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诶?郁灵扭头看向萧铎, 她没有听错吧?
萧铎放下手中奏疏,眸光倨傲,“朕这儿有内务府的记档, 今日不该是你的信期。”
郁灵眸光愣愣地与萧铎对视着,他堂堂君王为何要去取她的记档啊
郁灵立即屈膝跪下, “臣妾知错了陛下。”
“到朕身边来。”萧铎厌恶谎言, 倘若是朝臣他必定已经命人拉下去杖责,但她是他贴身的女人, 所以他要问清楚,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
“为何要哄骗朕?”
当然是不愿意亲近他啊,这还需要问么?郁灵腹诽, 他难道不知道她今日挪宫了么?她很累啊。
“你会欢愉么?那种时候。”萧铎破天荒地想到这个问题。
他问得认真,郁灵被他的眸光盯得心脏怦怦跳,她不欢愉,她只是觉得难挨, 还有失控时的羞耻。
“若陛下能温柔一些就好了。”她思考片刻后道喃喃道。
身为供他泄火的妃嫔, 她其实没有资格要求他温柔, 但他自己亲口问的嘛,她就顺理成章地答了。
萧铎是不懂温柔的, 他觉得此事与在密室里手执鞭子审讯有异曲同工之妙,越是肆意, 越是叫他痛快。
“今夜你留下, 教朕如何温柔。”萧铎一本正经地命令道。
这个人真奇怪, 温柔还需要她教么?郁灵后知后觉,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她说谎拒绝的事情而责罚她。
但是她也不必觉得他好吧?他不责罚她其实就是贪图她的美色!
郁灵沐浴完后在榻上等着, 萧铎撩开幕帘,他没有如往常罗刹饿鬼一般将她摁住, 反而是坐到榻上。
眸光落到郁灵身上,她的寝衣穿戴妥当,郁灵心里很乱,其实她习惯了他那样对她,如此倒是不自在了。
她来到他身边,萧铎要她教他,所以她该主动一些?以前嬷嬷都是怎么教她的来着?
萧铎他有着一副寡淡而迷人的眉眼,此时他眼底没有那股戾气,郁灵抿了抿唇,压低了身子去轻轻亲吻他的眉眼。
若换做从前,他会很强势地剥她裙裳。
但他今日没有,只是靠坐在床栏,他的寝衣妥帖交叠,只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喉结分明,就这么望着她,眼底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泉。
他这幅样子好迷人,郁灵不禁感叹,等等,她怎么会被他蛊惑?郁灵立即去想他在暗室之中,手持长鞭审讯的样子,那人被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溅在他脸上。
这样才是萧铎真实的样子啊!!她的夫君是个逆贼,是个暴戾之人,她一直都畏惧他。
然而她恍神的片刻,萧铎如法炮制吻她的眉眼,轻若暖风拂面。
他往后退开。
郁灵愣住,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此处此刻她脑子里竟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萧铎他好纯情啊!
郁灵一边回想着当年所受的教导,一边有些笨拙再度压低了腰身去亲吻萧铎。
撇开其他不论,这个男人确实有着一副好皮囊,所以若他能学着温柔一些,那往后她也不会太抗拒。
她侧首绕开男人高耸的鼻梁,轻轻印在他好看的唇角上。
萧铎说话算话,说要她教他如何温柔,他就完全任由她。这是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的吻。
很温柔很纯净。
然而待一吻完毕,两人的鼻息都比以往重一些。不只是萧铎,就连郁灵都有了完全新奇的体验。
他交叠的衣襟,压抑的气息,他深沉的眉眼,该死,她知道他好看,可她从不知道他这样好看!
萧铎今日对她下蛊了?
郁灵心脏怦怦直跳,想着去饮一些茶平复气息,刚要动身,后颈就被男人的掌心扣住了,萧铎那张勾魂夺魄的脸朝着她靠近,她眼角划过他完美的下颚线,唇上再次软绵。
他可以学得不那么认真的,郁灵懊恼。
“是这样么?”
良久,萧铎退开,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学生,比她更温柔万分。那完美的唇上晶莹,明明从前是一头狰狞的兽,此刻却伪装成救世的神明。
真要命了,收敛疯劲的他真好看啊!
“如何?”萧铎凝视着出神的郁灵。
他的声音也好听,郁灵心里再叫嚣,她从前都没有留意这些,只觉得他很粗鲁,如今他这模样完全占据她的神思,真真要命了。
郁灵点点头,心想着要不他还是按照以往的样子来吧。
“那继续么?”
萧铎这破天荒的商量语气,这求知的眼神,好似林间一头温顺的雄鹿,而她正被他一点点俘获。
不能再教他温柔了,她还是喜欢两人从前简单而直接的交易,他厌恶她又贪图她的姿色,而她也不过是利用他来得到穷奢极欲的生活。
郁灵不温柔了,她洁白的牙齿重重咬在男人宽厚的肩。
他从前也是这么对她的,那个时候她的心脏不似此时这般怦怦直跳。
这一次,萧铎没有学她那般,萧铎仰靠在床栏上,眸光平静中透着傲然,“你在认真教?”
郁灵诧异到险些绷不住,他从前明明很好糊弄的。
萧铎剥了她的右肩衣裳,张嘴露出森白的牙。
郁灵皱眉,等着肩上那熟悉的痛感。
然而并没有他的唇轻轻贴到她肩胛骨,好似虔诚的信徒那般落下一吻。
郁灵:“”
漂亮的眼瞳骤然睁开,要命了。
萧铎已经掌握了温柔的要领,收起牙齿,手上只用两分力道,循序渐进着来。
他温柔地吻她,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
结束时郁灵坐在萧铎怀里,浪涛褪去,萧铎俯首吻她,郁灵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回吻,因为这个吻是那么得、那么水到渠成。
她的心脏一直一直再往下坠落。
他们吻了许久,最后渐渐分开,郁灵对视上那双深邃眼眸,她脑子一片混沌。
“明日再来御书房好么?爱妃。”萧铎要求,不是命令,他的语气鼻息里夹杂着些许哀求。
“好。”郁灵脱口而出。
从他怀里跨坐下去,她仰躺在龙榻上。
如果她没记错,方才是她主动坐他怀里的。郁灵咬住自己的指尖,怎么会如此?好?她怎么会想都没想答应下来?
四周寂静无声,内室里唯有两人淡淡的气息。萧铎没有去浴殿,郁灵也不想去,她只是想如此静一会儿。
“你喜欢这样么?”
“臣妾不喜欢!”郁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萧铎抿了抿唇,从边上取过自己的衣袍,并没有穿上,而是用来擦拭腹。
郁灵瞥了一眼,懊恼地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杀了她吧!从前即使他再过分,她都能保持清醒,可方才她真的迷失了,仿佛被人遮蔽了眼睛,而他完完全全地侵占了她的神思。
“你在说谎,娴妃,你很喜欢。”萧铎很肯定很冷静地道出这一句。
郁灵觉得自己的伪装被他完完全全撕了个粉碎。
“至少朕很喜欢。”
不要再说了!!住口啊!!他的话怎么这么多?!
郁灵已经开始懊恼了,她不想与他这样亲密。
这对于萧铎是完全新奇的体验,娴妃说她喜欢温柔的,所以他也想试试温柔的,方才一结束他就想着体验第二趟了。
温柔的感觉确实美妙。
“往后朕不会再那样了。”
郁灵:“”
“起来,朕带你看看朕的私库,之前不是答应你的么?”
萧铎胡乱披了件衣裳,将郁灵从榻上揪起来,郁灵整理衣袍,从前再昂贵的衣料都会被他撕碎,今夜倒是没有,她整理衣襟,趿了鞋跟上。
萧铎握住烛台,一手捂着郁灵的手腕,带着她往御书房东南角去了。
“这是暗室”郁灵道。
萧铎只是拉着她进入其中,即使每日清理,还是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他们穿过暗室,经过长长的甬道,萧铎推开了另外一扇门。
此处接连着萧铎的私库的暗门,说是暗门,实则是一座宫殿。
萧铎点燃墙边的烛台。
面前的场景瞬间夺走了郁灵的呼吸,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妆奁里塞满珠宝,是历代皇室的收藏。
“挑一样。”萧铎道。
郁灵被完完全全拿捏住了,她最爱这等俗物了!一串碧绿晶莹的翡翠珠串吸引了她的目光,价值连城四个字不足够来形容了,这比一串东珠朝珠来得更加珍贵。
萧铎忽然对她如此大方,郁灵心里都没有底。
“陛下可以将这串珠链赐给臣妾嘛?”
萧铎对珠宝没有太多研究,但身在皇室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这一珠串旷世稀有,当年父皇最宠爱的皇贵妃问父皇讨要这一珠串,父皇也没有给。
今日很奇怪,他忽得想赏赐些物件叫她欢喜,“可。”
他竟然朕答应了?
郁灵难以置信,若是将来发生些什么事萧铎要杀她,她跑路的时候只带这一样就够她吃一辈子的了!
萧铎从打开的妆奁盒子里勾起这串翡翠珠链,“明日你过来,朕再将它给你。”
啊,果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精明着呢!
***
郁灵回到清宁殿后,心心念念都是那串碧绿通透的翡翠珠串,若萧铎真赏赐给她,那她往后就少在背地里骂他几句。
夜里顾贵妃生辰宴,郁灵没什么心思,只想着等宴会过后就去御书房取那串珠链。
宴会过半,御驾一行人从御书房过来。
太监们捧着皇帝的赏赐来到贵妃面前。
刘歇道,“这些生辰礼都是陛下一个月前命奴才精心挑选准备的,其中有一样娘娘必定喜欢。”
他亲手将一个锦盒送到顾贵妃面前,妃嫔们都不由自主朝着那看,不知是什么物件如此珍贵。
郁灵也盯着看,这妆奁盒子便价值不菲了。
顾贵妃心情很好,皇帝能亲自来她的寿宴,还早早命奴才备了寿礼,可见多年夫妻情深,“臣妾多谢陛下。”
萧铎看重顾明月,她虽然身子弱,但不论是誉王府还是后宫,她都管理得仅仅有条,不必他多费心思,“贵妃看看喜欢么?”
顾贵妃在万众瞩目之下打开了锦盒。
“呀!这不是当年番邦进贡的那串翡翠珠链吗!”赵淑妃惊呼道,看向顾明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嫉妒。
德妃也道,“当年淳孝皇贵妃多次问先帝讨要,先帝都不曾给啊。”
在座妃嫔命妇们无一不伸长了脖子,稀罕地瞧着锦盒里的翡翠珠链,真真举世无双的珍宝,圣上对贵妃是真真看重!
郁灵就坐在贵妃身侧,与萧铎隔着一个位置,锦盒打开的瞬间,她眼神茫然了,这不正是昨日夜里萧铎答应给她的那串么?怎么会
“多谢陛下,臣妾很喜欢,蔡全,过来给本宫戴上。”
郁灵抬眸对上萧铎的视线,他也在悄无声息看着她。
原来如此,他领她看私库,让她挑选珠宝,又吊着她不给,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叫她给贵妃挑选生辰礼?!
她还满心期待着宴后去御书房呢!多可笑啊!!!
妃嫔们围拢在贵妃身边阿谀奉承。
贵妃转向郁灵,“娴妃,你瞧着如何?本宫是不是该去换一件衣裳?”
“顾贵妃富丽裙裳衬托翡翠珠子颗颗圆润硕大,色彩鲜艳,美轮美奂。”郁灵笑着夸赞道。
宫妃们立即帮腔,淑妃德妃她们气得挤眉弄眼的。
皇帝说御书房还有政务,稍坐片刻就走了。
郁灵也坐不住了,宴会还未没结束就寻了个借口离开,紫宸殿还热闹着,她只身一人行在长廊下。
“娴妃、”
郁灵扭头瞧见皇帝,原来他还未走远,等着她做什么?来看她笑话么?笑她不自量力?笑她异想天开?笑她自取其辱?!
她甩开手里捏着的披帛,扭头走开了。
“你站住!”
身后脚步声跟上来,郁灵心中怒意横流,她一点都不想再搭理萧铎,也不想再去御书房!
但她终究跑不过他,在转角处被他捏着手腕,拉转过身。
郁灵气死了!挥手甩开,她实在装不下去了,凭他怎么罚她都好。
“哪有你这样的?将我耍得团团转你心里很痛快吗萧铎?!”
“为何不直接说是给贵妃挑选生辰礼?”
萧铎等她许久,抿了抿唇,“朕并没有诓骗你。”
郁灵不听,“承诺了又不给,萧铎你这个骗子!往后我再也不信你的话!”
她眼底怒意横流,什么礼节都不顾了,头也不回地离开廊下。
“朕再说一遍,没有骗你,朕也不知道宫人怎么会将那串珠链呈到贵妃面前!”
郁灵厌烦至极,“那陛下的意思说,真准备将珠链给我么?是么?”
“朕没有戏弄你,朕今夜真的、”
郁灵再度愤怒转身,“你胡说!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将珠链给我!那次你大赏后宫,唯独没有给我,你丝毫都不在意我,如此稀有的珠链,又怎么可能给我呢?”
“我知道是我异想天开,你想笑就笑吧!”
真的是够了!她再也不想见他一面!
“陛下请留步!”郁灵伸手狠狠将萧铎推开。
萧铎被她这一句句堵得什么话都说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纤柔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她如此放肆,萧铎可以怒斥她,可以罚她,可以以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
可是这个瞬间,那样的话,萧铎说不出口,一句都说不出口。
娴妃似乎哭了。
这与他想象中的情形背道而驰,他想的是来宴上,因为在御书房等得不耐烦,他想等宴散之后,与她一起回御书房。
刘歇寻了过来,“陛下,方才那是娴妃娘娘?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陛下动粗,陛下可恼奴才传御前侍卫、”
“朕问你,朕放在御案上的锦盒,你动了?”萧铎气息沉重,眉宇间尽是勃然的怒意。
“奴才将锦盒给贵妃了啊”刘歇不明所以。
萧铎忍无可忍,“为何每次都自作主张?!”
这一声怒斥吓得刘歇跪到地上,“奴才、奴才弄错了?难道那不是给贵妃的生辰礼么?”
当然不是!
萧铎不开口,刘歇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大错?想想也是,如此珍贵的宝物,陛下怎么会随意赏赐给贵妃呢?
先帝那么宠爱他的皇贵妃,也舍不得赏给她呢。
“奴才去问贵妃讨要过来?”刘歇这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心狠,贵妃得了翡翠珠链那样欢喜啊。
萧铎解下腰间的玉牌,“你去宫外,传慕容循进宫见朕!”
他不再看刘歇一眼,只是转过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此事今晚必须解决!
深夜,慕容循策马进宫,一刻都不敢耽搁,心想着是不是定南王不安分?南疆出了什么问题?
待见了萧铎,萧铎却只是说叫他寻一串翡翠珠链。
“翡翠珠链?这十万火急的事竟然是一串翡翠珠链?”慕容循跑得满头是汗,“宫里多的是珠链,陛下要寻哪样的珠链?”
萧铎说了宴会上的事。
“所以陛下是要臣寻一串一模一样的珠链给娴妃娘娘?”
“慕容家行商天下,寻一串珠链很难么?”
“不难么?”慕容循觉得荒谬至极,“那串珠链旷世稀有,大小成色完美,毫无瑕疵,臣去何处找相似的?”
“再难也寻来。”
“陛下知不知道自己在取悦一个女人?”
“取悦?不过是赏赐珠宝给后妃罢了。”萧铎语气不屑。
“陛下在生辰宴上给贵妃珠宝,这叫赏赐。娴妃不悦,陛下命臣去寻一条一模一样的给娴妃,这叫取悦!两者天壤之别,陛下何时这么喜欢娴妃了?她想要什么,陛下就给什么?”
萧铎并不承认。
“寻找那等相似的珠链不容易,陛下何不赏赐娴妃其他珠宝?”
“休要多言。命你的手下去寻一条相似的珠链,无论花多少银子,从朕私库里支取。”为她寻找珠链只是因为他身为君王,一言九鼎,不可失信罢了。
“陛下,如此就卑微了,倘若男人开了这个头,往后就任由那个女人予取予求,这不是个好兆头!”
萧铎讨好女人可真的下血本,虽然闹了个乌龙送给了顾贵妃,但他原本竟真准备将珠链赐给娴妃哪。
慕容循这一记当头棒喝,萧铎清醒了,他何必去在意娴妃那些细腻的心思?
“朕不喜欢娴妃,更不屑于取悦于她。”
“陛下这么想就对了,如今朝堂上乌烟瘴气,江南圈地一事解决起来更是破费工夫,陛下不要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娴妃娘娘对陛下情深,甚至愿意为陛下挨刀,断不会因为一条珠链而变心。方才对陛下使小性子,也不过是因为嫉妒贵妃罢了,这也正说明了她对陛下的心。陛下大可以不管此事,等过几日就好了。横竖娴妃的娘家远在苏州府,她这一生所能倚靠之人,唯独有陛下一人!”
萧铎他听劝,毕竟慕容循才是乱花丛中过之人。
***
郁灵回到寝宫,关起门来骂了萧铎整整一个时辰,并且发誓再理睬他她就是小狗。
但她没想到萧铎的脸皮厚到这种程度。
隔日她去紫宸殿与贵妃一道用了晚膳,夜里回寝宫时,门口的宫人禀告说陛下已经等了她半个时辰?
哈!这个大骗子怎么还有脸来?!此时郁灵心中对萧铎的怒意战胜了恐惧。
郁灵嘱咐了绮罗几句,转身进入寝宫,“臣妾参见陛下。”
萧铎静静瞧她一眼,娴妃变得如往常一般乖顺,他确实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在这个女人身上。
“过来伺候朕沐浴。”
沐你个头!!郁灵在心里狠狠咒骂一句。但他是君王,他可以肆意戏弄她,她却无可奈何。
“臣妾遵旨。”
萧铎拽着她一道入浴池,俯身过来啄吻她,很温柔,可郁灵并不想同他亲近,她暂时还伪装不出来,本能地后退闪躲。
反复几次萧铎微恼,扣着她精巧下颌,命令她正视自己,“还因为那串珠链的事不悦?”
难道她会冰释前嫌么?
“怎么会呢?陛下。”郁灵浅浅一笑,“池水太凉了,臣妾昨夜就着凉了,身体有些不适。”
着凉了?
“你平日里用太多冰,朕明日就吩咐下去,命内务府减少清宁殿的冰。”???
郁灵顿时冒火,有他这么苛刻的人么?连冰都不许她用?!
萧铎到底没在浴殿里对她做什么,粗略沐浴过后去了内室。这个男人完全激起了郁灵的逆反心理,她慢条斯理地擦洗穿上寝衣,磨蹭许久才跟过去。
萧铎并没有不耐烦,坐在榻沿等着他,眸光沉静如冰泉,“过来,爱妃。”
他示意她坐到他怀里,如前日在御书房那样,那晚很妙,萧铎自开、荤以来最妙的时候。郁灵很听话脱了鞋爬上榻,在萧铎的目光下坐到面前。
郁灵身着粉霞色寝衣,水珠点点落在她白皙颈间,她眸光清纯,瓷白脸颊显得她格外乖顺,叫人完全不能窥探她叛逆的心。
萧铎自己都不能否认,他很喜欢娴妃的模样。
收收眼神吧,郁灵心里腹诽一句,萧铎你个老色胚!
他俯身,薄唇轻轻贴到她晃动的耳坠,温泉水浸过的肌肤泛着丝丝凉意,那串珠链戴在她脖间一定美轮美奂,萧铎温柔吻她。
郁灵无动于衷,今夜他再温柔她都能把持住,心里愤懑不已,哪里有心思!除非他去寻一串一模一样的珠链,否则她往后只能消极怠工!!
从耳坠到颈侧,萧铎的唇落在她漂亮的锁骨,停顿下来,终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娴妃,你为何不吻一吻朕呢?”
狗男人竟然还会开口提要求了!
郁灵听从吩咐,压低了腰肢凑过去吻在他唇角,很轻的啄吻。
而后又微微拉开两人距离,一脸无辜地看着萧铎。
女人的爱就那么肤浅么?一串珠链而已。
“娴妃你能为朕挡刀,却因为一串珠链就不爱朕了?”萧铎冷声质问道。
“臣妾何时为你挡刀?”郁灵脱口而出。
顿时内室安静到窒息。郁灵想起来了,那天是从司徒府回皇宫的路上,她想逃跑却挨了一刀,被误会是舍命救驾
“娴妃,那天你是真心为朕挡刀的,对么?”萧铎眸光泛起一丝狐疑。
当然不是真的啊,你在想什么?
“自然是真心的,臣妾今夜有些不适罢了。”郁灵眼神真挚,他脑子是不是少根筋啊?不用脑子思考都知道是因为珠链的事情啊,这需要问么?!
萧铎伸手,掌心去探她额间的温度,“没有发烧,自然是能侍寝的。”
郁灵被他抱着转了个身,后背磕到了榻上。
心理再怎么抗拒,很多事情还是本能的反应。
他熟稔地吻她,用最轻柔的方式。
她不给他反应,他便一直吻,直到她的眼神朦胧
“娘娘,贵妃的药煎好了?娘娘可要亲自送过去?”绮罗一直在小厨房煎药,并不知道皇帝今夜过来。
这一声叫郁灵清醒过来,她的好绮罗!
“陛下?”萧铎埋在她心口。
“陛下!”
郁灵用力将他推开,“臣妾要去伺候贵妃喝药。”
“贵妃宫里没有宫人伺候么?还需要你去?”萧铎正在兴头上,神色不悦咕哝了一声。
“可是臣妾不知陛下夜里回过来,已经说好要伺候贵妃了,而且晚膳的时候,臣妾听贵妃咳嗽了好几声。”
心间火灼似的,萧铎眼底邪念横流,后仰靠到床栏上,衣襟微敞,胸膛轮廓分明,“你去吧,快些回来。”
郁灵心想这男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过她今夜完全不想与他亲近!
随意扯了件外袍披上,萧铎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她,“臣妾立马就回来。”郁灵还乖巧地凑过去亲亲男人的唇角。
到了廊下,郁灵亲手合上殿门,“命人不要打扰陛下休息。”
“陛下今夜过来了?”绮罗心头一颤,她岂不是打扰了皇帝与娴妃的雅兴?
“不必管他,若陛下问起来就说紫宸殿贵妃将我留下了。”
郁灵送药过去,亲自侍候贵妃吃了药,贵妃夜里咳嗽,宣了御医,郁灵也不着急回去,就这么耗着,最后在贵妃的寝宫与她一道歇息了,安枕无忧,一夜无梦。
叫萧铎也尝尝被戏弄的滋味!
隔日贵妃留郁灵在紫宸殿吃过早膳,她才懒懒地经由紫宸殿的后门回到清宁殿,一迈入寝宫她就很恣无忌惮地脱了鞋袜。
“娘娘回来了?”绮罗脸色尴尬。
“皇帝走了没有?”郁灵问,这个时辰萧铎应该已经在朝堂上了。
“回娘娘,陛下、陛下昨夜等了娘娘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绮罗道。
“半个时辰,比我想的有耐心。热死了,内务府今日没送冰来?”郁灵褪了外袍往美人榻上一躺,裙摆翻到腰间,可以说是原形毕露,完全颠覆了人前那端庄高贵的模样。
“内务府送了,奴婢将人打发回去了,娘娘不是病了么?”
“我何时病了?”郁灵躺在冰冰凉凉的榻上,“一会儿中午之前去趟内务府,叫他们多送些冰。我没病,我身子好着呢?你何时见过我生病呐?幼年时我从不发烧,父亲听人说不发烧的孩子是傻子,他还一度担心我是个傻子呢。”
绮罗脸色更尴尬了,“贵妃昨夜咳嗽得厉害?”
“就咳嗽几声,喝了药就安寝了。”
“那娘娘怎么不回来?”
“贵妃宫里头凉快,我就睡下了,有什么问题么?”
“可是陛下一直等着娘娘”
“难道我还傻乎乎回来伺候那个出尔反尔的骗子?我疯了不成?绮罗你今日好奇怪,你从前可是会帮我一道骂他的!”
绮罗还没等她说完,便万分惊恐地跪下了。
郁灵正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躺在美人榻上,翘着一双纤柔白皙的玉腿,手里捏着从盘子摸的一块糕点,啃了半块。
“你跪下做什么?”
郁灵坐起身瞧着绮罗,下个瞬间,她眼睁睁地看着有人从内室撩开幕帘步了出来。
第25章
“出尔反尔的骗子?”
萧铎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那般, 瞬间带走了殿内的燥热。
郁灵傻乎乎地捏着半块糕点,正抱膝坐在美人榻上,裙摆甚至翻再膝盖上方, 下个瞬间她连滚带爬地下来,惶恐地摔到地上。
若她没记错的话, 今日有朝会呐。
“爱妃, 你在骂朕么?”萧铎眸光倨傲,面如寒霜。
第二声直接夺走了郁灵的呼吸, 简直要她的命,绮罗怎么诓骗她?!必定是遭了萧铎威胁了。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萧铎这不温不火的态度叫周遭的气氛变得阴森恐怖。
郁灵直皱眉, 跪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裙摆被压在膝盖上,露出一节雪白的小腿,看着乖顺听话。
“爱妃告诉朕, 谁是出尔反尔的骗子?”
郁灵欲哭无泪, 这人心急深沉, 设了陷阱等着她,她竟然浑然不知, 现在可怎么办呐?!
“是臣妾!臣妾在骂自己!陛下”
“陛下,文武百官已经在大殿侯着了。”刘歇在殿外提醒道。
很好, 刘歇来得正好!
“陛下, 快上朝去吧, 若因为臣妾耽误了朝会那可就不妙了”
萧铎冷厉的眸光横过来, 郁灵闭嘴了, 蔫蔫地耷拉着脑袋跪在他面前。
萧铎瞧着瑟瑟发抖纤柔身影,“去御书房暗室里等着朕, 朕下了朝再发落,跪着等。”萧铎丢下这么一句话,上朝去了。
郁灵听见远去的脚步声,瞬间瘫软在地,脸色苍白,“我今年一定是流年不利!”
绮罗也是心惊不已,“娘娘还是想想怎么叫陛下息怒吧!奴婢给娘娘使了那么多眼色,你怎么就瞧不见呢?”
郁灵身子一歪靠到榻侧,颓丧地哭嚎,“我哪里想得到啊?从前他多好糊弄,随便想个借口就打发了!如今倒是反过来设计我了!!”
***
郁灵认命地去御书房等着萧铎回来发落,推开暗室的门,浓郁的血腥气叫郁灵顿时屏住呼吸,暗室中央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她也并不震惊。在无数个萧铎不来清宁殿的夜晚,他恐怕都在这间暗室里用刑具严刑逼供。
那人没死还喘着气,郁灵缩在角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人瞧。
那人赤着上身,脊背上布满伤痕。
不知多久,门外忽得有声音了,“人带回暗室了?”
“回陛下,已经在暗室了,用了几道刑法,没撬开他的嘴。”
“没用的东西,还得朕亲自动手。”
郁灵捂着嘴,眼看着暗室的门打开,萧铎褪了外袍,只着一件素净的常服,接过金永递上的鞭子。
“瓶子给朕。”萧铎熟稔地将一瓶药水浇到鞭子上,挥手就是一鞭。
“是谁收买你,竟敢在朝堂上如此攀诬朕?”
“你这个暴君!”那鲜血淋漓的人嗯狠狠地咒骂皇帝,“断子绝孙的暴君!”
萧铎面不改色,反手又是一鞭,狠狠打在那人嘴上,血人喉间一阵痛苦哀鸣。
郁灵瞧得真切,比初次更真切,萧铎的白袍上溅上了鲜血。
“不开口,自有法子对付你。”
萧铎下颚紧绷,眸光凌厉,这比她以往见过他愈加恐怖。她缩在角落,退无可退。
暗室里未点灯,郁灵不确定萧铎是否发现她在暗室里,也不确定他会不会这样对自己?
“路尚书,你的妻女已经被全部抓获。”
路尚书
郁灵捂着口,她知道那个血淋淋的人是谁了,他是她父亲的好友,礼部的路尚书,郁灵甚至还认识路尚书的妻女。
“是赵王么?与你私下勾结?”
路尚书死死咬着牙。
“若你再不说,朕就将你的妻女尽数丢入教坊,朕相信许多与你不对付的朝臣,会很想去一亲芳泽。”
“我说!”路尚书惊呼道,“我说!”
路尚书说了什么,郁灵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觉得自己恍若置身炼狱,萧铎是她的枕边人,但此时此刻,他堪比凶神恶鬼,她曾在无数个夜晚与他亲密无间,这样的人居然是她的
“你若早说出来,何必受这样的罪。”萧铎道,他慢条斯理地取过边上的匕首。
郁灵不住地颤抖,她捂着嘴不让惊叫声冲破喉咙。
“将他抬出去。”萧铎吩咐道,“将他的妻女丢入教坊。”
侍卫们进来抬人。
萧铎慢条斯理地折叠起鞭子,“刘歇,朕要更衣,还有派人去一趟清宁殿请娴妃过来。”
“陛下,娴妃娘娘方才已经过来了。”
哐当--
郁灵一不留神撞倒了手边放满刑具的架子,人也狼狈地跌在地上,这一动静吸引了门口的黑甲侍卫,萧铎手持血鞭,背着光,眸光落在她身上。
她惊恐而无措,愣了那么一瞬去扶刑具架子,没能扶起来,反而将刀具弄得更乱了。
萧铎朝着她走来。
她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她只是很听话地来了暗室。
他手里捏着几圈鞭子,冷厉的眼眸叫她不住地往后退,然而她退无可退。
“不要过来”
他在她面前,遮蔽了门口的光。
“臣妾什么都没有看到别”
萧铎朝着她伸出手臂,捏住少女纤柔的肩膀。
她腿软得不像话。
郁灵现在就一个念头,她昨夜哪里来的胆子戏弄他,萧铎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好似一座不可逾越的雪山,遮天蔽日,“娴妃、朕、”
“陛下,别杀我”她喃喃道,看向他的眼眸里,第一次充斥着纯粹的恐惧,她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萧铎静静地凝视着他,方才的戾气已经荡然无存,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僵。
“你怎会认为,朕要杀你?”
萧铎企图要将她扶起来,郁灵却瞥见了扣着她左肩的手上,鞭子,一圈一圈套在萧铎掌心。
“不要!”
那沾染了血的鞭子隔着衣物贴在她肩上,全是血
“不要!”郁灵推开萧铎,她不是没见过他审讯,从前也不小心窥探过一二,但今日她完完整整地看着他将路尚书逼到了绝境。
方才他的眸光那样汹涌,又吩咐人去叫她过来,是不是也要对她施刑?
萧铎垂下手臂,只是缠绕在手掌心的鞭子一时半刻是丢不掉的,萧铎动手去剥离。
郁灵倒吸一口冷气,趁机逃脱。
然而暗室门口站着数名铠甲加身的禁军,长臂一伸,她被拦住去路,“娴妃娘娘留步。”
“不得对娴妃无礼。”萧铎手上的鞭子已经落在了不知何处。
他神色平静地从暗室出来,恍若从炼狱回到了人间。
郁灵对他避若蛇蝎。
“你们退下。”萧铎吩咐暗卫。
郁灵站在原地,随着那些外人的离去,她愈加彷徨无措,枕边人是这样的人,他亲手夺人性命,他、
“那个人作恶多端差,随意污蔑朕,朕不过是按照律法处置他罢了。”堂堂君主做什么事无须向一个妃嫔解释。
但娴妃看他的眼神,萧铎一点都不喜欢。
郁灵清楚地知道路尚书从未作恶,他是个难得的好官,与她父亲曾是同僚,私下时常来往。郁灵知道他的夫人与独女也都是很好的人。
萧铎也很不喜欢她的父亲,他从不掩饰这一点。
“朕想起来了,你的父亲与他曾是同僚。”
男人似看透了她的心思,郁灵一点都不想在这待着,她想回清宁殿,合上殿门。
“为何要将他的妻女扔入教坊?”郁灵哆哆嗦嗦开口,她为何嫁了个这样的夫君?
“她们都是爱妃少年时很熟悉的人?”
郁灵点点头。
“既然如此,朕放过她们,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的话,并没有叫郁灵好受几分,她想到了自己、
“你是不是在想,朕也会如此对你?”
此时此刻的萧铎,仿佛能洞察她全部的心思,郁灵很恐惧这样的萧铎,明明她曾经随便一个谎言就能诓骗他。
“放心吧爱妃,只要你安分地在朕身边,朕绝不会那样对你,也不会那样对你的父亲。”
她不相信他的话。
郁灵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若萧铎真要对她做什么,此刻不会如此耐心对她说话,所以他应该还是贪恋她的姿色。
那若是哪天对她腻了呢?
“陛下方才叫人去传臣妾来御书房,是要做什么呢?”
杀完一个,鞭子的血还没洗清,又叫她过来是要做什么?
“爱妃觉得朕要对你做什么?”
郁灵不敢答。
“你待朕情深,为朕挡过刀,朕不会动你分毫,更不可能用鞭子伤你。”
可问题是她对他毫无情意。
“娴妃,你会因为方才所见而惧怕朕么?”萧铎追问。
郁灵猛然摇头,即使不喜欢,她也必须装出喜欢他的样子!!
“所以,你还是如从前那般爱朕的是么?”萧铎追问。
爱!!爱得不得了!!爱得不能自已!!爱到海枯石烂!!
郁灵伸手环抱住男人窄腰,“臣妾以为陛下要罚臣妾。”
这感觉很怪,明明是她恐惧憎恶之人,她还必须要将他抱得这样紧,心脏怦怦直跳,她能感觉萧铎在她身后抬起手臂,不会是要掐死她吧?
郁灵额头抵在他胸膛上,紧张得皱起眉眼,缩了缩脖子,萧铎细长的手指却只是落她耳后,穿过她的发丝。
郁灵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不过萧铎倒是再也没提昨夜发生的事。
她得警醒着点儿,往后再不能那样戏弄萧铎。
***
这日之后,郁灵决定要对萧铎殷勤些,好叫他相信自己真的真的很爱他。她特意去打听萧铎的喜好,今夜亲手制了龙井酥送到御书房。
若能顺便留宿弥补那日戏弄他的事,那就更好了!
郁灵精心打扮,站在御书房门口等候着。
书房内的慕容循听到外头的动静,“娴妃娘娘没有因为珠链的事再与陛下闹了?难道陛下已经派人寻到珠链?”
萧铎心情不错,“你也说了珠链难寻,朕又怎么可能为了取悦一个女人,费那样的功夫呢?”
司徒珏也好奇,“娘娘怎么会如此殷勤?”
萧铎轻笑,“你们养过玩宠么?朕年少时曾养过一只番邦进贡的猫儿,那猫儿野性难驯,有次挠伤了朕的手臂。朕命人将其扔去了市井,过了三日再寻回来,你们猜如何?”
“那猫儿性情大变,变得十分温顺,贴着朕的手臂不肯离开半步,任由朕如何推它,它都不走。”
慕容循心中了悟,“对待妾室确实应该如此。”
“陛下确定,那猫儿心系主人么?臣觉得它不过为了生计阳奉阴违罢了。”司徒珏道。
“忠心也好,阳奉阴违也罢,朕不在乎,它一生都为朕掌控,若为活命,必须得一直温顺下去。”萧铎道。
慕容循笑眯眯,皇帝终于看得透彻了,“陛下说得不错,姬妾好比这玩宠、”
“但娴妃不同,她对朕的情意是真的。”萧铎补充道。
慕容循:“”
司徒珏:“”
事情议得差不多了,萧铎命郁灵进殿。
“陛下尝尝臣妾亲手做的龙井酥?”郁灵讨好地将点心捧到萧铎面前,她没说谎,真亲手做的,很是用心。
萧铎伸手取了一块,一咬下去眉眼微皱,不可以察觉地僵了那么一瞬,再神色如常咀嚼起来。
“陛下如何?臣妾做了一下午呢!”
看我多爱你啊!
“不错。”萧铎反应平平。
他要求还挺高。
“娴妃娘娘可真是贴心。”慕容循临走时阿谀奉承一句。
正好多做了几块,郁灵道,“你们要不要也尝一块。”
司徒珏:“却之不恭了。”
伸手要取,就听皇帝道,“他们要离宫了,吃什么糕点?”
“陛下怪小气的,行,臣等先告退了。”慕容循哈哈一声,揪了司徒觉得手臂,叫他别那么不识趣打扰皇帝好事。
“陛下,臣妾已经在清宁殿沐浴好了。”看她多乖,多听他的话!
“朕去沐浴。”
郁灵留意到皇帝脸色不佳。
郁灵还捧着糕点,这是什么脸色?又是什么语气?怎么她做糕点给他吃,还做错了么?
“臣妾等着陛下。”郁灵乖乖巧巧的。
这热气腾腾糕点明明做得这样好,她自己还没吃了!顺手也摸了一块往嘴里送。
咦?这糕点怎么是咸的?咸到齁,萧铎还吃完了整块?或许是后头做的几块加了盐,前头那几块是正常的?
倘若萧铎沐浴完出来,又要吃龙井酥,吃到咸的该如何是好呀。
于是郁灵咬牙做了个决定,抢先一步将龙井酥全吃了!!
她吃到最后一块,感觉糕点盘在嗓子眼,萧铎从浴殿出来,披着寝衣,长发微湿,他生得真好看啊
郁灵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可惜他那样阴狠。
皇帝用布巾擦拭头发,一眼瞧见矮几上空着的琉璃碟,冷不丁冒出一句,“龙井酥都是你吃的?”
郁灵很肯定地点头,好撑。
皇帝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臣妾晚膳用得少,就都吃完了明日臣妾再做来吧。”
能为一个男人日日下厨,萧铎应该能感受到她有多爱他吧?!
二人默认今夜会发生些什么,萧铎擦完头发扔开布巾,“过来、”
他的体温高于常人,同火炉似的,将她拉到怀里亲,一手又去剥她的衣裳。
郁灵蔫蔫的,完全不似那日般温柔回应。
“爱妃,你为何不亲亲朕呢?”
亲,当然亲,萧铎想要的样子她都有!!!
第26章
郁灵殷勤地啄吻男人唇角, 一双手臂去勾他的脖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胃里翻涌,有些难受, 她脸色微变。
然而萧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俯首轻轻亲她耳垂。
她吃得太多了, 越来越反胃, 郁灵不自觉地揪紧萧铎微敞的寝衣。
呕---
吃下去的龙井酥,尽数吐了干净。
郁灵脑子一片混沌, 她吐在了、吐在了萧铎身上!
吐完之后,周遭安静得好似她方才杀了个人一般。
郁灵还坐在萧铎怀里,她自己的寝衣上未沾染分毫, 就是萧铎微敞的衣襟至腹间满是她呕吐出来的污秽之物。
“臣妾该死!”郁灵逃亡似得跌下龙榻,跪到榻边,“陛下,臣妾该死!”
她知萧铎有洁净的癖好, 都不敢看萧铎的眼神了。
他的眼神是冰冷且凝滞的, 瞧着胸口那些污秽物, 立即褪上身寝衣,“那么多糕点都吃了个干净, 你不吐谁吐?”
语气一改往日的稳重,不难听出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
御灵狼狈跪着, 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
萧铎懒得与她再说话, 气恼地要往浴殿走去, 侧头瞧着少女跪在地上, 瓷白脸颊蔫蔫的模样, 粗暴地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他不言语,只是一路拖着她往浴殿走, 然后很不讲情面地将她扔到浴池里去了。
郁灵呛了一口水:“臣妾伺候陛下洗漱。”
“朕不要你伺候,你自己洗干净!”他将褪下的衣袍尽数扔地上。
她默默地缩在角落。
原本是来讨好皇帝,此时他瞧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回到内室,龙榻一塌糊涂。
萧铎绷着的脸没有转晴的迹象,“很饿?吃了那么多糕点。”
“臣妾也不想吃那么许多,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此时面子已经不重要了,保住小命要紧,她缩了缩肩膀,“只是错将盐当糖放了,臣妾怕陛下还要吃,就自己勉强吃完了。”她也很痛苦啊。
萧铎正翻折袖口,听到这个解释,阴沉眸光地扫到了她那处。
“竟然因为这个?”
还能因为哪个?
“你以为是甜是咸,朕可能吃不出来?”萧铎觉得娴妃将他当傻子戏弄了。
啊?
“方才不叫慕容循吃,只是不想你在臣子面前丢人罢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拆穿罢了,是她自作聪明吃了那么多糕点,企图毁灭证据。
萧铎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训斥。
“糕点做成这般,看来你对朕也并不十分上心。”
“臣妾上心了的!陛下怎么能这般冤枉臣妾!”郁灵在他面前伸手,“臣妾为了做这些糕点,手都烫了。”
她昨日见识过他的厉害,就下定决心要好好侍奉他的,改过自新,绝对不再做那等阳奉阴违之事。
少女软软的掌心布着几块红斑,指尖还有烫出的水泡。
“可惜放成了盐。”萧铎补了一句,“你就是对朕不上心,若是自己吃的,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
心间一股怒气呼啸而过。
“那臣妾往后不做糕点了。”
“你在对朕置气么?”
“臣妾对陛下置气,臣妾不要命了么?”郁灵答得飞快,“又不是没见识过陛下厉害手段”
“哦?爱妃说说朕什么手段?朕怎么就会要了你的命?”
“昨日、”一张口就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她可不敢提昨日的事情。
“朕在你心里是滥杀无辜的君王么?”萧铎冷眼瞧着她,想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郁灵眼神闪躲了一下。
“臣妾怎么可能这么想呢!陛下冤枉臣妾了!”
她心虚了。他不就是滥杀无辜么?自己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人一心虚,话就多起来了。
“臣妾不就是错将糖放成了盐么?今日做完酥太匆忙,往后臣妾做了糕点自己必定先尝一块。原本就说的是龙井酥,怎么又提起昨日的事情来了!”
“娴妃你很委屈么?”
萧铎立在她身前,一袭白净宽袖寝衣,抿着唇,整个人清冷而克制。
“朕冤枉你?你才是冤枉了朕。不要弄得每次都是朕的错。”
无理取闹。
郁灵脑子里就蹦出这四个字。
自己何时冤枉他了啊?自己怎么敢冤枉他?她明明是来讨好他的。
“臣妾不敢,陛下误会臣妾了。”郁灵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冤枉他什么了?可萧铎瞧着郁灵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很受伤?很执拗?
他是君王,她自然不敢有所反抗。她伸手去握他袖下的手腕,“好啦,都是臣妾不好,陛下不要生臣妾的气了。”
她想她都低头认错了,他也就顺着台阶下就行了吧,她与他从来都是逢场作戏,何必较真呢。
萧铎挥手挣脱她的手心。
然而他既然没有走开,也没有赶她走,他绷着下颚,紧紧抿着唇,好似她对他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可她不就是做错了糕点么?
郁灵脸上带着点儿讨好的笑意,又去抱他的腰,“陛下带臣妾去榻上吧?”
他不是最喜欢与她做那样的事么?
萧铎却扯下她的手腕,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陛下究竟要臣妾怎么做?”郁灵也不耐烦了,“臣妾往后再也不会做错糕点了。”
“是糕点的事么?”
“要不然陛下为何对臣妾恼火呢?!”
郁灵耐心全无,自己本就是来侍寝的,他在这与她争论些什么呢?
“陛下总是这样,对臣妾无故发火。”郁灵心想还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的父亲,所以这些年对她也是冷冰冰的。若非她一再忍耐、算了!
“臣妾今夜就不该来。”
“是啊,你来做什么呢?”萧铎反问。
郁灵当下就不想再讨好他了,是啊,她来做什么呢?这些年她一直在他身边待着做什么呢?!
若早知萧铎是这样阴狠之人,她怎么会答应进誉王府呢。
她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臣妾告退了。”
郁灵扭头就走,人家都说了那样的话,她还有什么颜面在这待着,一口气走出老远,来到廊下转角处。
立了一立,回头瞧瞧。
御书房门口的白衣身影孑然而立,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他不过走出来几步,远远瞧着她。
萧铎此人对朝堂对后宫都极其严苛,这哪里是要她回去的意思啊!分明就是一副我看你走不走的架势!自己此刻再舔着脸凑上去,他还是要将她推开?
算了!郁灵扭头真走了。
***
郁灵收到堂姐从苏州的来信,说是科举放榜,堂姐夫李棠中了二甲第十名,如今在皇城待选,要在皇帝寿辰宴当晚觐见皇帝,到时候还请她照拂一二。
郁灵是家中老幺,排行第五,前头四位哥哥姐姐都年长她许多,郁灵与他们玩不到一块去,幼年时倒是常与年纪相仿的堂姐玩在一块儿,两人吵架打闹,感情却是很好。
堂姐郁青是大伯的独女,自小张扬跋扈,不顾家中阻拦,强行嫁给了李棠,她的夫君李棠是个家世单薄的读书人。
今夜便是皇帝寿宴,自从前两日她堵气离开御书房,她就再也没同萧铎说上话。
但她在清宁殿很是快活自在。
寿宴摆在御花园,除了贺寿之外,今日萧铎要任命进士官职。
夜里暑气已消,郁灵原本想称病不来的,萧铎不喜欢她,她便躲着点,但既然堂姐这样嘱托,她就来瞧瞧,不吱声就成了。
大多数进士都是外放去做父母官。
“二甲第十名,李棠上前。”刘歇高声道。
郁灵精神了,他远远瞧着这位堂姐夫,生得倒是清俊,难怪堂姐喜欢。
“学生能有幸来陛下寿辰,实在是三生有幸。学生一路坐着陛下派遣的车马从城门过来,所见之处游人如织,富丽繁华,可见皇城百姓安居乐业,盛世之相。学生从宫门下车,一路缓缓步行而来,进到御花园,宴上热闹非法,歌舞升平。学生见陛下容貌脱俗,气度斐然,宴上吃的是熊掌鱼翅,喝的是琼浆玉露”
她的堂姐夫竟然如此擅长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萧铎就喜欢这等顺应他心意之人,最好李棠能迅速融入到司徒慕容那□□、臣之中去,郁灵心想这太妙了,她们郁家复起有望了!
郁灵坐在贵妃身边,同萧铎隔了一个位置,侧眸偷偷看他一眼,他手持酒盏,面色如常。
“只是陛下,北疆战事不断,陛下竟然耗费如此财力办寿宴,臣实在食难下咽。”李棠话锋一转。
嗯?郁灵瞬间扭头,李棠他不要命了么?
“自陛下登基以来,边疆再无太平之日,陛下屡次派人攻打北方蛮夷,实在是劳民伤财!如今北疆番邦请和,陛下竟无动于衷,难道将士的命在陛下眼里如草芥一般么?!”
郁灵没记错的话,北疆的战事全因塞外番邦先联手挑衅,李棠说的都是些什么!快住口吧!
李棠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偌大的御花园,一时间鸦雀无声。
郁灵轻轻扶额,完了,堂姐此番怕是要守寡了,萧铎必定会将李棠送入那间密室,百般折磨!
边上慕容循脸上神情玩味,看着李棠好似看着一个大傻子,他可太知道萧铎的脾气了,这就该下令将人拖下去了。
所有人都静待着皇帝如何发落。
萧铎搁下酒杯,“你如此直言敢谏,将你外放倒是可惜了,不如入了御史台吧。”
刘歇闻言,颤抖着记下。
“朕难得觅到这样的人才。”
他在说反话,郁灵知道,心里万般同情堂姐,不日抵达皇城之后,听到夫君被赐死的消息,该如何痛彻心扉啊。
慕容循也微微诧异,同边上的司徒道,“陛下如今也知道在人前收敛了,大约今日是他寿辰,暂时不想杀生罢了。”
郁灵心里乱如麻,又偷偷瞧了一眼萧铎。
对方像是感知到她的视线,很寻常地侧首看过来。
郁灵:“”
她仓促收回视线,这个男人该死的好看啊。
待生辰宴散去,萧铎吩咐刘歇,“传李棠来御书房见朕。”
这一句很不恰巧地被郁灵听见了,李棠那头得了信,面带喜色,恐怕在他眼里,萧铎大约是个听他劝谏的明君。
太天真了这些年读书读傻了,殊不知自己小命今夜就要交代在这了。
郁灵心想还是明哲保身为妙,萧铎已经如此厌恶她了。可是堂姐那儿她还是去了御书房一探究竟。
萧铎今夜心情看似不差。
她在御书房附近徘徊不进,李棠进去片刻了,弄不好这会儿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他那文弱书生样子,萧铎那几鞭子下就可以要他的命。
总要试一试,到时候堂姐那也好交差。你瞧,我试过救你夫君了,是你夫君脑子发昏!
她走了过去,一经刘歇通报,很顺利地步入。
萧铎正在椅榻上,看上去醉了几分,正坐着醒酒,如此这般仪态形容也甚是高贵。
李棠果然已经被他押入暗室!
萧铎不正眼瞧他,这眼神充其量就是淡淡地打量,好似在质问她过来做什么?
救人要紧。
“陛下,臣妾有事要禀告。”郁灵心虚啊,“方才宴上二甲十名的进士是臣妾的堂姐夫,他几十年寒窗苦读,不太通晓人情世故,方才冲撞了陛下。”郁灵伸手捂住萧铎搭在矮几上的手腕,仰着面哀求,“还请陛下高抬贵手,不要怪罪于他。”
一席话说得婉转,郁灵是真心在求他。
萧铎垂眸,“朕不会怪罪他,你起来吧。”
他语气与神色都很正常,正常得郁灵愈加胆战心惊的。
“那臣妾”
“李棠方才已从御书房侧门离开了。”萧铎道,“朕知道他是你的亲眷,自然不会刁难他。”
他以为她会信?
郁灵抬眸看向闭门的暗室。
“娴妃不会以为朕将他关入暗室用刑了吧?”
郁灵没有回答。
此时暗室里忽得传出一声响动,听着应该是李棠在痛苦挣扎。
“求陛下高抬贵手,臣妾即刻将人带走,连夜送出皇城,绝对不会再叫他出现在陛下面前。”
“你不相信朕?那你就去暗室看一看,李棠可在。”萧铎拿起手边的醒酒汤,饮了一口,“倘若他在,你尽可以带她离开。”
郁灵丝毫不带犹豫的,李棠在宴上那样冲撞冒犯,按照萧铎的脾气秉性,必定会将李棠折磨致死。
她走过去,驾轻就熟地推开暗室的门。
郁灵“”
眼前的情形叫她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萧铎用来审讯私刑的暗室么?当日那些刑具早已经搬空,取而代之的是摆放书籍的一排排书架,闻不到一丝血腥味。
“这就要走了?”郁灵转身要走,萧铎已经立在她身后。
“娴妃误会了朕,就当无事发生?”语气里还暗含三分委屈。
“臣妾、臣妾、”郁灵知道自己中计了,可是萧铎如此欺骗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几次三番叫你看了害怕,所以朕命人撤走了那些刑具。”萧铎缓缓靠近,这叫郁灵手足无措,唯有退到暗室之中,“你以为朕今夜会杀了李棠?”
这压迫感叫人窒息!
“臣妾误会陛下了。”
眼下两种可能,一,李棠被他关在别处,二,萧铎确实放他离开了,这一切都是他的圈套。只是他为何要设圈套坑她呀?
“朕方才还有半句话忘了说,若你能找到李棠,就将他带走,若不能找到他,朕就重重罚你。”
她被他逼退回暗室,眼看着萧铎合上了门。
“今夜是朕的生辰啊,爱妃。”萧铎道。
郁灵恍然大悟,今夜是他的生辰,所以他不会杀人!所以李棠大约已经被放回去了。
唔、
她恍惚了那么一瞬,唇上传来痛感,萧铎副首狠狠咬她,唇角流血了。郁灵伸手就去推,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双腕。
“今夜是朕的生辰。”他沉声说。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郁灵莫名冒出个想法,或许他一早就知道李棠是她的堂姐夫,设下这个圈套,引她来御书房。
她中计了。
唔,后背磕得生疼,萧铎扣着她的肩将她按在门上,他面庞若冰霜一般,透着阴狠。
郁灵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心惊不已。
第27章
郁灵已经有几日不侍寝了, 萧铎醉了,丝毫不温柔。
她已经记不清与他待在暗室里多久了,耳边有个甜腻的声音叫她羞耻, 她认出那是自己的声音,背后那扇暗室的门一直响动, 好似有人在外头敲门。
但郁灵知道其实没有。
一双手臂完完全全攀附着男人的肩背, 她不想听到那个声音,于是张口咬住了萧铎的肩。
她头一回注意, 他的肌肤比她的更白几分。
他雪白修长的脖间渗着薄汗,紧绷的下颚显得他格外冷酷无情,偏偏该是温柔的时刻, 不是么?
他的手臂不酸么?她所能依附的唯有密室的门,还有他的手臂,肌理分明,筋骨遒劲。
又过了许久, 郁灵红着眼睛在他耳边轻唤了一声陛下。
萧铎不搭理她, 反而是俯首埋在了她脖间。
凝脂肌肤最是能消暑。
终于, 郁灵脚能沾地了,她往后完全靠到门上, 黑暗中她清楚地知道萧铎那熠熠眸光紧盯着自己,他此刻很不冷静, 沉沉气息听得她不敢与他对视。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更沉。
她一直都很乖, 任由他泄愤, 虽然他一直厌恶她, 但这方面的宠爱并没有断过,这会他应该能原谅她今夜的所作所为了, 最好是连前头的事都一笔勾销,还有李棠的事。
她整理衣裳,碎裂的丝帛叫她心烦意乱,她很喜欢这一身衣裳。
捡起坠地的步摇,一双玉手颤抖着将它戴上,倾身过去讨好一般去吻他的下颚。
萧铎侧首避开,随即又与她对视,“爱妃不会以为侍候朕一回,朕就冰释前嫌了?”
诶?心思被看破了。
***
事隔几日,姐夫李棠还真就授了官,入了御史台。相比起其他外放任命的进士,还有只能去翰林院修书的状元榜眼,李棠能随御史们一道入大殿上朝会。
李棠觉得这都是他当日直言敢谏的功劳!
堂姐郁青也带着孩子抵达皇城。郁灵多年未见亲人,今日召见了郁青。
朝堂之上,御史台众人谨言慎行,李棠第一日参加朝会,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弄出点大动静。
“陛下,臣请陛下善待废太子妻妾子女!”
李棠这话一出,朝堂上众人如同看疯子一般看着他,这人是不要命了么?
慕容循给司徒珏使了个眼神,“陛下怎么还留着这个蠢材?这才有好戏看了,当堂打死都算轻的。”
出乎意料,御座上的男人神色淡然,“说说理由。”
李棠兴奋起来,终于有他用武之地了!
“臣这些年远在江南都听见了陛下恶名!陛下你弑君夺位,谋害兄长,虐待子侄,对生母太后不孝,偏宠姬妾,不立皇后”
李棠一番话,将萧铎骂得狗血淋头,且其中大半都是子虚乌有,虐待子侄,偏宠姬妾这些就不存在。
臣子们脸色大变,哪里来的不怕死的蠢材!
御座上的男人神色如常,耐心听完。
“那你说说,朕该如何除了恶名。”
李棠心里得意,没想到自己这些话,皇帝都是能听进去的,一定是平日里御史台的御史不敢得罪皇帝的缘故,如今有他在,皇帝必定会从一位暴君变成一位明君!!
“陛下该将废太子从宗人府大牢释放出来,善待他的妻妾子女,也就是陛下的子侄。”
“还有,臣听闻陛下膝下无子,若是能立废太子的长子位太子,那么天下人便会觉得陛下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暴戾。”
萧铎笑了笑,眼底富含深意,“立废太子的儿子为太子?”
“是!臣听闻太后早有此意,陛下并不答应。”
慕容循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李棠这样下去,九族都不够萧铎泄愤的了。
这日的朝堂上,全是李棠侃侃而谈,皇帝似笑非笑第听着,到最后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郁灵在清宁殿见了堂姐,多年未见,相差两岁的堂姐妹容貌天差地别,郁青面容憔悴,穿戴素雅,身上未见一件首饰。
堂姐脾气也大变,从前的郁青意气风发,张扬明媚,幼年时姐妹二人经常拌嘴吵架,郁灵吵架是不输堂姐的,但每次动气收来,她总被郁青按在地上打。如今想起来这些事,倒是十分有趣的。
堂姐是大伯独女,自小锦衣玉食,看来嫁给李棠之后,吃了不少苦。
郁灵问她一路过来顺不顺利,姐妹二人多年未见,到底是生疏了,郁青笑着道一切都好,“这两日忙着租住宅邸安顿下来,今日才得以收拾体面进宫觐见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姐妹之间,不行这套虚礼!”郁灵见到亲人,心里万分欢喜,“听闻姐姐得了女儿,今日进宫怎么不带着,我好看看外甥女。”
“原想带着给娘娘瞧瞧,只不过她祖母说年纪太小,怕冲撞了娘娘。”
姐妹二人寒暄了会儿,说了说这些年各自发生的事。
绮罗匆匆忙忙回到清宁殿,“娘娘可知,您那位堂姐夫在朝堂上说了些什么?!”
绮罗将听到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告诉郁灵。
“堂姐夫这是不要命了么!”郁灵惊呼,堂姐怎么嫁了这个蠢材!
郁青吓得脸色苍白,“我回去一定会叮嘱他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还请娴妃恕罪。”
下朝之后,李棠来清宁殿拜见娴妃。
来得正好,郁灵简直要疯。
“姐夫在朝堂上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不要命了?这是置郁家所有人的安危于不顾!”郁灵大腿都要拍断。
“娴妃娘娘何出此言?”李棠自然知道妻子这位飞上枝头的堂妹,郁灵在苏州郁家可是被奉若神祗一般的存在,但他实在不赞成妻子与娴妃往来,娴妃不过是皇帝的妾室,又非正妻,也无所出,在外并无贤孝之名,说穿了也不过是被豢养着的金丝雀罢了。他李棠不需要攀这样的亲戚。
“陛下绝非善于纳谏的明君!”郁灵示意绮罗去关门,“你并不了解他的真面目,御书房东北角落原是一件暗室,但凡指摘他的御史,都会被偷偷押至暗室折磨受刑!”
郁灵苦口婆心,说道了半个时辰,皇帝本就厌恶她的父亲,再来这么一个蠢材堂姐夫,萧铎愈加看她不顺眼,将来自己萧铎身边还有好果子吃么?!
李棠仔细听着,倒也没有反驳,“臣谨记于心。”
“你听劝就好。”郁灵略微松了口气,吩咐绮罗去将一早准备好的赏赐取来,西域进宫的狐皮、御造的金钗首饰、还有给小侄女的衣裳吃尽是些外头没有的稀罕物,还有五千两银子。
郁青受宠若惊,“娘娘赐的东西太贵重,这怎么受得起!”
“皇城里头宅院不便宜,姐夫将来进出宫廷,少不得要住得近些,那就更贵了。”郁灵是个懒散性子,后宫的事她都不会插手,但对初来乍到的堂姐,她还是很上心的!堂姐当年执意要嫁给李棠,伯父只给了一千两银子的嫁妆,李家家世单薄,若要在城内购置一套像样的宅子,那是远远不够的。
郁灵想着她多贴补些,好叫姐姐的日子也过得顺遂。
待堂姐夫妇二人要离宫时,门外宫女禀告说陛下从御书房过来了。
李棠与郁青慌忙跪拜。
“朕方才得知,原来李爱卿是娴妃娘家的亲戚。”萧铎语气温和,这叫郁灵顿时警觉起来,“怎么前几次见朕,还不提此事呢?”
说完侧眸瞥了眼郁灵。
李棠道,“臣出生寒门,得陛下青睐入了御史台,不过是妻子与娴妃娘娘沾点亲故,不敢高攀!”
“爱卿的风骨实在叫人欣赏,方才你在朝堂上的一席话叫朕醍醐灌顶,往后你可要多多提醒朕。”萧铎道,“你初来皇城,想必还未安顿下来,朕就赏赐你一套宅院,离皇城近些,你进宫方便些,也好叫你的夫人与娴妃时常往来。”
李棠一听,“陛下恩典,臣感激不尽!”
自己这个月简直是鸿运当头,中了进士入了御史台,如今皇帝又格外欣赏他,还赐了宅邸,这、这、
“往后爱卿有什么话,还得直言才是。”
捧杀,郁灵心道,绝对的捧杀。
李棠觉得皇帝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娴妃方才说尽了皇帝坏话,往皇帝身上泼了不少脏水。
“陛下,圣贤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陛下如此圣明,后宫却如此乌烟瘴气。方才娴妃娘娘竟然命臣不许再向陛下进谏!”
诶?郁灵心头骤颤,不,不不不,别这样,住口!!
萧铎轻轻一笑,用最温和的语气道,“爱卿告诉朕,娴妃都说了朕什么?”
狭长得眼眸眯了一下。
既然皇帝问了,李棠自然知无不言!他方才已经忍耐了许久。
“娴妃娘娘说陛下绝不似表面那般贤明温和!”李棠道,“娴妃娘娘还污蔑陛下说,陛下在御书房设了私狱,对御史们动刑!”
郁青脸色早已惨白,揪住李棠的胳膊,示意他别出声了。
李棠甩开郁青,“娴妃往陛下身上泼脏水,恐吓臣,长此以往,朝堂上便再无直言敢谏之人!还求陛下肃清后宫,免得妃嫔左右朝堂之事!”
萧铎笑笑,笑容很浅,面上不见一丝恼意,“朕记下了,刘歇,送李御史夫妇出宫。”
堂姐郁青还想对郁灵说些什么,却被丈夫揪了胳膊带走了。
郁灵已然魂飞魄散。
“爱妃这位姐夫,挺有意思的。”萧铎道。
郁灵揪着裙侧,“臣妾、臣妾只是听闻他今日在朝堂上给陛下泼脏水,臣妾才提醒他几句罢了。”
“是他往朕身上泼脏水,还是你往朕身上泼脏水?”萧铎问她。
“臣妾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她说的话虽都难听,可都是实话。
“你只是怕他乱说话,惹朕发怒杀了他。”萧铎道,“爱妃对娘家的人倒是格外上心。”
郁灵无可辩驳。
“你打心里觉得朕滥杀无辜,是么?”萧铎气息沉重,“即使朕已经命人移走刑具,并且再不责罚御史,你还是如此看朕。”
皇帝的话叫郁灵糊涂了
她从未求他别再杀人,她也自知没有这个资格。听绮罗说今日,李棠立在大殿中央细数萧铎的罪状时,萧铎肃着脸一言不发。
难道他真因为她而改变?
荒谬,绝不可能。
“陛下息怒,臣妾往后再不胡言乱语了。”郁灵求饶,“陛下也不必大费周章改动那间暗室,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最多臣妾再也不去御书房打搅陛下了。”
她一双眼眸布着真诚。
“之前臣妾害怕因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现在臣妾不怕了,真的真的!”
萧铎无动于衷,不过是静静瞧着她。
这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中,似蕴含着深恶痛绝的恨。
郁灵不明白他的态度,她已经竭力地掩饰心里对他的恐惧,百般讨好了。他再这样,恐怕她得努努力,克服心中恐惧,往后萧铎在她面前滥杀无辜,她能若无其事跟在后头帮忙埋尸!
“很好。”
萧铎丢下冷冰冰的两个字,与她擦肩而过,离开了清宁殿。
慕容循与司徒珏正在御书房等候。
见萧铎沉着脸色回来。
“陛下留着那个蠢货,是有特别的用途么?”
“什么用途?用来给朕添堵么?”萧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慕容诧异,他这会儿明显不悦。
“娴妃娘娘惹陛下生气了?”慕容循试探着问。
“娴妃明里暗里说朕取人性命。”萧铎道。
“难道陛下没有么?”慕容反问,“陛下坐在这位置上,生杀予夺是陛下的权力。陛下杀御史,全因御史污蔑陛下,必须杀路尚书,全因他勾结赵王,难道他们不该杀?”
自然该杀。
“可朕不想让娴妃误会朕滥杀无辜。”
“陛下何必在意一个妃嫔的想法?”慕容循道。
他没有在意她。萧铎坐到御案前,他只是不喜欢那一夜娴妃看他的眼神罢了,“你求见朕就为了这件事?”
“自然不是,臣有很重要的事禀告陛下。”慕容循笑得神秘,“陛下托臣办的事办成了。”
慕容循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拍到案上,“陛下这一次要重重赏赐臣了。臣家中的当铺前几日收了这么一样宝物。”
萧铎打开锦盒子,竟是一串碧绿通透的翡翠珠串,竟比原先赐给贵妃的那一串色泽更好,堪称完美。
“来典当这物件的是一位年迈老妪,祖上经营珠宝生意,臣前几日下令留意着,当铺管事得了宝物就送到臣府上来了,真真千载难逢啊。”
“娴妃今日得罪陛下,陛下可还会赏赐给她?”
“你很好奇么?”萧铎合上锦盒子。
慕容笑而不语,瞧着娴妃是没这个福气了。
“除了珠链的钱,庄王在郊外那五百亩的良田也归你,下去吧。”
“臣谢陛下隆恩!”慕容循欢喜不已,用这一串珠串换五百亩良田,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臣告退了!”
待殿门合上,萧铎打开锦盒取出珠串。娴妃肤白若雪,这串珠子戴在她脖间该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一码归一码,答应要赏的东西还是得赏。
时近子时,郁灵躺在榻上无所事事的翻看话本,听见外头忽得有动静。
“娴妃入睡了么?”
郁灵立即放下画本,这不是萧铎的声音么?今夜格外炎热,她可不想侍寝。
“回禀陛下,娘娘还未入睡。”殿外宫女禀告。
不不不,她已经睡了。郁灵立即扯过玉枕侧过身躺下。
她听见推门声,紧接着是脚步声,朝着内室走来,郁灵死死闭起眼睛,啊,她一点都不喜欢萧铎,也不想与他如此频繁接触!!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她能感受到萧铎立在身后,床沿的位置,郁灵更加不敢睁眼了。
眼睫轻颤,紧紧抿着唇。脖间感受到男人若有似无的气息,他略带薄茧的手轻轻拨开她的发丝。
少女好似山中幼鹿,在被猛兽完全吞噬前细细打量着。
脖间忽得一阵冰凉,好似他手中的匕首架在她脖上,她亲眼见过他手持匕首,亲自割人喉咙,难道他也要亲手杀她?
下一瞬那叫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她听见了远去的脚步声。
郁灵缓缓睁开眼眸,坐起身,脖间赫然戴上了一串华美的翡翠珠链。
这是他送给贵妃的寿礼,不,不是的,不是那一串。
萧铎深夜前来是为了给她送珠链?
还记得贵妃生辰宴那日,她知道他将她看中的珠链送给贵妃,她当时气得失态,口不择言,对他恶语相向,她以为他诓骗她。
郁灵心里升腾起异样之感觉,方才,她还以为他要杀她。
啊啊啊,她该死她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串珠链,比贵妃那串更完美
从前在誉王府时,那个时候她初来乍到,觉得萧铎生得丰神俊朗,性格也温和,她经常会对他问这问那,他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却是句句有回应,只是后来
很多事情,都被她很刻意遗忘了,其实萧铎大多时候待她不错的。
所以那日他不是真要戏弄她,而是底下人办错了事,错把她看中的珠链当做生辰礼送给了贵妃。
郁灵后悔了,她方才不应该刻意装睡,若是她能大大方方地接过着这串珠链就好了。
但也并不打紧,明日去御书房诚心谢恩。
***
郁青随着丈夫回到家中,命仆人将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婆母与大姑子瞧见这么多东西,忙出来迎候,“这都是宫里的赏赐?”
“呀,这么好的布料,这匣子里装的都是金银首饰?”大姑子李香翻看起来。
“是娴妃娘娘赏的。”郁青提起堂妹,脸上也有光。
婆母道,“娴妃娘娘还不是看在我家棠儿得皇帝重用的面上才给你这么多东西,否则她怎么看得上你这门穷亲戚!”
“可惜了,这料子怎么都是女人用的。”李香抱怨道,“我还想给虎儿豹儿他们还有他们爹裁衣裳呢。”
郁青道,“这些料子是贵妃赏给宝儿裁衣裳用的。”
婆母顿时脸色不好了,“你就没提说家里还有两个小子?!”
李家祖上富过一阵,还捐过一个小官,却被李棠的父亲吃喝玩乐败光了,婆母于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姑子成家之后与夫君常住李家。
此番李棠中榜授官之后,全家都搬来皇城。郁青嫁入李家多年,前两年才生下一个女儿,而大姑子却有两个儿子,于氏就越看郁青不顺眼了。
郁青回不去娘家,自然也就得在婆家忍气吞声,日积月累,再骄傲再有心气的人,如今也不过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宫里头赏赐的东西真真好,于氏翻看了许久,让人将东西全部收到自己屋里去。
郁青瞧着,“母亲,拿出几匹来给宝儿裁衣裳吧。”
“宝儿还小,刚会走路的孩子长得快,这么好的料子裁衣裳不是糟蹋了吗?等她大了,我再拿出来!”于氏道,“小孩的衣裳都该是娘家人给准备的,你该去问你那狠心的父母讨要,他们又不是没有钱,连嫁妆都不给你备着。”
郁青与娘家断了往来,平日里也不敢与婆母争什么,“可是娴妃娘娘命我明日带孩子进宫”
“带孩子进宫?那就带虎儿好了!”于氏道,“宝儿那么小的女娃娃懂什么,虎儿多机灵,或许皇帝与娴妃瞧了喜欢,认他当干儿子呢!”
“母亲胡说八道些什么!”李棠惊呼起来。
“哦哦哦哦,不说不说。”于氏对着儿子笑脸相迎,“如今你金榜题名当了官,我打听了,其他的人都外派出去了,状元都去翰林院修书,唯独你官都比别人高些。”
“陛下赐了我一座宅子,就在朱雀大街,明日雇几个人收拾收拾,月底就可以搬进去了。”
“弟弟,这是真的啊!!”李香大喜过望,“陛下这么看重你?!”
李棠得意呢,谁叫他摸准了皇帝脾气呢,往后只要他在朝堂上直谏,官运亨通。
“你怎么不早说?!”于氏也格外惊喜,如此一对比,娴妃的那些赏赐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郁青心里也欢喜,若能般进大宅子,自己与婆母还有大姑子一家能分院别住。
李棠却留意到了满桌的金银首饰,昂贵衣料,“青儿,娴妃娘娘出手可真阔绰啊。”
“那个匣子里还有娘娘赏的五千两银子。”郁青道,“用这笔钱来添置一些家具。”
李棠打开匣子,确实是五千两的银票。
“呀,这么多钱!”于氏眼睛都直了,他们李家简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钱不能收!”李棠合上匣子,“明日你就入宫将银子原原本本还给娴妃。她定是看我得陛下器重,用这五千两银子贿赂我,堵我的嘴。”
“怎么会呢夫君,我妹妹不过是怜惜我们刚到皇城,安顿下来需要好些银子,故而赐了这么多。”
“官场上的事你不懂。”李棠道,“我听人说,你这位妹妹其实并不得陛下宠爱,她对你这么好,不过是想拉拢我们罢了!你以后可要少与她来往!”
“她身为皇帝的妃嫔,背地里污蔑皇帝,恐怕不是头一天兴风作浪了!今日我看她穿戴富贵,珠饰加身,赏的东西也无一不是精贵之物,看来平日里不少敛财。”
李棠打心眼里觉得娴妃不是个好女人,还是要早人劝皇帝打她入冷宫为好!
***
隔日下午,郁灵去御书房谢恩,她特意做了萧铎爱吃的龙井酥,礼尚往来嘛,必定能讨萧铎欢心。
御书房里没旁的人,郁灵进殿后规规矩矩地跪地谢恩。
萧铎的态度也算尚可,并没有表现得很厌恶她,郁灵亲手将龙井酥送到萧铎面前,“臣妾上午亲手做的,请陛下尝一尝。”
“你尝过了么?”男人语气里隐约含着些许嫌弃。
“同样的错误臣妾怎么会犯两次呢?”郁灵亲手拿了块糕点送到皇帝唇边,“陛下尝一尝。”
萧铎也赏脸,咬了一口,滋味确实还不错。
抬眸瞧着她脖间珠链,细腻雪白的肌肤衬得珠链颜色愈加艳丽,萧铎并不太研究珠宝,但是不可否认,她很适合。
“你戴这珠链,不错。”
郁灵受宠若惊,他竟然会夸她,她今日还戴了他上一回赏赐的那只金簪,上头盖宫殿的那支。
加上那套羊脂玉头面,其实他对她也没有那么抠门。
萧铎可不是什么禁欲的正人君子,此刻御书房里没有旁人,郁灵穿得清凉,他忽然想起前日,她脖间那琼脂一般洁白冰凉的肌肤。
捏了她的手腕将她抱到怀里,埋首于她脖间,轻闻她发间馨香,“爱妃”
她有一副好身子,所以偶尔赐些金银首饰来叫她欢喜,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她一直如此乖顺。
男人略带薄茧的手堂而皇之地探入衣襟。
郁灵别开头,外面日头正旺,光天化日的。她是真心实意来送糕点的,不是来送她自己的啊天!
萧铎的御案整齐,看到一半的奏疏明晃晃地摊开着。
郁灵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两个字:娴妃。
穷奢极欲、贿赂朝臣、
郁灵顿时晴天霹雳,她如此人畜无害、童叟无欺的一个闲人,竟然有朝臣弹劾到她头上来了?!
第28章
萧铎埋首在她脖间, 轻啄细腻肌肤,郁灵却全无心思了,一双手腕使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推开。
萧铎蹙眉不满, 抬眸却见她正盯着那道奏疏。
伸手将奏疏移开,揪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看, 希望她专心些, “娴妃,你为何不亲一亲朕呢?”
她哪里还有心思与他亲热!
这道奏疏了竟然将她写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妖妃, 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她快比肩苏妲己了!郁灵要去瞧是哪位大臣。
萧铎却明晃晃地压住奏疏,严肃地告诉她,“后宫不得干政。”
“臣妾都看见了, 这里全写着臣妾坏话呢。”郁灵去扯出奏疏。
没料到狗男人竟然起身将奏疏举得高高的。
郁灵还没看到大臣的名字,她非要知道是谁在背后陷害她!难道是赵淑妃的父兄?或者是太后的人?
“让臣妾看一眼,就看一眼!”郁灵跳起来要去够萧铎的手。
然而她的身高还不到萧铎肩膀,蹦跶了好几下都没够到。
“出去、”萧铎冷声吩咐。
“我不出去, 我非要知道是谁写的奏疏!”郁灵心急如焚, 额间渗出薄汗, 情急之下去抓男人的胳膊,他就仗着自己长得高欺负她吧!
“是不是淑妃的亲眷?”郁灵问皇帝。
萧铎立在她身前, 不动如山,“朕说了, 出去。”
“陛下先说是谁这么用心险恶!”
萧铎抿着唇不说, 郁灵下意识地站到御座上去了, 如此一来她就比他高了, 郁灵伸手去扯奏疏。
“陛下别那么小气, 臣妾就看一眼,保证不乱说。”郁灵一个踉跄, 从御座上摇摇欲坠。
“诶?诶?”
萧铎伸手扶她,但为时已晚,她整个朝着他压过来,身后便是台阶,没有站稳。
郁灵狠狠地摔落在了地上,听见了可怕的磕碰声。
她匆忙检查脖间的绿色珠串,如此珍贵的宝物,若是磕坏了,她可得心疼死了。
“珠串比朕重要?”萧铎脸色阴沉。
“臣妾该死!”珠串没有事,郁灵手足无措地爬起来,揪了萧铎的胳膊同时拉着他起身。
“陛下没什么大碍吧?”
萧铎拂了拂袖口的灰尘,自是没什么大碍,“你给朕回清宁殿去、”
话没说完,郁灵就将他手里的奏疏夺走了,翻看一眼,竟是李棠那个蠢货!!!
这些年从来没有人弹劾过她,那个李棠一来就六亲不认了?!
她天天待在萧铎这样的人身边容易么?如此的富贵日子,全是她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凭什么不能享受?
“陛下,将李棠外调出去吧,这个人留在皇城,整日的胡说八道。”
萧铎整理衣裳,坐回御座,娴妃她实在太闹腾了。
“陛下就任由他这么污蔑臣妾?”
“他说得也没错,后宫向来奢靡。”萧铎觉得有意思,自然想多戏弄一会儿。
郁灵则是如临大敌,那些个御史台的人各个不是吃素的,倘若他们认真追究起来,她那富贵闲人的生活不就彻底完了么?
“陛下,臣妾求你了。”郁灵揪住男人的手腕晃动,甜腻的语气里满是撒娇,“从前那些污蔑陛下的御史,陛下不都重重责罚了么?将他关起来,治他一个以下犯上的罪。”
萧铎微微笑道,“娴妃你也看到了,那间密室已拆,朕再不是那等胡乱用刑之人,不能因为他弹劾你,朕就将人打发出去。”
如今知道急了?
“你别求朕,往后你勤俭些,自然也不会有把柄落在旁人手中了,少戴这些个珠宝钗环。”怎么一串珠链比他还重要么?
“可这串珠链是陛下所赐、”等等,郁灵心头一颤,他总觉得萧铎不会待她那么好。
郁灵松开手,眸光泛起一丝狐疑。
萧铎何时对她这么好过,金钗、羊脂玉,还有昨夜亲自赠她珠链,他何时对她这么上心过?
外加他对李棠的态度也十分怪异。
狗男人这是坑她呢!她热络的态度忽然冷了下来。
萧铎眸光微凛,“怎么?”
“这串珠链还是还给陛下吧。”她解下链子塞到萧铎手中。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不是你一直朝着问朕要么?当日还冲朕发脾气。”
“臣妾现在不要了。”
萧铎摩挲着手心的链子,瞧她的神情,“怎么?”
“怎么臣妾昨日刚得了这串珠链,今日李棠就弹劾臣妾了?”她质问他。
萧铎的神情肉眼肯见地冷了下来,“你怀疑朕?”
“上次那条珠链,陛下都没有赏赐给臣妾。”郁灵冷静下来,萧铎对她一直都不太好,“这条珠链比贵妃那条更加稀有,陛下又怎么可能舍得呢?臣妾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李棠几次三番惹怒陛下,按照陛下的脾气该处死他了,可是陛下没有,陛下留着他,用他来惩罚臣妾。”
呵,狼心狗肺,慕容循说得对,不能对一个女人太和颜悦色。
“你的意思是朕设计来惩罚你?”
郁灵抬眸看着他。
“娴妃,你有什么资格要朕在你身上花心思?”
他否认了?
“可是陛下,为何又忽然要赠臣妾这串珠链呢?”她真的很好奇,上次他都不肯给,为何又寻来一条更好的赐给她?
萧铎瞧了一眼手中的珠链,他真的多余让慕容去寻这串珠链。
“没错,朕赠你珠宝不过是为了叫御史弹劾你穷奢极欲罢了。”萧铎眸光倨傲,一字一句,“你满意了?”
郁灵早知道是这样,萧铎一直都瞧她不顺眼,因为她父亲的缘故。
她满眼失望,昨夜看到这串珠链的时候,她真的很欢喜很欢喜。
“朕在你心里,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所以那间暗室拆不拆,这条珠链赠不赠,其实也并无区别。
郁灵立在她身前,一言不发。
“出去。”
她都不知为何萧铎恼了,明明该恼的那人应该是她啊,郁灵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闷闷不乐地回到寝宫,绮罗说堂姐郁青派人将昨日她的赏赐都还回来了,五千两银子,金银首饰,甚至于她给外甥女做衣裳的料子。
“她为何要这样啊?”郁灵不明白,幼年时那么好要的姐妹,天各一方多年。即使她不是皇妃,嫁了个普通人,姐妹重逢赠些礼物也是应该的,堂姐却一样都没收。
而后数日,李棠揪着她不放了,甚至数次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她,说尽坏话,贵妃因此削减了后宫的用度。
郁灵也数次派人去请郁青进宫,她想问堂姐,李棠写了奏疏弹劾她,堂姐知情么?若是知情怎么不拦着呢?堂姐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站到了李棠那一边?
然而郁青却每每以身子不适拒绝了。
淑妃几次抱怨说内务府如今都不供冰了,这些都要怪到郁灵头上,谁叫她有这么一位一身正气大义灭亲好姐夫,明明国库充裕,要叫她们过这种苦日子!
等到第五日,郁灵坐不住了,她非要出宫去问问堂姐,先去贵妃宫里哭诉,求了一块出宫的腰牌,又去吏部问得了住处,等天一暗就坐着马车出宫。
夜里,郁灵登上马车,却不巧被路过的刘歇瞧见了。
“那位是娴嫔?”刘歇远远瞧见,问身边的太监。
“瞧着像是。”
“宫妃擅自出宫可是重罪,是要被打入冷宫的。”刘歇一直不喜欢娴妃,“这下叫我抓住把柄了吧,走,这就回禀圣上去,说不定是去会情郎了。”
***
御书房里,慕容循瞧见皇帝御案上的珠链,“陛下真没有将珠链赐给娴妃?”
“她配么?”萧铎神色不悦。
“难怪臣这几日不见娴妃娘娘来御书房。”
“她爱来不来,朕又并非她一个妃子。”萧铎字字句句语气不善,其实慕容循挺喜欢萧铎这样的,有时候瞧不出他喜怒的时候,才真叫人头疼呢。
“臣倒是觉得陛下很在意娘娘啊。”慕容道,“前几日李棠在朝堂上将陛下说得那样难听,陛下都没有用刑,这不过说娴妃几句奢靡,陛下今日就命人将他拉到殿外,打了二十个板子。”
萧铎不以为意,“朕不是为娴妃。”
“若陛下再不将他调走,估计明日又要说陛下色令智昏了。要说这个李棠还真的不要脸,为了得个大义灭亲、清正廉明的名声,竟然弹劾娴妃,他自家人。”
此时刘歇进殿,将方才所以见一五一十地禀告了。
“你是说娴妃出宫了?”
“奴才已经命人跟着了!陛下不必担心,娴妃所作所为,一会儿那几个人回来,必定会一五一十地禀告。”
萧铎面若冰霜,“她是真的不要命了。”
***
郁灵寻到堂姐住处,竟在皇城犄角旮旯的巷子里,如此拮据,还将五千两银子退给她,真不知道堂姐在想些什么!
巷子深,郁灵让宫女们在巷子口等着,她自己提着灯去敲门。
敲了两下,开门之人正是堂姐,郁灵开门见山地问她,“你知不知道你丈夫这些人在朝堂上天天弹劾我?”
郁青脸色不好,也不说话,反手就要关门。
“诶?你怎么这样啊。”郁灵用半个身子抵住门,“为何不答我?我是真的不懂你!”
“我没什么可与你说的,你回去吧。”郁青不咸不淡地吐出这句话来。
“你真为了你家那个蠢材,连姐妹情意都不顾了?”
“骂谁蠢材呢?宝儿他娘,谁在外头?”门内的婆母于氏问了一声。
“不认识,我打发她走。”郁青心急,将郁灵往外推。
“既不认识,那她怎么骂我儿蠢材?!”于氏开门出来。
郁灵瞧见着妇人的长相年纪,该是郁青的婆母。
“可是你骂我儿蠢材?!敢骂朝廷重臣,你不要命了?!”于氏凶悍,儿子当了官,她往后自然可以在皇城里横着走。
郁灵这些日也是憋屈,好心送堂姐物件,竟然还被她那个蠢货丈夫弹劾了这几日,如今后宫与她交好的妃嫔都不登门了!
“你儿子就是个蠢材,我有说错么?”郁灵不想忍了。
此时又有人从院子里出来,“娘,发生何事了?”
“香儿,这人骂棠儿。”
李家母女二人可不是吃素的,李香袖子一撩指着郁灵骂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李棠是个蠢材。”郁灵今日就要骂醒这一家人,李棠再这样下去早晚落得个凄惨下场。
“都给我住口!”郁青高声打断她们三人,“郁灵,你收回这句话。”
郁灵偏不,“你丈夫是个蠢材,他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他若聪明一些,明日就该去皇帝跟前请求外调离京,否则这样下去你们李家迟早家破人亡!”
郁青心气全上来了,“郁灵你攀了高枝,就这么欺负我?!
绮罗站在巷子口马车旁,听见里头吵架的的声音,瞧着郁灵孤身一人,这恐怕动起手来,娘娘要吃亏啊!
忽得听见背后车马声,绮罗一回头,魂都要吓没了,这、这是龙辇?
男人从马车下来,绮罗立即跪到地上,只可惜里头吵得正兴起,娴妃并不知道皇帝已经来抓人了。
“娴妃呢?”
绮罗被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在、在巷子里、”
要命。
“你夫君才是个蠢货!李棠说的都是实话,你夫君是个犯上作乱的逆贼!他弑杀亲父,囚禁兄长,诛杀忠臣,做的都是些伤天害理之事,全天下的百姓都痛恨他!而你呢,你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金丝雀,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金丝雀?
郁灵心中怒意横流,“是,他确实做了这样的事。但你说百姓都痛恨他?这话大错特错!如今盛世太平,全是他的功劳!”
“哼,盛世太平?我刚来皇城第一日,城里人人都在议论说他杀了庄王夫妇!庄王可是他亲叔叔,他就是个暴君!”
郁灵是知道庄王夫妇的实情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庄王夫妇作恶多端,我夫君那才是真正大义灭亲。”
“同她多废话些什么!将她赶出去就是了!”于氏还未弄明白郁灵的身份,打气扫帚就来赶人。
郁灵后退几步没站稳,跌倒在地,巷子里全堆积这杂物,地上肮脏不堪,郁灵挣扎着站起身,此时身后有个力道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站了起来。
“绮罗、”她一抬眸,对上了萧铎的目光。
此时李家母女已经打上来了,“原来你还带了帮手,香儿,将他们打走!”
巷子里黑暗,看不清容貌。
萧铎看到对方是三个女子,他从不屑于与女人动手,不过是将郁灵扯到了身后。
于氏与李香下手没轻重,上来打人,狠狠挠在了萧铎脸上。
“快滚!滚!”于氏大喘气。
萧铎有些猝不及防,他遇到过刺客无数,倒是头一回经历这些。
他命御前侍卫都在巷子口,若是他们方才跟着来,此刻便已经砍了面前的人。
郁灵顿时恼火,这一对母女真不要命了!
捧起萧铎的脸仔细瞧,“呀,伤得这样厉害!”
萧铎被她捧着脸,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他是没想到他的娴妃跑来与人吵架,吵架的内容还是关于他的。
她方才字字句句都在维护他,一口一个夫君
郁灵恶狠狠地瞪向郁青她们,“如此好的一张脸,你们也下得去手,明日还有朝会呢,若留了疤痕,你们就等着砍头吧!!”
郁青才不管呢,她本性就是嚣张跋扈的,不过这些年收敛起来罢了,也没看清来人,“有本事你打回来!打不过就住口!你从小打架就不行!”
“敢打我夫君,我跟你们拼了!”
“算、算了、”萧铎想拉她没拉住,郁灵直接扑了上去。
他的脸很好看么?
“你夫君是个蠢材!”郁青执着于此,她也没看清来人是谁。
“我夫君才不蠢,他聪明着呢!”郁灵反驳道,如今她也什么都不管了,恍若回到幼年时与郁青打架,她满脑子只想着要赢!
“他残暴不仁,杀害亲族!”
“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几个来回,郁灵没有落下风,一直到于氏从屋子拿了把菜刀出来。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郁灵拉过萧铎扭头就跑,她只是生气但她没有疯掉啊,这一刀下来她若是有个好歹找谁说理去?
于氏一路追到巷子口,郁灵已经坐上马车跑了。
她没看清楚,所以她坐的是萧铎的龙辇。
“让我瞧瞧伤得怎么样?”郁灵大喘气,她头发被抓得散乱,衣裳也不成个样子,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萧铎下颚的伤,双手捧着凑近瞧,“该死,流血了!她们竟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坏了,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多带几个宫女来与她们打一架!”
萧铎蹙眉凝视着她。
脸色也不是很恼怒,但就好似第一天认识她这个人。
在如死一般的静谧之中,郁灵回过神来了。其实她完全不必跑,也不必维护萧铎,只要萧铎一声令下,他的近卫便会将巷子里那三个人砍成肉泥。
不过幸而御前侍卫没跟上来,否则堂姐、
她脑子乱了起来。
自己私自出宫,被他抓了现行。
萧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此刻他恐怕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杀那三个人,并且还会狠狠惩罚她。
现在该怎么?跪下求饶么?
郁灵放开皇帝的脸,在他打量的目光之下,收敛了气息,蔫蔫地坐到一边垂下了头。
周遭的气氛彻底冷若冰窖。
她完啦。
第29章
龙辇之中安静片刻。
“朕回去就命刑部的人将她们关起来, 如何?”萧铎道。
诶?
“砍头还是流放,爱妃,你说了算。”
她?郁灵呆愣愣地看向萧铎, 帐要一笔一笔算,所以暂时没轮到她。
郁灵这会儿全没了方才的心气, 别人死就死了, 堂姐她不能死,“陛下, 方才巷子里昏暗,她们并不知道陛下的身份,所以误伤了你, 陛下就不要同她们计较了吧。”
“可你的堂姐认得你。”
郁灵:“那是因为臣妾先骂了李棠。臣妾只是生气,李棠弹劾臣妾的时候,堂姐没有阻止她,她也不搭理臣妾, 她明明知道臣妾不是那样的人, 明明小的时候, 我与她最要好的,李棠误会臣妾也就罢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臣妾,我赠她的东西, 她原样退了回来, 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郁灵语无伦次的说完, 对面的萧铎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她有些后悔与他讲这些, 讲了他也不会懂, “臣妾多言了。”
龙辇行过夜晚空旷街道,一路朝着皇宫奔去。
“你来皇城已经六年了。”萧铎忽得开口, “你与她的境遇大相径庭。”
确实背道而驰,她进宫当了妃嫔,堂姐怎么说也是正妻。
“你说她是你大伯的独女?”
郁灵点头。
“你赠她的东西越名贵,她越拒绝。”萧铎道。
“为何?”
“她曾是世家千金,父母独女,想必在家中十分得宠,而如今却居于陋室,而作为堂妹的你却生活奢靡,所以你的东西,给她以施舍之感,她自然不会喜欢。你对她的好,对于她而言确实一场羞辱,提醒她自己当年的选错了人。”
萧铎这一席话,语气平静,却是叫郁灵大大震撼。
她没有想到此处,他在安慰她啊?
她也没想到,萧铎这个人竟然有朝一日如此平心静气地安慰她,他很清醒,他的话字字句句都很有道理。萧铎在她心里,从不是一个如此讲道理的人
她红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瞧着他。
“再说她并未阻拦李棠弹劾你,这就如同朝堂上结党的官员。”萧铎道,“每一个新入仕之人无一不刚正不阿立志报国。只是后来他们为了活命为了权力不得不卷入党争,唯有背靠大树,去做一些他们曾经不耻的事情,仕途才能通常,全家老小才能活命。你的堂姐如他们一般,身后没有了退路,或许她知道你是无辜的,却只能附和着李棠,自欺欺人,与他们同流合污,否则她若被休,便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所以,不要觉得她做的事情荒谬,也不要因此伤怀,人生在世,她不过是身不由己。被这样的人伤害,并不值当。”
他在安慰她啊
“朕也多言了。”
郁灵忽然想起曾经在誉王府的日子,那个时候她没有这么恐惧他,看他犹如看待天神谪仙一般,她初来皇城,对什么都好奇,问这问那的,他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却是句句有回应,只是后来帝位之争叫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所以她就渐渐疏远他了
龙辇停在养心殿,郁灵下车后道,“臣妾回宫了。”
趁着萧铎没追究她擅自离宫的罪,她还是开溜吧。
“这就走了?”萧铎语气变了,方才的温和仿佛一种错觉。
“臣妾很困了”
“你走了,谁替朕上药?”萧铎下颚上几道抓痕清晰可见,渗血了。
郁灵被他揪进养心殿。
接过刘歇递来的药瓶,郁灵刮了一层膏脂为萧铎上药,英挺容颜上几道血痕触目惊心,她太了解萧铎,并不会善罢甘休。
“臣妾的姐姐她、”
“你真觉得朕治国有方?”
“当然!”郁灵很真诚地回答,虽然这帝位夺得不体面,萧铎与那几个诡计多端的宠臣,还是将江山治理得当,至少比起前朝愈加昌盛。国库也渐渐充盈,隐隐盛世之相。
“臣妾幼年时生活在江南,时常有洪涝灾害,过后便是饥荒瘟疫,虽然陛下登基这些年这些年洪涝灾害不少,却不曾发生过饥荒瘟疫。”
“你也不觉得朕逼得庄王夫妇自尽这事太残忍?”
原来萧铎听见了她方才与人争吵时得话,郁灵心想还好自己没有说他坏话。
“庄王夫妇要害臣妾,臣妾怎么可能觉得陛下残忍!”
在恰当的时候夸赞男人有利于她稳固后宫的地位!
“陛下肯为臣妾出头,臣妾心中一直很是感动。臣妾原本以为陛下会因为对方是皇叔而不管不顾呢!”郁灵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萧铎神色从容几分。
“朕杀路尚书之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臣妾那日毫无防备,但事后想想,路尚书勾结赵王,该杀。”郁灵道,“臣妾从不觉得陛下残暴不仁,臣妾很是敬佩陛下杀伐决绝!”
不是的,她说谎的,谁会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手上沾血啊。
药上好了。
郁灵因为熬夜而红润的眼眸,给人以神情的错觉。
所以她从不觉得他作恶多端,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测?
氛围不错,郁灵再度开口求他,“陛下,臣妾的姐姐她并非有意伤了龙体,若陛下要罚就罚臣妾,不要罚臣妾的姐姐。”
但是也别罚得太重!他的鞭子她可受不住。
“你真觉得朕生得好看?”
诶?
“陛下自然好看了,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郁灵抓住机会,“六年前,臣妾在誉王府见到陛下的第一眼便惊为天人!决定往后尽心服侍陛下!除了陛下以外,臣妾眼里再容不得其他男人、”
“唔”
她还没完全发挥,人就仰面跌在了椅榻上,萧铎俯身靠近,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温柔吻她,温柔得她心都揪了起来。
郁灵在萧铎面前说过很多的谎言,今日尤多,但她有一句话是真的,他确实生得这样好看,那几道血痕完全没有折损他一丝一毫的出尘飘逸。
他的唇也该死的好看,温柔得似乎要将她的心魂彻底搅乱。
呼--良久她才终于又能喘息,男人出尘容颜近在咫尺,他的眼眸熠熠生辉,唇角沾着晶莹。
该死,他何时如此会吻了?
“我想要你。”眼底蕴着纯粹的渴求,并非征求她的意见,更如同一种宣誓。
郁灵一直都知道萧铎很重念,可她方才与人打了架,他被人挠伤了,如此混乱的夜晚,怎么看都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可是事情就是很荒唐地发生了。
他温柔得要命,几乎叫她为他焚烧个干净,她还是希望他能如往常一般专横一些。
无论她如何迷失,如何失声惊叫,如何咬得他肩膀渗出血丝,夜里这一切都在温柔中进行着。
卯时,到了他该起榻洗漱,然后上朝得时辰。
郁灵一下软在他怀里。
她不明白萧铎今夜为何如此有兴致,大约时自己之前所言给了他启发,他温柔的轻吻唤起她的热情。
从前她不过是装模作样,但方才不同,她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涌现的念。
想就这么完全、永远地将他据为己有。
不知萧铎是如何想的,总之她感觉今夜妙极了。不,他才没有细腻的心思,他就是个欢快完就无情的人。
“不想去上朝,就想这么与你待在一道。”
萧铎将少女搂在怀里,与她肌肤相贴,她脖间的肌肤冰凉如凝脂一般。
郁灵身子微僵,哦,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啊。
心绪微动,一时昏了头又去吻他清晰的下颚线,“臣妾也不想与你分开。”
他虽然年长她多岁,但正直壮年,有着充沛的体力,还有出众的容颜,郁灵觉得自己似乎体会到了其中的美妙。
哎呀,这话如此肉麻,自己说怎么说出口的!她发誓没有事先编造,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回应他了。
可能装得久了,说这种话都不用经过脑子思考了。
“唔、”
郁灵被扣着腰身翻转,落到榻上,还未来得及反应,男人的唇再度覆了上来,一手扣住少女纤细的腿弯。
幔帐之中的光线从昏暗到彻底明亮。
门外太监已经催促了好几声,萧铎才胡乱扯过一件寝衣披上下榻。
郁灵屈着一腿仰躺在龙榻上,额间汗湿的发丝黏着脸颊,她要起身伺候萧铎穿戴。
“歇着吧。”萧铎背对着床沿,侧眸看她一眼,“何时有力气,何时再回清宁殿。”
郁灵乐得休息,她确实没什么力气了。
待萧铎穿戴完毕。
刘歇:“陛下,娴妃娘娘擅自离宫,不该禀告贵妃加以处罚么?”
他打心里觉得娴妃是个善妒的女人,如今不过是因为贵妃身子不好而代为侍寝罢了,之前凌香环的事足以看出娴妃嫉妒心太重!
皇帝冷厉的眸光横过来,刘歇吓得闭上了嘴。
“娴妃出宫的事,若朕不想听见有人传出去。还有,不要进去打扰娴妃休息,待她走后再去整理内室。”已经没有时间用早膳,在侍卫的跟随下朝着大殿走去。
萧铎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竟然会对娴妃说那样的话,说不想去上朝,只想与她待在一道?
那自己成什么了?沉迷美色的昏君?他不承认这话出于真心,不过是意乱情迷时的胡话罢了。
要怪就怪娴妃对他过于深情。
巷子里的那番话,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他,她从不觉得他残暴,她觉得他生得好看,他下颚上不过是几道血痕罢了,她都要仔细替他上药。
娴妃很爱他。
郁灵在皇帝寝宫睡到中午,养心殿的宫女们伺候她起榻。身上布着欢乐过的痕迹,很显眼,宫人们伺候她沐浴穿戴时都不敢抬眼。
萧铎属狗的么?弄得她今日不得穿清凉的衣裳。
穿戴完毕预备回清宁殿,郁灵已经在心里骂了萧铎八百遍。
“娘娘,陛下吩咐,说娘娘走得时候将这带上。”养心殿的宫女呈上一个精美妆奁。
郁灵好奇打开,竟然是那串珠链,他又还给她了
所以他是真心寻了一串相似的珠链给她。
哎呀,她是如此贪财之人么?!
她是的。
既然这样,她就收回方才在心里骂萧铎的话。
***
郁灵事后了解,原来昨日她去巷子里寻堂姐之前,萧铎在朝堂上命人狠狠打了李棠一顿,李棠回家之后只告诉了妻子便回屋自己躲了起来。这也是郁青生气的原因之一。
郁青整夜没睡着,心神不宁的,郁灵如今到底身居高位,自己开罪了她,万一郁灵不顾姐妹情意该怎么办?
她拿着郁灵赐给她的腰牌进了宫。
“昨日误伤了你的侍卫,我今日进宫来赔个不是,姐妹之间,你不要与我计较了。”郁青在妹妹面前,还是存着几分傲气。
郁灵问她,“姐姐你可知道,你昨日挠伤的人是谁么?”
“是谁?不是太监就是侍卫嘛,横竖他们听从你的吩咐,你命他们不要宣扬即可。”
“昨夜你伤的人是圣上。”郁灵这会儿也后怕,“你知道伤及龙体是什么罪么?弄不好引来我们郁家抄家灭门之祸。”
郁青一听,丝毫没有惧意,“妹妹攀了高枝,就这般随意搬出陛下来糊弄我,我可不蠢!若真是圣上,我昨夜已经当场人头落地了。”
“就是陛下,若没有我求情,凭着萧铎的脾气早就罚你了!”
“那我还要谢谢娴妃娘娘替我求情了!”郁青这语气显然不信。
“那你随我去御书房瞧一眼!”郁灵揪过郁青,一路朝着御书房行去。
刘歇守在御书房门口,瞧见娴妃直皱眉,娴妃近日太黏陛下了,御书房是陛下处理政务之地,“陛下正与几位军机大臣商议要事,恐怕没时间见娘娘。”
“那本宫就在这儿等着。”
郁灵就一个念头,让郁青瞧见萧铎脸上的伤,好震慑震慑他们夫妇二人,李棠再如此下去,可真小命不保。
郁青瞧着妹妹这架势,心想这昨夜伤的人难道真是陛下?
趁着刘歇走开,郁灵拉着姐姐绕去东边窗口,只要瞧一眼就成。
窗户敞开着,御书房里确实有七八位大臣正坐在哪儿,正为什么争论不休,声音嘈杂。
唯有一人鹤立鸡群,丰神俊朗,郁灵不禁感叹,抛开别的不说,狗男人的容姿确实出众啊。
“瞧见没有?”
郁灵指了指站在御案前的萧铎,郁青原本就心慌,躲在当今圣上的御书房窗口,妹妹胆子太大了!
她战战兢兢瞧一眼身着龙袍的男人,他下颚果然隐约布着几道血痕,郁青脸色顿时惨白。
昨夜她所伤之人难道真的是陛下?
萧铎听臣子们吵得头疼,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发髻上的金簪子造型精致,仿佛在上头盖了亭台楼阁,不是娴妃又能是谁呢?
娴妃怎么回事?不过分离几个时辰就想他了?
姐妹二人都矮着身子坐在窗口,郁青吓得魂飞魄散。
郁灵小声嘀咕,“与你说你还不信,你与我打架也就罢了,失手伤了陛下。”她自然要将事情往大了说,好叫姐姐一家人警醒些,“他一张俊逸的脸,添了两道伤口,如今变丑了,今日在朝堂上指不定被人如何揣度呢。”
郁灵说得起劲,哪里注意身后窗口已经站了身影。
萧铎冷着脸,双臂悠闲地环在身前,眸光倨傲。身后那帮老臣们还在自顾自争论,窗台下面,他的爱妃正与人缩在那儿嘀嘀咕咕说话。
“也没有很丑吧,过两日就好了”郁青哆嗦着道。
“还不丑么?!”郁灵故作惊讶,“他的脸原本就冷冰冰的,光是不说话就能吓得人瑟瑟发抖,如今添了这几道伤,更狰狞吓人了!”
第30章
不知不觉间, 御书房里渐渐没声了。
“走吧。”郁灵拍了拍郁青。
“爱妃要去何处?”头顶传来幽幽的一句。
遭了。
“参见陛下。”郁灵咬了咬唇角跪下,“臣妾宫里的猫儿跑了,臣妾在这找猫呢。”
“给朕进来!”萧铎不听解释, 抬手合上了窗户,他听得很清楚, 娴妃说他丑了, 就因为这几道伤,丑了?明明前日还说他生得好看。
她的爱就这么肤浅么?
郁灵与郁灵彷徨无措地进入御书房, 方才议事的臣子已经被萧铎赶走了。
郁灵觉得,萧铎听墙角的本事见长啊。
“实话告诉朕,躲在窗台下做什么?偷听军机要事, 可是重罪。”萧铎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
“臣妾没有这个意思。”郁灵慌忙否认,“昨日巷子里昏暗,臣妾姐姐至今不知昨日她误伤的是陛下,所以臣妾领她来瞧瞧。”
“臣妇已经知罪了, 求陛下饶恕臣妇!”郁青完全相信了妹妹所言, 这会儿在天下权势最盛的男人面前, 已经是魂飞魄散,只想着皇帝看在妹妹的份上饶恕她。
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铎原本并不打算追究,她倒是好, 还要戳破, 还要领着人来看他脸上的伤!
他有些恼火地捏了捏眉心。
“朕脸上的伤不是爱妃你弄的么?”
啊?
郁青恍然大悟, 她就知道昨夜所伤之人绝非陛下!合着郁灵诓骗她呢!
“不关你的事, 下去吧。”皇帝吩咐郁青。
“陛下怎么能胡说呢, 臣妾怎么敢伤陛下、”
“朕被臣妻弄伤了脸,此事你非要弄得人尽皆知么?”萧铎道。
郁灵的心气矮了下去, “臣妾只是想警醒姐姐,叫他们夫妇二人不要太过嚣张。”
“比起他们,爱妃你才该收敛些,近日你做了太多出格的举动。”萧铎道。
他一口一个爱妃,听得她毛骨悚然的。
“往后没有朕的允许,再踏出皇宫半步,朕就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
“臣妾遵旨。”昨日他还抱着她亲热呢,这会儿自己尽兴了就开始翻旧账了。
“朕的脸很丑么?”
啊?
“不丑,陛下生得很好看。”郁灵勉强撑起笑颜。
“你方才说朕脸上狰狞。”
郁灵:“”
“既觉得朕丑,昨夜你为何又来亲朕呢?”萧铎追问。
他紧绷着的下颚布着两道血痕,配上高傲冷漠的目光,郁灵心底深处是惧怕他的,并非因为这血痕。
“朕丑么?”萧铎再一次追问,手指捏起她的下颌,逼迫郁灵看向自己。
郁灵知道他动怒了,其实她一直都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昨夜他被姐姐伤了也没真正恼怒,此时却因为她随口说了一句他丑就发怒了?
郁灵摇摇头,“不丑。”
“那爱妃的手为何颤抖呢?”
郁灵的手捏着他袖口,因为惊恐微微颤抖,萧铎的手心包裹住她的手,一点点将他从他袖子上扯落。
“口是心非。”
郁灵在他面前说过很多谎言,可是她真的真的不觉这两道伤痕丑,但是此刻她的恐惧是真的,她都不知为何萧铎生气了。
“回你的清宁殿去,往后不许再来御书房。”萧铎道,“朕命令禁止过后宫妃嫔来御书房,娴妃你屡次犯禁。”
郁灵:“”
可是他说过她可以来。郁灵张了张口不敢反驳,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萧铎并没有息怒,他瞧着那个纤柔的背影,他知道娴妃不是真觉得他丑,可他就是恼怒,没有原由的恼怒。
他原本以为她来御书房是因为想他了,他希望如此。原来是做荒唐的事,领她的姐姐来看伤痕?
自己究竟再气恼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在气恼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想她了,这不可能,不过分开了短短几个时辰。
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供他消遣的妃嫔罢了,不值得他在意,可是她对他深情,频繁的宠幸只会叫她误以为他也在意她。
珠链的事,她为了珠链竟敢以下犯上,他特意寻来,她又污蔑他的目的。
又违反宫规私自出宫,如今又擅自领着人来御书房。
萧铎觉得自己太纵容她了,往后还不知惹出什么事来。
萧铎决定至少三日不去清宁殿,非要娴妃自己来养心殿才原谅她近日荒唐的行为!
***
郁青没出宫,去了清宁殿等郁灵,这会儿什么尊卑都顾不得了。
“你还是我妹妹么?我没想到这些年你变了,变得如此心机叵测!”郁青气得颤抖,“拿误伤龙体的事来吓唬我!”
郁灵有口难辨,“圣上说的不是实情,你昨夜伤的人就是他!”
“你还狡辩!”郁青道,“行了,往后我也不进宫了,我们姐妹情意就到这儿了!你也不要再派人命我进宫,妹妹如今飞上枝头,我高攀不起你!”
两人争吵了许久,郁青负气离开,并且发誓永远都不见她。
郁灵失魂落魄地坐在椅榻上,好似易碎的琉璃美人,她出宫去真的只是为了劝诫姐姐姐夫,如今落得两头抱怨。
不过半日,郁灵侍寝时误伤了龙体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还说皇帝命她在不许侍寝。如此来朝臣们才知道皇帝脸上那伤的由来。
郁灵安安分分待在清宁殿,不再出门,万一撞见萧铎,他看她不顺眼又要罚她。
接连两日,她倒觉得清净至极,淑妃德妃她们得意呢,绮罗每次出去都能带回不少消息,都是关于淑妃她们说的坏话。
第三日的夜里,她去贵妃宫中,此时正值贵妃吃药的时辰,郁灵心情不错,行至门口却发现殿里有人。
萧铎在呢,他脸上伤好之前,她还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为妙。
她转身要走,却被贵妃叫住了,“娴妃?”
没有能走掉。
“娴妃进来啊。”
郁灵无奈进殿,“参见陛下。”她很敷衍地行了礼。
“陛下脸上的伤是你弄的?”贵妃质问她。
郁灵瞧了眼萧铎,“是,贵妃。”
“怎么侍候陛下如此不仔细。”贵妃语气严肃训斥她,“陛下仪态容颜都至关重要,你留了这样的伤,折损皇室颜面,在朝堂上引起朝臣议论。”
萧铎不言语,郁灵面上恭敬,心里又骂开了,又不是她弄的,谁叫萧铎多管闲事跟过来的,她又不是要逃跑。
“我知错了,往后必定会小心侍奉陛下。”
“去向陛下奉茶请罪。”贵妃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也知道皇帝不是个好相与之人,气性大着呢,外头若是谁惹了他,他也是十倍百倍地奉还。她们身为妾室也不敢怠慢。
郁灵接过茶盏,转而面相皇帝,“臣妾无状,弄伤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贵妃其实不懂内里的事情,但她郁灵是个能屈能伸之人。
萧铎冷面凝视着她,不接茶盏。
他竟然还端架子?郁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这样坏的脾气,若没了这层身份,只是个贩夫走卒,绝对是讨不到娘子的!
她如今待在他身边也不过是因为他的权势金钱。
“陛下就宽恕臣妾吧。”
萧铎眸光傲得很,她硬气了几日,还不是来他面前求饶!
“朕在御书房还有政务要忙,贵妃你旧疾发作,好好歇着吧。”皇帝都没有与她搭话,直接走了。
郁灵郁闷极了。
“皇帝还在气头上,过几日就好了。我吃了药困得很,你也回去歇着吧。”贵妃柔声安慰她。
郁灵懵懵地走出紫宸殿,外头下雨了,萧铎在廊下等太监取伞。
“知道朕来贵妃宫中,你故意过来?”萧铎冷不丁地同她搭话。
哈哈,这笑话很好笑,躲他都来不及呢!
郁灵走近几步,仰面睁着一双清纯的眼睛,在宫人们看不见的角度,伸手忽得揪住了萧铎的衣袖,“陛下今日真好看。”
她今日才好看,郁灵身着轻盈的珠光白香云纱,脖间佩一串珍珠链,润眸晶莹,眼睫分明,浑身萦绕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齐胸襦裙轻掩着曼妙沟壑。
萧铎一瞬间闪神。
“若是知道陛下在贵妃宫里,臣妾绝对不会过来打搅,臣妾告退啦。”
郁灵扭头就走,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他多大脸?她年资这么长,瞧他都瞧烦了,还当时那等初入后宫的妃嫔,为了一睹他的容颜而找机会偶遇他?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经常这个时辰来贵妃宫中,他来偶遇她还差不多!
清宁殿与贵妃寝宫隔着一条道,郁灵都不许撑伞,所以她走得很快。
身后的男人定定的瞧着她脊背笔直地消失在了转角处,面上带着些许切齿之恨。
“陛下,伞取来了。”刘歇撑起伞。
萧铎挥手一推,直接步入雨中,打什么伞?!气都要被她气死了。
隔日清晨,郁灵美滋滋地睡到自然醒,绮罗禀告说御史夫人进宫求见。
姐妹二人吵架不过第四日,姐姐还说永不进宫,奇怪。穿戴洗漱完,郁灵掀开帘子,见郁青坐在椅榻上脸色难看。
“怎么了姐姐?”郁灵问她,必定是初来皇城,遇到了难处。
原来李家这几日闹翻了天。
郁青一五一十说了,“前日李棠回家时带了个女子回来,听说是权臣慕容循的妾室,因劝谏慕容循不要贪墨而被慕容循撵出了家门。李棠称赞她不慕权贵,高风亮节,是女中楷模,说要收留她。我当时并未多想,正好家里还有一间房,便收拾了一间给那个女子住,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李棠与那女子搅和到了一处去?”郁灵已经猜到了下文。男人嘛,升官发财完毕,接着就是要纳美妾了!
“没有没有,”郁青擦着眼泪,“他不过是去她房里宽慰她。不过是我婆婆与大姑子,觉得那女子是个白得的妾室,要李棠将她留下。”
“姐姐糊涂,慕容循颇得萧铎器重,他府中的姬妾就没有一个不美的,李棠能抗拒得了?男人嘛,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赞她高风亮节才带回家。实际呢?不就是见她貌美嘛!”
郁青这几日备受打击,“李棠心思单纯,是个正人君子!他不过一时被那女子迷惑了!”
“确实很单纯,单纯到去了人房间,与人行了苟且之事。”郁灵挖苦道。
郁青听了又哭,说李棠绝对没有碰那个女子。
“所以姐姐要我为你做什么事?”郁灵问。
“那个女人既是慕容循的妾室,你能不能与陛下说说,叫他命令慕容循将这个女人领回去。”郁青揪住妹妹的手,“李棠是我的全部。那日你来巷子里找我,想叫我劝劝李棠,我知道你是好心。我赶你出去不是因为别的,认识我家里实在不像样,租的宅子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婆婆与大姑子更是霸道凶悍,我关门赶你走全是因为我不想叫你看到自己那样的处境。这些年我过得乱七八糟,如今李棠高中,我若是失去了他,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难得姐姐对她说真心话。
可是郁灵犯难,若是前几日还成,这几日萧铎看她不太顺眼,她都躲着他。
况且他还郑重命令她不许再去御书房。
但郁灵也是要面子的人,她答应下来。她在萧铎身边这么多年,若这事都办不成,那传到苏州府,叫父亲听见了,恐怕要说她不成器了。
早知如此昨夜就不惹萧铎了,如今倒是不好开口。
她又做了龙井酥,夜里提着糕点去御书房,毕竟有求于人嘛。
***
“我打赌说那个李棠撑不过三日吧。你还不行,给钱给钱,五千两银子。”慕容循拍了拍司徒珏。
萧铎闻言,“什么撑不过三日?”
“对了,陛下还不知道,臣派了一个相好的青楼头牌名叫洛儿的去勾引李棠。”慕容循笑得拍大腿,“我与司徒打赌说他撑不过三日,司徒说李棠与妻子伉俪情深,必定会坐怀不乱。结果陛下你猜怎么着,那李棠一见洛儿就走不动道了,将她带回家中,当日就进了洛儿的房间,洛姬今日还传消息说,李棠的床上功夫极差,还清真廉明,刚正不阿呢,在朝堂上大骂陛下,骂这骂那的,结果自己竟然是这幅德性!”
萧铎听了神色淡淡,“无趣。”
“怎么无趣了,那李家啊可是闹得天翻地覆,李棠倒是开心,觉得自己得了位知己,还闹着要将洛儿纳为妾室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前头礼部顾侍郎要为洛姬赎身,她都不肯呢!”
“对了,听洛儿说李棠的妻子今日进宫找娴妃娘娘了,估计是要她帮着将洛儿赶走。”慕容循道,“若是娴妃娘娘来求陛下帮忙,陛下可千万别答应,否则臣就没好戏看了。”
萧铎把玩着手里的御笔,“朕怎么会有空插手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
“臣觉得也是。”慕容循笑道。
话音刚落,外头刘歇就通报说娴妃娘娘求见。
萧铎翻开奏疏,“朕说了妃嫔不许再来御书房,叫她回去。”
郁灵掐着时辰来到御书房,她觉得萧铎十有八九要赶她走,不出所料,早知道不做龙井酥了。
提着食盒原路返回,郁灵心想着这事也并非萧铎一人能办,若是她直接去找慕容循
她马上到清宁殿院门口时,御书房的小太监追过来了,“娘娘,陛下命你回去。”
做什么折腾人?
但他肯见她就是好事,郁灵又喜滋滋地提着食盒回去了,御书房里唯有萧铎一人。
郁灵琢磨着不能开门见山,显得她太势利了,以萧铎的脾气必定会将她赶回去。
嗯,她是来关心自己的夫君的,关心的同时顺便来求他办一件事。
“陛下~”
郁灵的语气相较于昨日在贵妃寝宫廊檐之下,温柔得不像话。
萧铎靠坐御座,看她的眸光绕有深意,唇边含着淡淡笑意,打量郁灵。
“爱妃夜里特意过来送糕点么?好像不是时候。”语气慢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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