间都放在合适位置,还是和厕所分开的,厕所也近,他们院子出去就是风雨连廊,一直到八角亭那儿。
两位姨娘院子出门也是风雨连廊,大家共赏一个园林景区。
好好好。
岑越很是满意,给了苏秀才结银子,说明日送苏秀才回苏秀才很是可以收了银子,还说:“这边盖起来要是还有不明白的,我之后再过来看看。”
“那多麻烦您啊。”岑越不好意思。
苏秀才一笑,坦坦荡荡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说:“实不相瞒,我是觉得您这儿饭好吃,尤其那板栗饼……”
齐少扉点点头,补上:“好吃!”
两人在板栗饼上可算是知己了。
这日谈完,夜里入睡时,岑越满脑子都是新家模样,有些兴奋睡不着,齐少扉每日定点睡觉,这个时候迷糊快睡了,可感受到身边越越没说,还翻身,也不觉得自己被吵到,反倒凑过去抱着越越,有些精神问:“越越怎么不睡也?”
“是不是吵到你了?”岑越翻身回来。
齐少扉迷糊着眼说没有。岑越捏了下大崽脸蛋,说:“撒谎鼻子要长长。”
“越越不吵阿扉,阿扉能睡着,越越没睡阿扉想和越越一起睡。”齐少扉睁着眼睛说。
岑越听明白意思,大崽是说,他翻身不算吵,就算翻来翻去,大崽在他身边都能睡着,就是想问他怎么今天不睡啊。
是他家大崽了。岑越心里感动,一手搂着大崽腰拍了拍,说:“睡吧睡吧,我就是有些兴奋高兴,这么大的宅院,我以前可不敢想的,都是咱们的地盘,真好。”
“是好。”齐少扉靠着越越说。
“我看空地很多,到时候种些寒瓜、草莓,再分一块地种黄瓜、西红柿,我还要给二苗优育草莓种子,睡吧睡吧。”兴奋完困劲儿也来了。
苏秀才给划分的景观区,到时候两位姨娘那边就种点花花草草,他们这边主打一个夏日水果园还有菜地,到时候用篱笆圈起来弄得漂亮点,井口离这儿也不远。
第二日起来,曹罗牛师傅去镇上,送苏秀才回,同时是买料,苏秀才都给列起来了,砖瓦木材等,要多少。而这个时候,工人们可以挖地基了,该做的做。
整个庄子外头敲敲打打,就在外头先搭了个棚子砌着灶台做炉子,要给工人们管饭的,前一天晚上岑越说找两个做饭娘子来。
“郎君,我女儿婆家的大嫂来成不成?”曹寡妇是不好意思问的,“她住赵村,离这儿不远,做饭手艺没问题的,又干净。”
请谁不是请,不过岑越把话说到前头,很认真说:“要好好干的。”又一愣,“你女儿婆家的嫂子?那你女儿呢?”
曹寡妇说:“不要她来,她脸皮薄,随着我死去的男人,是抹不开面,性子又软,不如她大嫂泼辣,在这儿做饭,手艺好一方面,那还得厉害圆滑,郎君可能没跟村里人打过交道,这吃饭打饭里头也有门道的,要是面子软怕得罪人,反倒是得罪一片。”
岑越听完,直接说:“做饭统共两人,赵婶子都安排了吧。”
“诶好,郎君尽管放心了,要是出什么岔子,我第一个骂。”曹寡妇得了令很是高兴,她是真把活放心上的,找合适的,而非是关系亲近的。
郎君人好,找做饭的都一天给二十文钱还管饭,这样的好差事,那是人人稀罕的。
曹寡妇不敢耽搁,是天麻黑,让儿子跟她一道去,先去的是赵村女儿婆家,想着剩下的那个找齐村村长家的二儿媳妇,这二儿媳妇她打过交道,性子厉害却知道好歹轻重,背后又是村长家的,有这位在,谁敢打饭时说两句不要脸的话?
赵村,赵桥
曹寡妇大女儿嫁的是赵桥二儿子,前头还有个大哥,后头还有一个闺女一个哥儿,俩孩子都小,还没出嫁。
“亲家怎么这会来了?快进来坐,吃过了没?”赵桥媳妇儿招呼人进屋,这都快黑了,是有什么事吗?
曹寡妇坐下,嘴上说:“不敢耽搁,有个事要跟你这个当婆婆的说,看你想法。”
“什么事啊。”赵桥媳妇儿还纳罕。
曹寡妇很是利落,一口气说完,“我们主子家要盖宅院,请做饭的娘子,一天二十文,一天三顿,早上就简简单单的馍、粥,晌午是杂粮饭馍、烩菜,下午差不离,虽是简单几样子,但不能瞎搞,味道也要好,还要干净,主子把这事交给了我,我头一个想的就是娟儿她大嫂。”
她闺女叫曹娟。
“啥就二十文?两个人吗?”赵桥媳妇儿都傻眼了,给这么多?
曹寡妇正色脸,“一人二十文。咱们是亲家,我闺女软面似得脾气,我都不敢给郎君说这个,钱拿的多,那活得干的好。”
曹娟正好出来见娘,端着热水,听娘说她性子软和,担不起来,也没顶嘴,她确实是……软了些。
“娘,弟弟,婆母。”曹娟唤人。
赵桥媳妇儿这才缓过神来,压着喜气都不敢大声,怕旁人听见了,到时候这活不落在大儿媳身上,忙说:“成的成的,她大嫂你知道也见过,干活很利落的。”
“我也是给郎君这么回话,那就定了,做饭灶台都砌好了,明早也不用带什么家伙什,那边都有,人直接过去,你要是不放心也一道去看看。”
“我有啥不放心的,好亲家,这好事想着我们。”
曹寡妇不多留,还要跑齐村村长家,赵桥一家子都来相送,门一关,见人走远了,曹娟婆婆看曹娟眼神都软和了些,喜笑颜开的,说:“你母亲想着咱们家的,这一天二十文,一个月就是六百文,要是干俩月不得一两银子了?”
“老大媳妇儿去干活那是辛苦,还是老规矩,小家赚的银钱拿一半,剩下的充公。”
这下子,赵大嫂都高兴坏了,她还害怕,工钱多了,婆母不愿意给分一半,想着分个五文六文也好,没成想真给一半。
这一夜,赵大嫂都想好了,要是得了钱,那得给二弟妹扯块花布谢谢人家的。
不然这桃花乡做饭好手艺好的媳妇儿婶子多得是,为啥光挑她了?自然是看在二弟妹的面上,她是她大嫂,一个锅灶吃饭,得了好处,以后过日子磕碰了,自然是包容些二弟妹的。
这个赵大嫂知道,但人家曹娟娘给找的工,拿的钱那是实实在在在她手里的。不在意这些。
曹寡妇连夜跑了两家,两家都应承上了——这事只要不傻就没人不会答应。
第二日一早,两家都送儿媳妇来做饭,顺便瞧瞧在哪里,主要是好奇。过来一看,果然应了曹寡妇说的话,光灶台起了三个,砌着切菜的台子,旁边都是大木盆。
有俩柜子,里头是杂粮米杂粮面,还有一筐菜,咋还有肉?
“这是鸡肉?”
“还给干活的吃鸡?!”
这个是稀罕事了,粮食米面管饱那是寻常的,吃肉只有屋子盖好了才请席面的。咋就平日里还吃鸡,还是一整只,全都吃啊?
曹寡妇如今管这一摊子事,她儿子管工人,她就管送食材、采买这些事,还要在院子里做饭,忙着呢。
“我们主人家心善,这也不是稀罕事。”曹寡妇说道。
齐家不刻薄佃农,自然也不会刻薄工人了——只是曹寡妇自己也没想到,不刻薄是一回事,优待又是另一回事了。
郎君心肠好啊。
岑越觉得该的,盖屋那是力气活,得吃饱沾着油水才行,这些工钱、伙食费,省也不该是从这方面省,他家院子不用昂贵的材料、不买什么稀罕摆件,是省这方面的。
至于李婆子一家——
早两日来请辞,说不敢劳烦牛师傅送他们,他们自己走回去就成了,全家都怯着,害怕三郎君不应允。
岑越还嫌这一家子占地方吃他的粮,立即是放了人,没扣着。
如今庄子敞快,各司其职,梅香小菊也搬到前头倒坐屋,原李婆子一家住的地方,曹寡妇给打扫了一通,梅香说:“如何使得,我们自己来就成了。”
“没啥事,顺手的活,那家人埋汰,得好好熏熏。”曹寡妇说。
梅香应了人家好心,跟着一道忙前忙后收拾铺盖卷,只说:“谢谢赵婶了。”
曹寡妇笑眯眯的说不谢不谢,她巴不得换人,原先那家臭烘烘,她住隔壁都膈应,现如今可好了呀。
没几日。
青牛镇小院里。
刘妈妈早起出去买菜,蕊红跟着一道,回来的时候,大门那儿吵吵嚷嚷的,两人过去瞧了眼,竟是李婆子一家敲门呢。
“这家人咋回来了?”刘妈妈说完,又道:“肯定是郎君赶回来的,该。”
蕊红则说:“吵吵嚷嚷的没点规矩,按理他们该走后门的。”
“想表忠心吧,你看着一会得哭嚎,说怎么可怜。”刘妈妈还未说完,大门咯吱开了,李婆子一家立即跪地开始哭嚎,说想念大奶奶了,可算回来了,老奴一把骨头就盼着见大奶奶最后一面。
蕊红看的想笑,嘴上刻薄道:“这李婆子唱的好听,可真要应了最后面那话。”不是李婆子死就是杜氏死。
因为李婆子以前在杜氏跟前得势,知道杜氏不爱蕊红,便时常磋磨蕊红的,如今看李婆子一家落魄,蕊红是解解嘴上气。
看了会,李婆子嘴上开始哭嚎说三郎君刻薄他们一家云云。
气得刘妈妈听不下去了,蕊红忙扶着人,给刘妈妈宽心说:“三少爷三郎君如何的好人,如今镇上都知道,李婆子几句话,大家不会当真信了的。”
“也是三少爷和郎君去乡下了,镇上人看在眼底,知道他们吃亏,我就是气这烂心烂肺胡乱嚼舌根,颠倒黑白……”刘妈妈气得扶着胸口。
“刘妈妈别听了,咱们回去吧,郎君三少爷日子过得好就成,到时候来接咱们,刘妈妈就能见到三少爷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年前成吗?”刘妈妈想三少爷郎君了。
这蕊红不知道,不敢应承,不过她想着,就算宅子没修葺好,过年三少爷郎君肯定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20:越越吃饼,香香甜甜的板栗饼,很好吃哦~
岑越:只能再吃一个了,可怜巴巴卖萌撒娇也不行了。
第54章 桃花乡54
李婆子一家到了镇上,见了大奶奶如何如何哭诉,说那乡里庄子就不是人能留的,如何苦,一天到晚都是活计,吃水都要跑到山上去挑,一早上光打水就要被骂,她儿子打了水,那寡妇糟践人,只见打不见水缸满的……
却不说,曹寡妇爱干净,每日收拾屋子擦擦洗洗,自然是费水了。李婆子一家刚过去,让她儿子男人去挑水,是一趟下来磨磨唧唧,最后还是曹罗打的。
曹寡妇气得不成,又给安排旁的活,可这一家子都是废物,故意跟她对着干似得,就没一件活干到她的心上去。
如今在李婆子口中,那就是庄子上多苦多受罪,曹寡妇是个母夜叉,她儿子是跟悍匪一样,他们一家子是那羊,掉进了狼窝里。
杜氏一听,心里那点嫌分家钱少的不满也没了,要真是她们母子落在庄子上,奴大欺主,少修又年少,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苦了。
“岑越过去如何?那寡妇和她儿子听使唤吗?”杜氏问李婆子。
李婆子伺候大奶奶多年,大奶奶这个问法,想也知道回什么,自然不可能实话说,奇了怪了那曹寡妇还真听三郎君安排,低着头眼神一转,张口就说:“俩母子当地头蛇当久了,没人能钳制住,三少爷又是那个病,是第二天就去山上了……”
“吃包点心吃个肉,三郎君还跑到镇上买。”
李婆子一通真真假假话,杜氏又不可能跑到乡下去打听真假,反正这会听得杜氏笑开了怀,嘴上说:“这家里以后没什么三郎君三少爷了,就一个少爷。”
“是是是,老奴知道了。”李婆子忙应承,又说了许多大奶奶好话,“也是大奶奶心地善,少爷聪明,这镇上齐家正宅子,就该大奶奶和少爷住。”
杜氏一高兴,还给李婆子赏了钱,一派夫人调调,说:“你们一家子也是可怜了,快下去歇歇。”
“谢大奶奶赏。”李婆子一家跪地又磕头,感激涕零。
杜氏就爱这般,很是受用。
小院里。
蕊红把菜递给青丝,旁边绿团看刘妈妈脸色不好,忙跟着搭把手扶人,问蕊红姐:“这是怎么了?”买个菜还受了气?
“乡里李婆子一家回来了,刚撞见,在门口大声嚷嚷,是想表忠心,说了些有的没的。”蕊红一边说,一边扶刘妈妈坐下。
青丝去倒了热茶。
刘妈妈喝了口,才说:“没啥大事,真是老了,你们去做饭把,我就是想三少爷和郎君了,有梅香在,我倒是放些心,不过盖宅子也是麻烦事,不知道如何了。”
“郎君能干,应该是成的吧?”绿团说着不确定。
她们三人都不是原小院的,对郎君脾性不了解摸不清,安慰起人来也是紧巴巴两句话,倒是闻声出来的林姨娘听见后头话,很是肯定说:“刘妈妈别担忧,郎君沉稳,性子好待人真,能收服人,指定没事。”
“是了,是了。”刘妈妈点点头想着郎君嫁到齐家,在小院过日子还没一年呢,凡是跟郎君打过交道的,哪个不是心服口服。
底下人服气了,干活都真心实意的。
桃花乡齐家庄子。
也是老天爷赏脸,这半个月下来,天天晴天,这图纸曹罗是摸清背熟,整个盖屋的壮丁有三十人,先是起地基,挖起来快,镇上送货的一批批来。
雕刻木料的木匠手艺人也同时进行。
整个地基是乱,盖屋子哪里有不乱的,这边木材那边青砖,夜里护卫和曹罗还盯着,就怕有人偷。白日里干活,那都是出了力气,没人偷懒——
一是曹罗挑的人好,都是打过交道,出名的实在人。
二则是齐家给的工钱多,管的饭也实在,每顿都有荤腥吃,今个杀鸡,明个炖鸭,后日里要是镇上送材料回来,那还有猪肉吃呢。
齐家三少爷郎君给的这么实在,谁也不好偷奸耍滑,都稀罕着这份工呢。
因为宅子地基挖的很快,隔几日一个变化,到了月底时,苏秀才也跑来了,有时候住两日,回去时也不劳烦送,他说自己走一走,挺好的。
有时候材料车回,那就顺路捎了苏秀才回去。
岑越还挺喜欢这位苏秀才的,如今五十了,心态好人幽默,主要是跟他家阿扉能玩到一起,两人从板栗饼开始就能说几句,聊起来,都是说出的。
月底时,青砖都齐了,开始盖屋砌墙。院子里那口井,也找了打井人来打井,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秋日时,山上树叶泛黄,岑越就带着阿扉去山上拾木材,还有野山楂果子,在溪边烤肉,有一日,岑越说:“要是给这儿盖个木屋也挺好,锅碗瓢盆放在这儿,不用时时来拿。”
“越越我们盖木屋吧!”齐少扉就说。
岑越:……
“你不怕累,咱们俩可以做。”
齐少扉当然不怕累了。而岑越给空间里盖过木头房子,可以说有经验,再加上现下盖宅子有现成的材料,山上木屋用用边角料就够了。
“走,回去我们自己画图纸。”岑越越想越觉得不错。
反正在乡下无所事事,每日吃喝,找点活干才不会无聊。
齐少扉是很开心的,下山走路都快了,岑越在后头喊不跑,小心摔了,这家伙背后还背着柴筐呢。
“知道了越越~”齐少扉慢慢走了。
两人回去,梅香接了三少爷背后背篓,差点没拿住,这么重啊,她一看里头都是干枯的树枝,还有用叶子包着的山楂果子。
“我看都是枯树枝,拿回来劈一劈现成的柴火,果子一洗,去籽,回头做冰糖葫芦吃。”岑越说。
梅香应了,拿着山楂包先进灶屋。
“诶呦这么多柴火。”曹寡妇出来看到背篓说好,轻轻松松就抱着去柴房了,她得把这个收拾了。
梅香看的惊讶,“赵婶力气好大。”
“都是糙的了,以前带老大老二逃难,我是一个背一个抱,力气就大了。”曹寡妇不爱讲以前难事,过都过去了,现如今日子多好,吃饱穿暖的,提那苦日子干嘛,没得晦气。
于是就说起旁的来。
“郎君你前几天说吃锅子,明个早上有集,集上卖菜的多,您和三少爷明日要不要出去玩?”
岑越差点没想起来,“幸好你提醒了我,阿扉明日赶集去。”
“什么事赶集啊?”
岑越:“好吃好玩的,各家鸡鸭鱼肉有的存货都拿出来卖。”又问赵婶,“集会是在哪个村?”
曹寡妇说道:“那就要在赵村了,离咱们不远,走个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在那边晒谷场上,每个月月初。”
桃花乡一共九个村,按照青牛镇辖区划分,那齐村是打头的,但谁让桃花乡离柳叶、桃花两镇近,久而久之,当地百姓说齐村是最末头,打头阵的村子是程村,其他些村东南西北分散开来。
“往日里卖什么菌子干活还有鸡鸭蛋这类,都是吃的多,要是买布买点心这些那还得去镇上,都是各村村民自己的东西,虽然模样看着不出挑,但很实在。”曹寡妇解释。
岑越点点头,拿了毛巾擦干净手,说:“卖吃的好。”
衣服什么的,他们都有,布料分家时也带了一箱子,绸子缎子都有,如今是用不上了。
小菊端着午饭到堂屋。
岑越和齐少扉正好洗完手脸,去吃了午饭,早上爬山溜达,这会早饿了,吃饭也香。岑越还挺喜欢这里生活,运动量够了,视野开阔,人心情也宽阔舒坦,以前的小院真的小,憋得要紧。
午睡的时候,岑越闲话感叹这里好,齐少扉扭扭身子,从被窝里掏出胳膊来,岑越还奇怪,干嘛呢。
“越越,阿扉也硬邦邦了。”齐少扉拿着胳膊给越越看。
岑越:……这事是他先来的。
在这儿每天爬山,饭后溜达散步,去工地监工,有一天晚上洗漱完,他脱了外衫,举着胳膊发现有肌肉了!
刚穿来时,小岑越身体偏瘦,又瘦营养不良头发枯黄,身上没多少肉的。在小院养了半年,也只是营养好了涨了些肉,但岑越还是喜欢结实有点肌肉的——
哪个男人不爱肌肉!
现代时,岑越不用特意练,因为干活,身板都是结实的,后来跟着网上学,练得腹肌都出来了,就薄薄一片,还得凹造型才能有,就这样岑越都很高兴。
所以那天发现胳膊肌肉有漂亮弧度时,还挺得意给阿扉显摆看,说:“阿扉快来摸摸,肌肉!”
“硬不硬?这都是肌肉。”
他一时高兴,还撩了衣裳看看有没有腹肌……自然腹肌还没有,不过全让大崽记下了。这会大崽给他看他的肌肉。
岑越很捧场的,他当时给大崽秀,大崽可捧场了。这会坐起来,说:“我捏捏,你把小臂这么比起来。”他做了个秀大臂肌肉的姿势。
齐少扉也坐起来了,为了让越越看的更清,还把衣裳脱了。
岑越:……我真是谢谢大崽了。
“越越快摸摸~”
岑越不用摸,光看线条就很漂亮,不是健身教练那种肌肉,他俩也没特意练,自然不可能是那种样子,就是很自然的肌肉,硬硬的结实的。
“越越摸摸嘛~”
“好好摸摸。”岑越上手捏了捏,不由夸赞:“真好看,漂亮,结实,是肌肉。”
齐少扉得了夸,更高兴,眼睛亮晶晶的,还要给越越看肚皮,“越越,我肚皮也有哦~”
“!”岑越露出‘嫉妒’嘴脸,“我不信,你快让我摸摸看。”
他都没有!
齐少扉低头看了下,眨巴眼,委屈巴巴声说:“越越肚皮怎么没有了?阿扉肚皮肌肉没有了。”
“坐着自然就没有,下床下床站着看。”
“好哦。”齐少扉忙下床给越越看肚皮肌肉。
岑越一看,没六块但有四块了,虽然形状不是特别明显,隐隐约约的,但已经很漂亮了。他顿时露出酸酸的表情,“我为什么没有。”
“越越摸摸阿扉的,越越肚皮也会有。”
岑越:“那我摸摸沾沾腹肌喜气。”他手刚放下去,齐少扉就笑,说痒痒的,但忍着没动,不过摸了会,齐少扉脸色有些难受。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凉了?不摸了不摸了赶紧上床。”
齐少扉也分不出,他觉得下头裤子那好难受,但说不上来,听越越说肚子凉,不由快快上床,盖着被子。
“睡吧睡吧,我们阿扉真是厉害,这就有腹肌了。”酸黄瓜的岑越,心里想,明天开始他要背着大崽偷偷加练腹肌,到时候也给大崽秀腹肌!
齐少扉动了动腿,好像好一些,心不在焉嗯了声,好久好久才睡着,睡着了就不难受了,刚才有些硬……
岑越对此一无所知,想着明日吃火锅的话,早上赶集,还要把红油火锅底料炒起来,只是阿扉吃辣不是很能吃,这会也没鸳鸯锅,不行分两个小锅,一个涮辣锅,一个给阿扉做个菌汤锅。
他空间里还有番茄种子,可惜一时半会不能拿出来。
山里长野生西红柿?这个应该合理的吧?还是王掌柜去府县卖货,他借王掌柜这边的口?不过这边容易戳穿,不然他丢山上?
……
乱糟糟想着,也就入睡了。
十一月初,桃花乡九村赶集会。
岑越齐少扉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留着看家护院的,岑越和齐少扉带着大家都出门了。
曹寡妇在头带路,梅香小菊都是挎着菜篮子,两人对赶集很是新奇,来这儿一个月了,小菊还好,以前在镇上也是小院里待着,梅香是觉得有些无趣,今个有热闹瞧,自然高兴。
路上遇到同样赶集的,村民们都看着曹寡妇,偷偷看齐少扉和岑越,众人都知道了,齐老爷去世,桃花乡的庄子如今归齐老爷的三儿子夫夫俩,只是听过没见过人。
如今一见,大家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等拉开了距离,才说:“呀,好年轻的夫夫啊。”
“咋不像老爷派头呢?”
齐老爷每次下乡来,那是坐马车穿长袍,跟前跟后的人是富贵相。而岑越齐少扉来这儿后,那是短打不离身。
“还不像啊?多年轻多俊的少爷郎君,你这是光看衣裳了,我看人家还挺富贵气的。”
“后头跟着俩丫头模样倒是好看,身上衣裳料子好,颜色也新,齐家还缺丫头吗?”
“这哪能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齐家对底下人真是大方。”
……
一路说说聊聊,岑越估摸走了二十来分钟就到赵村了,一眼能看到赵婶说的晒谷场,人很多,夯实的地面摆什么的都有,乌压压的人,都是附近村民。
曹寡妇叮嘱梅香和小菊,“就是在本乡也得留个心,小心拍花子,前几年赶集就有个拍花子,把王村的一个孩子给拍去了。”
“找回来了吗?”小菊紧张问。
曹寡妇说:“找是找回来了,可惜娃儿死了。”
“怎么——”梅香愣住都不知道怎么问。
曹寡妇说:“那拍花子不知道用的什么药没起效果,男娃娃劲儿大挣脱,拐子怕孩子喊,使了劲儿捂着孩子,愣是给捂死了。”
“从那次后,之后半年多,集市上都见不到娃娃,再后来好了些,不过要是遇到脸生的,大家伙会问问,盯着些。”
“就是跟你们说说,留个心,村里也不全都是好人。”
岑越听到后头说话声,把大崽手给握紧了,然后捏了捏大崽手掌心。齐少扉本来听得害怕,脸生神色紧张,可越越一握他的手,还捏了捏,他就高兴轻松起来。
“要吃什么?一会看了喊我买。”
“吃鱼,阿扉想吃鱼片,还有笋。”齐少扉开始念道。
之前回岑村,齐少扉吃了笋很喜欢,回家时,大哥大嫂还给备了很多山货,齐少扉吃了都喜欢,什么菌子木耳笋片。
齐村那个山秀气,也可能是天气原因,山上没找到菌子。
他们赶集,桃花乡九村村民是稀罕的看他们。岑越拉着阿扉的手,看就看吧,大家看得多了,他家阿扉才不会被拐走,都知道这是齐村庄子里的少爷。
就像赵婶说的,集上是卖吃得多,还有一些女娃娃用的头绳,自己打的绦子,或是绣的手帕之类,剩下的全是吃的。
岑越看到了蜂蜜,对方是拿了大肚子陶罐装的,来时赵婶说了,要是买酱油醋、豆油这些得带上自家罐子,按勺子卖,要是没罐子了,也有现成的,李村人就有卖这个的。
“先去买罐子。”岑越拉着阿扉继续逛,他们没有蜂蜜罐。
酱油、醋、豆油、蜂蜜、黄豆酱,还有自家腌的腌菜,不过这个卖的人少,可能家家户户都会腌菜,鸡蛋鸭蛋是最多的,岑越当即各买了三十个,回头做变蛋。
木屑、石灰粉他们都有,盖屋要用,材料都是现成的。
之后买了罐罐,齐少扉还挑花盆说要种花,因为岑越蹲在那儿挑的时候,说,这罐子底下钻个孔,适合当花盆。齐少扉就说越越阿扉要种花。
“少爷夫郎,这要不,回头我烧了给你们送过去?”李村卖陶的说。
岑越:“那要比这个大一些,肚子不用这么圆,矮一些,大大小小的来六个。”他想着一个的话不好意思让人家烧,反正院子多点花花草草的心情也好。
他空间里有许多种子呢。
到时候阿扉要种花,他往里头丢个西红柿籽。
想到要吃火锅,这里正好有大号砂锅,略深一些,岑越买了俩,还有泥炉子——
这下李村卖陶的可高兴坏了,还说少爷郎君拿不下,一会我让儿子跑腿给您送过去。
岑越自是道谢,说了好。
付完账,对方也没乱要价,这儿赶集有一点就是都是乡里乡亲的,熟人,以前物价多少,那就是多少,很少有人涨价的。
再说赵婶在旁看着,贵了会砍价的。
齐少扉还在说种花的事,说要是大大的也好看,岑越一想就知道,阿扉想小院里的那棵矮松了。
对方说三四日花盆就给送过去。岑越不急要,应了好,那个装蜂蜜的小罐子,人家送他们了。
齐少扉捧着小蜂蜜罐,岑越说:“先种些花,等院子盖起来了,花也长得好,到时候给咱们院子门口栽些大树,你喜欢吃板栗,咱们可以种板栗树、枣树。”
他还想吃樱桃,种樱桃树不夸张吧?
岑越发现到了这儿,他空间里的种子都想慢慢拿出来合理化,实在是太适合种田了。
“好。”齐少扉捧着罐罐开心了。
岑越也跟着笑。
买了菜,土豆、豆腐,还有油豆皮和千张,这略略贵一些,不过跟镇上物价比,村里实在是太实惠了。阿扉爱吃的山货也有,不过笋是晒干的,有点老,岑越也买了一些。
还买了只鸭。
赵婶养的鸡鸭,早都给送到工地里,全都吃完了。岑越按照市场价给了赵婶银钱的,赵婶起先还不要,不过推辞一二,就收下来了。
回去时是篮子沉甸甸。
梅香和小菊走在后头,叽叽喳喳聊天,小菊手里捧了个发带,说:“梅香姐,我还是觉得你做的好看。”
“这个颜色配的挺好看,各有各的好。”梅香笑说。
小菊是心疼银钱,但实在是高兴,小脸都是笑,宝贝的将发带放自己怀里,这是梅香姐给她买的。
以前家里去镇上或是赶集,从来都没给她买过什么。
这天晌午是随便对付一口的,吃完岑越进灶屋忙活,到了傍晚终于吃上了火锅,麻辣和清汤,麻辣锅岑越放了重料,不同的辣椒,猪油炸过的葱蒜姜片,还有香料,最后用这个油炒的辣椒、花椒,放了些黄豆酱。
味道扑鼻的辛辣。
菌汤锅底是鸭骨头熬得汤。
菜就是笋片、土豆片、蔬菜、豆腐、油豆皮、千张,肉就是略卤过的鸭肉、鸭杂,还有买来的干粉。
岑越好久没吃火锅了,配着他的蒜泥香油料碗,太香了。
齐少扉吃着菌汤锅往越越辣椒锅看,岑越给夹了一口涮的面面的土豆片过去,齐少扉有点好奇,吹了吹,吃到嘴里,然后就——
“越越好辣!”
岑越:“……不是我好辣,喝点茶水。”给大崽递茶水。
大崽明明是吃不了重辣,但就是馋他这个。
“想吃羊肉了,牛肉要是不好吃的话,咱们养一些羊,到时候冬日里吃羊肉汤,涮火锅可以羊肉卷,冬日冻得硬硬的,切片好切。”岑越吃着就想到以后。
齐少扉见过羊,也是回岑村看到的,就点点头说:“养羊好,越越咱们养。”
“你可不能放羊,你要是放了,时日久了有了感情,我就不能吃了。”
“不会,越越爱吃,都给越越吃。”齐少扉很认真说。
“越越最重要。”
岑越:“……”这个辣椒是辣了些,他的眼睛想流泪。
“下次给你做个微辣锅,你也能吃辣椒。”
齐少扉好开心,说好。
两人干什么都是有商有量,生活小事也是互相包容的,物欲不重,好奇心俩人是一道有,一个干什么,另一个积极配合响应夸赞,日子过得自然舒坦快乐。
十一月中的时候下了两天雨,好在不算太大,第三日太阳就出来了,又过了两日,曹罗说:“三少爷郎君要上山吗?今天估摸有菌子和木耳。”
岑越:“!”
齐少扉:“!”
“走走走。”
“好呀!”
夫夫俩是响应,背着竹篓换了鞋就跟着曹罗上山了。曹罗背着竹篓,一手镰刀走在前头开路,晒了三日的泥路还有些软和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青苔。
岑越让阿扉走到中间,要是滑了摔了他能看着。齐少扉就乖乖走在中间,走的很稳很慢,岑越也不催,还夸走的好。
前头曹罗走一会停一会,他们这次往山上去,那头树木繁盛,底下杂草旺盛,还有些枯木树干,曹罗带他们爬上去,一路找了不少菌子。
“越越,这个好漂亮啊!”齐少扉找了一颗举着给越越看,“红红的,还有花纹,好漂亮啊。”
岑越:“……”对着大崽眼巴巴求夸的眼,第一次硬着心,说:“这菌子不能吃的,有毒。”
曹罗闻声忙过来,听到郎君说话,才松了口气,紧跟着说:“郎君说得对,三少爷,这种漂亮花花绿绿的菌子都是有毒的。”
齐少扉一听,忙丢了漂亮菌子,还踩了几脚,他刚差点送给越越了。岑越过去哄着大崽,“踩烂了其他人看到也不会用了,好了,我们去找能吃的。”
“好!”齐少扉就开心起来。
当天晌午就做了一锅菌子汤,各类的菌子木耳,煮了好久,下了手擀面吃,是鲜的不得了,齐少扉连着汤吃了两大碗,岑越也差不多。
好吃!
转眼到月底,宅子主人屋的主体是盖好了——姨娘院子就是现成的,用他们现在住的这个修改后,再添上一个新小院,到时候扩在一起。
所以大头就是正院——岑越齐少扉的主院子,凹字型,旁边挨着还有个院子是会客厅、书房、库房,连着后排一个大仓库,这些主体都盖好了,该上横梁了。
横梁上了,那之后就快,上瓦片,屋檐,在之后就是门窗,然后就是风雨连廊——这个很快。门窗雕刻,以及墙砖镂空拼的造型,这些工匠师傅都在做,后期很好装的。
岑越看了下进度感觉挺快。
曹罗说:“赶在冬天第一场雪前,应该是屋子都盖好了,不过后头细活慢,等来年开春差不多。”
“还要家具,屋子要晾一晾,烘一烘,差不多也要明年夏天了。”岑越想着那也不算快。
他看宅子初具规模还挺兴奋的。
“是不是架梁要吃席?”岑越问。
曹罗今日来就是说这个的,“先是敬老天,保佑梁架的顺顺利利,等架梁好了,再开席。”
这规矩就是现代农村也有,岑越记着,当即说:“那好好准备,买一头猪杀了吧,反正天凉了,猪肉也好放。”
因为屋多,房梁多,第一天敬神上香求保佑,愣是架了两日,房梁才全部齐全了,平平安安的没什么事。当日杀了猪,请了桃花乡的乡长、齐村的村长,连着工人家属都来吃饭坐席。
老弱妇孺都有,小孩子高高兴兴的,大人们都来跟齐家主人道喜,恭喜恭喜盖了新屋,岑越和齐少扉应酬,也不用说太多客气讲究的话,只要大家吃好喝好就好。
这话好用。
来客都很高兴。
到了十二月时,天真的冷了。
岑越瞅着快过年了,便说:“收拾收拾,过两日咱们回镇上小院,给大家报个信说个进度,也该慢慢倒腾家具了。”
阿扉娘留下的家具,这都是木料做的,好好地,自然是要继续用,老物件要用,不然放久了就陈腐会坏的。
梅香小菊一听要回去,还怔了会神,刚来时不习惯,如今住久了,说回去,还有点惊讶,回哪里去?这就是家——后才知道是小院,不由恍惚,住在小院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到了出发那日,两架车,曹罗也跟着。
护卫都留下来了。
岑越吩咐的,让曹罗跟着是认认地方认认路,回头要是有什么事,牛师傅和曹罗一道。护院就别动了,家里要有人看着才成。
起了个大早,赶在镇门关前终于到了。
牛二牵着马绳跟老赵打招呼,“咋样啊,近来日子?”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就那样老样子。”看门的老赵应声,两人都是笑呵呵的。
日子好就好。
回小院走大路要经过齐家大门,齐家大门敞开着,里头正送人,那人贼眉鼠眼,吃的肚子几分圆肥,还带着酒气,底下人护送着,嘴上喊:“六老爷当心脚下,慢着些别摔了,我给您叫了马车了……”
不是杜六又是谁。
看样子杜六如今日子更胜从前了。
岑越也没多少好奇,马车哒哒哒的匆匆路过而已,拐进巷子里,牛二敲门,里头刘妈妈声喊谁啊,牛二说:“三少爷郎君回来了。”
刘妈妈可高兴坏了,当即是跑着去开门的。
“我就说一大早眼皮子老跳,大喜事,三少爷郎君回来咯。”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21:今天越越摸阿扉肚皮肌肉,阿扉怎么腿之间疼啊,有点硬硬的……
第55章 桃花乡55
刘妈妈见了三少爷郎君眼泪就没忍住,是激动高兴的,克制着情绪,擦了擦眼泪,笑说:“三少爷看着高了,结实了。”
虽然是瘦了些,但肉下去了,瞧着更像大人了。
齐少扉许久没见刘妈妈,见刘妈妈哭了,伸手给刘妈妈擦眼泪,还抱了一下,刘妈妈本来克制住的情绪一下子又哭了,齐少扉有点不知所措,认真拍了拍刘妈妈的背,像是越越哄他一样,哄刘妈妈。
“阿扉有肌肉了哦。”
刘妈妈不知道什么肌肉,还以为三少爷想吃鸡,忙不哭了,高兴的说:“好好,一会刘妈妈给三少爷做鸡肉吃。”
岑越:……
不过好在刘妈妈不哭了,如今是情绪高涨,要给他们拾掇饭菜。岑越喊了刘妈妈,“鸡肉就不吃了,吃猪肉吧,阿扉刚说的肌肉不是吃的鸡,是说他结实了。”
“是啊是啊,是阿扉身上肉硬硬的,越越说叫肌肉。”
刘妈妈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不吃鸡就不吃,三少爷郎君想吃什么那买什么,先招呼进来,岑越给刘妈妈还有院子丫头介绍了曹罗。
如今的小院,后门变成前门,原先的前门一堵墙封死了。
马车那得卸了,才好进,各自一通忙活,马儿先将就住在堆柴房的棚子下,牛二说:“不用管我,我就在这儿,刷刷马喂喂马食,还想回家看一眼。”
其实小院没地住,牛师傅这么说也是给他们腾地方。岑越自然说好,“今个天晚了,明日再回去吧,我们在镇上留个几日。”
“那郎君我把库房拾掇出来?挤一挤,牛师傅和曹罗能住下。”蕊红问。
岑越点点头,让办吧。
林姨娘程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两人穿的一身沉闷旧衣,站在屋檐下,程姨娘怀里抱着孩子,看大家伙寒暄热情,先没打扰,等都到了,见了面,才上前说话。
“郎君三少爷。”
岑越回笑点点头,说:“我们才回来,身上寒气重,先不抱五妹了,这些日子怎么样?”
齐少扉去看五妹,因为五妹一直看他们,不由拉着越越手,高兴说:“越越五妹笑了。”
原本客气寒暄的场面一下子氛围轻松亲近了。
岑越一看,程姨娘怀里的小丫头笑的甜甜,也不认生,大眼睛专注的看他们俩,岑越本来说不抱,没忍住逗了逗孩子,张开了手,谁料小姑娘真探着身子往他怀里扑。
他接了个满怀。
小姑娘沉甸甸的,因为冬衣厚,加上俩位姨娘养的好,皮肤白里透红,圆脸蛋,肉呼呼的,十分可爱。岑越抱着哄了哄,齐少扉凑过去贴着,一块看五妹。
“越越,她喜欢你。”齐少扉嘟囔。
岑越就说:“五妹也喜欢你,先看你笑的。”
“越越~”
岑越不用大崽张口就知道,大崽是吃什么醋,好笑说:“我最喜欢阿扉了,咱俩天下第一好。”
齐少扉可高兴了,顿时也不吃醋,过去和越越一块逗五妹玩。
外头天冷,进了客厅坐着闲话,说他们不在时,这些日子如何。其实日子很平静,没什么大事,程姨娘是个腼腆的,还心细,怕三少爷郎君抱着孩子太累人了,接了过去。
岑越就顺势给了,主要是他抱小孩确实是生疏。
林姨娘在说话,“……大院杜氏找过几次麻烦,不过都是隔着院墙在指桑骂槐,我们就当耳旁风一概不理,反正出入都有门,吃水也有井,没什么大事。”
“听说,杜家人马上要住了进来了,这跟我们也没关系。”
岑越还挺爱听八卦的,说:“刚回来路过大门时,碰到了杜六。”
林姨娘见郎君说这个,话就多了,“好像是天冷了,杜六来了几次,说孩子冻得夜里哭,再加上庄子不给送粮后,杜六说他给送……”
“杜六给送粮?这便宜果然不好占。”岑越笑了下,之后就不说杜氏和大院了,灶屋送了热水,岑越和齐少扉回自己屋去擦洗,该吃饭了。
这日晚上堂屋点着油灯,岑越齐少扉和两位姨娘一道吃的,饭桌上挺安静的,不过氛围不尴尬,岑越跟俩姨娘说说庄子的进程。
“如今宅子整体起来了,到了天寒地冻时盖的差不多,到了年后就是窗户门还有家具这些,院子花草这类,到时候空一些地,看两位姨娘想种些什么。”
程姨娘听到这儿,说:“还可以自己种些东西?那还好,姐姐,我以前在家里种过菜,到时候不用买菜了。”
“那你教我,我也一道学学。”林姨娘被卖的时候小,种田种菜确实是不会。
两人想着乡下日子苦,到时候能省一些省一些。
岑越也没听出来是这个,不过种菜种花有点活干,那比光坐着一天发呆好太多。
“我想着等明年太热起来,五六月时,彻底收拾完宅子再接两位姨娘和五妹来,正好五妹也大了——”说到这儿,岑越想起来一件事,“五妹满月酒没办,是我疏忽了。”
那时候真是分家、搬家,之后去桃花乡,事情叠着事情。
程姨娘摇摇头说:“跟郎君没关系,我和姐姐商量过,还是不办了,小五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毕竟生辰……”
“我们自己热闹热闹就成了。”林姨娘道。
岑越没多说,只是记在心里,到时候安定下来,小孩子生辰不说大办,但还是给孩子过一过的。齐老爷去世,也不关小孩事,没得让孩子一生下来就背着这么重的壳。
“到时候回自己地盘再说。”岑越道。
齐少扉一听‘地盘’,本来认真吃饭,就很高兴跟俩位姨娘说:“新屋要盘炕,好大的炕!”
“嗯,乡下山脚下天冷,冬日里睡炕暖和,不过也有床。”岑越笑说。反正地方大,床和炕都安排上。
吃过饭,各自回屋。齐少扉拉着越越手,两人在院子里溜达,吃多了,天冷就挨着一起,还去小院后头看了眼草莓田,院子里人都给照顾着,可天一冷,怎么照料还是不成。
齐少扉蹲在那儿,摸了摸地上蔫吧的小草莓,说:“谢谢小草莓,好好吃哦。”
岑越摸了摸大崽的脑壳。
之后就回屋睡觉。
第二天牛师傅回家,岑越说他们不出门,让牛师傅赶着马车回去吧。牛二想,马留这没人照料他不放心,这马跟了他多年了,陪他的时候比亲儿子还多,当即也没推辞,就赶着马车回去了。
送走了牛师傅,岑越也没闲着,跟阿扉带着曹罗先去了药堂。
十月底的时候,王掌柜带着伙计去了府县卖香料,之前岑越去乡下时说过,这次料多备一些,王掌柜听了,这次没装药材,全是香料。
“郎君好三少爷好啊。”王掌柜笑迎,这会不忙,请两位后头坐。
伙计上了热茶,王掌柜把账本都拿来了,不管郎君识不识字,他该做的得做,账本递给郎君,说:“十月去府县卖香料,我们一去,还是老样子,不过车队是刚进巷子里,街道食铺就收到了消息,当天还堵着小院门,说要买香料。”
“来的都是老顾客,还问岑老板怎么没来。”
王掌柜现在说起来还是满面红光,“一条街的食铺老板来买,第二天摊子摆出去,我本是想这次没郎君做招牌,可能卖的要慢一些,没成想府县百姓热情,是一传十,刚一摆上去,就有附近百姓来问。”
“上次去已经过去半年了,当初买香料的人家也没买多少,按理早早用完了,郎君那秘方也没遮掩,应该是有小摊贩打卖香料的主意。”
“有是有,不过就像郎君说的,百姓们零散问药堂买,那是贵价,小摊贩收的货他不敢收多了,也要卖的上价,还真不如咱们的便宜,那些缺着用的食铺,临时买了些应急,说盼着咱们来呢。”
“光一条街食铺老板货就要了许多,还有祥和酒楼的掌柜来,要了许多,这东西能放,一要小半年够用了……”
王掌柜说的详细,两车的货卖了四日,一半是酒楼食铺,另外零散的卖了三天就卖完了,生面孔熟面孔都来了。因为这次出发,还租了车,请了两个人手,因此花销上也大点,可没了试吃——
“府县百姓还问岑老板怎么没来,还想着岑老板手艺。”
王掌柜玩笑两句,刨去本钱,一共赚了二十九两八百钱。
岑越听账目就知道王掌柜带着伙计们肯定是路上艰苦朴素,没太多花销,点了点头,又听王掌柜年底盘账报账,如此说了一个时辰。
今年这间铺子收成不错,连着上半年卖香料赚的,足足有一百三十三两银子。
“快过年了,年底王掌柜和林大夫年终奖每人二两银子,底下的伙计都半两。”岑越道。
王掌柜是乐呵呵说:“那我可收下了,谢谢郎君三少爷。”
年终奖他还是头一次听这个名目,不过每年年底盘账,老爷在时,也是给他和林大夫多个一两,看营收算,底下伙计没有,过年时有个三五十文钱红包,这都是多的好的。
“再置办些年货,鸡鸭各一只,猪肉十斤,就当是咱们员工新年福利,王掌柜你和林大夫多一坛酒一包点心。”岑越一笑,“咱们明年红红火火。”
王掌柜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当即说好,说谢。
岑越把银子收了,留了买年礼的钱,员工年终奖他和阿扉既然来了,也不用等什么年底年初再发,直接今日就发了。
铺子里就一个伙计一个学徒,两人来领钱时,那学徒还愣了下,不可思议,怎么他还有啊?
“好好干,好好学,你们年轻,以后铺子收益好,都有年终奖。”岑越给画大饼加鼓励。
盖宅子是花费大,但也不是穷,岑越不是周扒皮老板,大家都乐呵呵过个好年。
小学徒激动兴奋的恨不得给郎君三少爷磕个响头。
“不用这个,为铺子好踏踏实实的干活就好。”岑越正色说。
两人拿了银钱高兴的不得了。林大夫和王掌柜也是高兴,谁也不嫌钱多的。等药堂事结束了,岑越和齐少扉就回去了。
药铺的人都来送,目送郎君和三少爷走远了背影瞧不见了,药铺子才乐呵说起来。
“郎君人真好,这年终奖我还是第一次拿。”小学徒说。
伙计说:“我还是头一次听。”
“好好干活,明年还有。”王掌柜鼓励俩小子,“郎君是宽厚的,那是咱们干的好,都忙去吧。”
这俩小子他是看着的,亲自教出来,不是偷懒不知分寸的人。
伙计是扛药包都干劲十足,小学徒也仔细炮制药材。林大夫看着,失笑摇摇头,王掌柜一见,故意给透个底,说:“等过年时还有他俩乐的,刚郎君说了,还给咱们置办年礼……”
林大夫:“不是发了银钱了吗?还比往年多。”
“郎君说这个叫年终奖,年礼不一样,给咱们员工福利,鸡鸭各一只,十斤猪肉,咱俩多一坛子酒一包点心,我压着没说,等过年时买来发下去,都乐呵呵的,沾个喜气。”王掌柜道。
林大夫笑说:“那俩孩子得卖命在这儿了。”
“说的咱俩不卖命似得,得个好雇主,那是比什么都好,以后日子好咯~”王掌柜哼着调调去忙活了。
林大夫一听也笑,他这把年纪医术平平,以前幸是遇见了老太爷,留他在这儿坐堂,如今郎君这一手,真有点回以前年轻时,一股干劲儿。
可不是想给齐家卖命么,谁走呀?傻子才走。
一家欢喜一家愁。另一间平安堂,吴掌柜虽然没被辞退,但日子也不好过,大奶奶把她娘家弟弟塞进来,在药铺什么都不懂,还要管这个说那个。
吴掌柜这人也几分老实耿直,换做油滑点的旁人,那就是当面奉承,背地里继续干自己的,可吴掌柜不是这样人,因此这几个月来,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王掌柜一看老吴这模样,也不敢提说三郎君如何好如何开明,只是人工作好得了福利,那精气神都是掩不住的,满身的劲儿比什么话都顶用。
“真是羡慕你,同三郎君之前打过交道有个面子情。”吴掌柜满脸疲惫道。
王掌柜便出言安慰:“你再顶一顶,好歹还有份差事干,杜六说什么,你面上应付应付就好,她如今留你没赶走,还是知道厉害轻重,就一间药铺指望过日子,辞了你,还有谁?靠她弟弟来营生吗?”
“笑话了。”
吴掌柜听了,只是叹气。
“走一步是一步,我尽我的心就好。”
“你啊有时候脾气也别太耿直了……”
这话无果。
岑越齐少扉在小院住了有一周,其实除了小一些还是挺高兴的,去镇上买东西方便,等走的时候,买了许多猪肉、干米粉,刘妈妈给准备了被褥,依依不舍。
“过年时还要回来的,刘妈妈放心吧。”岑越说。
刘妈妈当即是高兴些,那就没多少日子了,月底郎君和三少爷就回来了。
众人相送,岑越和齐少扉坐在马车上,让大家都回吧。
回去带的猪肉什么的,曹寡妇接了,问:“郎君这个要不要灌肉肠?”
“!”岑越眼睛都亮了,“赵婶你会灌肉肠?”
曹寡妇还愣了下而后笑开了,“会啊,我会灌这个,以前村里有老人做,我跟她学的,手艺郎君你尝尝就知道了。”
“那灌灌灌,辛苦了。”
“不辛苦,这都是轻省的。”
说起肉肠,自然想到了腊肉,岑越上次天热做的风干咸肉失败了,积攒了经验,这次是一道做。在桃花乡忙活了七八天后,年关将至,岑越给曹罗了银钱,让牛师傅赶着车去柳叶镇买了一堆年货,还给苏秀才送了一份肉。
这宅子苏秀才很上心的。
过年了喜气洋洋。岑越和阿扉打算二十九回青牛镇,到时候带着梅香和小菊就成,如今是给底下人把假期安排的安排,年货发的发,都是鸡鸭各一只,十斤的猪肉,年终奖是分开算的。
“如今宅子没盖好,门户不紧,得留着人守着,辛苦你们二位了,年终给你们各一两,过年有假期,两位轮流着倒,一人八天假,在家陪陪家里人,前后看谁先来。”
两个护院自然高兴,有银钱拿还有年货,底下商量谁先回。
曹罗也有。
岑越跟母子二人说:“赵婶是卖身到我家的,我和阿扉搬过来,这些日子,曹罗是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底,以前话没说明白,今个把话说敞开,曹罗你要是愿意,以后是我家雇工,每月月钱跟护院一样,都是拿半两,不过你今年是没年终奖,来得晚,等明年吧。”
曹罗愣了下,什么年终不年终的,他拿四百文一个月的工钱,那都不好意思,当即说:“郎君三少爷,我干活没啥的咋还给月钱,就是出出力跑跑腿的。”
气得曹寡妇在拧儿子肉!
岑越便笑了,说:“赵婶,你儿子是实在人。”又跟曹罗说:“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你来干活,我给你开工钱,这是正理。”
“要是不收,我以后可不敢可劲儿使唤你了。”
曹罗忙道:“收,我乐意的,三少爷郎君以后有活尽管喊我。”
像是卖身到齐家的,赵婶、梅香、小菊、蕊红、青丝、绿团,自然也要发年红包,不过鸡鸭肉就不必了,到时候买了肉做一桌,年三十她们几个热闹热闹。
雇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岑越在算账,手里捏了根毛笔,写的字扭的难看,还大。
大盛XX年年终,员工名单。药铺是另记上一页,员工四人,按照王掌柜、林大夫、伙计、学徒排,买年货是二两银子,年终奖统共是五两。
这就是七两银子了。再算上年薪,王掌柜林大夫一年是十两银子,这就是二十两,伙计一年三两六百文,学徒便宜,一年就二两,这还是学徒会识字。
加起来这就是:三十二点六。
铺子里做账是扣了年薪的,等于说今年赚了一百三十三两,如今扣除七两年货,那就是一百二十六。岑越把这些帐分开记,只算了年货花的银钱。
私宅人手:两个护卫、曹罗、牛师傅,年薪是六两,刘妈妈、梅香是月薪四百文,一年是四两八,蕊红、青丝、绿团月钱是三百文,一年是三两六,加上小菊的一两二。小菊年薪最低。
还有赵婶的,也按照四百钱一月算。
还有年货年终——
“……”岑越脸色越来越凝重了。齐少扉一看脸都是担忧问:“越越怎么了?”
岑越叹气:“不算药铺工人工钱,这个王掌柜都扣过账了,光是我年终钱,还有咱们宅子底下人年薪、年终礼,这算下来得五十六左右。”
他仔细看了半晌,没算错,底下人月银这是省不得的,要想干活好,尽心,忠心,那就不可能不给发工钱,或是克扣少发了,缺什么都不能从这儿扣。
以前齐家每年能攒下五六十两银子,说实话不错了。
岑越以前不觉得齐家是大户人家,现在自己当家,算起账来,才知道日子是得紧着一些——
咋紧,总不能吃穿用度克扣吧?
那还是想办法开源。
一间铺子一年收益一百二三左右——这是扣过药铺工人工资的,三十亩田地种下的米粮,送来的四成他们肯定吃不完,还能卖出去换个十来两……
一年下来净落有个七十两左右,这七十两看着不少,但买肉买菜,人情往来走动,他俩不置办新衣,姨娘和五妹也要,天冷了烧的碳诸如此类,如此算下来,能存个五十两都不错的。
岑越:“……”
挣钱刻不容缓。
“养家难啊。”岑越捏了捏担忧的大崽脸蛋,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了,“有压力就有动力,咱们这样的日子都叫难了,那底下人没活路了。”
“明年我盘算盘算,多一项进收。”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水果这行真的能干。时下水果品种稀少,百姓们吃果子那都是当季吃,就那几样,小的孩子拳头大小的苹果,还酸涩一些,或是梨子,再者梨瓜,把枣子也算进去。
没了。
一年四季,吃果子就是这几样。
他空间现成的,能培优品种不说,种类丰富少见,稀罕的像草莓,牛奶草莓、大草莓,这些不好运输的那就卖贵价一些,不管什么朝代都是有有钱人市场的。
寒瓜就很好运输,加个走中间一些,切着卖。
还有樱桃,这个口感更好,酸酸甜甜的樱桃味足,运到府县那是没问题。
这些品种都挺适合这块土地的。
岑越想到了二苗,他自己一个人扯不过来,得培养自己的班子,想到这儿,未来都是画下的饼就等他一一实现了,如今钱包日益干瘪,也没什么的。
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人心是最重要的,还要士气旺。
“没事了,睡觉!”岑越放下毛笔,看着大崽脸上的黑墨汁,再看看他手指沾的,“……噗嗤。”
齐少扉鼓着小苦瓜脸,撒娇说:“越越还笑阿扉……”
“好好好,不笑不笑,给我们大宝贝洗一洗,我给你擦。”岑越拉着小苦瓜脸去擦脸。
齐少扉其实是故意逗越越开心的,乖乖跟着,小孩子语气却很认真说:“越越,阿扉可以做什么?”
“我想想啊。”岑越拧了帕子给大崽擦脸上墨汁,说:“长得结实,不生病,吃饭吃的香,这就很好了。”
“要是我还有什么活要你做,肯定叫你的。”
齐少扉:“好,越越要叫我。”
“知道了。”
年二十九回到镇上,牛二送人到小院,岑越让牛师傅回家过年吧,牛二给郎君三少爷拜了早年,说了吉祥话,就赶车回去了。
车里东西太多,还有一匹缎子一匹软布,这个是送俩姨娘和五妹的,就是库房分的东西,岑越没花钱买。
底下丫头忙着搬行李。
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贴着红对联、福字,挂着灯笼,刘妈妈还买了炮仗,说明日夜里炸一炸,把一年不好的送走,来年是个好兆头。
“好,要炸的。”岑越点点头说。
年三十团年饭,刘妈妈带着丫头们张罗了一大桌子,岑越都没机会下灶屋——小院伺候的丫头太多了,人手充足。
这些丫头最大的就梅香,过完年十八岁,最小的小菊十三,一个个干活利落,什么都忙,带孩子洗衣做饭,跑腿,缝缝补补,你说不给开月银工资,省这笔钱,那就太不该了。
小丫头们攒着银钱傍身,以后才有出路的。
岑越还想着,过几年要是赚到钱了,再给丫头们涨涨工资,或是年终奖按照雇工的发。
三十夜,刘妈妈带着丫头们跪地磕头拜年。
岑越其实很不习惯别人给他磕头,只是他还没抢先说,刘妈妈都说了,知道郎君不爱这个,但一年就几次,过年嘛,底下人忠心,郎君当的起这一跪。
要是郎君嫌人多,不带着这几个丫头来,留在杜氏手底下,那以后的命就苦了。
“三少爷郎君新年好。”
众人就在屋檐下跪拜磕头,说了吉利话。
岑越便说你们也新年好,让阿扉给大家发红包,这都是他包好的,除了刘妈妈多一些,其他人都一个数。
“成了你们也回屋热乎热乎,吃口热饭,来年一定红红火火。”岑越祝回去。
丫头们又磕了头,拿了红包高高兴兴回屋了。
红包沉甸甸的,叮咚作响,一打开,都在数,一人有一百文呢。
这么多!
堂屋厅里,烧着火盆,也不冷。两位姨娘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怀里小五是一身新衣,戴着虎头帽,俩姨娘半福礼,给三少爷郎君拜年。
岑越:……
“别客气了。”
林姨娘说:“刘妈妈话是对的,郎君和三少爷当得起我们行礼。”
岑越和齐少扉便只能受了这半福礼,然后给五妹发了红包。
拜完年,终于能吃饭了,岑越招呼大家坐,两人落座主位,林姨娘程姨娘挨着,小五如今才四个月不到,还是软乎乎的一包,两位姨娘也没叫丫头来抱孩子,互相抱着孩子吃饭。
“大过年的,难得轻松轻松,让她们姐妹几个说说话乐呵乐呵,这也没什么。”林姨娘说。
岑越便不多说,齐家规矩不严,却有人情味的。
“桃源乡那儿我安排曹罗送了年货,初一去祭祖怕是来不及,初五我和阿扉就先回桃源乡祭祖烧香。”
以前齐家三兄弟分家后,两个伯伯心里堵着一口气,一直没松口,齐老爷想回乡祭祖,但也抹不开面子,于是就带着齐家子弟大年初一去香楼祭拜。
老太爷在时的祭祖规矩,齐老爷就改了不回去了。
但如杜氏占着正院,肯定不会叫他们的,去香楼祭拜那是不可能了——岑越和齐少扉也不会上杆子要求去。
幸好娘的牌位他们请了回来。
就是齐老爷的牌位——
明天拿纸糊一个,顶着事行吗?
岑越问都不好问,今年先糊弄过去吧。吃过年夜饭,就是守岁,岑越拉着阿扉趁着五妹还没睡,在小院外头门口放了炮仗,炸的响量。
“越越新年好。”
“阿扉新年好,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越越也顺顺利利。”
两人互相说了好多吉利话,冻得脸红,岑越忙拉着阿扉回了院子,关门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刘妈妈收拾了香案,请了夫人牌位,找了一圈诶呦叫,咋没见老爷的灵位呢?
岑越:……他忘了。
最后刘妈妈双手合十,念叨了半天老爷别见怪,孩子们年轻不知道云云。
岑越齐少扉带着两位姨娘给阿娘上了香,烧了纸。
初二是回岑村,初三岑越想去一趟二苗家,他跟二苗奶奶也是见过面,过去拜个年也没什么,主要是要说一些话,他要和二苗做买卖这事,得摸摸姜家长辈的态度。
要是二苗乐意——二苗肯定乐意,而姜家长辈特别生气,真不乐意不同意,那他再从中调和调和,不能让二苗为此和家里人闹掰决裂。
这是不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22:越越说养家难,阿扉要做什么呢,阿扉想帮越越【苦恼
第56章 桃花乡56
大年初一时,天上飘着雪花,下的不是很大。镇上卖吃食的都关门了,家家户户都要过年,年前该买的都买了。
岑越说下雪天吃锅子,刘妈妈还包了饺子,这边过年有吃饺子的习俗,两位姨娘都来包,一个是猪肉大葱馅的,一个是素馅的,里头有豆干晒干的虾仁,还有大白菜。
虾仁是刘妈妈之前自己晒的,选的活虾剥了壳,趁着日头好,晒得干干的,放罐子里存起来,因为郎君爱吃鱼虾一些,就想着过年时包饺子。
岑越确实更喜欢三鲜口,晒干的虾仁也别有一番风味。
早上吃了一盘元宝似得饺子,到了晌午雪就有些大了。齐少扉担心明日回不去村里,岑越看了下天,说:“应该……成吧?”他自己都不确定。
但跟牛师傅说好是初二来接人的。
两人正嘀咕,院门响了,小菊跑去开门,就喊人:“郎君三少爷,牛师傅来了。”
“真是巧了,说着就到。”岑越跟阿扉说了声,其实能想来,本来约好了明早的,牛师傅现下来,一定是也看雪大,怕明日不好走回不去,提前过来。
这不牛师傅到了先是吉祥话见了礼,才说:“早上吃过饺子,孩子说雪大了,在外头闹腾,我一听就怕……”
于是初一晌午就收拾回岑村。
岑越就带着阿扉,一个丫头都没带,说:“就住两日,顺利了初二下午回来,不然初三早上到,不长住。”
又跟刘妈妈讲,小院门紧锁,屋里别可惜炭火,暖着些,但也要通风透气,别关的太严实了。
“……煤炭少的气有毒,封久了不透气,轻了人头昏脑涨恶心想吐,要是重了,那没了性命,五妹还小,一定要主意。”
别说刘妈妈,就是俩姨娘听了也上心,当即说好。
齐少扉早早抱着回岑村年货到车上,就等越越上马车了。岑越想没什么交代的,便和阿扉上了马车,小院门紧闭锁上了。
牛二赶着车,路上没人,他也坐在车架上,头戴一顶兔皮帽子,穿着羊皮坎肩,哼着调调,显然兴致不错。
“牛师傅帽子和身上衣裳都是新的。”岑越在里头听着调和牛师傅闲聊。
“郎君见笑了,我家婆娘做的。”
岑越猜出来了,说:“婶子心疼你辛苦。”
牛二笑的可高兴了,不过不说这个,说:“今年回去,拿了鸡鸭肉年礼,小兔崽子们都高兴盼着,还是托了郎君三少爷的福气……”
之后出了镇子,风雪大了,就不在闲聊。
好在是下了一路,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快到的时候,倒是停了,一路都平平安安的。
岑村里家家户户门都敞开着,小孩子几个约着在院子、土路街道上完炮仗,大人喊:“都小心手,一会手给炸没了。”
不过炮仗也没几根,放完了就熄了玩兴。
岑村人如今熟了,看到戴着车棚的车,那就是岑越和齐举人回来了,还有人背地嘀咕:“咋大年初一回来了,这外嫁的姑娘哥儿,谁大年初一回娘家,这是给娘家招晦气的……”
“我瞅着你说这话就挺晦气,大过年的,在自家院子嘀咕念叨什么,岑村可没这个说法,成了冷嚯嚯的进屋了,管人家干什么。”
有地方有这个风俗,有的没有,相反还认为大年初一要是走动,那是给长辈拜年,很是尊重的。
不管风俗如何,岑越和齐少扉如今来了,那就是回岑铁牛家,人家岑铁牛夫妻喜爱就好——
“小越回来了?!”岑大嫂看到外头有影子就出来瞧,一看马车那是喜出望外,忙喊铁牛来接,一边说:“晌午雪大的时候,你哥还想着,要是再下下去,路上雪厚怕你们回不来。”
以前日子过的苦,人都是麻木的,岑大嫂现如今脸上是有精气神了,人不说外向活泼,就是对着自家人说话那是没以前木讷。
齐少扉先下,岑越在车上递东西,齐少扉拿着,岑大嫂来接,齐少扉就把轻的递过去,里头岑铁牛也出来了,又是卸货又是说话。
牛师傅拉着马车进了岑家小院子里,他就不回去了,在这儿歇一晚,明日一道回。
“吃过了,早午饭连着一道吃的饺子,不过这会确实是有些饿了。”
“你俩先上炕,铁牛给把炕烧上。”岑大嫂招呼俩人上炕坐着,不然屋子里冷嚯嚯的。
齐少扉一听‘烧炕’那是两眼发光,岑越就说:“走去看看怎么烧。”
两人去看烧炕了。
岑铁牛给牛师傅也把炕烧着,老屋许久没人住,不烧炕那得冻坏了。一通的忙活,去了身上寒气,岑越才问嫂子,“大石头呢?”
岑大嫂听自家孩子名,脸上就是笑,说:“在炕上睡着。”
“我和阿扉去看看。”
大哥大嫂屋子也烧着炕,岑硕睡在里头,旁边还拿被子垒着高高的,这样大人干活,孩子也不至于掉下来,这会岑石头睡得脸蛋通红,头发长得很好,黑黝黝的。
老话说三翻六坐九爬爬。
大石头如今正好能坐起来了,爬倒是不会,不过岑大嫂心细,还是给垒上。
岑越刚洗过手,暖烘烘的,就去碰大石头的手,孩子还在睡,小手握着紧紧的,齐少扉看了凑过去,小声说:“越越,我也握握。”
“你来。”
石头比五妹大两个多月,看着要硬朗许多,齐少扉就没那么紧张和怕,五妹太小了,俩人都怕抱着孩子不舒服,或是弄疼了孩子。
看了会小孩,两人就出来了。齐少扉问:“越越,阿扉还是和越越第一好。”
“是是是,咱俩第一好,谁都越不过我们家阿扉。”岑越保证。
怎么光跟小孩吃醋了。
齐少扉高兴起来。
天黑的早,等岑大嫂把饭拾掇出来,牛师傅就在灶屋吃,这边亮堂还暖和,他们一家子在新屋堂屋里,是一碗炖肉,一碗烧土豆一碗大白菜。
“明个早上你俩再去拜年,现在天黑不急。”岑铁牛跟弟弟说。
岑越应了声。
“小叔家那块菜田老种不出什么,前些日子农闲时候,小叔带着俩儿子给挖了,底下石头沙子不说,咋还是白的。”岑铁牛道。
岑大嫂说:“老人说,那地烧的慌,难怪什么都长不出来。”
岑小婶气得跳脚,见谁都哭诉说他家花钱买这块地买的冤枉委屈,村长后来见状,就说你要是不要这地,给你重新划拉一块你自己开,但这田要还回去。
“小婶还没答应,说年后再说。”
岑越:“白色的地?是盐碱地还是什么?”
“啥盐碱地?地里有盐?”岑铁牛问。
岑越想了下说:“是有盐,不过人吃不成,会死人的。上头庄稼种不出来不好种,要真是盐碱地,可以种水稻,灌水——”他说到这儿就停下来了。
因为时下不像现代,抽水井那么简单。
“要不就种点向日葵什么的。”
“就是瓜子啊?那回头我跟小叔说说。”岑铁牛说完了看弟弟,“你现在知道的多了。”
岑越也很淡定,说:“没办法要养家,去过府县做过买卖,一路上遇到人多,杂七杂八的都听到些。”
吃过饭,洗漱过早早睡。
齐少扉可喜欢睡炕了,钻到被窝就喊越越好热,岑越就说:“是热还是烫?”
“热,暖呼呼的。”
“越越快来~”
岑越:“来了。”脱了棉衣棉裤,上炕,一进被窝那是热气来,大崽也滚了过来,双手双脚抱着他,问他暖不暖和。
“……暖和。”岑越看一脸认真给他暖床的大崽。
村里没什么夜里娱乐,要是正经夫妻,那这不务农时的冬日,夜里就可以做点夫妻活动,但岑越和齐少扉两人是单纯的抱着说了会话,就睡过去了。
半夜又下起雪来,第二天一大早,屋里还是暖和。岑越想着炕不可能烧一晚,后半夜就该冷了,阿扉身上火气足,俩人睡着也不冷,不过到了早上怎么炕还是热的?
岑越先起来,将俩人的衣裳塞到被窝脚下,阿扉已经迷糊醒来了。
“再等等,等一会起。”
齐少扉不知道等什么,但他听越越的话。等了会,岑越把脚下被窝衣裳拿出来,是暖烘烘的,齐少扉眼睛都亮了,“越越好聪明啊!”
岑越得意:“这就叫生活智慧~”
“快穿上,一会冷了。”
两人开始穿衣,岑越是越在炕上摩挲越不对,肯定说:“大哥肯定起了大早,又给把炕烧着了。”
一出门洗漱,果然是俩人炕是早上岑铁牛烧的。
“外头大雪冷嚯嚯的,费点柴火也没啥,今年秋我晒柴晒了许多,够用了。”岑铁牛说。
因为家里有小孩,还有弟弟和少扉要回来,岑铁牛备柴备的多。
一大早吃过早饭,岑越和齐少扉穿戴整齐,拿着礼去给大伯、小叔两家拜年,还是那句老话,分家了可拜可不拜,要是日子过的苦,结了仇,那就慢慢疏远了。
但岑家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岑越觉得走动挺好的,村里讲究氏族讲究人多力气大。
两家礼都一样,一共四样,点心、红糖、肉、一坛子酒。岑越和齐少扉先去了大伯家,大伯家一大家子热情招呼两人吃喝坐,还让去炕上坐。
岑越谢过拒绝了,笑说:“家里也烧炕,我和阿扉想着出来活动活动,在家里憋闷久了。”
“这倒是,坐着吃花生。”大伯娘递花生过来。
岑越也没客气,抓了一把分给阿扉一些,两人剥着花生。岑大伯娘关心问:“乡下如何?你要是日子紧了,我和你大伯知道你有孝心,也不用拿这个礼,太重了。”
“齐老爷去了,就是你挑担子,钱还是要省着花。”岑大伯说。
岑越说:“我知道。桃花乡什么都好方便着,前几个月修了修宅子,原先庄子年份久也不好住人,住不下——”
“是了你们还有两个姨娘跟着一道,还有少扉的妹妹。”大伯娘觉得小越这肩头担子重。
岑越继续说:“宅子盖了些,花钱是花了大头,不过吃喝上不愁,有三十亩田,都是佃农种,粮食够吃。”
“这是好事,去桃花乡我看好着,不愁吃喝比什么大宅子都强。”岑大伯觉得要田好,靠田地踏实。
地里刨食的都这般想。
岑越就说了个含糊,盖宅子花钱大,但不至于穷的揭不开锅,留个凑凑合合过日子印象就成了。
在大伯娘家吃了花生喝了茶水,还用了点心,岑越和齐少扉就说要走,还要去小叔家拜年。
“傍晚回不去就明日大早上回,初五还要回去烧香。”
岑大伯一听当即也不留俩人。
岑越和齐少扉又去了小叔家,闲聊了会,说了小叔家那块田的事,岑小叔说:“你婶子还以为里头有什么宝贝,是舍不得退回村里,照你这么说,那就是一块破地了,我看退了好。”
岑小婶其实有自己小心思,她家买来田这都一两年了,种不出东西,损失的算谁头上?当然是要闹一闹,赔他们点好处才成。
“小叔小婶看吧。”岑越道。
等从小叔家回去,正好晌午吃饭了。岑大嫂是忙活了一早,岑铁牛是抱着石头在院子灶屋溜达,岑越齐少扉一回来,岑铁牛就跟儿子说:“阿叔叔叔回来了。”
“我抱抱。”岑越还是挺稀罕小孩的。
“这小子沉甸甸的。”岑铁牛把儿子递给弟弟。
岑越一上手真是跟秤砣一样,实心的。齐少扉在旁看石头,同石头说话,越越已经说了,和他第一好,于是齐少扉不吃其他小朋友的醋了。
“要是你们俩也有个孩子就好了。”岑铁牛说。
岑越脸上的笑,笑不下去了。
他是男的,但这个世界男的也能生孩子真的不用提醒他了。
“你俩的娃儿那肯定模样长得好。”岑铁牛看儿子,这样貌越长越随着他了,不由说:“幸好是个男娃,丑了些没啥,要是闺女,那找婆家都发愁。”
岑越就说:“哥你就别在石头跟前说这个,你夸他,多夸夸就越长越好。”
“男娃娃不能夸的,要摔摔打打才结实。”岑铁牛也是有一套育儿道理的。
岑越:“他才多大,可不能摔打。”不过他看出来了,当爹都疼自己孩子,就是嘴上说说,是不可能真摔打的。
又不是脑子缺根弦。
晌午吃的米饭和菜,天冷,岑大嫂还备了许多菜,很是丰盛,排骨、炖肉就不提了,竟然还有一条鱼——
“知道你爱吃,一直留着。”岑铁牛说。
这鱼买回来就养在水盆里,没敢动。
鱼是酸菜鱼,很下饭,岑越和齐少扉吃了许多,里头的白菜土豆片也很入味,土豆面面的好吃。
“天不早,再睡一晚,明日回吧。”岑大嫂留俩人。
岑越和齐少扉就答应上了,明日直奔二苗
“哥嫂,等我宅子盖好了,回头请你们过去玩,带着石头。”
岑铁牛老实,实话直说:“那得闲了才成,不然地里庄稼我不放心,家里没人我也不放心……不过有大伯小叔家帮忙看着几天还成。”
“就等闲了,我派车来接你们去。”
“是得认认你的门,接就算了,费这个干啥,你说了桃花乡齐村,到时候我看着花钱租个车,一路打听就过去了……”
下午岑越和齐少扉堆了雪人玩,岑石头可高兴了,穿的跟个笨企鹅,扑腾着胳膊,只是他光能看不能玩,齐少扉就巴巴说:“石头有点可怜。”
“过两年他长大了就能玩了。”岑越说。
齐少扉想也是,点了点头继续玩起来了。
在村里就是闲,尤其是冬日过年,家家户户不管平日日子过得如何,过年总是要备一些好的,什么红枣饴糖花生瓜子,肉啊也有,也不必干农活,地里没啥活。
大家显得就是串门唠嗑闲聊。
有人就跑岑铁牛家院子来,就是隔壁婶子家,给他们送了一篮子红薯,岑大嫂本是不接,但想着少扉喜欢吃这个就拿了,只是给邻居家孩子塞了一块点心。
“诶呦这个可不能要。”
岑大嫂说:“婶子给娃娃甜甜嘴,要是你不要了,这红薯我也不敢要了。”
玙!囍!正!厘!
这才作罢。
灶火里埋着两根红薯,外头大人们聊天说话,岑越也说了,人家婶子跟他闲话,他就聊了会,光听八卦了,谁家孩子撵鸡掉粪坑里了。
岑越是:!然后yue,这个话题太味了。
还有谁家要嫁姑娘、娶媳妇,来年开春能吃酒席。
这是喜事。
岑越对自己的事也不藏着掖着,齐老爷去世这在村里早流传开了,当初在镇上布灵堂,大伯小叔他哥都去吊唁过。
与其以讹传讹,不如从他嘴里说出去。
“……是日子艰难了些,没法子,拖家带口的,唉。”岑越装模作样叹气。
隔壁婶子人倒是挺好,听了就安慰岑越,日子都是苦过来了,越过越好,先咬牙扛一扛,以后就好了。不过跟着过来凑热闹的人心里如何想,那就不知道了。
后来天色不早,大家散去。
岑大嫂忧心问小越,“要是日子紧巴,家里还有银钱,你聘礼留下的,家里粮食今年也没卖多少,你紧着,让你哥卖了存粮银子先给你用。”
“嫂子我就说说,我日子没那么苦,不到卖粮的份,不是充大头,就是之前我风头胜,如今低调低调,我一夫郎带着阿扉过日子,财不外露。”
岑大嫂见小越说真的,这才安了心。
当天夜里,岑石头在炕角睡熟了,岑大嫂和岑铁牛在说小越这事,岑大嫂还不放心,说:“小越一个哥儿挑这么大的担子,还要养俩个姨娘,少扉妹子,但小越说他日子过得去,不紧,我不放心……”
“我想明年买两亩地,趁着年轻多干干,到时候卖粮也卖的多,现在家里够吃,可一年到头能落下几个银钱?咱们自己都刚刚糊口,我不怕累,多攒攒,小越到时候用还回去。”岑铁牛说。
岑大嫂说:“这样也好,咱家屋子现在盖了,大头是小越帮衬的,他现在不要银钱,总得存着些,他要了,咱们有。”
“是这个话。”
夫妻俩定了心,田多了不好老麻烦大伯家帮忙收,岑铁牛就想着到时候提早几日收……
岑越不知道他一番话,让哥嫂这般担忧想着。不过时下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大多是不怕苦,都是勤快人,一辈子勤勤恳恳从地里刨食攒出家业,盖屋盖房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这就是他们圆满的日子。
初三大早,岑越齐少扉把炕屋收拾过,被褥叠了放进柜子里,这屋子就他俩回来时住一住,岑越还想,要是什么时候住不下了——
那就是他哥有孙子了,不过这时候也该分
日子还长着呢。
牛师傅套好了车,迎着小雪花,岑越齐少扉上了车,岑大嫂备了年货回礼,都是山货,齐少扉爱吃,岑越就拿了。
他跟家里也不咋客气。
马车哒哒哒的消失在雪天,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车印。
晌午还不到就到了大庙子村,姜二苗在外头扫雪,一看马车都愣住了,而后高兴的不得了,岑越下了车说:“我回家住了两日,顺道过来给你拜年,看看你。”
“小越哥,要拜年也是我该给你拜的。”姜二苗说。
岑越笑:“新年好,咱们不提这个,我人都来了。”
“快进快进,新年好。”
齐少扉牛师傅拿东西。给二苗家备的不多,两样,点心、红糖,肉和酒就没拿。
姜家人来迎,寒暄过,都坐在姜家堂屋里。姜老太留贵客用饭,又新炒了两个菜,全都是荤的,岑越便没客气,留这儿蹭了一顿饭。
牛师傅的饭照旧是单独备着的。
吃过饭,上了姜茶,姜老太说:“你们冒雪过来,喝喝热茶别冷着了。”
齐少扉喝了口太辣了,岑越就说你慢慢喝,习惯了其实挺好喝的,齐少扉听话,慢慢小口饮着,然后鼓着包子脸。
岑越在外人面前,没玩笑逗阿扉。
“上次郎君给二苗的参,我还不知道怎么谢您。”姜老太开口。
岑越说:“我家做药材这行的,二苗同我是朋友,小孩子身体要紧,参是慢慢滋补的,要是短了那就前功尽弃,须要一口气养好了,我现在有,送二苗一根没什么。”
又问了下豆豆,豆豆腼腆,乖乖喊了人。
说了会闲话,便说起正事。
“我现下在桃花乡住着,有些田地,想做些买卖营生,主要是果子买卖。”岑越开了个头。
姜二苗一听当即高兴,话都秃噜出去了,“要卖寒瓜吗?咱们一道卖,我会卖,有经验的。”
“二苗胡说什么。”姜母说:“你没嫁人,做什么买卖。”
姜二苗说:“娘,我都说好了,明年开春在山里种寒瓜——”
“你又进山了?那个外来的猎户不是个好的,他没田没地,一个山里破屋子,人年岁也大,整日窝在山里吓人的紧,你要是嫁过去,那是苦日子。”姜母本来担忧儿子做买卖,现如今一比,全担忧二苗婚事了。
岑越没想到会听到二苗的瓜,没说话看二苗。
姜二苗脸都涨红了,有些害羞说:“娘,没有的事,我就是跟他说种瓜的事,回头赚下了银钱分他三成。”
说完又紧巴巴补了句,“其实寇长峰也不大,就二十……”
“过完年就二十一了。”姜老太来了句,也不看好,“老大不小了,娘死了爹没了,一个孤儿,以后日子得苦着……”
二苗要是跟了寇长峰,生了孩子都没人帮衬。
姜二苗小声说:“那我过完年十七了。”
姜母一听二苗这话,再看儿子如此神态,她就是再老实也看的明白,二苗对山上那个猎户不一样——这可不能传出去了。
比起二苗做买卖种瓜这事,姜母更担忧二苗和寇长峰。
“让郎君看笑话了,这事您帮忙劝劝二苗。”
岑越:……他不会啊!
谈恋爱这事他没经验他不会,更别提让他棒打鸳鸯拆人恋情了。
姜二苗:“娘,你别拉着小越哥来说这事,跟小越哥没关系,其实寇长峰人很好的,那次我去山上摘果子,就最初进镇上那次,差点滚下去,就是寇长峰救得我。”
岑越模模糊糊记着,二苗说到崴脚有时候笑的不一样。
原来那会就有些苗头了。
姜母叹气,“他要是能下来买了田地好生踏踏实实过日子也成,不是说嫌他穷,只是窝在深山里不出来,那山里日子能好过吗,你还爱往里头钻。”
“娘就没那事,我和寇长峰就是种寒瓜。”姜二苗刚说气直,只是说着说着就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因为话题从买卖岔开到二苗和山上猎户寇长峰的事,后来买卖这事就没怎么说,外头天色不早,又开始下雪,岑越就说先回。
其实今天也没想着来一趟就把事谈妥,就是摸摸姜家人对二苗跟他做买卖这事的底。
姜家人没敢多留,怕耽误了镇上大门锁着到时候进不去,只是走的时候,给郎君三少爷回了礼,都是自家腌的菜、晒得菜干。
岑越收下了。
“我送送小越哥,一会就回来。”姜二苗跑着出门,就走在马车旁,跟车上小越哥说不用上去,他热的慌走一走挺好。
岑越揭开帘子,就说:“你不上来就算了,刚你家里人说的,要是没什么,你脸红热什么?”
姜二苗扭捏了下。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就见了他,心里高兴,有时候去山里打猪草,碰不到了,还有些失落。”
患得患失的。
岑越:“二苗,寇长峰我没见过,不知道人好歹,这个我不劝你什么。”
“小越哥,外头人都不知道,觉得他古怪,我起先也觉得,可不一样,打过交道,他心地很善良的,救过我,也没占我便宜,可能我长得不好看吧?”
“胡说。”岑越有些认真,“二苗你要先爱自己,别人才会给你尊重,别轻视自己。”
姜二苗被小越哥说了也没不高兴,反倒是笑开了,说:“没事没事,他也不好看,我不看这个,人好就好。”
岑越:“……”这点他是颜控。
当初第一眼见到齐少扉的样貌,说实话他是松口气外加有些愉悦的,虽说把对方当儿子一样养,可俊的到底是赏心悦目。
“我听你话里意思,二苗啊,你要是心动了就跟家里人说,你爹娘奶奶也是操心你以后,住山上的话——”
“我其实想你跟我做买卖,这个要东奔西走跑,去府县去各个镇上,不过这话早了,你自己种寒瓜卖也成。”
岑越尊重二苗选择,要是跟他扯着,那就要跑的远,不是说生活不稳定,就是没在村里扎根过日子稳重,更别提要是住山上了。
“我肯定跟小越哥。”姜二苗说。
他先说了句,又思考了半天,送小越哥出了村口。
岑越本来让二苗别送了回去吧,还没开口,二苗先说:“我喜欢做买卖数钱,小越哥,你等我吧,要是来年开春我找不到你,我去小院给你递口信。”
“买卖不着急。”岑越本想说让二苗别冲动,但他看到风雪中,眉毛面上染着风霜,一双眼却坚定亮晶的二苗,便知道二苗刚才说的话是思考过的。
他便也很认真说了计划,“我那宅子明年下半年才盖好,田地租赁给佃农,这些田我不打算收回来,还有种子我想办法,真的要做这个果子买卖,那要到下半年了,我再买几亩田,试试看。”
“你春日里种寒瓜,该种就种。”
姜二苗目光如星火,说知道了。
“小越哥,我知道怎么做了。”
岑越:“回去吧,别送了。”
“好。”
马车哒哒哒的走,姜二苗留在原地目送了车走远,这才慢慢一步一个脚印往回走,回家路上不远,但他走的很慢,在想事情。
明日他决定去一趟山里。
寇长峰他愿不愿意娶他。
要是寇长峰不乐意,那以后他和他就是种寒瓜的关系。
姜二苗如是想。
第57章 桃花乡57
姜二苗一夜没怎么睡,他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种寒瓜卖钱,想有人刁难他,想家里人不同意,想给小越哥帮忙一道卖果子,想了许多,就是没想寇长峰。
他像是逃避一样,或是也猜不到寇长峰会说什么。
要是不答应呢?
临睡前姜二苗想到过这个可能,很快他就迷糊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但很乱,记不住的梦,只是梦里快醒来时,他在数钱,有很多很多钱。
不由就高兴乐醒了。
“二哥!外头下雪了。”姜三花趴在二哥床边说。
姜二苗睡觉都是裂开嘴笑醒,醒来还迷糊半醒半睡间,姜三花也笑,“二哥你梦见啥了,咋还笑还流口水呢。”
“没、没梦到啥。”姜二苗抬手擦擦嘴巴,没流口水啊。
姜三花哈哈笑,“我骗二哥的,二哥你做啥梦呀,笑的可开心了。”
“梦到我赚了很多很多钱,正要买吃的。”
“二哥给我也买吧?”
“你骗我流口水,不给你买。”
姜三花噗通过去,缠着二哥,“二哥我错了,我不骗你了,好二哥你给我买吧。”
姜二苗搂着妹子,两人一大早在炕头玩,为了那做梦赚的钱买什么,说了许多,什么肉包子甜点心果子之类的,姜三花想起来了,爬起来说:“二哥,昨天越越哥哥来了,还带了点心,不知道今天还能吃吗?”
“那我不知道,得问阿奶。”
姜三花一听问阿奶,那就缩脖子,有些怕,但又想吃,磨蹭了会说:“我等等问吧。”
外头姜母喊人,说一大早上的出来吃早饭了,还懒床呢。
村里娃娃,除了小时候不懂事那几年,但凡是大了些能干活了,一年到头很少睡懒觉的,可不敢留一个‘懒’名,男娃娃是懒汉的话那就是娶不到媳妇儿,女娃娃哥儿懒,那不好找婆
也就是过年这会能睡个懒觉,还不用干什么活,能吃个肉。
都喜欢过年。
“知道了,就起。”姜二苗扯着嗓子先应了声,不跟三花玩了,说:“快起了,不然饭要凉了。”
“知道了二哥。”
两人穿了衣裳,出门洗脸,姜二苗是拿榆树木棍刷牙,姜三花有样学样,求着二哥给她也做了个‘牙刷’。姜大壮每次见这样,都会笑说:“大讲究和小讲究。”
姜二苗漱口呼噜呼噜,吐了水,跟他哥说:“小越哥讲卫生,要是嘴巴臭了吃饭不香,旁人跟你说话都要离八丈远,我嫂子肯定不愿意跟你说话。”
姜大壮就急,“我嘴才不臭!”只是背着人时,偷偷哈气闻一闻,他闻不出来,嘀嘀咕咕:“榆木树棍真那么好使?那我也弄一根,反正也不要银钱……”
姜三花偷偷跟二哥笑,小声说:“大哥肯定要折榆木树枝。”
一家人吃了早饭,就是粗粮馍馍,配着稀饭,还有酱菜。姜二苗一吃饱,收拾碗筷进灶屋洗,姜母难得歇一歇,坐在屋里发愁,姜老太见姜母连连叹气,没好气说:“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啥。”
“娘,我操心二苗,要不托媒婆找找给找个好的。”姜母这会不怕婆母了,还是儿子婚事占了上风。
猎户孤儿一个,人单势孤就是在村里买田地,也不可能说买就买,大庙子村三村合一,是人多,姓氏杂,可猎户不一样,都不知道啥时候山里有这么一位,跟人打交道少,怕是连个户籍都没有。
要是没户籍,那就是流民。
姜母如何放心的下。
“过完年赶紧找吧。”姜老太嘴上这么说,心底却担忧,想着趁二苗心思还没那么硬,赶紧找婆家——可她总觉得给二苗找婆家这事,要黄。
不过他们长辈该操的心要操上,剩下的那就是看孩子了。
姜二苗在灶屋洗碗,还给灶里埋了个红薯,三花扒在门缝那儿,姜二苗洗完碗,一眼就瞥到妹子,“干啥?红薯还没好。”
“不是,二哥,我听到阿奶和娘说给你找媒婆。”姜三花来报信的。
姜二苗手一顿,他看了眼外头,白茫茫一片,还下着雪,又想到夜里做的梦,说了句知道了,一会红薯好了你自己拿。
“二哥你干啥去?”姜三花机灵听出来二哥要出门。
姜二苗甩了甩手上的水,说:“小孩子问这么多,娘问起来就说我找人玩去了。”
“知道了,那你早去早回。”姜三花小大人似得说。
姜二苗出了灶屋,去柴棚拿了斗笠蓑衣,穿戴好了,这才出门,一路是躲躲藏藏,直奔山上,雪越下越大,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二苗其实有点惶惶不安。
他才十七岁,他知道喜欢什么,喜欢做买卖,喜欢数钱,想家里人平平安安的,大家都好好的,喜欢和小越哥说话,打交道,可要是嫁人了,他还能做他喜欢的事吗?
还能种寒瓜,还能到处去买卖吗?
姜二苗觉得可能不成,大哥大嫂结了亲,嫂子就洗衣做饭一直在家里干活带豆豆,也不能去镇上——
大人们说女人哥儿去镇上,容易被拐子拐走,回不来了。
所以在村子里好,在村里安全。
是这么个道理,但要是能安全的出去多好。姜二苗想心事往山上走,倒是不累,走了会还出了一身汗,脸都是红的热的,就是回过神来,看着雪地,看着树,有点发愣。
“这个地方,对着吗?”
姜二苗盯着树,喃喃自语,应当是对着吧?
大庙子村后的山,平日里村民砍柴或是山上摘个什么,那是就在山腰半截活动,寇长峰是在深山里的,这大庙子山不说有多高多大,但也不小,往山里走,那就有些危险了。
姜二苗是胆子大,但他惜命也机灵,不敢再出神了,是走几步看看他认识的树——
只是下了雪,有些影响判断。
“寇长峰!”姜二苗试着喊了声。
人没见到,雪簌簌的往下掉。
寇长峰腰间别着一把刀,手里一个酒葫芦,正灌了两口酒,听到山底下有声,好像是叫他名字,锋利冷冽的眼神,缓缓地愣了下。
二苗?
利落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脚步已经急匆匆下去了。这山里冬日有野猪,要是碰见了也不是好玩的……
两人一个往上走,一个下来,是兜兜绕绕——姜二苗还认错了路,好在是终于碰到头了。姜二苗一看寇长峰高兴坏了,喊:“寇长峰,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什么事?”
姜二苗跑过去,雪深一个跟头栽倒雪地里。寇长峰一胳膊就将人提溜出来,说:“什么事?冬日里有野猪,你别山上了。”
“噗噗——”姜二苗吃了一嘴的雪,先呸了声吐出来,斗笠都掉了,他顾不得捡起来,看着比他高一头的寇长峰,仰着脖子,说:“寇长峰,你要娶我吗?”
寇长峰正要弯腰给二苗捡斗笠帽子,愣住了,也顾不得弯腰了。
“你愣啥,我是哥儿,又不是男娃娃,虽然模样长得糙一些,但就是哥儿啊,咋了。”姜二苗看寇长峰半晌不说话,先巴巴说着。
寇长峰弯腰捡了斗笠递过去,不知道说什么,粗糙的手全是茧子是疤痕,二苗看他的眼神像是能烫坏人,烧的他的心也堂堂作响。
“不是种寒瓜的事吗,怎么说起这个。”寇长峰声有些冷。
姜二苗满心的血都凉了,冻住了,跟着大雪天一般,他接了斗笠,往头上戴,还算有骨气,说:“你不想娶我就算了,等过完年,种寒瓜还种——”
他拔脚下山,扑了扑身上的雪。
寇长峰跟了上去,想送二苗到安全地儿。
“你别跟我了,你又不喜欢我,还送我干啥!”姜二苗说,骨气骨气,他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有骨气,可别哭别哽咽,不然脸都丢完了。
还要啥脸啊,他一个哥儿跑到山上问人家娶不娶他,人家不愿意,他还有什么脸啊。
雪花扑在脸上。
姜二苗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脸上雪花,咋这么冷,像冰坨子一样,可不是他流眼泪哭了。
“你不喜欢我,你干啥送我,你不喜欢我,你干啥扶我回你家,你不喜欢我,你干啥给我揉脚,还问我要不要参……”
姜二苗哭的越来越凶了,他都没脸了,要什么脸。
“你让我乱想,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也喜欢我,我知道了,开了春我就嫁人,以后不来了——不对,寒瓜还要种,我还要赚钱,一码归一码——”
呜呜呜。
姜二苗哭的说不出话了。
寇长峰急了,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擦二苗脸上泪,“别哭,一会冻坏了脸。”
“你让我冻坏吧!反正也不好看。”
寇长峰:“好看的。”
“就哭就哭!”姜二苗跟寇长峰赌气,只是赌完气哭不出来,寇长峰给他擦眼泪,他脸好疼,瓮声瓮气说:“你别扒拉我的脸了,我脸好疼。”
寇长峰手停了,“我手太粗糙了。”他在怀里摸了会,也没掏出一张能擦眼泪的。
姜二苗自己擦,都疼,吸了吸鼻子说:“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我是孤儿,没爹娘,也没田,在山里过日子也不适合你。”寇长峰说。
姜二苗垂着头,他知道了,这就是寇长峰拒绝他。
“二苗,你等我。”寇长峰说到这儿,又忙说:“你先同我回我”
姜二苗不乐意,都不娶他了,还回寇长峰家干嘛。他心里这般想,脚下却跟着寇长峰走。
寇长峰在前头开路,两人走的沉默又快。深山高处的木屋,隐藏在树林之中,要不是寇长峰带路,旁人是很难找到此处的。姜二苗来过一回。
到了木屋也没锁子,不过有只猎犬趴在门口睡觉,听到动静醒来鼻子嗅了嗅,又趴了回去。
“它认识你,知道你气味。”寇长峰说。
姜二苗其实有点怕大黑,这会听寇长峰说大黑认识他,就有些不害怕,还往大黑身边去,大黑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
“我摸它,它咬我吗?”
寇长峰:“你问它。”
“大黑我摸摸你成吗?”姜二苗问。
大黑不理人,往角落去,只是尾巴摆了摆。姜二苗不死心,说:“我下次给你带吃的,你让我摸吧?”
寇长峰把床板揭开,从底下掏出个破罐子。
“大黑。”喊了一声大黑。
原本不理人的大黑便站起来,往姜二苗脚边挪了挪,还用脑袋蹭姜二苗的手,姜二苗笑了,轻轻摸了下大黑,说:“我知道了,你是拗不过寇长峰才让我摸的,但我下次肯定给你带吃的,这是咱俩说好的,我不白摸。”
大黑打了个哈欠。
“你睡吧。”
大黑便趴回去了。
姜二苗这才发现寇长峰把床揭了,手里拿着罐,见他看他,寇长峰把手里的罐给了他,姜二苗接过,嘴里说干啥。
“聘礼。”寇长峰怕不够,“我再攒攒,还有几张皮子没卖,等卖了皮子,换了钱,去村里买田,我娶你二苗。”
姜二苗捧着寇长峰的罐子都傻在原地了。
扑了上去抱着寇长峰呜呜哭。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
寇长峰脸黑皮糙,这会笨手笨脚,嘴巴也不利索了,说:“喜欢的。”声音虽是小但很郑重坚定。
姜二苗哭了好一会,这次是高兴的,寇长峰把银钱都给他了,他就知道寇长峰也喜欢他,过了好一会平静了,才说:“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
“你说。”寇长峰低着头。
姜二苗实话实说:“我之前跟你说过小越哥,他想和我做买卖,要到明年下半年,我要跑府县要去各个镇上,你、你,我、我想去,我也想嫁给你,你要我去吗?”
寇长峰抹了抹二面的眼泪,这次很轻,几乎是碰了碰,说:“你要种寒瓜,我就种寒瓜,你要种田,咱们就买田,成了家,咱们就是一块的。”
“你要做买卖,我就跟你一道。”
姜二苗都不知道说啥了,寇长峰咋这么好,对他这么好。
“先、先不买田了,我等小越哥说,要是咱们去桃源乡就好了。”
寇长峰摸了摸二苗脑袋,“那咱们就去桃源乡。”
他孤身孑然一人,成了家,随着二苗,想去哪去哪。
……
岑越不知道姜二苗和寇长峰已经交心说开了,初三傍晚进了镇上,当天就下大雪,第二天又下着,牛师傅说这会不好上路,岑越便道:“那就晚一晚,等雪停了再去。”
牛师傅便赶车先回家了。
一直到初十,这几日雪下个没完没了。
小院人都躲着,除了吃饭很少出来,刘妈妈端饭时还说:“老天爷开开眼别再下了,再下要冻死人了。”
青牛镇不算特别北的北方,有些中原接北方的意思,以往冬天也下雪,但不像今年这般,厚厚的积雪,院子扫雪还有房顶都要清一清,就怕压垮了屋子。
小院都是床没有炕,幸好今年有孩子在,岑越特意交代了多被炭火,但也不敢关紧了门窗,还要通风透气,夜里睡得是床,齐少扉暖被窝钻进去时,都冷。
岑越就给灌了个汤婆子,俩人抱着睡。
真的太冷了。
“兴许过两日雪就停了。”岑越说。
刘妈妈:“可千万别再下了。”
第二日时,雪还在下,只是少了些。初十一过,镇上卖吃食的铺子都开了门,平安堂也开了门,岑越就出门一趟,带着阿扉一道溜溜。
下大雪关了几日,这会趁着雪小了出门逛逛,不然憋闷的厉害。
药堂才开门,伙计小学徒都在收拾,擦擦洗洗忙活。王掌柜一看郎君三少爷来了,亲自相迎,问郎君可是有什么事?
“我看下雪下的厉害,药铺每年是什么时候发药材救济?有章程吗?”岑越问。
王掌柜一听,就知道郎君来意,心里直道郎君心善。
“以前是老太爷在时立的规矩,也不是年年救济发药材,要是天寒有灾情,或是百姓求助上来了,实在是可怜,那就免了药材看诊费,反正看情况。”
岑越点点头,说:“今年天冷,想必来年开春时很多人伤寒,要不熬一熬姜汤,一些便宜能治风寒的药材也可以备多一些,这些王掌柜看着吧。”
力小,那就量力而行。
王掌柜点点头,明白郎君意思,说:“知道了。”
岑越和齐少扉就不多坐,说完了就回去,不打扰王掌柜了。这雪一直到了十三,才堪堪停下来。
牛师傅没耽搁,雪一停就进镇子里了。
刘妈妈收拾了行囊,送三少爷郎君上马车,梅香小菊都在小院,岑越说等十五过了,再来接,这会车坐不下了。
“郎君和三少爷穿厚些,天冷了就在车里裹着。”刘妈妈叮嘱。
岑越一一应了,车棚里铺着被褥不说,还有汤婆子,冷是不冷,他俩钻一起抱着取暖,让刘妈妈快回吧,大家不用送了。
好在路上没下雪,之前下的雪大积雪也没融化。
牛二赶着马车说:“这样路也好走,要是天晴了雪化了,那才难走呢。”
十五那日晌午一过终于到了。
“我想着雪大你们该回不来的,快进来快进来。”齐大伯娘招呼俩孩子进屋坐,烤烤火。
“今年太冷了。”
大伯家孩子给送了热茶水。
岑越和齐少扉坐在炉子边上,一个喝茶,一个说话:“是冷,不过我们回来,车上铺的厚实,也没冻着。”
“本来说初五回来的,只是下雪不好走耽误了。”
“知道你俩孝心。”
岑越齐少扉坐了会,暖和了身子,就说去烧纸吧,赶在年关最后一天去烧了纸,上了香。齐大伯说走吧,我也去看看兄弟,再看看爹。
于是一伙人冒着风寒去了齐家祖坟处。
坟头拢着黄纸点燃,点了蜡烛烧了香。
岑越和齐少扉给齐老爷、阿娘跪着磕头拜了拜,之后便起身,静静看着香烛燃烧快完了,这才往回走,回去时,风吹的脸已经麻木了。
“我想给爹再做个灵牌,镇上宅子香楼那儿锁着,也没让进,想着以后放桃花乡宅子里。”
齐盛听了点点头,说:“是,不用来回折腾跑。”
“真住桃花乡安顿下来,来上坟也是近,不折腾。”岑越说。
该做的还是要做,只是两手准备。
齐盛听出这个意思来,说了好孩子有心了。
回去热水泡过脚,岑越看阿扉脸通红,阿扉说热,齐家堂兄在旁说:“那就是冻得,千万别挠,我去拿药膏,抹一抹就好了。”
“谢谢堂哥。”
“客气啥。”
岑越捧着大崽的脸,说:“别挠,乖一会就好了。”
“越越~”齐少扉撒娇黏糊。
岑越给吹了两口,齐少扉顿时就高兴了,也不可怜巴巴卖惨了。
小孩子似得。岑越心想。接了药膏,亲自给阿扉抹上,他闻着都一股凉飕飕的味。
大伯家上了热汤面,里头放了咸猪肉,像是面片汤似得,一碗下去,胃里到身上全都暖和了,大伯娘忙着帮他们铺床,还让儿子给把炕烧了烧。
岑越是感动的,说:“明年我们宅子修好了,欢迎大家来做客。”
大伯娘笑说:“一把年纪了,是该瞧瞧热闹。”
“是啊,还能活几年。”齐大伯也道。
之后说了些别的闲话,天黑的早,就早早睡了。第二天岑越和阿扉还要拜访一下二伯家,又在那边吃了饭,招呼他们是杀鸡杀鱼,过年炸的肉丸子还有,熬得肉丸子白菜汤可鲜了。
一直到十七,岑越和齐少扉才从桃源乡回,路上积雪消化,有些泥泞,不过还行,慢慢走不急,走了大半天,天麻黑时才到了桃花乡齐
“越越到家了!”齐少扉高兴了,迫不及待下马车伸展伸展腰。
岑越想,委屈大崽那两条大长腿了,坐马车要是躺着,那全程得缩着腿。
赵婶、曹罗忙前忙后,搬行李的,灶上烧热水的。
“郎君想吃啥?”
岑越看到房梁上挂的腊肠,不由馋了,说:“吃腊肠焖饭吧?有香菇菌子吗?腊肠切成片,菌子切丁,切一个土豆进去,倒点酱油,跟米焖到一起。”他要流口水了。
“这简单,我现在就做,郎君和三少爷先洗洗,回屋歇着。”曹寡妇应了,撸着袖子就进灶屋了,洗洗刷刷,很是麻利。
岑越齐少扉洗漱完,换了干净衣裳,总算是像个人了。
灶屋传来阵阵香味。
岑越:“好香~”
齐少扉:“越越好香~”
等揭开了锅,曹寡妇盛了饭,端着托盘送到了堂屋里。岑越一看,不光是腊肠焖饭,还有两道菜,一个阿扉喜欢的鸡蛋炒笋片,一个凉拌皮蛋。
“我还切了一盘腊肠。”曹寡妇扭头就去端,刚端不下了。
岑越吃一口饭,就着菜,“太圆满了!”
“越越好吃!”齐少扉鼓着脸颊说。
两人大快朵颐。赵婶做的腊肠真的好吃,之前做的时候,岑越还说阿扉喜欢偏甜的口味,赵婶就做了一半麻辣的,这个他喜欢,还有五香和做了偏甜的。
微辣里带着甜丝丝的。
齐少扉果然很喜欢,平日里吃肉也不是那么馋,今天那盘双拼香肠,吃了个干净。
吃过饭天就黑了,两人吃的撑了些,就在堂屋里玩挑棍,玩了会不撑了才刷刷牙上床睡觉。
年过完了,雪一天天消化,天寒地冻的开不了工,这个是没法子的,急也记不得。
牛师傅去镇上接人了。
过了几日,天越来越冷,庄子上炭火还给着,牛师傅说:“今年天不一样,冷嚯嚯的。”
梅香小菊都来了。
庄子又恢复以前日子,不过天冷,路上泥泞,也无法去哪里玩,一直到二月中,才暖和起来了,原本泥泞的路又成了平实的,人来人往有些热闹气了。
齐家宅子工人又开始忙活起来,开工了!
修围墙,盖风雨连廊,安门窗,做雕花墙壁……
这日。
桃花乡土路上远道一辆骡车,这不稀罕,稀罕的是骡车旁边跟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那狗养得好,浑身皮毛是通黑的,就四脚是白色,跑起来很快蹿前头,又停哪儿等骡车慢悠悠过来。
一路跑跑停停。
有村民好奇还没靠近两步,那狗突然目光锐利凶狠的盯着他,简直跟狼一样,吓得那村民两腿打颤不敢靠前。
一声口哨。
那狗慢慢跑回骡车旁,不紧不慢跟着。
车子快近了,赶车的寇长峰问村民,“桃花乡齐家怎么走?”
车里探出个脑袋来,不是二苗是谁?姜二苗对村民笑说:“我男人不常跟人打交道,您别介意,伯伯,这桃花乡原是青牛镇的齐家在哪?烦您指个路。”
“这路对着,再往前走一路走下去,齐家在盖屋,好大一个宅子,那就是了。”
“谢谢。”姜二苗道了谢,不坐进车里了,就坐在旁边车架上,跟寇长峰一道。
寇长峰说:“外头冷。”
“我不冷。”姜二苗就要坐外头。
寇长峰下来拉着绳走,姜二苗一看,就说:“你刚是不是害臊了?我叫你我男人?”
“咱俩还没成亲。”
“那你是要不娶我,反悔了?”
寇长峰就急了,“没有。”
“那你就是我男人。”姜二苗也跳下来走在一旁,有些害羞还有点高兴说:“其实我这么叫你,我也害臊。”
两人气氛就古古怪怪的起来,一股甜蜜一股兴奋一股害臊。
话都不说了,就这么静静走着。
真是有情饮水饱,走了许久,姜二苗也不觉得累,他就喜欢跟寇长峰走一起,远远看到大宅子在动工,二苗才反应过来。
“到了!到了!”
姜二苗这次心急了,坐了车,这样快。寇长峰让大黑上车,人多了,大黑容易吓着人,他自己赶车。
没一会到了,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正门。
“我去传话。”曹寡妇跟远道来的客人说,也不放心先放进来,那只狗瞧着就害怕。
姜二苗下来喊:“我叫二苗,跟小越哥说,我是二苗。”
岑越在院子里忙活盆栽,隐约听到二苗声,还愣了下,“这大白天的还幻听上了?”
“郎君,外头远道来的客人,说是大庙子村的姜二苗……”曹寡妇是跑着进来传话的。
岑越一听,“还真是二苗,赵婶你快烧烧饭,多来点肉。”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出去。
“大黑你一会可不要吓着小越哥了。”姜二苗刚说完,看到小越哥出来了,当即是高兴往里跑。
岑越:“真是你来了,你一个人?”
“不是不是。”二苗知道,小越哥怕他危险,有些扭捏说:“还有寇长峰,我俩一道来的,大黑也护着我们。”
岑越这才注意到他们是赶着骡车来,旁边一个大高个男人,一脸的络腮胡,戴着帽子,瞧着个头很高,穿的并不厚实,肌肉隆起来那种身材,但也没很夸张。
这就是二苗的猎户。
“快进来,先进屋歇歇。”岑越招呼二苗进,一看那只大黑狗,真是威风的不得了。
姜二苗去摸大黑,寇长峰想把骡车拴好。
“马棚在后头,那咱们绕一绕,先安顿好骡车,让牛师傅帮忙看着些。”岑越先开口说。
好在曹罗刚好回来,一看,就说他牵过去,让客人放心。
“谢谢。”寇长峰把骡绳交给了对方。
曹罗道不谢。
众人进了院子,齐少扉出来看到二苗还有陌生人,他目光光看着那只大黑狗了。岑越说:“很是威风。”
“是了。”齐少扉点点头,有点怕狗又好奇。
众人到客厅坐,岑越让梅香收拾客房,又一顿:“我给你们收拾两间客房吧?”
姜二苗脸都红了,点点头说好。
他俩还没成亲的。
“我是岑越,他是齐少扉,我相公。”岑越先介绍自己。齐少扉乖乖说你好,小孩好奇问:“二苗,这是谁呀?”
岑越便打趣说:“那肯定是二苗的心上人了。”
“小越哥……”姜二苗脸烧红,还是说:“他是寇长峰,我们俩定了亲了。”
齐少扉本想问越越什么是心上人,一听二苗解释,当即懂了,很是认真说:“越越是阿扉心上心里的人,我们已经成亲了。”
那就比定亲还要亲!
岑越:……大崽你真是聪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22:今天阿扉学会了一个词,越越和阿扉天下第一好,那是心里人,比心上人还要亲!
第58章 桃花乡58
“我们要成亲了,日子定了,在四月,那会天气好,日头足,田地里也不是很忙,就说那会成亲,怕小越哥你不知道,我想着亲自给你报个信。”
“本来家里人还怕我跟着长峰一道过来,要是被拐走了,长峰把他所有钱都放在我家了。”
“我都不知道他那么多钱,爷奶都吓了一跳。”
姜二苗在小越哥这儿说话是不遮不掩的,一股脑全说了。
当初那个雪天,俩人是抱着钱罐下了山,因为寇长峰怕二苗家里人要给二苗说亲,是等也等不急,到山脚下时,虽是晌午过去了,俩人什么都没吃,却一股坚定和火热。
姜家人吓了一跳,但慌乱中见二苗回来,也算是略略安心了。晌午做饭时二苗不在家,一家人就怕了,一问三花,三花当时还嘴严,跟二哥保密,但家里人严厉问,三花怕二哥真遭遇不测就说走了。
全家人那时候都害怕。
山上猎户是孤儿没户籍,要是心生歹意,把二苗拐走了咋办?姜大壮说应该不会吧?都是一个村子的,虽是住在山上,二苗打过交道人不坏的。
你懂什么,他一个人没有牵挂……姜老太说。
老人家经历的多,担忧的也多,为啥寻亲都找知根知底的,那是有田有屋有父母兄弟姊妹,他就有了担忧,轻易不敢乱来的,那山上的猎户,独独一个人,二苗也是个胆大的,雪天就敢往上跑。
姜老太没说全,还有一点,二苗这性子脾气,他怕二苗跟人跑了。唉。
找人找人。
姜老头说,让儿子带着大孙子快上山找人。
“动静也别天大了,要是闹得村里人都知道了,就是没啥,那也有啥了。”姜老太说。
最后父子俩冒雪上山,只是没找到,也不敢深入,下了雪,山里头危险,只能半道回来,一家人愁眉不展,午饭也没咋吃。
“我一会再去找。”姜大壮说。
姜母连连叹气,姜老太都没工夫骂姜母了,直念叨二苗这胆子太大了,哪里像个哥儿,也不知道随着谁了。
等雪小了点时,姜大壮又要进山,这次院门敲响。
姜三花去开门一看,高兴喊:“奶,娘,我二哥回来了,还有一个男人……”声越来越小了。
姜家见人回来先是安心,但一看猎户也跟着回来了,这猎户一脸胡子,高的跟一座山一样,二苗脑袋上还戴了一顶皮子帽子,那猎户是头发随便扎一扎,跟个山匪似得。
全家人都有些杵。
不管咋说人回来了,先进屋说话,要是站在外头,被人瞧见了,指定要说什么闲话的。
等进了屋,姜二苗挨了一顿批。
“……我也是活该,让家里人操心了。”姜二苗这会跟小越哥说起来,在想那时候干的事,真是不可思议,“我那时候头就是热的,光想着问他话了。”
下雪进山那是危险的。
“幸好我爹和大哥知道半道回来,要是出了啥事,我都不敢想。”
寇长峰在一旁没说什么,只是眼底自责,他应该早早,主动和二苗说的,他去提亲。
“一切平安,你和寇长峰今天出现在这里,得到了家里人支持肯定,说明老天爷祝福你们的。”岑越道。
姜二苗一听,眉眼都是笑意,小越哥说得对。
“后来……他就跟我家里人说提亲。”
寇长峰进了姜家堂屋,本来下雪天农村屋子光线就暗,这人一进来,跟个座山雕似得,黑了一大片,姜家人,姜大壮也不矮,是村里出了名的大个头庄稼汉,结果在寇长峰跟前,姜大壮都怯了些。
这就失了气势。
寇长峰还鞠躬,腰都折到底了快,捧着全部身价跟姜家长辈说,他想娶二苗,会认真对二苗好的。
姜母见这人以后就吓得,咋这么高这么壮实,也顾不得别的了。
“你有户籍吗?”
还是姜老太先问的,老人家年岁一大把了,也不怕什么了。
寇长峰还真有户籍,并不是流民,只是他没田没地没亲人罢了,那户籍册子不知道丢在哪里,未放在身上,也不知道重要——他靠山吃山,就是连盐,也是攒了皮子东西拿下去卖,一次买盐买许多背上山,之后一年半载再也不出山。
要啥册子?
“哈哈哈哈我俩找了半天,那户籍皱巴巴的一团,在大黑窝里。”姜二苗现下说起来都是高兴,其实那会找的时候可害怕紧张了,就怕寇长峰是流民,家里人不允许他俩在一起。
寇长峰一听二苗笑,也笑了下,只是他头发胡子一大把,看不出笑没笑,整个人也凶巴巴的紧。
那一天,寇长峰是独子回山上的,他要找户籍册子。姜二苗被家里人留着不许走,挨了一顿骂和罚,只是姜家人说完了二苗,姜三花才发现,喊:“阿奶,罐子没拿,那人罐子没拿!”
“什么那人,他家寇长峰,喊哥。”姜二苗说。
然后被阿奶瞪了眼,说:“还没如何呢,你心都跑到猎户身上了,像什么话。”
“罐子收着,回头给人”姜老头发了话。
谁收啊?
罐子给碎了。那罐子不大,就是盐罐子大小,姜家人起初也没在意——他们家不满意寇长峰,那是为了二苗好,结果没成想里头装的满满的,两张卷起来皱吧的银票,还有全是银角子,洒落一地。
全家都吓住了。
姜二苗蹲地上捡,他不识字,姜家人也不识字,不知道银票多少,但光是银角子满满的加起来都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了。
“他咋把这么多银钱全放咱”姜老太手都是抖着的,吓得要紧,“赶紧好好找找,别落下来了,拾掇齐了,明个给送回去。”
姜二苗也没想到寇长峰这般有钱。
还让他拿着,安心的放他家里。
第二天一早,姜二苗就捧着银钱,由着他哥送他上山,给寇长峰送钱。然后就一道找户籍册。
“……他找了一晚上都没睡,就是没找见。”姜二苗说。
他那时候看到寇长峰发红的眼,就觉得自己非寇长峰不嫁了。
再后来找到了,有了户籍册,那就好在村里买田,虽说要打点关系,可寇长峰有银钱,他爹是猎户,他是猎户,山里宝贝多,父子俩以前花销也不大,一间木屋是住了十几年,钱全攒着。
算上银票,一共有二百二十两银子。
这在大庙子村买个十亩肥田,盖个大屋是绰绰有余还有的剩。
姜家人自然高兴,要是这样来,二苗还在村里,离他们也不远……
“我说不着急先不买。”姜二苗咽了咽口水。
因为饭来了。
岑越跟赵婶说要肉多点,赵婶做了腊肠焖饭——这个快,还给炒了两道荤腥,姜二苗说着说着闻到香味就慢慢停下来了,光顾着吸口水了。
好香好香。
“你们俩先吃饭吧,在我这儿别客气二苗。”岑越笑说。
姜二苗高兴,“我不客气了小越哥。”每次找小越哥都有好吃的。
两人是饿了,吃饭吃的快又干净。
岑越和齐少扉先不打扰,不过岑越刚听二苗说‘先不急着买田’就猜出来些什么……
等两人吃饱喝足。
姜二苗继续说:“小越哥,我们可以在桃花乡买田吗?要是我们做买卖的话,住近点好。”他说完了,又怕似得说:“其实我想和你住近一些。”
“你家里人知道吗?”岑越先问。
姜二苗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觉得阿奶肯定猜出来了,家里说给长峰买田,我拦着说先不买,阿奶就看我了好一会。”
“其实我也不是说心大了,想跑开离家里远,不想父母兄弟,不是这样的,我就是……不爱村里生活。”
姜二苗说这儿好像不对。
“我说不上来,我想做买卖,想东奔西跑,要是在村里,成家了,以后村里人都要说我,我娘阿奶也肯定说我不安分,可安分日子我不喜欢,要是过成这样,那难受啊……”
“等我攒了钱,卖了货,我肯定回家看看,要是缺钱了我也给的,我跟长峰说好了的,他都支持我。”
姜二苗怕小越哥说他不孝顺不顾念家人。
岑越让二苗别急,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不孝顺的人,要是真不顾念亲情,当初也不会为豆豆治病那么着急。”
“要过想要的日子,和孝不孝顺不是冲突的。”
姜二苗连连点头,小越哥懂他的!
“你们要是真决定了,回头我带你们去村长家问问,这边买田村长批了,还要乡长给你们办手续。”岑越看两人紧张,一笑说:“应该没多大问题的。”
他给出面作保,这边荒地多,就等人开垦呢。
姜二苗心一下踏实了,说:“小越哥和三少爷,我们四月成亲,你们要来啊。”
“肯定会去的。”岑越真心道。
之后安排了两人休息。
齐少扉在院子里看大黑,他不敢上去,就站在远远处,拉着越越手说:“越越好大的狗。”
“油光水滑的,目光如炬很锋利,咱们还是别上去。”岑越跟阿扉一道看大黑,这狗肯定是猎狗中的好手,扑咬猎物快狠准,就那目光,盯着人,人都受不住。
夫夫俩是远远在那儿隔空望着大黑。
“好狗狗。”
“好威风。”
两人感叹夸了又夸,院子一角,大黑懒洋洋的盘着腿眯了眼,晒太阳。
岑越:“大将之风,淡定。”
齐少扉:“好狗狗。”
两人光在那儿看大黑睡觉都看了好久。曹寡妇是不敢上前,也怕着那狗,只是看郎君和三少爷这般看觉得有意思,还送了些果子干去,让两人吃着看。
当天晚上饭,岑越亲自做了一顿,算是招呼二苗和寇长峰到来的接风宴,岑越还给大黑备了一根肉骨头,骨头上全是肥瘦相间的肉,水煮半生不熟,没放盐。
“我们喂可以吗?”岑越问寇长峰。
齐少扉在旁边也期待着。
寇长峰喊了声大黑,大黑跑了过来,寇长峰就点点头可以喂了。
岑越和齐少扉是饭都先不吃了,俩人蹲在那儿给大黑喂肉骨头,齐少扉可爱说:“大黑来吃肉呀。”
大黑凑了过来,很是威风的看了他们一眼,低头嗅了嗅,然后吃了起来。
岑越做的时候,觉得大黑应该是吃生肉多,所以没煮特别熟,果然大黑吃起来很香,进食有点凶猛,不过吃了几口,就慢悠悠起来。
“?”
“越越,它吃慢了呀。”
他看见了。岑越摸下巴表示不理解,为什么呢?肉这么多,还有骨头,还特意没放盐——狗不能吃太重口味的,盐吃多了,据说有泪痕的。
“它可能是一只斯文的狗吧。”岑越说。
齐少扉点点头,“可能它不喜欢大家看它吃饭。”
“有道理。”
于是两人回到了饭桌上。
那根骨头大黑后来懒洋洋的还是吃完了,啃骨头的时候,牙很锋利,嘎嘣一声骨头就断了,齐少扉看的哇,岑越看了眼,再看阿扉碗里的排骨,叮嘱说:“你别试,小心崩坏了牙。”
本来跃跃欲试的齐少扉听完,露出一个‘越越怎么知道’的震惊表情。
岑越:……
他家大崽真的跟狗一样。
不是骂人的话。
真是什么都挂在脸上,好奇心重,什么都想试一试。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寇长峰后来问后头山能上去吗,大黑想跑一跑,因为外头人多怕吓着人了。
齐少扉先点点头高兴说:“山是我们的,大黑玩吧。”
只是可惜他不能带大黑去玩。
岑越看阿扉如此,没忍住问大黑是公的母的——得知是公的后,只能摸摸阿扉的脑袋了,算了,他们家就不养狗了。
以后相处久了,肯定能摸到大黑的。
姜二苗和寇长峰在这里住了四日,第二日时,岑越齐少扉就带俩人拜访了村长,自然要带一些薄礼的,不用太贵重,打点是一回事,拿的太贵重了,那村里人都看着,村长也不好收。
时下村长、乡长、里正,要的是德行公正,不然不易服众。
就带了一些山货——这是姜二苗给岑越带的。
山里的核桃,山里的菌子,还有一些肉干。这都是寇长峰闲暇时备的东西,两人来时,捡着好的装了许多。
岑越就让二苗各样拾一篮子。
“都是一些山里常见的山货,我表亲弟弟同他丈夫收拾的。”岑越说。
村长媳妇儿不敢收,先去看男人。村长一看篮子里,确实不贵重,这才点点头,村长媳妇儿一看,当即收下,一边说:“齐家郎君来就来了,客气什么,快请坐喝喝茶。”
岑越给村长夫妻介绍了二苗和寇长峰,喝了茶,闲聊两句说明了来意。
村长沉吟了声,说:“村里的地可以卖,不过要是卖外姓人,或是外头的人,那田地要贵价一些。”
岑越不说话,让二苗和寇长峰拿主意。
姜二苗问多钱一亩田。
“村里人要是买,那肥田是十两银子一亩,荒地等开垦的便宜,六两银子一亩田,外头人要买落到这儿,那荒地是八两银子一亩,这我不是胡说的,当初齐老爷来买田,也是一个价。”村长实话实说。
姜二苗看寇长峰,寇长峰说:“你说。”
“那有没有离齐家田地近一些的,我想和小越哥住的近。”
村长才开心了,当初齐老爷要买三十亩田,那选的地方自然偏,连着肥田、水田一道都不够,还买了十多亩荒地开垦,连着后头的山和宅子,杂七杂八算下来一道买的,所以齐家很偏,就没在村子中。
齐家郎君的表亲这么说,那更好了。
“有的,你要是买开荒的地,要的多了,给你算价再便宜些。”
村长站起来,望着齐家宅子那山的地方指,“就是山后头东边,就是齐家宅子后山对头那块,那边都是荒地。”
姜二苗昨日和寇长峰带大黑去山上溜达过一圈,这会村长一指他就知道方向在哪里,当即说好,说:“那就买荒地,我们要、要——”他又去看寇长峰。
寇长峰对种田不熟,全都由着二苗了。
二苗一看就知,长峰不懂这些,他想着买五亩,两人能种过来,但又想起不光是种庄稼,他们是做果子买卖的,当即看小越哥,说:“我们买多少啊?”
岑越此时开了口,说:“二苗十亩,我们家还想买十亩,那边前前后后包圆了,村长带人量一量,要是多了,我们都要了。”
“你们家还买田?”村长都愣住了。
岑越:“日子紧巴,没法子,买田心里踏实些。”
村长一想,这齐家盖宅子动静大,铺天盖地的,估摸银子费的差不多了,如今小年轻是害怕了,想剩下的都买了田,以后老老实实不怕没粮吃。
当即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村长说:“你们买的多,我得找乡长带人一道量,才能做契。”
岑越自然道好。
今天来不及丈量,村长先去找了乡长把话说了,约了明日丈量。到了第三日,乡长、村长一道带人去量地,齐家山尾巴后头都是荒地,一大片连着那肯定多,最后选了近的开始划着量,那一片划拉有二十五亩多。
岑越和姜二苗商量过,那就包圆了。
一半一半。
一人九十八两银子,给一人便宜了一两。岑越交了银钱,乡长做了地契,这个要拿着往衙门去递的,由衙门盖了章登记过,才有‘法律’生效,不过时下百姓不知‘田律’为何,比起高坐府县衙门的官老爷,他们更信服乡长、村长。
“……等衙门契书回来,我在给你们。”乡长说。
岑越自然道谢,劳烦辛苦云云。自然要给辛苦费打点的,省下的二两,就是辛苦费,总不能人白跑一趟,再说乡长到衙门去登记,那也要打点的。
买完了田,姜二苗是呼出一口气来,这下断了后路,真好。
岑越:“……”他得加紧搞种子了。
“小越哥,我和寇长峰就回去备婚了,等田锲下来,你先帮我收着吧?”姜二苗求小越哥。
这是小事,二苗信的过他,岑越点点头。
这日晚了,又留了二苗寇长峰一晚。
当夜,四人在院子里说话——实际上是岑越和二苗说得多,齐少扉不懂田地买卖,越越说什么是什么,寇长峰也差不多,于是两人在院子里看大黑。
主要是齐少扉看。
“幸好来时我俩带了银票,这么大片田,开起来得费工夫,小越哥,我和长峰明日就回,结了亲就搬家过来,还要盖屋,还要开田。”
“一件件办,这边有我盯着看,就是盖屋院也可以先住我这儿。”
谁知道姜二苗摇摇头,说:“我和寇长峰就不打扰你多住你这儿,远香近臭,回头你要是嫌我烦了就不好了。”
岑越煞有其事点点头,而后打趣说:“我看你是想和寇长峰好好二人恩爱,不想住我这儿怕不方便。”
“诶呀哪里是这样的!”姜二苗脸烧红。
两人便笑了起来。
岑越复而认真说:“二苗你拖家带口在桃花乡安家,那是信得过我,我说做买卖营生,你就来了,我很感动,我们是朋友,不要说什么打搅我的话。”
他在这里没有朋友。
刘妈妈、梅香、小菊,包括姨娘、五妹、大哥大嫂,她们是亲人,是下属,是他的责任,但相交谈的朋友,是没有的。
起初岑越对二苗,说实话是有几分同情的,两人相识短暂,一步步打交道,二苗为人赤忱,信任他,却也有主见有主意,胆子大心细,不是完全托付在他身上的。
像是买田,像是找对象,这么大的事,二苗权衡思考过就定了。
是对他的信任,也是有自己的判断。
“因为小越哥是好人,也信我。最初我卖苗子,那时候小越哥还没来,大家都笑话我,还有言语轻薄我的,村里人也是,我赚了银钱,躲这个藏那个,各个都有小心思有算计。”
“我和小越哥打交道,我踏实安心。”
姜二苗说不来大道理,就把自己想的理解的说了,因此东一榔锤西一棒头的,可岑越理解了。
因为一个人的品质。
就跟齐老太爷招的掌柜、赶车的一般,诚实、忠心不说,最主要的是能守得住,做人有自己原则底线。
“以后姜二苗老板,加油。”岑越笑了。
姜二苗一听自己是老板,美滋滋的裂开嘴笑的高兴,然后问小越哥,“加油啥意思?”
“就是让你鼓把劲儿,咱们好好干。”
“那加油加油!”
姜二苗怀揣着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期许,第二天高高兴兴和寇长峰起了程,回岑越齐少扉相送,车架上,姜二苗摆手,大声说:“四月二十四,小越哥和三少爷一定要来。”
“知道了。”岑越喊。
齐少扉摆了摆手,恋恋不舍送着大黑。
“越越,二苗叫我三少爷。”
“那你想他叫你什么?”岑越收回目光问。
齐少扉想了好久,说:“我和越越第一好,二苗是越越朋友,也是我朋友,那他叫阿扉,越越男人就好了。”
“我都叫寇长峰二苗男人的。”
岑越:“……”
“你从哪里听的这些?”
“外头盖宅子的,大家都这么叫。”齐少扉懵懵懂懂,“越越你生气了吗?”
岑越没有,岑越气笑了,捏阿扉脸颊,说:“你可以让二苗连名带姓叫你,但不能这么叫别人。”
齐少扉歪着脑袋懵懵懂懂。岑越:……这个大崽有点可爱。
“我们是夫夫,我之前说过,这个叫法有点亲,私下里叫呢,那是打情骂俏。”岑越起初是想讲道理,但他发现‘大道理’对五六岁小朋友讲不通。
于是开始糊弄学了。
“阿扉记得,越越会害羞!”齐少扉想起来了。
岑越揉大崽脸蛋,“是了。”
“越越害羞了吗?”
岑越:……装了下害羞,“脸红了。”
“阿扉摸摸,阿扉摸摸。”齐少扉用手掌捧着越越脸颊,还凑过去仔细看。
那是一张放大的帅脸——岑越心跳快了一拍。
“越越脸真的热热的,还红了……”齐少扉看的很认真。
岑越看到了阿扉懵懂单纯的双眼,是慢慢降温了,只是一张口声有些不对,有点哑,清了清嗓子说:“好了,谢谢阿扉给我冰了脸,我现在不害羞了。”
“阿扉以后不在外面这么叫了。”齐少扉眼睛很大,都藏着高兴快乐,说:“越越害羞了,好可爱。”
“不一样了。”
岑越含糊说:“没什么不一样,好了吃不吃——”他卡了壳,便说:“给你做猪肉脯。”
“要要要!”齐少扉扑了过去,抱着越越说要吃。
岑越差点没站稳,后来看着闹腾的大崽,觉得他刚才真是鬼迷了眼,竟然会害羞!
“谁会对学前班的大崽害羞啊……”岑越嘀嘀咕咕喃喃自语。
刚才肯定不是他。
天一天天热了起来,宅子围墙风雨连廊都砌好了,如今是浑然一体,已经能看到正体宅子模样了,之后紧锣密鼓是‘装修’了,屋里刷白墙,门窗,铺石板和青砖等等。
四月初,村长送来了两份田契,岑越确认无误道过谢,正好二苗结婚能送过去。
“越越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二苗寇长峰成亲啊。”齐少扉每天都要问。
这是想出去玩了。
岑越便说:“再过几日,把家里事情料理一下,咱们就走。”
“好耶~”
到了四月八号,宅子进度不用他操心,曹罗都盯着,岑越看没什么交代的,带着阿扉参加二苗婚礼了,梅香小菊就不带了,就是回镇上住,伺候的人多着呢。
不缺人手的。
轻车赶路快,到了傍晚时正好进镇上,先回小院。
岑越还要给二苗买礼物。
小院刘妈妈一开门,一副果然的模样,笑呵呵说:“前些日子二苗来了一趟,说他要嫁人了,还说跟郎君三少爷说了,我就猜这几日郎君三少爷要回来的。”
“是啊,早早回来看看大家,再给二苗买些礼物。”岑越说。
他们进了小院,牛师傅卸车,今日在库房休息一晚,明天赶早回家,岑越给牛师傅放了几日假,先不用车了。
洗漱洗漱,说了几句话,吃过饭天黑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牛师傅见了礼,说了一声就回去了。岑越和齐少扉吃早饭,见了两位姨娘,五妹一下子长大许多,腰板能挺直了,黑葡萄似得眼睛,好奇的看两人。
林姨娘说:“上次过年忘了,小程想麻烦郎君和三少爷给小五起个名字。”
起名废的岑越:……
林姨娘看出郎君有点急,便说:“也不着急,小五过了周岁,郎君慢慢想。”
“那就好,给我些时间我好好想个。”岑越松了口气。
不像上次给岑石头取名字,那他大哥着急的。
吃过早饭,岑越拉着齐少扉外出溜达,好久没在镇上逛逛,顺口问了俩位姨娘要不要出门逛,林姨娘程姨娘吓得都摇头,说不用了。
她们妇道人家,男人没了,哪里好出门逛。
岑越想了下,还是没多说,带着阿扉出门了。
之前住小院时,光往卖菜的、吃食铺子逛,最远就是买了木材、工具,如今想给二苗看点礼物,入乡随俗,嫁人那是要有首饰的。
岑越就想着去逛逛首饰铺子,或是布料店。
只是选了半天,便宜的都普普通通,贵点的也不是很好看,不适合二苗,后来岑越想着回来自己做点什么吧。
在小院住了几日,岑越做了一把木梳,买的木料是小叶紫檀,这个木料色泽花纹很漂亮,一点点打磨,最后触手滑润,岑越想刻‘百年好合’四个字。
这四字简单,岑越还拿废木料练了许多遍,唯恐浪费了。
齐少扉在一旁看着,也拿了一把小刀学着,俩人在柴火木头刻字。
“越越看看阿扉的。”齐少扉刻好了,献宝似得给越越先看。
岑越正心烦意乱,因为他练了许多遍,刻的字都是什么鬼,歪七扭八的,就说毛笔字他写的不好,可这拿刀刻咋也能成这样——
一听阿扉说,嘴里说:“这个难了些,阿扉刻不好——”
岑越瞪大了眼睛。
“阿扉,你不亏是小天才啊。”
齐少扉认真笑说:“越越是小天才,阿扉也是小天才,我们是天下第一小天才!”
之前岑越曾经玩笑过,说自己是小天才,齐少扉都记着呢。
岑越是得了救星,恨不得抱着阿扉来亲一口,他也是这么做了,任谁做好了礼物就差临门一脚,却迟迟完成不了,有人来救急,那真是解了大围。
“好大崽,你真棒。”
齐少扉摸了摸自己脸颊,脸慢慢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23:越越今天亲亲阿扉了,阿扉好烧好热哦~
第59章 桃花乡59
四月二十四,一大早,岑越和齐少扉就到镇子门口了,牛师傅在镇子门口外头候着,不用一来一回麻烦。
镇门缓缓打开。
岑越齐少扉便出去了,还带着刘妈妈一道去吃酒席看看热闹。
三人上了马车,直奔大庙子村。
马车走起来很快,早上不到九点就到了。进村直奔二苗家,老远看到二苗家木门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字,院子里摆着桌子,垒着灶台,村里娃娃们闹着玩,喊娶亲啦娶亲啦。
分家的姜家人都到了,女眷们忙活做饭收拾,男人们招呼来宾客人。岑越他们马车还没停稳,就有姜家人来接。
“恭喜啊。”岑越下了马车笑着拱手道喜。
姜父一向老实巴交,今日脸上褶子都笑深了,也不会旁的漂亮话,只招呼贵客进去坐。
岑越和阿扉先去账房送了礼钱。
包了一百文。
这在村里给的礼钱来说已经很多了,再多那就扎眼了。
“我们进去看看二苗。”岑越问姜大嫂合不合适。姜大嫂还未说话,屋里头先跑出二苗声:“小越哥你来了?!我来了。”
紧接着妇人们的惊呼,意思让二苗别瞎跑瞎动。
岑越忙说:“我过去,你就别出来了。”他让阿扉在这儿待一会,有刘妈妈在,就一会会,阿扉也不会怕生的。
齐少扉倒是不怕生,虽然不解为什么他不能进去,不过还是乖乖留在原地等越越。
岑越捧着木盒进了里屋。
姜二苗出嫁是从父母屋里出嫁的,这边地方敞快,此时满屋子里都是女眷、夫郎,岑越进去了,一看二苗,不由笑出了声。
“小越哥,是不是丑八怪了?”姜二苗嘟囔。
岑越说:“也不是,只是少见你穿的喜气。”
二苗是一身红布嫁衣,哥儿出嫁也不穿裙子,交领袍子,外头罩了个半臂敞衣,头发挽起来,用红布条绑着,就是一张脸蛋,不知道谁化的妆,脸蛋太红了,嘴唇也红。
“诶呦你别添嘴了,刚给你涂着胭脂咋又吃完了?”
姜二苗:“三婶,你给我涂得太红了,像个猴子屁股,丑死了。”他没说,像是给死人烧的纸扎小人,脸蛋红红的,嘴巴红红的。
这话肯定不能说,今个他大喜,不能晦气。
“小越哥!”姜二苗求救,“你那时候嫁三少爷,也是这么打扮吗?”
岑越忍着笑意说:“我嫌红,也没让多敷粉,就是淡妆。”
“三婶你看吧。”姜二苗说。
姜三婶:“你这孩子,大喜日子那就热热闹闹一团喜色才好,你要是不乐意,那齐家郎君来吧。”
这是有点气话了。
但今日二苗大喜,二苗也不喜欢这个妆,岑越也不怕得罪人,挽了袖子说:“那我重新给二苗上个妆。”
“小越哥你快。”姜二苗恨不得把脸擦干净。
岑越先把木匣子递给二苗,说:“新婚礼物,我和阿扉做的,他刻的字,我做的梳子,祝你和寇长峰百年好合恩恩爱爱。”
姜二苗把木匣子打开,里头是一把圆润的木梳,真好看。
“谢谢小越哥。”
旁边就有木盆有水,岑越净了帕子,先让二苗擦脸,二苗是一团乱擦,那脸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岑越接了手给抹干净,先上了润肤香膏,他也不会化妆,但二苗要的就是淡。
薄粉敷面,淡淡一层。
这粉很白,二苗皮肤偏小麦色,岑越不敢给上多,就先把这个粉扑开,二苗眉已经有人修过了,眉形很是秀气,描了描黑,擦了口脂胭脂,让二苗抿开就好了。
二苗本身是耐看型的,尤其一双眼睛,要是妆感强了,会很违和的,现如今正正好。
姜三婶觉得太淡了,哪里有个新哥儿样子,但看二苗喜欢,也就不多说了,反正不是她家孩子出嫁,这二苗嫁给猎户,猎户没房没田的,办婚事行礼都在姜家屋办,也是个愁人的。
姜二苗不用对水盆照,信小越哥。
岑越和二苗说了会话,屋里人多,二苗说话也没法直说,只简单说一会寇长峰来接,敲敲打打绕着村子走一圈,在他家拜堂。
“……他爹娘的灵位请了下来。”二苗说。
岑越点点头,“哪样都好,你们成亲,自己快乐就好。”说了会,他担心阿扉,便和二苗说了声出去了。
结果院子里阿扉坐在一桌,刘妈妈在旁边站着,其他人不敢靠近,不过村里上了年纪婶子阿婆都远远瞧着阿扉,夸阿扉模样俊俏,阿扉坐的桌前还放着一把花生。
“越越吃花生。”齐少扉剥着壳,给了越越一把花生仁。
岑越接了吃过,说:“谁给你的?还挺好吃。”
“不知道,阿扉不认识,一位婆婆。”
“那婆婆看你好,才给你的。”
齐少扉:“我看越越好,都给越越。”
岑越笑嘻嘻,跟阿扉分着花生仁吃。他们在院子里聊天说话,岑越让刘妈妈坐着歇会,今日到二苗家吃酒席,没那么大规矩,刘妈妈便落座,没一会就有人上来闲聊,都是日常,刘妈妈跟村里婶子婆子聊得起兴,什么话都能说两句。
“哪里是我家孩子,我可没那么大福气,这是我们三少爷和郎君。”
“三少爷是举人。”
“呀举人啊。”村里婶子婆子也不知道举人是啥,但听着刘妈妈这么骄傲说,那肯定是厉害了。
吉时到了,外头吹吹打打很响亮,迎亲队伍是从隔壁出发的,声越来越远,这是要绕着村子一圈再走回来,不能原路返回的。大家伙都去外头看热闹蹲迎亲队伍了。
两位新人是前两日开始就没见面,寇长峰住姜三叔家的。
“来了来了~”
“新郎官来了。”
小朋友们报信,大人们都伸着脖子看,请来做饭的厨子就等开火炒菜了。
岑越拉着阿扉也去凑热闹。
“越越,好热闹啊。”齐少扉看着说。
岑越点了点头,“是热闹。”
“怎么不一样啊。”齐少扉喃喃说。
“什么不一样?”
齐少扉看着越越,“阿扉没去接越越,在村里。”岑越正看外头,一听阿扉说话,怔愣了下,大崽这是说他们俩人结亲时,大崽没去迎娶他的意思。
他看大崽有些自责不高兴,当即笑说:“你接了,在镇门口记着吗?我们村里远,要真是走过来,那天都黑了,还怎么拜堂?要错过吉日的。”
“这样吗?”
“对啊。”
齐少扉表情略略好了些,又鼓着脸颊说:“那阿扉还要接越越,在村里接。”
“……”岑越:孩子怎么老想接亲啊。
“回头咱们宅子盖好了,你在外头接我,我在里头等你?”
陪小孩子玩呗。
齐少扉顿时高兴了,说好啊好啊,阿扉这次肯定好好接越越。
说话间迎亲队伍近了跟前,打头的就是一袭红衣戴着大红花的寇长峰——这人个头最高,像个山一般,只是走近了,别说岑越,齐少扉都张了张嘴,说:“越越,寇长峰不一样了。”
“……胡子刮了,是不一样了。”岑越说。
像型男,那种猎户的野性帅气。
二苗肯定没看过,要是二苗见了,该说不出寇长峰也不好看这话了。
岑越拉着阿扉的手,“一会看看二苗样子,肯定有意思。”
“好。”
寇长峰带迎亲队伍进了姜家门,之后在司仪主持下,是敲二苗屋的房门,大声说:“寇长峰来迎娶姜二苗。”
司仪问:“姜家姜二苗小哥儿愿不愿意嫁给寇长峰做夫。”
“愿意愿意愿意——”姜二苗急忙忙去开门。
众人都哄笑,姜老太脸皮抽了抽,这娃儿不害臊。
门一开,姜二苗抬着脖子愣住原地,“你谁啊?”等反应过来,瞪直了眼,结结巴巴,“长、长峰?”
“是我二苗。”
岑越和齐少扉凑热闹,这一幕看的全,当即俩人都笑了。齐少扉小声说:“二苗也没认出来。”
“是啊,乍一看跟另一个人似得。”
后来拜堂的时候,姜二苗一手团扇,还偷偷摸摸看寇长峰,是眉头皱一会,又高兴的不成,一会又去偷看,把寇长峰看的浑身热乎。
“礼成——”
院子里充满了酒席饭菜的香味。
岑越终于吃到农村杀猪酒席了,香喷喷啊,这会的猪肉真好吃,大碗菜也香喷喷,寇长峰和二苗婚礼,姜家人或是寇长峰下了本钱,杀了一头猪一头羊。
还有羊肉面,超好吃。
齐少扉不爱吃羊肉觉得有味,但看越越喜欢吃,后来回去时,还说:“越越,阿扉要养羊。”
“???”岑越不明白怎么突然说到这儿,不过之前大崽就说过要养羊给他吃,那肯定是大崽馋烤全羊了。
“养,等宅子拾掇出来了,养几只,回头做烤全羊,油滋滋好吃。”
齐少扉高兴说:“好~”
今天真好玩。
二苗寇长峰成亲后,是约好了,说三日后一起去桃花乡。岑越齐少扉回到镇上,第三日时,一大早就出去了,出了镇门往桃花乡方向走,赶了车没多久就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骡车,远处大黑正撒欢跑。
“小越哥!”姜二苗坐在车架上招手。
牛师傅赶着车靠近,岑越掀开帘子,同两人打了招呼问好,齐少扉也钻出来了,说:“你们好,二苗你叫我名字吧。”
“好啊三少爷。”姜二苗脱口说完,挠头,“我一时半会不习惯这么叫。”
之前改口叫小越哥,姜二苗倒是顺口,当即就给改了。
但齐少扉不知道这个,也说不上来,最后只能说了声好。
两辆车一前一后赶着上路,不多耽搁。晌午休息时,姜二苗终于是找到机会跟小越哥说话了,大家坐在一块,吃着干粮——
刘妈妈备的花样多,什么肉饼鸡蛋还有干果。
姜二苗也不差,还包了一只烧鸡,寇长峰拢着火堆,略烤了烤加热了下,滋滋冒油,姜二苗就分着让大家一起吃,连着牛师傅都照顾上了。
“阿奶不让我跟村里人说,长峰和我在桃花乡买了田,在哪儿安”
岑越才想起来,二苗回去跟家里人说这个,肯定是费了一番功夫口舌吧,本是想问,又一想,如今二苗和寇长峰都在,吃席的时候姜家人也把婚事办的热闹,可见最后是让步允许了。
那就没啥好问的。
“我一想也是,地都没开呢,要是嚷嚷的到处都是,那也不好。”姜二苗啃着鸡腿,笑的高兴,说:“这次出来,村里人问起,我就说,我给小越哥打长工来了!”
岑越:“……”
“哈哈哈哈没有,我是说我跟长峰去桃花乡闯荡闯荡,不过村里人肯定想歪了,觉得我俩打长工卖力气赚了银钱好回村里买田盖屋。”姜二苗说。
上次俩人回去后,姜二苗跟家里人说在桃花乡买了十二三亩的田地,姜父脸都黑了,姜大壮也生气,意思弟弟咋跑这么远,留村里有啥不好,近近的互相关照,寇长峰也不敢欺负二苗。
姜二苗当时就跟他哥说:“你在长峰跟前都怯。”
姜大壮:……
姜母抹泪哭的伤心,原是想着二苗能留在身边多好,咋就跑那么远,桃花乡在哪里?屋里哭哭啼啼愁云惨雾。
最后还是姜老太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胆子大,脚下抹了油,闲不住爱跑,不是去桃花乡,也是在村里待不住。”
以前二苗一个还能钳制住,如今身边多了个寇长峰,这猎户光听二苗说了,二苗说买田那就买田,二苗说结婚日子定四月那就四月,姜老太一切看在眼底,是好也不好。
好那就是猎户对二苗好,二苗婚后日子只要不胡糟践,那指定是好日子。
不好嘛,那就是二苗胆子大,家里留不住的。
果不其然。
这一天姜老太早料到过。
“娃娃们年轻,去就去,知道根在大庙子村就成。”姜老头也发了话。
老俩口都这般说了,姜父姜母也没啥话了,只是姜母舍不得二苗,还是抹泪,姜三花也舍不得二哥,哭的最惨,在被窝里偷偷哭,第二天眼睛肿的跟核桃,二苗一通许诺和哄,才好了。
后来事已定,姜老太就跟二苗说:“别说你们买了多少田,在外头安家,虽是分了家,但你几个婶子脾性你知道,别回头都心大了,给你托话,让带这个捎那个,你要是真有本事,和寇长峰闯荡出来什么,一家人你想捎带谁那是你说,如今还是算了……”
其实姜老太说这话不过是哄二苗,没想过二苗会做出什么大买卖来,主要是想着,让二苗别跟村里人说,以后要是待不下去了,还能跟寇长峰回来,在大庙子村安
老人家总是想给孩子留一条路。
这会姜二苗全抖了出去,说:“我答应三花了,等以后安顿好了,要是闲了接她来玩。”
“她想住多久住多久。”
岑越其实能想来姜老太背后意思,看二苗也猜的到,这会吃着鸡是带着些坚定的‘狠劲儿’,像是不成功不罢休似得。
休息过,各自上车继续赶路。
大黑是在旁边跑,跑了许久,寇长峰吹一声口哨,骡车都没停,大黑一个跳跃,就上了车架上,不过骡子受到惊吓,停了会才走。
齐少扉趴在窗口,说:“寇长峰,大黑真听你的话。”
“它是我捡的,那会就剩它一个,跟着我活了下来,我一手带大的。”寇长峰道。
齐少扉羡慕坏了,岑越一看,是那种别人家有,我家大崽也得有,当即就说:“回去咱就养羊!”
“好。”齐少扉高兴了。
真好哄。
四月底时,齐家大宅子主院子收拾好了,晾了大半个月,梅香带着小菊开始收拾轻的衣裳东西,清点家具,到时候方便人来搬。
该腾了如今住的宅子,这宅子是以后姨娘和五妹要住的,该敲掉的敲掉,像是瓦片揭了换新的,老旧不坚固的墙体重新砌,格局也要变动一下,让姨娘和五妹院子成为一个整体,又各有各的隐私。
好在这时候家具都是老的,也没什么甲醛。
牛师傅开始往青牛镇小院去拉家具了,自然不是一辆车,而是雇了两辆车,一道拉。
而姜二苗和寇长峰的家,地基也起来了。
当时到的时候,姜二苗就说了,他俩院子不用太大,镇上那小院子就合适,岑越给完善了下,要留仓库,还有书房。
“我也不识字,咋还要书房?”
“以后做买卖,咱俩都要识字学会看账,这样别人才不会诓骗咱们。”岑越决定借此机会‘识字’。
姜二苗寇长峰的家小些,盖起来快。
那院子也不是二进宅子,二苗先说不要那个,那都是老爷才住的地方,我们两个住那个太气派了,最后是按照他想法,岑越帮忙画了画‘草图’,真的很草。
还是齐少扉出的手。
“我看苏秀才这么画的呀。”齐少扉单纯说。他都学啦。
很草的草图岑越:……大崽不愧是天才儿童。
也是二苗新家比较简单些,院墙围着一圈,回字型,正屋四间,两边侧屋各三间,左边的是灶屋、柴房、洗澡间,右边是仓库、书房、大黑的房子。
后头在带一个菜地院子,靠墙种菜,在后头是门后,茅厕,角落是盖的骡棚,养骡子的。前头院子比后院小一些,角落还打了一口井。
本来姜二苗说不打井,到时候去山上接水。
岑越就说:“夜里你们要是用水,打井水还是方便。”
姜二苗不知道想哪里去了,脸红一片就答应下来了。
齐家宅子到后头人手就不用那么多,本来工人还遗憾活完了,没成想,姜二苗那边招了过去。
之后就是忙搬家,镇子上家具什陆陆续续到了,还要修一修,上漆,在阴凉处晾晒干,一直忙到六月,齐家整个宅子终于是拾掇完了,包括姨娘院子。
门头悬挂的匾额也到了,齐宅。
是苏秀才送来的,如今用红布包着,到时候人齐了,烘房的时候还要摆酒席。
岑越亲自去镇上接人,他和阿扉带着曹罗过去的,临走前跟赵婶交代,“住的屋用艾草熏一熏,开门窗通通风。”
“知道了郎君。”曹寡妇应了,知道三少爷的妹妹要来,是仔仔细细的把屋子烘的干干的。
郎君可真是心细。
青牛镇小院。
小院里夫人的嫁妆家具已经拉走了,这会库房空了,里头除了不值钱的架子也没什么东西了。院子空了一大半,连着原先周秀才住的屋里家具都拉走了。
青丝买菜回来说:“今个晦气,碰到了正院李婆子,话里话外说郎君三少爷日子过得辛酸,连着破烂家具都拉走,气的我,想抓了那老东西脸。”
“你消消气,别让刘妈妈听见了,到时候也生气。”绿团说。
青丝灌了几口凉白开,这才下火。
刘妈妈都听见了,不过却没生气,说:“过日子省好啊,那些家具都是好生生的,留这儿干嘛,拉走了用的上就好。”她还嫌花钱另做费钱呢。
“大院子那是驴粪蛋外头光了,光瞧着风光好听,里头日子过得一团糟,当旁人不知道似得。”
“就是就是。”
刘妈妈这几日心情好,听什么都不生气,“这家具什都拉的差不多了,离郎君说的日子也近了,想必快回来了。”
正说着呢,小院门响了。
刘妈妈一高兴,“快快。”
绿团跑腿去开门了,果然是三少爷郎君,刘妈妈也过去了,众人高兴的见礼的见礼,给三少爷郎君备饭食,两位姨娘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不急,收拾收拾,两三日收拾好了再走。”
岑越说。
众人都高兴的不得了。
吃过了午饭休息了会,两位姨娘带着丫头们开始收拾行囊,说实话,林姨娘程姨娘盼了许久,如今是终于来了,太好了。
刘妈妈在院子抱着五小姐,见三少爷一直看,还给三少爷教怎么抱,嘴上说:“……三少爷学一学,到时候你和郎君有了孩子就会咯。”
“阿扉不要小孩子。”齐少扉认真说。
刘妈妈还一愣,“怎么就不要了?”
“越越和阿扉第一好,有了小孩子,越越就不和阿扉玩了,光顾着小孩子了。”
刘妈妈听三少爷孩子气话,只是笑,说:“那不一样,要真是有了,三少爷肯定也爱的。”
“阿扉最爱越越了。”齐少扉不想说小孩子了,连着对五妹都不想抱了,他不想学怎么抱小孩子,越越也不要学。
岑越正吃梨瓜,这个甜甜的,就是太甜吃多了容易腻嗓子,顺手喂了大崽一牙,问:“甜不甜?”
“好甜啊越越。”齐少扉开心了。
刘妈妈怀里五妹也咿咿呀呀,岑越说:“你可吃不了这个,长牙了没?”
“长了,五小姐长牙快。”刘妈妈回,逗着五小姐张了嘴让郎君瞧。
齐少扉本来闹脾气,去的也快,这会就不生气了,看五妹牙,跟越越说:“五妹牙齿好小哦。”
“她人也小,等长大了牙就好了。”
两位姨娘东西多,第二日先把大件搬走,床啊衣柜梳妆台这些,当初从姨娘院子搬来,岑越齐少扉原先的家具那都没地方放,愣是几个屋子连着库房塞满了。
当天夜里,两位姨娘凑合一张床。
岑越和齐少扉是睡在当初俩人做的纳凉竹席矮床上,齐少扉舍不得,岑越就说这次搬家一道带过去,这边院子看两位姨娘想留下什么。
他们的家具东西都清干净了。
这院子住了短短半年多,留下了不少回忆。
不过也没什么伤感的,岑越一想他的大宅子新家,只有快乐。
后来屋子搬得几乎空了——只有周夫子住过用过的家具没搬走,和一些锅碗,如此也比岑越想的还要费工夫,一来一回三辆车跑了两趟,到人走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了。
林姨娘之前本来跟岑越说,想把院子租赁出去,多一个进项,也是有人帮忙看屋子。岑越想到以后要是卖东西到青牛镇,得有个落脚点,便说:“我是日后想借用,要不我租了吧?”
“郎君说这个就生分了,你要用尽管用,我们就是怕人一走,院子空了,到时候那边找茬坏院子。”林姨娘道。
岑越想了下说:“我跟王掌柜说一声,让药堂人时不时来瞧瞧检查检查。”也不必打扫卫生,就是来看看。
也不提他租了给银钱这事——真给两位姨娘银钱,俩姨娘肯定不会收的。
岑越也不想太生分。
天气炎热起来,路上车马重,不过众人心情是好的,路过齐家大门时,这门敞开,杜氏不知道站了多久,是想瞧他们热闹,齐少修也在旁边,看着瘦了些,不过模样更阴沉了。
他们马车走过,李婆子拎着一桶污水就泼在地面上。
岑越看了:……
这也是脏的你家大门口啊!!!
能恶心了谁?
反正岑越觉得搞笑,半点气也没有,他们没人理也没人生气,杜氏瞧着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最后恶狠狠说:“关门,别脏了我的地儿我的眼,都是一群晦气的……”
马车哒哒哒的走远了。
岑越和齐少扉坐在车里说话。
“回去就能烘房了,咱们杀猪宰羊,再弄些烤鸭来。”岑越惦记烤鸭许久,上次赶集买了陶盆,对方送来时,就问过李师傅儿子能不能做大泥炉。
岑越给比划了下,烤鸭炉子,回头还能贴饼子烤。
这儿子不敢答应,说回去问问他爹,一直到五月时,炉子就送来了,只是那时候忙,没工夫,画饼画到了如今——
全攒着乔迁宴上吃。
“二苗家院子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吃了咱家的,咱们再去吃二苗家的。”岑越说。
齐少扉高高兴兴,“阿扉想和大黑玩。”
“那你得问寇长峰,不过大黑认识你了,应该不会咬你的。”
傍晚时,天麻麻黑终于到了宅子。
林姨娘程姨娘住小院都快一年了,岑越不知道,其实正院时不时就来找找茬,也不动手,就是说一些膈应人的话,像是青丝听到正院丫头学嘴,说乡下日子可怜、穷云云。
最初是说岑越齐少扉不要俩姨娘,俩姨娘是拖油瓶,谁愿意要啊?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亲娘,还真当个长辈了……
这话越说越难听。
刘妈妈就安慰俩姨娘,俩姨娘自知身份,到不把这个往心里去,她们身份本来就低微,本来就是郎君好心,拉扯她们一把,收留了她们的。
后来岑越隔几个月回来一次,前院话就变了,成了那个苦日子了。俩姨娘不怕苦,互相打气勉励,程姨娘还说她会农活下田的……
可见把日子想到什么程度了。
俩人预想中,乡下日子那就是院子,田地,自然比不得镇上宅子气派——
“到了!”
车马停了,岑越先下来,坐车坐久了累人。
两位姨娘一听到了,莫名的还有些紧张,林姨娘笑说:“真是盼了许久,怎么这会还紧张起来了。”
哗啦啦的人陆陆续续下了马车。
刘妈妈坐车颠婆的有些晕,一看门头,都忘了晕乎,问:“这就到了?这是三少爷郎君的宅子?”
“是啊。”齐少扉点点头答话。
宅子里有人听到动静开了门,是护院,也是熟面孔。刘妈妈一下子认出来,听到里头脚步声,没一会梅香小菊跑着来,还有一位年轻的——
“这是?”
岑越说:“我之前提到过,庄子里干活利索的赵婶,她儿子曹罗都见过的。”
曹寡妇上前,先是给郎君三少爷见了礼,一笑说:“是了,我叫赵春花,刘妈妈喊我小赵或是春花都成。”
“之前老听梅香小菊说起您来。”
刘妈妈忙摆手当不得您,“我也是伺候人的,瞧你就面亲,那我就喊你春花了。”
“欸。”赵春花应了,喜笑颜开又见了俩姨娘,之后拿行李,指挥儿子扛重的,别让几个年轻丫头搬了,就是包袱,那也沉着呢。
林姨娘和程姨娘俩人是稀里糊涂的被裹挟往进走,一路穿过一道门,见了桃花树,阵阵花香,又到了大院子,走上了回廊,那回廊雕梁画栋的,不比镇上宅子差,反倒是颜色新,样样新,一路通一处气派院子门。
赵春花说:“这处是两位姨娘连着五小姐的院子,大院子套个小院子,到时候五小姐大了也有自己地儿……”
“这院子只是我们住的?”程姨娘怔愣发问。
这院子瞧着很大,跟镇上正院宅子差不多了,只大不小的。
“是啊,郎君三少爷院子在那处,刚进来另一道回廊。”
俩姨娘愣了半晌,这就是正院李婆子说的苦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23:越越和阿扉天下第一好,哪个小朋友都不行【大崽吃醋
第60章 桃花乡60
院子推门进去,先是五福照壁,左右都能绕开,然后是两个套院子,主院大一些,回廊就不提了,院子四角种着花草,还有一宽敞的凉亭,那凉亭是木头搭的,底下摆着石桌椅。
赵春花说:“郎君院子也有个,说是他们院子种树,这边院子花草树木都能换,看两位姨娘喜爱什么,咱们这儿有紫藤花,要是爬了架子上,春夏日很漂亮还凉快,怕蚊虫多,也可以种防蚊虫的。”
程姨娘林姨娘都意不开眼,走的也慢,这是她们日后的宅院,这么敞快,这么大,还能随着心意摆布。
赵春花不催,就在旁候着。
从回廊走过,到了正屋,正屋是五间大开间,两位姨娘各两间,中间是堂屋,左右两间都一样的布置,靠里间盘的炕,拉来的家具暂时置放,显得地方很畅快,第二间则是摆着床。
这些装扮都看姨娘们自己心意。
“冬日里乡下冷,宅子里都盘了炕,三少爷喜欢睡火炕。”赵春花解释。
程姨娘就是桃花乡程村的人,她小时候家里穷,男丁也不多,虽是有炕,但省着烧柴火,柴火没备够,一到冬日,几个姐妹钻一处抱着取暖的。
如今啊真好。
跟记忆里桃花乡苦日子不一样。
“外头左右两边是耳房,如厕洗澡都方便,要是冬日,火炕盘起来烧,连着耳房也会暖烘烘的……”赵春花为郎君智谋赞叹。
这个她是没见过。
飫一熙!
“两位姨娘先安置,我是这边的人,要是有什么缺的需要的,喊人来找我就成,郎君说了,都是一家人,不拘着什么前院后院,咱们这每个月初有集会,要是平日想去逛逛外头走走,只要喊上人跟着就成了。”
林姨娘脱口而出,“就不出门了。”说完又有些忐忑犹豫。
赵春花不知道林姨娘想什么,想着才刚到估摸是累人,就笑呵呵说:“不着急的,如今天气热,两位姨娘刚到,先休整休整,等什么时候想出门了都成。”
林姨娘这次没否,只是点了点头。
赵春花就先出去了,让姨娘自带的丫头收拾,她一个外人,俩姨娘肯定是拘束着不习惯。
等赵春花一走。
程姨娘才默默说:“姐姐你刚才怕了,又后悔了。”
“我在后宅院子里过了十几年了,以前做丫头时,还能出门走动走动,后来成了姨娘,一方天地,不见外人,我……我真的怕。”林姨娘说着。
程姨娘倒是笑了,“可你之后后悔了,不就是还想着出出门见见人,以前就不说以前的话,反正到了这儿,郎君和三少爷待咱们是很好。”
“是啊。”林姨娘说到这儿面上神情是松快的,不说这个了,闲聊问小程,“你回娘家了,要不要见见娘家人?”
程姨娘:“再说吧,当年——我心里一直记恨着,不然也不会给老爷做姨娘,他们窝窝囊囊不提,是逼着我跳火坑,齐家虽是待我不薄,可、可……”
她一辈子成了妾,还是最低下卖身的妾。
程姨娘恨着娘家所有人。
林姨娘拍了拍小程手,不提这个了。
主正院里。
岑越和齐少扉的屋子家具都收拾妥当,这会俩人是招呼刘妈妈到处逛逛看看。刘妈妈一路走一路叹,说:“梅香回来也没说这么大的宅院啊。”
梅香小菊在后头拎着包袱,闻言梅香一笑,说:“我嘴说不如刘妈妈到时候来一看,这么气派大宅子,多惊喜。”
刘妈妈乐乐呵呵的。
“是气派是惊喜。”
刘妈妈其实担忧郎君和三少爷钱够不够,这宅子这么大,花费不小吧?但她是个下人,哪里有管主子盖宅子的。
岑越看出来了,陪着刘妈妈逛,一边解释说:“其实花销不大,这地皮本来就是齐家的,乡里地不金贵,瞧着敞快,还有些空荡,那是没做假山湖泊观景的,要是做这个花销那就大了。”
“材料都是耐用结实不贵价的,窗户回廊雕花都是乡里师傅的手艺,朴素大方,前头刚咱们过来的大园子,就是空着的地儿,我想着后期做水果实验地儿,还有可以扎个秋千,都能玩。”
刘妈妈听着解释,其实郎君是主子跟她不必说这些,但郎君心好,把她当一回事,刘妈妈都知道,感动着不住点点头,说都好哪哪都好。
三少爷娶了郎君,那真是夫人在天上保佑的。
主正院很宽敞。
岑越说:“宅子外头挨墙的还有两处院子,外头是护院住,还有曹罗牛师傅,不过有一处,挨着这儿,离的很近,是一座小院子,我想着刘妈妈和梅香、小菊挪过去,你们也有自己地方了。”
“这院子有一间,平日里工作时能休息休息。”
相当于员工宿舍和公司临时休息室。
刘妈妈一听就明白过来,没为这个介怀,那郎君肯定不是嫌弃她们才把她们安排远的,此时为郎君好,出主意说:“我是雇来的,一把年岁了,能做几日做几日,舍不得三少爷和郎君,那小院子,郎君留着,哪个买来的下人能干、忠心,到时候安排进去,以后成了家,也是家生子,都是忠心伺候的,郎君身边也有人手……”
岑越听得囧囧有神。
刘妈妈就是时下忠仆思想,话糙理不糙,当着梅香小菊面这么说,就是给俩人提个醒,敲打敲打,别一门心思往外跑想赎身如何如何,留在齐家,好好伺候主子,那就有房子有院子,福利多多。
按照岑越思路,梅香、小菊要是想结婚嫁人,要赎身,他放人,当老板的,他再给包个红包给份嫁妆——红布啥的,这就是好老板了。
奴籍毕竟是奴籍,做平头老百姓自由许多。
可刘妈妈是想,他们宅子这么大,那得培养忠仆,仆从生的孩子也是仆从,能照顾他们下一辈,多好。
岑越虽是不认同不习惯这个思想,但没驳刘妈妈面子。
“郎君,是不是要暖房?”刘妈妈操心上了。
岑越说:“之前人没齐,如今大家都到了,该请的请,按习俗是要暖房摆席的。”
“是了,还有一件事,程姨娘那儿——”刘妈妈上心,同郎君说:“她娘家是这儿的,要是摆席的话,还是问问程姨娘,要不要请她娘家人,别做了九分好,回头这事漏了,让人心里芥蒂,虽说我瞧着程姨娘不是这般人。”
“按理说,她们两人跟着郎君三少爷过日子,这宅子也是你们盖起来的,地儿是你们的,不管是身份上还是旁的,你们都是正经主子,只是郎君心地好,谦让尊重两位姨娘一些。”
“好在她们俩也是知道情理的人,没得得寸进尺……”
刘妈妈不提,岑越确实差点忘了,程村就是桃花乡小一些的村子,那等安定收拾好了,问问程姨娘要不要请娘家人,请了之后自是多了几分走动。
之后几日忙活起来,搬家擦洗收拾就整整两日,岑越和齐少扉倒是不忙这个,而是问赵婶,开始捋宴客名单,整个乡都请,那不可能。
岑越还是老规矩,请个乡长、齐村村长,还有之前来盖屋的工人家属,亲戚这边桃源乡的大伯、二伯两家,他哥嫂——这有些远了,主要是石头小,才一周岁,天热别来回颠簸折腾。
再说这到摆席时,那地里庄稼快收了,还是等等,他们家不急,到时候他派车接。
“郎君,要我说,还是这会就请来,暖居是大日子,你说是一家人不介怀,可谁都请了,就忘了你娘家哥嫂,当初你出嫁的时候,娘家那边亲人就没上过齐家的门,老爷去世时倒是来了,但光吊唁哭了,不如这会派车过去,接过来就几日,耽误不了收成的。”刘妈妈说。
离七月那还有大半个月呢。
岑越一想也是,牛师傅带路,问二苗他家借了骡车,曹罗赶着,两辆车,问问大伯小叔两家,看谁来。
这边车马一走,岑越就派护院去桃源乡报信。
还有镇上苏秀才一
他是拟了宾客单子,剩下的像是请做饭厨子,这都是乡里厨子,谁家红白喜事炒个菜,还有桌椅板凳,这是每个村都有,公家的,谁家办事就借来用,人家是免费的,岑越想着他出钱。
齐村的对他们家是免费使,但因他们摆席多人多,桌子不够用,往其他村里借,这就要花钱租了,好在都不贵。
这些都是赵婶办,忙前忙后,回来跟他报备。
……
六月十五时,远道的客人来了。
去岑村时是两辆车,如今回来时一共三辆。打头阵是牛二赶得车,后头一排,岑大伯娘坐了许久,浑身腰酸背痛的,揭开帘子望望风,是大老远就瞧见那么大一宅子围墙。
“是不是这个啊?”岑大伯娘问。
岑大伯下来走路,其实早看见了,但一直不敢确定,这么大,好气派,比那镇上宅子还要大。
前头牛师傅喊到了,车子慢慢的走。
第三辆车是岑小婶带着俩儿子,铁头、铁蛋,铁蛋年纪小,也活泼些,这会一看就喊:“娘,这是小越哥的家吗?咋这么老大啊。”
“别说话,一会到了,都不许闹腾,要是摔打坏了啥,把你俩压这,别回去了。”岑小婶吓唬俩儿子。
铁头就嘀咕:“压这那就住大屋子了。”
“可不是嘛娘,你说这个吓唬不了人的。”铁蛋说。
说归说,车子离的越近,俩孩子也怯了,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屋。
这次岑家过来的人不少,大伯是大伯大伯娘带着孙子孙女来,儿子都留下来看家,岑小叔家是小婶带俩儿子,岑铁牛和岑大嫂带石头全过来了,家里有大伯家儿子帮忙盯着些。
总是要留人的,不可能全都来。
走了一天,车里憋闷的热,但精气神都是好的,就是最小的岑石头,也没怎么哭闹,乖乖的路上吃了睡睡了吃,醒来就是哭,也是要撒尿。
岑越听到传话,忙和阿扉出去接。
他们刚走到第二道门,就听见熟悉声了。齐少扉可高兴,说:“是铁蛋的声。”
“……你记得铁蛋的声?”岑越好奇。
齐少扉点点头,说:“我第一次回去时,铁蛋给我玩挑棍。”
“……”难怪记着。
说话间就看到亲人了。
别说,岑越还真的挺感动的,这一瞬间,觉得幸好听了刘妈妈的话,众人是热闹寒暄,问热不热,累不累,快进来擦洗,饭就备上了云云。
“累啥,就是坐车,那日头下地干活也是一天,比那个轻省。”岑小婶爽快说。
岑大伯娘是捶着腰,说:“我看还是下地轻省些,能活动,伸展的开。”
“小越哥,这是你们家吗?好大。”
“小越叔,阿扉叔。”
岑越招呼人进,一边说话,“坐车久了就是腰酸,一会热毛巾给伯娘敷一敷,缓解一下。”
“石头呢?路上咋样?”
“我本来都说不劳累大家了,想着日后再请大家坐坐的。”
岑大伯就很严肃说:“这是你们大日子,你和少扉独立门户盖了宅子,以后就是你们当家做主了,要来认认路的,没什么劳累的。”
岑越感动,说是。
进了第二道门,那敞快的又是花草,还有篱笆。岑越带大家走廊上,说:“我这儿想种种菜和果子的,现下还没种,没时间,才搬好。”
“种菜好,以前你们在镇上样样花钱,那多费银钱啊。”岑大伯娘说。
小孩子都好奇看,却规规矩矩也没敢跑跳。
这还是认生,住两日就好了。
岑越带大伙到他们的院子,会客的院子桃源乡两位伯伯家住着,昨日下午就拖家带口到了。到了正院,两边厢房客卧都有空,早早收拾好了。
大伯娘刚来时还担心住不下,孙子孙女能跟他们一道睡,再不济到时候,女眷挤一屋,男的挤一处,没成想是屋子多,都能住开。
梅香小菊上了热水,备饭菜的备饭菜。
大家伙吃饭时,桃源乡的齐盛齐宏到了,又是一顿寒暄,都是下田的庄稼汉,自然齐家底子殷实要富裕,可两人根子骨没变,因此很能说到一起。
说地里庄稼涨势,说天气,说快收成了云云。
小孩子们这才放开了些,因为齐家也有孩子来,小孩子就是人多能玩到一块,他们在外头花园里玩,齐家小孩说玩老鹰捉小鸡,姜家的四个小孩没听过,但一听说法,当即是同意了。
玩起来热闹,小朋友笑声叫声一片。
岑小婶听外头她家铁蛋叫,就磨牙根,车上说乖一些乖一些,这会闹腾的,岑越说没事,让孩子玩嘛,还让梅香给送了薄荷水解暑,别坏了嗓子。
齐少扉就老跑神,往外头瞧。
岑越就说咱们去看看孩子怎么样,借口带着阿扉一块去玩。他们一走,齐家长辈脸上是笑容,夸说:“你们小越养的好,脾气好耐心好,心地善良,好孩子。”
岑铁牛当然高兴,就是嘴笨,只说好说小越在家时就好。
傍晚时苏秀才一家也到了。
第二日,齐家乔迁之喜摆宴开始,请了舞龙舞狮,敲敲打打在门口放了炮仗,岑越齐少扉拉了门牌匾额上的红绸,露出齐宅二字,众人是鼓掌欢迎。
客人们迎进,入座。
中间大花园特别敞快,摆着桌椅,回廊是挂着红灯笼绑着红绸。
宅子门口,躲在人群瞧热闹的程家人,望着大门踟蹰不敢进,程母抹眼泪,“妞儿是不是回来了?”
程弟弟垫着脚往里看,这宅子里都摆酒席,娘说了,他二姐在里头住着,为啥不请他们
“老七你去问问。”程父不敢上,让小儿子上去问。
他姐出嫁时,老七才三岁还记不得事。
程七也怕,老老实实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问。一家人在门口着急,却都是老实巴交胆小性子,最后谁都没进去,问都没敢问,宾客进完了,门口散了,程家人也走了。
回去路上,程父说:“二妞跟齐家少爷夫郎过日子,肯定做不得主的。”
“我听说卖身的话,那跟奴差不多,都是由主人家打骂发落的。”程母说。
程父脸上更沉默,只叹气,程母也不说了,夫妻俩心里都明白,当初二妞给齐老爷做妾,那是他们窝囊,逼到那份上了,可家里也难啊,二妞不嫁人,她爹兄弟要赔命赔腿的。
“……那时候二妞跟李村那小子……”
“还说这话干啥,她现在日子也好,当姨娘,吃穿不愁,多好。”程父说着给自己说。
程母点点头。
这么说着,老两口心里就好受些,像是那卖身做妾也是一桩好事似得。
早前时,岑越问到程姨娘这儿,程姨娘一脸坚决说不见不请,就当她没什么娘家人了。岑越一见,就没请。
于是就有今天这桩,不过程家人老实也不敢进不敢问,到最后宴席摆完了,岑越也不知道程家人来过,跟没发生过一般。
摆完席第二日桃源乡的齐家人回了。
岑村路远,岑越想多留大家住几天,岑大伯说家里地里还有庄稼,住这儿久了,心里操心放不下。岑铁牛在旁点头,大伯小叔家还有人,他家是全跑来了。
“门户记上了,你日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等以后石头大了,我和你嫂子再来。”岑铁牛说。
于是到了第四日就收拾全部回了。
岑越齐少扉送大家离开,等车影看不见了,这才回去。前几日宅子还热热闹闹的,这会安静许多,不过静了也好。
“太闹了,我头疼。”岑越说。
齐少扉就要给越越揉揉脑袋。岑越拉着阿扉的手,说不用,又说:“等庄稼们忙完了,到了八月抽人手,或是雇工要开垦田地。”
“二苗家也盖好了,过几日吃二苗家的席。”
齐少扉说好啊好啊。
“还有地忙完了,咱们去一趟府县,这次王掌柜卖香料我们跟着一道。”岑越捋之后要忙的事。
去府县借名目‘搞’种子是一事,再去去荣和堂问问小邹大夫,阿扉病情如何,几位大夫琢磨出进展没有。
这搬家的事,从去年到这会,时隔九个月终于是彻底完成了。
“回去先睡两天大觉!”岑越说。
齐少扉应:“好啊,越越我们夜里睡外头好不好?睡凉席上,这样能看星星。”
“可以啊。”
当天夜里,两人洗过澡,穿着坎肩褂子,裤子都是宽宽松松的中裤,那张小院做的竹席搬了出来,就放在凉棚底下,他们这凉棚葡萄树还没栽种,光秃秃的,不过看星空更方便了。
今年没吃上寒瓜,要是冰过的西瓜那就更好了。
七月初,姜二苗寇长峰院子盖好了,不过两人没邀家里,二苗说:“这会地里忙活,我家肯定不来人,再说在村里,我们俩是打长工的,也没啥气派不气派,我买卖还没做个样子呢。”
“等过年那会再说吧。”
岑越便说:“那我们俩去你新屋热闹热闹?”
“小越哥,我就是这意思。”
姜二苗寇长峰的院子,只要不跟齐宅比,那是不小的,很是质朴实用,没什么花样子。那天,岑越送了炮仗,点了炮仗炸过后,姜二苗寇长峰推门,请客人入内。
饭菜也是姜二苗做的,寇长峰也会做,姜二苗说:“长峰烤肉好吃。”
岑越没吃过不知道,真信了。
倒是寇长峰沉默了下,不知道说不说实话,但二苗这是夸他的,那就不说了。姜二苗不让小越哥两口子帮忙,说今日他们俩来做饭,你们歇着。
岑越就和阿扉在二苗家看大黑。
天气热,大黑热的趴在院子砖上,旁边还有一桶井水,齐少扉就拿水瓢舀了水,给大黑身边青砖浇水,这样凉快些。
大黑就拿尾巴蹭了下齐少扉。
齐少扉:!
“越越你看见了没?大黑蹭我了。”
岑越:“看见了看见了。”
齐少扉更是细心照料大黑,还给大黑打扇子。岑越不知为何,就问:“阿扉,我和大黑谁跟你天下第一好。”说完就不好意思了。
咋能说出这种话!
像什么样子,他难不成还和大黑吃醋吗?!
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
“越越吃醋了!”齐少扉丢了水瓢高兴的扑过去,抱着越越,岑越是往后仰,幸好是蹲着,摔了也不疼,结果是阿扉把他抱在怀里,半点磕碰也没有。
岑越着急,“我是不是压着你的手了?”他背后有手的。
齐少扉不答,眼睛亮晶晶的,高兴说:“越越,你吃大黑醋了是不是?我和越越天下第一好,谁都不行,就和越越最好了。”
“好,知道了。”岑越看着阿扉,也有些认真的应着。
后来饭好了,岑越一想到他问的问题,还有点脸烧,好在天气热,能用这个借口,二苗也没怀疑什么。
只是——
“这是寇长峰烤的肉?”岑越问二苗。
姜二苗高高兴兴往嘴里送,吃的快乐,点点头,说:“对啊,是不是很香!小越哥你多吃点。”
小越哥多吃胃要疼的,岑越心里默默想,说:“二苗你爱吃多吃些,最近天热我有些上火,就不吃了。”
“难怪刚出来看到你脸红了,要不要喝点下火的?”
“不用了,家里有,我回去自己喝。”
“好啊。”
最后岑越吃了一口的烤肉,齐少扉全吃了。岑越:!!!
“好吃吗?”
齐少扉不点头不摇头,岑越就知道他的味觉好着,不好吃,但阿扉学会了顾及别人心情面子,就没说实话,也不想骗他。
整个七月,桃花乡都很忙,是充实的忙碌。
岑村里,从桃花乡回去的岑家人,回去没歇几天,该忙活的忙活起来,小孩子没这么紧,跑在村里,说桃花乡小越哥的家好大好大,吃了好多好吃的。
“还有烤鸭,鸭子烤了好吃。”
听得没去的岑大伯家娃娃咽口水。
村里人问多大,娃娃们说不上来,敞开了胳膊比划‘这么大’,村里人都笑哈哈,没当回事。
就是烤鸭,村里人都觉得,正经摆席那得杀猪,吃鸭子略是小气了些。
“吃了,猪也吃了。”娃娃们说。
村里人就点点头,说:“那像回事了。”只是也没觉得这席面多好,宅子多大,小娃娃们一年见不到几次荤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夸大了。
后来收成忙起来,大家也不好奇不问桃花乡齐家的事了。
八月,桃花乡齐宅。
晌午梅香做了鸡丝凉面,还拌了个豆腐变蛋,水是凉白开泡着薄荷叶子,饭菜上桌。
岑越和齐少扉在堂屋吃饭。
“郎君,变蛋给姨娘那儿送了些。”梅香回话来。
岑越点了点头意思知道了,“你们也下去吃饭吧。”
其实桃花乡的夏日还好,就晌午那一会晒得厉害,早晚还有些凉意。每天就中午这会吃饭难,岑越没什么胃口,光爱吃一些凉的。
吃过饭,两人脱了外衣,在屋里睡午觉。
一觉醒来,外头天还是大太阳,岑越估计没睡多久,热的身上坎肩都是汗,阿扉还在睡,也睡得不踏实,岑越给打了会扇子,梅香在外头问:“郎君,赵婶来了,还有曹罗。”
“让他们去厅里等一等,我就出来。”
岑越能想来什么事。到了厅里,曹罗赵婶都站着,曹罗说:“郎君,今年收成下来了,稻米都拾掇干净,麦子玉米也装了粮,佃农都在院子里候着。”
赵婶说:“还有一麻袋红薯,三少爷爱吃这个。”
“去看看。”
粮食六户佃农都送到来了,就在会客院子,那边有个大粮库的。岑越到了会客院子,六家男丁一字排着,谁家的东西都堆在院子里,等着清点入库,划了今年的帐。
清点粮这以前是齐老爷八月初来庄子做的,后来年岁大了,齐老爷不爱跑一趟,就让身边长随来做,长随是会记账,会识字。
说起来齐老爷的长随留在了镇上齐
岑越当初收人也忘了此人,后来听牛师傅说起,说这人忠心,岑越也有过念头招到他这儿,可此人不愿意,要留在镇上齐
当初分家时,这人一直按齐老爷交代办事,是得罪了杜氏了,还有杜氏给阿扉下药,推锅让李婆子背,那会跟长随还对峙过,看谁经手药有问题,种种矛盾下,如今留下来,日子估摸也不好过,但人家不愿意来,岑越也不强求。
“郎君,今年收成好,冬日里雪下了几场,我家是五亩旱地,种的麦子,一共收成九十石。”
一旦是有个一百一到一百二是斤,这么算下来五亩地收成好的情况下,有九百五六十斤——
岑越记得,现代时他家种地,一亩田多了上千斤,少了七八百的,也是种麦子,这会一亩田平均下来收成只有二百左右?
不仅是果子种子没优化,粮食种子也是一样。
岑越脑子算账,愣了下,那佃农以为郎君不信,忙说没敢欺骗主家的,岑越回过神,赶紧说:“我在想事情,不是说你骗我,田就在这儿,种多种少,大家都看着,瞒不了什么的。”
今年收成不错,就是按四成划。
这家是三十六石小麦。
曹罗把麻袋口一一解开,让郎君看看,他是检查过了,不过还得郎君过目一遍,嘴上说:“都是淘干净的,没什么石子灰尘。”
岑越点点头,这家就过了。
到了第二家报数。
忙活这个就忙了一下午,三十亩田,这会下来的是小麦和水稻,粮食肯定多,入库后堆的占了一大半地儿,他们粮库盖的大。
“今年先不卖了,先吃吧。”岑越手里虽是紧了些,但还不到卖粮的地步。
他是村里长出来的,如今入乡随俗,也有种存粮的习惯。
“郎君,今年收成真是喜人。”
曹罗锁库的时候,赵婶在旁喜笑颜开说。
岑越望着门,想的却是,空间里他没留麦子玉米水稻种子,毕竟那时候家里没多少地,他精力都在农家乐小饭馆上,顾着菜田有时候都忙不过来。
再说吃米吃面,现代超市直接买就行了。
要是能培育出现代的粮食种子,那亩产怎么说也会比现在多。
但他不会这个技术——
可他有空间这个‘金手指’。
好像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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