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为了讨好萧铎, 郁灵来时特意打扮过了,“臣妾听闻陛下近日劳累。”
“朕从近日才劳累的么?”
郁灵:“”这个男人最近是特意练习如何挤兑人了么?她还是喜欢从前哪个好糊弄的萧铎,他近日变得格外机灵。
“陛下尝尝臣妾亲手做的点心嘛。”郁灵从食盒里取出糕点, 递到萧铎唇边,人也依偎过去。
萧铎淡然自若, 眼底深邃幽深, “爱妃除了龙井酥,其他都不会做了?”
郁灵:“”
萧铎拿过她手里的糕点, “说吧,何事。”
他竟然料定了她有事求他?难道他已经看透了她势利的本质?
“臣妾确实有一事求陛下。”郁灵揪过萧铎的手。
“爱妃有话就说。”萧铎抽离手掌,咬了一口龙井酥。
美人计失败。他装得一副不近女色, 清心寡欲的模样,装得倒是挺像!
郁灵事无巨细地告诉萧铎,“所以臣妾想陛下下一道口谕,命慕容循将他那位妾室接回家去。”
“原来是这桩事。”萧铎漫不经心道, “朕身为一国之君, 管臣子后宅的事情恐怕不妥。”
“陛下, 臣妾求你了。”郁灵的语调饶了几个弯,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尴尬。
“也不是不行。”萧铎抬眸凝视着她, “只是朕没瞧见爱妃的诚意,一碟龙井酥怕是不够。”
“那臣妾这几日学几样其他点心, 陛下想吃什么?”
“若是点心, 御茶膳坊的人做得比你好。”
“那陛下要臣妾如何, 你才能答应呢?”
“你有什么是旁人没有的?”
郁灵微微皱眉, 她有的而别人没有的东西那串珠链。萧铎不会是问她要回那串珠链?这么小气?
“那臣妾将那串珠链还给陛下?”
萧铎唇边的笑意荡然无存, 垂眸看向她的手腕,再度揪着他的袖口。男人不置可否, 忽得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顺着她的手臂往上。
穿过宽大的袖口,少女的肌肤冰凉软腻,郁灵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被萧铎扣着腰身抱到了御案上。
少女纤柔的身形完完全全被困在男人身前。
萧铎撑在案沿压低了肩,“怎么连慕容循都能猜到爱妃心中所想?”
啊?
“有事才来讨好朕?”
男人容颜近在咫尺,郁灵能看清他琥珀色眼瞳,他棱角分明的脸,还有他尖刻的下颚。
“臣妾、”她动了动唇又立即住口,被他盯着心头骤颤。
他生得真好看啊
“是陛下不许臣妾过来。”郁灵有理有据道。
“朕很丑?”
啊?他还记着前几日的事情啊。
“陛下不丑。”郁灵摇摇头,她漂亮得好似一尊琉璃娃娃,就这么坐在他的御案之上,伸手勾了他的脖颈,仰头轻轻亲他下颚伤痕。
口是心非!萧铎才不吃她这一套。
“昨夜不是还很硬气么?”萧铎质问。
哗啦一声,御案上的笔架尽数被他靠到地上,郁灵骤然一颤,还来不及反应,人就被扣着肩按到了案上。
素了这几日,萧铎此时很有兴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既然她的存在就是供他疏解,他又何必忍耐呢,明明该叫她每日来侍候直到他厌倦她为止。
御案上凉丝丝的,郁灵挣扎着要坐起,萧铎却按着她手臂。
她不喜欢这般,仿佛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去内室”
萧铎充耳不闻,他清晰地记得昨夜廊下她那件茶白襦裙,也记得自己回寝宫之后浸泡过了半个时辰的冷泉。
现在有事求他,又巴巴地过来?她当他是什么?
“去内室吧”郁灵祈求。
指尖在湖蓝色丝绸带上饶了几个圈,慢条斯理地散开了结,深棕色御案衬得她肌肤雪白夺目。
“在何处不都一样么?若你不喜欢朕的御案,抱你去暗室?”清冷的声音入耳。
“不,不去暗室。”郁灵不敢再言语。
衣襟微敞,少女的锁骨很漂亮。
萧铎轻扣她的手臂,“自从李家来了皇城,爱妃的心思全用在了他们身上。全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臣妾不敢。”郁灵不喜欢这般,好似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萧铎将她的无措看在眼中,却也只是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
昨夜肖想的美景,如今尽在他掌握之中
郁灵脑子混沌,按住了腰侧轻抚的手心。
暑气渐消,时近初秋,金丝楠木制成的御案带着几分凉意,透入脊背,偏偏她额头还渗着薄汗。
萧铎从始至终没有吻她,若他能温柔地吻她一次就好了。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从前总是抗拒与他亲密接触。
如今她需得用手臂挡着,才能止住喉间不断上浮的微咛。
时近丑时,萧铎才将人抱着去了内室。
娴妃一头无法披散肩身,眼眸湿漉漉的,萧铎心头一颤,并不知足,一双铁臂将她按到怀里。
郁灵心里空落落的,仰头绕过男人高挺的鼻梁去吻他。
萧铎侧首避开,宽大手掌按着她孱弱肩头,眸光寡淡冷漠。
隔日清晨,郁灵被萧铎叫醒,“起来,伺候朕穿衣。”萧铎不惯着她。
他是没有手么?!
如此阴晴不定,前一趟在养心殿侍寝他还很温和地要她继续休息,如今又如此严厉。郁灵面上装得乖巧恭敬,去屏风之后伺候萧铎更衣,他今日有朝会。
郁灵不过浅眠了半个时辰。
她仔细为他穿戴,萧铎留意到她的头发长了许多,浓密乌黑,饶有兴致地轻轻抚过她背后的发丝,指尖绕着打转。
她眼睫低垂,素净而清纯的脸颊,还有微红的唇,胡乱披了件衣裳,薄汗粘着衣料,白皙脖间、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的兴趣只增不减。
郁灵仰起头要替他扣衣襟扣子,猝不及防对上萧铎的眼睛,他一直在打量她么?
男人的薄唇轻轻落在她颤动的眼睫,揪下她的手腕,郁灵微微诧异,下个瞬间又去踮起脚去寻他的唇,像是早预料他会亲她一般。
他撬开她的唇齿,动作并不算熟稔,却温柔而强势。
似要将她的魂都要引走。
“你不是不亲我么?”待到分开,郁灵质问道。
“朕何时说的?”萧铎反问。
殿外日光透过窗纱,照得屏风之后的这个角落渐热,郁灵瓷白脸染上一片绯红,夏末的天气依然燥热,晨起后的对话好似虚无的幻音。
男人眼底有光亮,如此瞧着她郁灵都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这是怎么了?
离上朝还半个时辰,萧铎忽得想要她。
“那说好了,陛下命慕容循将他的妾室领回去。”郁灵回过神,想起昨夜自己来御书房的目的。
“朕答应什么了?”萧铎反问。没意思。合着她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人?随随便便一个吻就能驱使他办事?这是交易么?
她就知道会这样,萧铎是个很难伺候的人,别说求他办事可,更何况,他从来都不喜欢她。方才涌现的莫名的愉快心情忽得烟消云散。
郁灵摇头,并没有再继续说,伸手替他将衣襟扣好。
“你今夜还来么?”萧铎问她。
“陛下吩咐说臣妾不能再来御书房,臣妾就不来了。”
“那你昨夜就没记得朕说的话?”萧铎戳穿她。
郁灵一时哑口无言,她不明白萧铎的意思,“那陛下希望臣妾来么?”
萧铎神色肃然,并不回答她。
“今夜过来,明夜也过来,十日之后,朕命慕容循去李府领人。”萧铎道,他觉得这大约是慕容循办的最得他心的一桩事。
郁灵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意思是叫她连着伺候他十日,才答应帮她办这件事。
“十日?”
萧铎神色肃然,“你不愿意?”
郁灵听过民间一句俗话,叫做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连着十日侍寝,加上他政务繁忙,他确定真要十日?
而且她确实不大愿意,夏末暑气犹在,她不喜欢与他亲近,他跟个火炉似的。
“不是嫌朕心狠手辣么?你这位姐夫倒是个温文儒雅的读书人。”萧铎嘲讽道,“结果怎样?一朝高中,便厌了发妻。”
郁灵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几个宫人经过。
“陛下今日还未起,先别忙活了,端着早膳在这廊下等片刻。”原来是御膳房的宫人。
“听说了么?御史台那位先前得陛下宠信得李大人,这几日家宅不宁呢,闹着要纳妾。”
隔着一扇窗,郁灵听清小太监们的话,真的是坏事传千里,堂姐家里的事竟弄得宫里人尽皆知。
郁灵脸上无光,抬眸看萧铎一眼,转身要离开屏风。
“听说那女子还不是普通人,原是教坊的花魁,慕容大人替她赎身收入后院,后又将人赶了出来,那李棠大人便英雄救美了。领回家,纳妾的礼还没过,当夜就迫不及待入了洞房。”
郁灵驻足想听一听,这内里的细节都传开了,她都不知道这么多呢,果然两人已经有了苟且!
“听闻李棠的正室夫人还是娴妃娘娘的堂姐妹,李棠就不怕李夫人告到娘娘面前?”
“你怎么就不明白这里头的玄机。李棠前些时日在朝堂上弹劾陛下的那些话,还有什么说他这些年一直未立皇后,要他早日立后,不要过于宠爱妃嫔。这些话早就惹得陛下心生不满。那女子好好的怎么会被慕容大人赶出府呢?她可值好几千两银子呢。必定是陛下吩咐慕容大人,设下这美人计,弄得李棠家自己鸡犬不宁!”
这分析得很在理!郁灵缓缓回首,看向了身后之人。
他怎么如此卑鄙?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鄙弃之意。
萧铎留意她的眼神,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不满之意,先她一步走出屏风,“少听宫人胡诌,朕若想整治李棠,有的是手段,怎会使这般不入流的!”
郁灵沉默不语,眼神却躲避,这还有别的可能么,必定是萧铎派慕容循去整李家。
萧铎是个有仇必报之人,难道还真指望他看在李家与她有亲的份上饶过李棠?
“臣妾告退了。”
“你等等。”萧铎将人叫住,“爱妃不相信朕?”
“臣妾怎么会不信呢,臣妾很信。”
摆明了口是心非。
“你若不信,朕将慕容循叫来,你亲自问他,此时是否受朕指使?”萧铎道,“顺便叫他将人领回去。”
宫里传得越来越离谱,萧铎也烦心。
慕容循正好进宫上朝,被叫来御书房,他立即明白其中原由,“那名唤洛儿的女子确实是臣的妾室。但叫她勾引里棠一事是陛下吩咐的。”
挖皇帝墙角一事,他可从来没有放弃过。
“朕何时命你这么做?”萧铎知道慕容循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哦哦,是臣糊涂,陛下从未命臣这么办过。”
君臣这一问一答,郁灵看萧铎的眼神就更怪异了。
“娴妃还是怀疑朕?”萧铎质问。
“臣妾可不敢、”郁灵面上装得依然恭敬,心里却是骂开了。
“既然洛儿一事叫娘娘心烦,臣回去就命人将她从李家领回来。”慕容循道,没想到洛儿不仅搅和了李家,还连带着搅和了皇帝与娴妃,妙啊。
既然事情解决了,郁灵也不想再看到萧铎这张脸,“臣妾回清宁殿了,陛下快上朝去吧!”
“你等等、”萧铎揪住她的手臂,“你不信朕?”
“臣妾怎么会不信陛下呢?”郁灵展露笑意,“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使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萧铎听得出她的反话,“不入流的手段?那也要你那姐夫上钩才行?平日里装得两袖清风,不过是下作的美人计就上钩了。你以为将那女子领走就解决了?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这话虽气人,但一下也戳中了郁灵的心思,其实萧铎说得不错,单单只是将人领回去,这不是掩耳盗铃么?姐姐以为那女子离开李家就万事太平了?本质已经是夫妻离心啊。这李棠就不是个东西!
“等等陛下、”郁灵揪住萧铎袖口,“臣妾有个计策,陛下能否给臣妾行个方便?”
郁灵将姐姐叫进宫。
“如今外头都在传,说是姐夫已经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
“他们都在胡说。”郁青信誓旦旦,“李棠同我保证,说他夜里不过是去那女子房中开解她,叫她不要想不开,绝对没有男女之情,更没有肌肤之亲!我只是不放心,所以才来求你想办法,让人将这女子领走。”
“我与李棠是结发夫妻,他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虽然他家世单薄,母亲姐姐强势,但这些年我与他同甘共苦,我们的夫妻情意笃定,他也是真心疼爱女儿,并未因我没有生儿子而对我有过半句抱怨这一次他不过是太过心善,同情那个女子罢了!”
郁青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但郁灵也在皇室多年,也听过不少王公大臣家中的事,李棠看似君子,但内里绝非坐怀不乱之人。
“既然如此,姐姐愿意考验他一番么?”
“我敢。”郁青孤注一掷,她抛弃娘家,孤注一掷跟了李棠,她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出错。
晌午过后,郁灵带着姐姐去了御书房。
“真要这么做?”萧铎头疼。
“陛下明明答应好的,怎么出尔反尔了?”郁灵揪住他的手臂,仰着头与他理论。
“不过是朝臣的家务事,朕不想插手、”很荒唐,臣子后院的事,还要他配合来演戏,他哪里有这么多闲工夫?
郁灵瞪着一双美目,凝视着萧铎,他最好识相一点,否则她就戳穿他的阴谋诡计!
对视片刻,“成吧”萧铎无奈配合,吩咐刘歇去传李棠来御书房。
第32章
李棠得了皇帝传召, 兴冲冲地来到御书房。
萧铎开门见山,“慕容循方才告到朕面前,说你无故扣留了他府中的姬妾洛儿。”
李棠面露诧异, “臣并非无故扣留!洛儿深明大义,时常劝诫慕容侍郎要清正廉明, 他厌烦了就将洛儿赶出家门, 臣不过是收留她罢了。”
此时慕容循正好进殿来,“陛下, 哟,李大人到了。正好,我一会儿出宫时顺便去接洛儿。”
李棠当场急眼了, “你不是赶走洛儿了么?怎么又要接她回去?!”
慕容循笑道,“李大人在说笑吧,洛儿身价斐然,是我花了银子为她赎身, 那日不过是打骂几句将她撵出府邸, 就跟小猫儿小狗不听话, 恐吓几声一样。谁知李大人竟顺手牵羊将她领走了,几日都不曾归还, 我才来禀告陛下。若不是看在娴妃娘娘的面上,我早去吏部告你了!!!!”
“李大人瞧瞧, 洛儿的身契还在我手上呢?”
李棠面色难看, “陛下, 慕容大人贪财好色, 后院姬妾无数, 听洛儿说他对姬妾动辄打骂,还请陛下严查此事, 杜绝官员奢靡之风!!!”
郁青站在内室的幕帘之后,心乱如麻,双手绞着手帕,她的夫君没有错,相比起皇帝、慕容循这等奸臣,她的夫君是天上皎月,清正廉明!
郁灵懒懒散散摇着扇子。
萧铎开口,“朕自然会整治,但慕容循有身契在手,你该归将那女子归还给慕容循。”
少在他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臣、臣身为官员,有救济百姓的职责,臣看不得洛儿姑娘回慕容府受苦。”
“哟哟哟,你这么爱救济百姓,怎么不救济天桥下的老乞丐?”慕容循嘲讽道,身为男人他太懂李棠了,但他就是看不惯他这幅虚伪模样,“李大人放心,既有皇帝做主,我接回洛儿以后不定不会再苛待她,一定会好好疼爱她!”
“洛儿她、她不肯跟你走!”李棠道。
“为何?”慕容循看向幕帘之后的人影。
李棠涨红了脸,“因为她心系于我”
“你的意思是洛儿对李大人有情?”慕容循逼问,“那李大人你呢?”
“我愿意花钱为她赎身,慕容大人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人?”李棠问。
说得正气凛然,俨然一副救世佛陀的架势。
萧铎与慕容循对视一眼,李棠还真将人当傻子了,大家都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脑子里那点事。
慕容循继续问,“想想还是有些舍不得,我将她带回家是为了叫她给我生儿育女,洛儿生得漂亮,她生下的孩子必定也十分好看。”
“我已经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李棠脱口而出。
慕容循假装变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还请慕容大人割爱!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钱财倒是其次,只是你的夫人,娴妃娘娘的姐姐,肯答应洛儿进门?”
“答应答应!”李棠立即道,“我夫人贤惠温顺,必定会同意洛儿进门。”
萧铎别开眼,不言语,若非娴妃要求,他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见李棠。
“您夫人贤惠貌美,你们夫妻情深,李大人怎么还要洛儿啊?不如将她还给我吧,一个妾室而已,我不嫌弃她侍候过李大人!”
李棠心急火燎的,“我与她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那李大人到底是爱令夫人,还是更爱洛儿,我可看不得洛儿到了你家受冷落。”
“我自然更爱洛儿。她文才斐然,知书达理,深明大义,我与她谈天说地,她无所不通,这样的女子我自然爱重!”
“所以说你不爱令夫人?”
李棠思绪紊乱,他自然爱妻子,妻子当年为了跟他与家中断了往来,但这些年,妻子对他的抱怨越来越多,还要几次三番教他为官之道,有时回家他都懒得再与妻子说话,倒是洛儿,她知他心中烦恼,与她聊完他每次心情舒畅,然后有一夜,他就自然而然地与她
“我的夫人一路与我同甘共苦,我敬重她。”李棠下定决心,“陛下,还请陛下做主,让臣纳洛儿进门,臣往后必定会好好爱护她们妻妾二人。”
萧铎已经不再拿正眼瞧李棠,丢人现眼的东西。
慕容循道,“既李大人如此情深,明日还请拿五千两银子来,我就将洛儿的身契给你。”
李棠闻言,大喜。
“还站着做什么?回去筹钱吧。”萧铎吩咐。
“谢慕容大人,谢陛下!”李棠神采飞扬地走了。
御书房里静了下来,慕容循笑着笑着也渐渐没了笑意,这样的事,可笑又可悲。
内室的幕帘被掀开,郁青呆若木鸡地走出来,抬头茫然四顾。
方才那个人真的是她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君么?
“他说他与洛儿两情相悦?他说他敬重我?”郁青询问郁灵。
郁灵只是想让姐姐看清李棠好色的真面目,但她没料到李棠说的话这样残忍,“他不过是看中洛儿美色”
好像看中的不止是美色,李棠似乎动了几分真情?
郁灵唇齿微张,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一生气握拳狠狠砸再萧铎面前的御案上,“哼!我就知道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郁灵说完才留意到萧铎看她的眼神,陌生而冷淡,像是头一回认识她,就如同当日在胡同里看到她与人争吵一样。
那个她似乎将皇帝也骂进去了。
郁灵拉着姐姐到廊下说话,“如今你知道李棠是个怎样的人了?你有何打算?”
眼下无非两条路,要么装聋作哑,顺从李棠,要么
郁青哭过之后道,“家里别说五千两,此刻家里一百两都拿不出来了。所以、所以李棠还是得将女子还给慕容循。”
姐姐选择忍气吞声装聋作哑,郁灵也不劝她,身为女子各有各的无奈。
将人送走,御书房清净下来,郁灵被皇帝叫住。
“爱妃,什么叫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郁灵窘迫,“臣妾少说了一句话,陛下除外,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萧铎的脸色并没有更好几分。
她揪了他的胳膊,“真的真的,臣妾发誓说的都是实话。”
他皱眉看着她。
该死,这个男人如今越来越不好哄了!
郁青回到家中,李棠先她一步回来,“我正寻你呢,家中还有多少银两?”
“不足二十两,用完就要等你的月俸了。”郁青道,提着裙摆跨入前厅。
李棠觉得妻子今日有些怪,但也并无细想,“娘子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郁青去照看女儿。
“是这样的,我、我的上司左都御史过几日要做寿,我与几个同僚凑份子,需要一千两。”
“一千两?”郁青疑惑,“你不是说左都御史还有你那几位同僚两袖清风,怎么过寿要凑这么多银子?”
李棠脸露男色,“官场上的门道你不懂,反正我就需要这么多银子!你的嫁妆还有多少?”
“没有了!!”郁青道。
李棠狠狠唉了一口,扭头往他母亲院子里去了。
郁青心乱如麻,赎洛儿要五千两,李棠只问她要一千两,或许真的只是给上司做寿而已?郁青还是跟了过去。
看李棠进了婆母的屋子,她就在门口听着。
“母亲还有多少银子?一并拿出来吧,我要给洛儿赎身。”
“赎身?她不是遭人抛弃不要的小妾么?白得的妾室怎么又要赎身?”于氏道。
“现在人家要五千两银子。”李棠道,“我已经问同僚借了四千两,还有一千两母亲想想发办法吧!”
“五千两?!”于氏惊呼道,“你昏了头了!赶快将那女子赶出去!别说五千两,五十两我都不会出的!!!购买多少个丫头了!!”
“不是母亲要将她留下的么?怎么如今又、”
“那是因为白捡的我才叫你留下,给你生儿子,有五千两银子,我可以给你买上多少妾室啊!”于氏道,“我一分钱都没有,你要银子问你娘子要去。”
“郁氏的嫁妆用得也差不多了。”
“那就叫她去问她那个当皇妃的妹妹要啊,别说五千两,就是五万两,也是人家一个小指甲盖的事!”
李棠到处要不到钱,整个人烦躁至极,他是绝对不会让洛儿羊入虎口的!
想着怎么着都要弄到一千两银子,然而推门出去,显得撞到门口的郁青,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郁青浑身颤抖着,“你借了四千两,要为她赎身?”
李棠眼神闪躲了一下,紧接着又硬气起来,也不遮掩了,“是、没错。”
“然后纳她为妾?”
“我何时说过要纳她为妾,我不过是可怜她孤家寡人罢了。”李棠烦躁,“你的嫁妆还剩多少,通通拿出来,大不了我发了月例还你便是。或则你进宫去问娴妃借,横竖她原本就要赏你五千两!!”
李棠想起来那五千两银子了,那不是正好么,有了那五千两银子,一切事都解决了。
“你还要进宫去问我妹妹借钱,给你纳妾?”
李棠现在一心想着洛儿,“不错,你若不去我便以七出之条休了你。你嫉妒,你进李府多年,未曾为我生下儿子!”
郁青含泪嗤笑。
她以为李棠是个君子,她以为李棠爱她,没想到,到头来说与婆母一样的话来伤她。
“好,我现在就进宫替你借银子。”
李棠看着妻子的背影,他知道自己狠心,但是只要过了这关就好了,慕容循不是料定他拿不出五千两吗?只要自己拿出钱去替洛儿赎身就好了。他不求别的,一妻一妾足矣!
他进了洛儿的房间,说了今日的事,将借到的四千两给了洛儿,“别担心,还余下一千两,明日就能凑到,到时候我陪你去慕容府,拿回你的卖身契。”
洛儿曾是教坊头牌,生得温婉动人,自小读书,琴棋书画不在话下,这几日牢牢地抓住了李棠的心。
“多谢公子肯出手救洛儿于水火之中,到时候你一定要陪我去,我怕慕容循又打我。”
“不怕!我有陛下做主!”
郁青抱了女儿,雇了马车要进宫。
于氏见了道,“你进宫带着女儿做什么?带着虎儿去,就说虎儿没衣裳穿,叫娴妃再赐些衣料,要男人用的!”
郁青冷冷一笑,“娴妃指名道姓地要见宝儿,宝儿才是她嫡亲的外甥女,虎儿算什么?”
“你!”于氏恼了,儿媳妇竟然敢跟自己叫板。
“娘亲,你们别吵了,带宝儿就带宝儿吧。”李棠跟着要上马车,“我送你到宫门口。”
这会儿倒是体贴了,一路上郁青抱着女儿,直到马车行宫门口,“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借了银子就出来。”
“辛苦你了。”
郁青抱着女儿下了车,头也不回了进了宫。
***
清宁殿里,郁灵方沐浴完,就听宫人通传说御史夫人来了。
郁灵头一回见三岁的外甥女,欢喜地抱过她,宝儿生得像郁青,郁青与郁灵也相似。这也是事先郁灵计划好的,倘若姐姐改变主意,就来宫里,她自然会安排一切。
“我想和离。”郁青下定决心,哭诉道,“我现在看到李棠就觉得恶心,还有他母亲,他姐姐,他们全家人都叫我恶心!我一会儿就写了和离书,签字画押之后,劳烦你叫人送去李家吧。”
“就这么轻易放过他?”郁灵替姐姐不值,“那你回苏州家去么?”
“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郁青哭着道,“你若劝我回苏州府,我宁愿抱着宝儿跳河自尽!”
此时萧铎来了。
郁灵抱着孩子,想他来做什么,她今夜可没工夫,“陛下,臣妾这儿今日有事,恐怕不能侍候陛下,陛下不如去瞧瞧贵妃吧。”
随便她去何处,贵妃还是淑妃,总之别在他这待着就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
萧铎瞧见郁灵怀里抱着孩子,也没走开,不过是很安静地坐下来了。
郁灵懒得理他,转头对姐姐道,“凭什么和离?要我说,你就写一封休夫书,休了李棠!”
“可是自古只有和离与休妻,我从未听说过休夫。”郁青道。
“这不就有了么,总要有人开先例!”郁灵道,“这种男人不休掉,留着过年吗?!”
此时边上传来杯盏轻碰声,郁灵扭头瞧向椅榻上的男人,他正接过宫人送来的茶。
“别管朕,你继续说”
萧铎他不离开就是为了听她们姐妹二人说话,他怎么越来越爱听墙角了!
郁青想了想,确实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干脆就写了一封休夫的书,签字画押完之后郁灵盖了她皇妃的私印,觉得还差点什么,最好有个权势大到叫李棠惧怕的人,来做这休夫书的见证人,叫他不敢不认。
“陛下,臣妾能否借你的私印一用,在上头盖个章?”
“刘歇,去取朕惯用的那一枚印章来。”
“多谢陛下!”郁灵又庆幸今日萧铎过来。
“等盖了印章,妹妹你就派人将其送出去吧,李棠在宫门口等着。”郁青觉得再也不想见李棠了。
“哪有这么便宜?这休夫书是最后才给他的!”郁灵道,“你方才不是说他还差了一千两么?绮罗,去取一千两银子出门给李御史,还有,跟他说我见了宝儿心里喜欢,留她们母子在宫里小住几日,打发李棠回去吧。”
“你怎么把银子给他?”郁青不明所以。
“姐姐放心,他不会如愿的。”
郁青心如死灰,“我是怕你花钱。不管你怎么折腾,横竖我是一辈子都不想见他了,最好叫他去死,或则在牢里关一辈子!”
“这好办,朕这会儿就下令。”萧铎忽得开口。
郁灵扭头看向她,狗男人果然一字不落地听着呢,别好像自己多高人一等,男人都是一样的!
“比起下牢狱,叫他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才叫惩罚。”郁灵已经有了全盘得计划。
叫绮罗将姐姐母女带去偏殿休息,郁灵将休夫书折叠起来。
“你准备怎么惩罚李棠?”萧铎问她。
瞧瞧,他多好奇啊。
“臣妾告诉你臣妾的打算,那陛下必须配合臣妾,行不行?”郁灵仰起头,眼底露出一丝狡黠。
在萧铎的印象里,郁灵一直都是个懒懒散散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从未见过她这般。他忽得很有兴趣,想看看她到底能有什么手段惩罚李棠。
“好”
“还有你得命慕容循配合臣妾。”
“好”
他这两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宫门外,李棠得了宫人送出来的一千两,又听到说妻女要在宫中小住一夜,并未多想,兴冲冲地揣着银两回家尽数交到了洛儿手中,说好了明日就去慕容府上拿回卖身契。
郁灵又连夜将慕容循叫进了宫,加上皇帝,三人关起们来议事。
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一一叮嘱要事,到了要紧处拳头砸在御案上,骂李棠不是个东西。
慕容循点头如捣蒜,萧铎环着手臂安静听着,面前纤弱的女子顾盼生辉,完全没了从前那副懒懒散散,诸事不管的模样。
她灵动而鲜活,这计划也颇有意思,很是解气,萧铎眼底隐隐火焰跳跃,不由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第33章
隔日清晨, 李棠带着洛儿去前去慕容府拿身契。
到宅子门口,洛儿说,“郎君现在门口侯着, 若我半个时辰不出来,你再进来。”
“你不必担心, 当时有陛下作证, 只要将银子给了慕容循,他必定不会为难你。”李棠温柔安慰洛儿。
“有郎君在, 奴自然不害怕。”洛儿的声音简直酥到了骨子里。
洛儿进入堂内,慕容循已经侯着了,“大人可真没良心, 也不派人去接我,还要我自己回来,如今人在外头,喏, 叫人将这五千两银子还给他, 打发他走吧, 就一个蠢货罢了,戏弄他有什么乐趣?”
说完就要过来抱慕容循的腰。
慕容循揪住她的手臂, “情况有变,李棠惹恼了一位贵人, 人家没那么容易放过那蠢货。”
“哪位贵人?”洛儿好奇, 慕容循已经是皇帝宠臣, 富贵至极, 能令他称呼一声贵人的, 想必是皇室贵族了。
“别问,照着我的话做便是了。”
李棠等了片刻, 瞧洛儿还不出来,想来是受慕容循为难了,他自然要挺身而出,下了马车找去厅堂。
慕容循用了早膳正在饮茶,奇怪的是洛儿也正用早膳。李棠牵起洛儿的手,“慕容循,你收了银子怎么还不放人?”
慕容循笑笑,“李大人?你不请自来所为何事啊?”
“明知故问,为洛儿赎身!”
“赎身?那就请拿五千两银子来。”慕容循道。
李棠恼火道,“五千银子不是给你了么?”
“哪儿呢?”慕容循笑着道。
“我给洛儿了!洛儿给你了!”李棠就知道慕容循这样的奸臣会赖账!
“啊?郎君?那五千银子不是给我的赏钱么?”洛儿摇着扇子故作惊讶,手臂搭在慕容肩上。
“洛儿,那是给你赎身的钱,不是赏钱。”李棠着急道。
“不是赏钱?那李大人是准备白占人便宜不成,洛儿从前可是明月楼的花魁啊。”慕容循伸手,“若想替洛儿赎身,请再拿出五千两。”
李棠惊愕不已,“洛、洛儿?”
“郎君还真要替我赎身啊?”洛儿装作瞠目结舌的样子。
“不是你说慕容循苛待你,想离开慕容府的么?”李棠揪住洛儿的手臂,心急如焚。
洛儿嫌弃地甩开,“苛待我?我看你才是苛待我,你家徒四壁,穿的是粗衣麻布,吃的是清粥小菜,家里的母亲与姐姐都是些泼妇,为人呆板无趣,床上功夫还差,也就你那个正头娘子能忍得了你了。还妄想纳我当小妾?先别说慕容郎君比你貌美,即使他真欺我,我也宁愿在慕容府里当个奴婢,也不要跟你回家。”
一席话说得李棠满脸涨红,可他还不死心,“一定是慕容威胁你了是么洛儿?你明明说过仰慕我才华,仰慕我清正廉明,坐怀不乱,不与奸臣同流合污。”
洛儿厌弃地甩开他的手,“这话你也信啊?将我领回家当日就进了我的房,上了我的榻!当年慕容大人来明月楼与我相好时,都没这么快的,听了我半个月的琴才邀我出门踏青赏花,你还不如他呢!你若还纠缠,就请把钱拿回去。”
李棠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慕容循与洛儿在戏弄他!恼羞成怒,气得脸色发白!当场就要拿过银票回家去!
“还真准备拿回去啊?”慕容循笑道。
闻言李棠的手悬在空中,十分犹豫。
“拿呗,反正明日全皇城的人都会知道,你这位敢于直谏的御史,白白睡了我明月楼洛儿!”洛儿笑道。
“那整个御史台不就因他蒙羞?”慕容循道。
李棠被两人嘲讽得实在羞愧难当,“明日我就去禀告皇上!”说完扭头走了。
洛儿瞧着他消失在门口,“郎君,他的妻子可是宫中娴妃娘娘的亲妹,倘若他去皇帝面前告你的状的话”
“不怕。”慕容收敛笑意,转身对了这厅堂之后道,“陛下,人走了。”
洛儿这才发现有人一直在后头偷听他们说话,李棠的妻子竟然走了出来。
郁灵,“姐姐可解气了?”
“还不解气,还请妹妹再使些手段。”郁青道,她如今越看李棠越厌恶,尤其看着他对着洛儿那副嘴脸,也不知道当年怎么对他神魂颠倒,竟与娘家断了也要嫁给他!
回宫之后,萧铎招了左都御史来御书房,“听闻李棠在御史台颇受器重?”
左都御史可是个人精,这些时日他猜测李棠与皇帝打配合,一个专门挑刺,一个采纳建议,瞧着是要留个贤臣明君的名声,而且李棠还是娴妃的姐夫,自然对李棠抬举几分。
“是,李棠他是个能臣,御史台上上下下都对他刮目相看。”
“那朕怎么听闻了一件荒唐事,李棠他痴迷于慕容的一个妾室,要花五千两买她回家。”
啊?
左都御史瞠目结舌,“陛下怎么知道此事?”
言下之意,皇帝政务繁忙,你怎么还管臣子纳妾的事呢?
萧铎听出了左都御史的意思,坐上皇位这两年,他对着臣子可都是威严肃穆的形象,何曾这般有些窘迫,还不是娴妃她软磨硬泡着要他帮忙,否则谁要管这些鸡毛蒜皮之事。
损了他在臣子心中的形象!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接着说了,“自是有臣子来朕面前禀告,若只是争一个妾室也就罢了。听闻御史台几位御史还借了钱给李棠,爱卿御下可真严啊!”
左都御史哪里知道此事,慌忙下跪求饶,“臣该死,竟不知有此事!臣这就回去审问他们,必定重重责罚!”
“御史台这等风气,若是叫其他臣子听了怕是贻笑大方。”
左都御史想明白了,李棠是娴妃的姐夫,他要纳妾,妻子告状告到娴妃哪儿,娴妃再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所以皇帝今日才一反常态管起这臣子后院的事!
他匆匆告退之后就去查此事了。
等人一走萧铎走过去撩开内室的幕帘,“爱妃可满意了?”
难得他如此配合自己,郁灵抱着皇帝的手臂,“多谢陛下肯仗义相助。臣妾也是为了陛下着想,若是御史台坏了纲纪,往后还有什么威势监督朝臣。这次好好处置李棠,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
李棠灰溜溜第回到家中,母亲出来迎候,“怎么洛儿没随你一道回来?”
“母亲别提了!”
“那银子呢?你给她的五千两银子呢?”于氏是最紧张家中银钱的,翻找李棠袖中没见着银两,气得打了他一下,“你这是人财两空啊?”
未过多久有人来敲门。
竟是李棠的同僚王御史与谢御史,“李棠,我们今日来不为别的,就请你还了我们借你的银子,一共四千两。”
李棠这才想起自己那四千两是问这两位借的,自己家别说四千两了,此刻四百两也拿不出来。
“二位借钱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我借多久都行,此刻不过两日,怎么来要钱呢?”李棠面上尴尬,谢、王两位御史平日对他和颜悦色。
“我们那是以为你初来皇城,家中困难才借给你,谁知道你是去买妾室的!那女子还是教坊的花魁,若是叫陛下知道那还得了?!快把银子还回来!”
“就是,若不还回来,我们可就叫人搬东西了!”
王、谢御史也是心急如焚,上司一提点,他们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得罪李棠事小,若得罪了娴妃,那不就等于得罪皇帝么!!
李棠觉得这事不大,只要他去皇帝面前告状,叫慕容循将银子乖乖还回来,就都能解决了。
“两位稍安勿躁,你我都在御史台,此事好商量。”
“商量什么?!来人,搬东西!!”谢御史一声令下,带来得家丁们就往里去了。
于氏伸手拦着,“你们要做什么啊??”
家丁们翻箱倒柜找值钱东西,其实两位御史并不缺钱,但他们要向皇帝表明一个态度,他们绝对不知道李棠借银子是为纳妾,他们知道以后义愤填膺!
李府鸡犬不宁。
于氏与女儿女婿惊叫连连,眼看着那些人抢夺家中值钱东西,最要命的是他们还抢走了于氏压箱底的房钱!
因为自从郁青进门,家里吃穿用度都是用的郁青那一千两嫁妆,于氏可攒了不少钱,女儿李香也同样如此。
“我的钱!抢我的钱做什么?快去报官!!”
“母亲,别伤我母亲,你们走开!!”
巷子里其他人家都出来张望,李家的院子一片狼藉,王、谢两位御史则领着人,拿着抢到的东西浩浩荡荡地离开李府。
于氏坐在地上哀嚎,家中值钱的东西,就连锅碗瓢盆都被抢了个干净。
李棠更是急得跺脚,此事必须禀告皇帝,叫皇帝与娴妃给他做主!!!
他直接要入宫见皇帝,叫皇帝派人治一治王谢两位御史,“无法无天!无法无天!竟没王法了!”
到了宫门口却被侍卫拦下,“宫门已经下钥,擅闯者格杀勿论。”
李棠知道这个时辰进不了宫了,但郁青同孩子还在宫中,他与侍卫说了,“望几位能进去通报一声娴妃娘娘,我是娴妃的姐夫”
侍卫一听,“走开!否则治你一个擅闯宫门的罪!抓你去刑部审问!”
李棠瞧着他们凶悍,不敢再逗留,只能灰溜溜第回了家。
家里一片狼藉,母亲郁妹妹妹夫她们正义愤填膺,“这些人竟如此没有眼色,我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待棠儿进宫禀告皇上,必定将他们狠狠治罪!!!”
于氏见李棠回来,“怎么?皇帝与娴妃可有派人去捉拿他们,给我们出气?”
李棠面上挂不住,王、谢两位御史都有靠山,皇城里头权贵云集,讲的便是谁与皇室的关系更近一些,他家有娴妃这门亲戚,自然是不怕王谢两位御史的!
“今日天晚了,宫里头都歇下了,明日朝堂上我必定禀告陛下,重重惩罚她们。”李棠下定决心,对了,明日还得去娴妃宫里将郁青母女二人接回来。
“总之,到了明日一切就好了,请母亲放心。”
母亲与姐姐二人还在嘀咕着说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被搬走了,今晚怕是不好过了。
夜里,萧铎去清宁殿,说了李棠家如今的状况。
“明日朝堂上朕斥责他几句?他如今大约也是醒悟了,将来会疼爱发妻。”
经过这两日,萧铎觉得自己堂堂君王,如今竟然用这等权力来管臣子后院之事,都是娴妃撺掇的。
“这闹剧也该收场了吧?”
“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们二人重修旧好?”郁灵诧异,男人果然是偏帮男人,“我问过姐姐了,她是铁了心要离开李棠的!明日在朝堂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萧铎皱眉,“明日若是御史参他,朕必须得革了他的御史之职。”
那可太好了!
“那就革呗,横竖这休书已经备好了,男人不安分,便是这个下场!”
“可他只是动了纳妾的念头而已。”萧铎思及自身,“娴妃,若你觉得纳妾就该如此下场,那你介不介意朕选秀纳妃?”
啊?
郁灵一时被问傻了,她与郁青能一样么?
“臣妾自然不介意了了”
萧铎眸光深究,“为何不介意?”
“那是因为臣妾深爱陛下。”
“可你姐姐也爱李棠。”
郁灵:“”
为何非要问这些,难道要她说实话说自己不爱他么?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何必要较真呢?
“臣妾不是陛下的皇后啊,臣妾也是妾室,自然没有资格管陛下纳妃嫔的事。”郁灵注视萧铎的眼睛认真道。
萧铎神情依然肃穆。
郁灵接着道,“你是陛下担负天下苍生,自然要子嗣繁茂才可以保江山基业,所以三宫六院合情合理,臣妾还巴不得宫中多几位姐妹呢。再说李棠夫妇,我姐姐是贴补了自己嫁妆,这么多年辛苦照顾他,助他考上进士,所以如今他沉迷美色,臣妾才十分愤慨。但臣妾与陛下不同,臣妾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受陛下照拂。”
总而言之,她靠着他过着富贵生活,把他当财神爷,对他又没有付出过真心与金钱,管他纳多少妃嫔。
萧铎冷眼瞧着她,她能这样想却是省了他很多麻烦,他可不想落入李棠得到境地,为了女人这般狼狈。
“爱妃说的很在理。”
呼忽悠过去了,他能这样想,她也能很满意!
“所以陛下明日在朝堂上,可不要帮李棠,由着御史台的那帮人参他便是,你一切按照律法办事。”
萧铎答应了。
隔日朝堂之上,李棠原想告王谢两位御史的状,却反过来被两人先行参了一本,细数他多项罪状,什么宠妾灭妻、苛待子女、沉迷美色、抢夺他人姬妾
御史台的人可都精明,瞧着皇帝不袒护这位堂姐夫,加上李棠这段时日原本就得罪了不少人,自然开始墙倒众人推。
最后萧铎真下令停了李棠的职。
李棠倒是不慌,他只是觉得自己倒霉,钻了慕容循的圈套!下朝之后他直本清宁殿,正好妻女在娴妃那儿,娴妃必定能为他做主!
只是他一踏出大殿,刘歇挡在他面前,“李大人要往何处去啊?”
“去娴妃宫中。”
刘歇嗤笑一声,“外臣竟敢私自闯入皇宫内苑,你是不要命了?”
“拜高踩低的阉人!我妻女在娴妃宫中小住,我是去接他们回家!”
刘歇从袖中取出信塞到李棠手里,“好好看看吧!来人呐,把他轰出皇宫!”
李棠一脸莫名地被侍卫架着扔出了皇宫,拆开信一看,竟然是一封休书?!真的是妻子郁青的笔迹。
她竟然、竟然要休弃他?
他的妻子要休弃他?
他读书这么多年,闻所未闻。不,这不是妻子的意思,郁青怎么会因为他要纳妾就离开她呢,明明她还去帮着借钱。
一定是娴妃出的主意!一定那个女人!
然而从前随他出入的宫门,此刻他再也进不去了。
李棠恼火地回到家里,发现母亲妹妹正在哭,原来家里付不出租金,宅子的主人将他们轰了出去。
如今母亲、姐姐姐夫还有两个外甥,都站在巷子口,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棠回来。
于氏见李棠被扒了官服,得知儿媳妇要休夫,一家热不没有银钱,无处可去,于氏简直万分悔恨,“我就说那个洛儿留不得!你非要留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巷子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里头坐着的人正是郁青、娴妃还有皇帝。
“姐姐可满意了?”郁灵问她。
郁青冷眼瞧着,当年那个气质斐然的书生,如今这般狼狈样子,自己何尝不狼狈,如今大梦清醒,原来那段坚贞不渝的情爱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她已经收拾了行礼,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我如今只有后悔,父母只生我一个,我竟然为了这样的男人与他们断绝了亲情,妹妹,我想通了,如今只想快快回家去见父母,快送我去渡口吧。”
郁灵安排姐姐搭皇商的船去江南,皇帝又派了一队侍卫一路护送她们回家。
郁灵在马头与姐姐告别,郁青嘱咐说不要将她的行踪告诉李棠,她真的不会再回头,等回了家中只想一心侍奉父母,养育女儿。
瞧着远去的商船,郁灵侧眸看了眼萧铎,他今日倒是奇怪,一边说着不愿插手此事,却还是亲自来为郁青送行。
“娴妃,你会离开朕么?”萧铎忽得问。郁青待李棠那么情深都能狠心离开,那么娴妃
诶?
“臣妾为什么要离开陛下?”郁灵反问。
“那你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朕。”萧铎此刻想的是,自己绝对不能落入李棠那等悲惨境地,绝对不能。
郁灵觉得好笑,但还是举起手,三指朝天,“臣妾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陛下。”
歪了歪脑袋,“陛下满意啦?”
萧铎满意了,李棠落到这等境地只能怪他自己,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娴妃可不会像李棠的妻子一样离开。
李棠也不适合留在皇城中做官,还是将他打发到苦寒之地当个父母官,说不定还能派上些用处。
萧铎近日帮她做了太多事,郁灵想着有必要讨好他,依偎过去抱着他的手臂,“陛下怎么会觉得臣妾会离开呢?臣妾还怕选秀过后,陛下厌弃臣妾了呢。”
“陛下今夜来臣妾宫里好不好?”
萧铎板着脸不言语。
“陛下亲亲臣妾?”
萧铎睨她一眼,“这是在宫外,不可放肆。”
侍卫们都在远处,郁灵趁着旁人没注意,踮起足尖,偷偷去亲萧铎。
萧铎挣脱她的手臂,不搭理她,转身大步流星往马车方向走去。
哦,他在人前装得还挺正经的!
唉其实她还是喜欢当初那般,萧铎来她宫中临幸完就走,如今他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也越来越难哄了,竟还要她发誓开玩笑,她是绝对不会丢掉金饭碗的!
郁灵笑意盈盈地跟着萧铎上了马车,觉得挺有意思的,继续逗弄,“宫外才好呢,宫外又没有人瞧见,陛下、”
她不经意间触碰到萧铎的视线,顿时就乖巧闭嘴了。
“为何离朕这么远?”萧铎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不是要朕亲你么?”
郁灵心头一颤,“”
“坐过来”
第34章
龙辇掉了个头, 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郁灵只是想逗逗皇帝,绝对没有要与他亲近的意思,光天化日之下, “还是先回宫吧陛下。”
“宫外才好,宫外没有人瞧见。”萧铎重复她的话。
郁灵:“”
所以, 自己没事逗他做什么?他学起来很快!
郁灵坐近些, 此时龙辇外头都是骑马的侍卫,她倒是有些拘谨。
萧铎一把扯过她, 将她摁坐到怀里,一双手掌如镣铐般。
郁灵:“别、”
轻轻的吻落她额头。
“热得额头都是汗。”萧铎抬手拨开她额间的发丝,随口的一句话, 声音好听得要命。
随着他的动作,郁灵心间狠狠一颤,要命。原以为他会如强势一些吻她,他这样温柔, 弄得她心慌意乱的!
郁灵脸颊蹭地一下红了。
做什么这么温柔?装什么装啊他!
萧铎凝视着她, 郁灵觉着自己的脸越来越红, 不管不顾的埋入男人白皙脖颈,同样是人, 他身上一丝汗都没有,她甚至能闻见他衣袍上淡淡馨香。
“方才胆子不是很大么?”萧铎在她耳边问。
这耳语般的声音叫郁灵心脏怦怦直跳, 问题是他语气更温柔了!
她直起腰身, 捧了男人的脸去吻他
从郊外码头到皇宫不过半个时辰, 待马车进了宫门, 郁灵拾起衣裙穿戴, 动作急切,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一会儿龙辇停下, 朕命他们走开便是了。”
“不、不、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郁灵压低了声音道。
她简直昏了头了,若没有记错,方才一开始萧铎只是想吻她,后面是她主动褪了衣衫
怎么会这样?这还是在马车里!
郁灵真想此刻就挖个地洞钻进去!怎么就情不自禁了?就因为他轻轻吻她一下?就因为他轻轻抚她的发丝?
苍天啊,她只是贪财,她不是好色之人啊!
萧铎一袭素净衣袍被她揪得微乱,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布着她留下的淡淡痕迹。
郁灵瞧着,无一不懊恼,自己方才真如同中了蛊一般。
荒谬!
***
几日之后,朝臣们再度提起立储一事,皇帝已经近而立之年,不但后位空悬,连亲生子都还没有。
今日太后寿辰,宴上有新鲜进贡、快马加鞭送入皇城的蜜瓜,郁灵坐在贵妃身边,她知道贵妃爱食蜜瓜,于是亲手拿了柄刀,仔细切了起来。
“儿媳拜见母后,儿媳携睿儿给母后祝寿。”切瓜时,废太子妃竟带着儿子来了宴上。
太后今日心境很好,“快快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左手边坐着萧铎,右手边的位置还空着。既是太后寿辰,萧铎也并未下令驱赶她们。
“铎儿,你还记得当年你看上的是敏儿么?”太后道。
嗯?
郁灵动作停顿了片刻,苏敏是废太子妃的闺名,所以萧铎原本要娶的是废太子妃?!
太后见皇帝并未反驳,拉过皇帝的手,“你与苏敏青梅竹马,只是可惜当时你的兄长也看上了敏儿,当初你父皇已经有意立他为太子,母后怕你若是强娶敏儿,闹得兄弟不和睦,这才没有答应你与敏儿的婚事。”
原来如此,所以萧铎与废太子争夺皇位竟然为了他的太子妃嫂嫂?不过苏敏生的确实我见犹怜,今日一袭茶白色宫裙,格外清新脱俗。
太后,“这些年哀家心里也愧疚,眼看着你当年纳了顾氏与郁氏,却空着王妃的位置。如今又空着皇后之位。”
郁灵低着头仔细切,原来狗男人还挺深情!
边上贵妃确实神色凝重,郁灵觉得事不关己,她继续切瓜
郁灵心中替顾贵妃不值得,当初入主皇宫时,原本说好过几年要封她为皇后,如今若竟要被苏敏截胡了,那贵妃
她心疼贵妃,料理后宫这么久,唉
郁灵将甜瓜鲜甜的那部分切好,排列整齐,装入碟中。哼,狗男人不配吃好吃的甜瓜!她翻看了瓜皮,用银刀将果肉刮下来,她尝了尝,嗯,果然不甜。
郁灵交代绮罗,将这些送去给陛下。
她则将切好的甜瓜送到了贵妃手边,顾贵妃垂眸瞧了眼果盘,欣慰地与郁灵对视一眼。
萧铎是全程留意着娴妃切瓜的,他眼看着她将果肉装盘,想着自己不喜食太甜的东西,她又自作主张了。
也看着她从瓜皮上切下白乎乎的果肉,那些一看就不甜,估计是留给她自己吃的。何须她节省?进宫的甜瓜多的是。
而且那么多宫人,何须她亲自动手切瓜?若是弄伤了手,又要哼哼唧唧哭。
萧铎看着,娴妃切完瓜放下匕首,嘱咐了宫人几句,肯定是叫宫人将那一碟瓜给他送来。
他收回视线,他一个人怎么吃得了那么多。
然而等绮罗过来,萧铎瞧见的却不是那碟鲜甜的瓜果,而是白乎乎的切成片的果肉,是瓜皮上那些,一看就知道滋味不如何。
男人皱眉,凛冽的眸光顿时又移了过去。
娴妃正端着果盘笑意盈盈地往贵妃面前递,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果盘。
边角料?他没有看错,确实是边角料。
“刘歇,娴妃给朕吃的边角料么?”萧铎询问身边的刘歇。虽然亲眼所见,但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铎儿你怎么了?”太后的话被打断。
萧铎这才留意太后一直在他耳边说话,“母后说什么?”
赵太后只当儿子太欢喜苏敏的缘故,“哀家是说如今哀家想通了,我国前朝便有先例,今日哀家同意你封敏儿为皇后。”
萧铎看了眼苏敏,“儿臣并没有这层意思。”
太后拉过萧铎与废太子妃的手,“你别不好意思,哀家知道这都是你一直以来的夙愿,如今苏敏也答应了,但是哀家有个条件。你膝下无子,你要立苏敏为皇后,那便也要过继萧睿这个儿子!封他为太子,将来把皇位传给他。”
萧铎仔细听了,瞧着静心打扮过的苏敏,又瞧着一脸敌意的侄子萧睿。
“今日母后寿宴,不谈此事。”
“好,先不谈,你好好想想。睿儿难得进宫一次,哀家看了欢喜,那就让敏儿与睿儿陪哀家在福宁宫多住几日。”太后道。
萧铎瞧着果盘里的瓜果,漫不经心道,“这等小事,母后做主便是。”
赵太后喜笑颜开,若是孙儿萧睿能坐上太子之位,那她可就太称心了!
萧铎心里压着怒意,面色冷峻地瞧向娴妃的方向。
郁灵抱起了贵妃养的玩宠,白色狮子狗团团,团团闹着要吃桌上的果皮,郁灵就拿起一片递到他嘴边,团团还真啃起来了,真有意思。
她完全没有留意那道幽幽的视线。
宫宴结束之后,郁灵回到清宁殿,没想到皇帝也跟着来了,不是将废太子妃留在宫里了么,这她怎么不去苏敏那儿呢?
“娴妃,朕问你一件事。”
“陛下请说。”
“你知道废太子妃?”
“臣妾知道、”她今日才知道这些皇室辛秘,空置的后位原来是给他嫂嫂留着,也算是难得的情种了。
“当年朕尚且年少,那个时候苏敏也是待字闺中。苏敏有一日得了太后赏赐的瓜果,她将瓜心的果肉给了太子,而是将瓜皮上削下的果肉给了朕。你觉得苏敏更爱谁?”
这需要问么?
“陛下还真的是当局者迷!”郁灵道,“将瓜果甘甜的部位给太子,苏敏自然喜欢的是太子,瓜皮的果肉无味,她给了你,自然是因为不喜欢你啊既然陛下问了,臣妾说得都是实话,陛下不要这样看着臣妾。”
郁灵被男人盯得背后生出一阵凉意。
“爱妃还知道粘着瓜皮的果肉无味啊。”萧铎道。
“臣妾自然知道,臣妾又不是傻子。从前在江南啊,一到了夏日,家中就有无数新鲜瓜果,下人们切给臣妾的瓜果都是瓜心最甜的!”
等等,说的不是废太子妃的事么,怎么说起瓜果了。
“臣妾不是阻拦陛下封苏敏为皇后,陛下做什么决定,臣妾是没有异议的。”郁灵生怕皇帝因为她阻拦而再度降她为嫔。
“你没有异议?即使朕封萧睿为太子?”
当然有异议!萧睿是废太子之子,倘若哪天萧铎驾崩,她所幻想的好日子那可全部灰飞烟灭了,说不定萧睿会命她殉葬呢。
“这些事都该是陛下自己做主的,臣妾万万不敢左右朝纲。”横竖贵妃会出手,她只要抱着贵妃大腿就成了。
萧铎目光寡淡,“娴妃,你既知道连皮的果肉无味,怎么还往朕面前送呢?”
啊?
郁灵朱唇微启,萧铎方才问那话的目的正是为了套她的话呢。
“臣妾那是、那是知道陛下不喜食甜,才切了瓜皮上的果肉给陛下,清爽消暑,最是合陛下口味!臣妾绝对没有慢待陛下的意思!”
萧铎此刻哪里会被她三言两语蒙骗,“朕瞧见了,你抱着贵妃的狗喂他吃瓜皮。”
郁灵:“”
如!临!大!敌!
“解释啊,娴妃。”萧铎更靠近一步,郁灵吓得后退,“你方才亲口说的,会将瓜心最甜的那部分给心上人吃,为何不给朕?”
这怎么解释?
郁灵哪里想到萧铎会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哭了,“臣妾承认自己嫉妒废太子妃!”
郁灵揪住皇帝的袖子,抽抽搭搭,“今日臣妾知道陛下对苏敏一往情深,臣妾不甘心,才故意给陛下送去那等无味的瓜果,好叫知道臣妾心里是苦的!陛下问臣妾是否介意封苏敏为皇后,臣妾自然介意!臣妾怕陛下有了她就再也不来臣妾宫中了!”
“朕何时答应要封旁人为皇后了?”萧铎质问。
“可是方才太后说陛下是为了苏敏空置后位置、”
“朕不立皇后,只是因为朕觉得后宫无人堪匹配皇后之位。”萧铎眸光孤傲,她最好真是因为吃醋才给不给他食甜瓜。
狗男人的意思就是她不配当皇后?他很高贵?虽然她也不想当皇后,当个富贵闲人就挺好。
行了,忽悠过去了。郁灵命绮罗拿来甜瓜,“臣妾亲手切甜瓜给陛下,陛下不要生气了。”
好烦。
郁灵将甘甜的瓜瓤切成四四方方,用长签喂给到萧铎唇边。
萧铎依然并未消气,“朕不喜食甜。”
郁灵:“?”
方才闹着要食甜瓜,这会儿又不食了。
郁灵抱着果盘也坐到椅榻上,她这个娴妃如今是越来越难当了!干脆自己用长签插着果肉吃了起来。
萧铎幽幽地瞧着她。
郁灵吃了几口,又笑着将一小块瓜果递到皇帝面前。
萧铎这才一口咬下吃了。
“哎呀,陛下不要生气了,臣妾往后切了甜瓜都会给陛下吃的,真的真的。”郁灵打蛇随棍上,坐到萧铎怀里,讨好地亲他一口。
狗男人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下一瞬间就被反过来按到椅榻上,面前的男人冷面冷心,伸手去解她的腰封。
也顾不得她皱眉。
他口中残留着瓜果的香甜,渐渐地还有弥漫开的血腥味。
他故意的。
她一双手细白手腕被扣着按在头顶,只能别开眼不言语。
衣襟微敞,肤若凝脂,被他弄得不自觉轻咛。
“你下次再这般,朕就杀了你。”萧铎移开唇,与她额头相抵,冷声威胁道。
郁灵心口起伏,他的气息凌冽而危险,她都不明白为何他如此恼怒,只能无措地点点头,一双软绵的小手挣脱束缚,去解他的玉带。
没有去内室,就如此在椅榻之上。
***
隔日慕容循缺席朝会,直至午时才来御书房请罪,“昨夜太后寿辰宴,臣实在时喝得烂醉如泥,清晨都没能醒来,故而才缺了朝会。”
萧铎鄙弃地瞧他一眼,“罚俸半个月。”
“这都要怪臣那些姬妾,平日里争宠讨好,臣昨夜醉成那般,竟无一个人过来侍候!”慕容循道,“都是些虚情假意之人,今夜我再装醉,回府之后命人广而告之,我看谁没有过来探视我,我将她们通通发卖了!”
萧铎手上的笔微微停顿。
太后的寿辰宴连着摆三日,这是第二日,夜里的酒席比昨日的更加丰盛,太后心情好,“再过阵子便是选秀,母后做主,将苏敏一道纳入后宫,暂时不封后,怕引人闲话,暂时就封一个妃位,再正式将睿儿过继给你。只是少不得要叫娴妃受点委屈,让出个位置来。”
郁灵正饮酒,“?”
这倒霉事怎么又落她头上?
太后瞧着她不大乐意,“照理说,按着娴妃的出身,得生了皇子才能封妃。”
太后明里暗里这样说,皇帝在边上也不帮着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这层意思,狗男人果然靠不住。不就是没生下一儿半女么?后宫也不止她一个妃嫔,这么多年没有子嗣,谁的问题显而易见。
太后:“怎么?娴妃你不乐意?”
“臣妾自然一切都听陛下的。”
萧铎,“母后,此事还是留到选秀之后再议吧。”
太后很不满地瞪了郁灵一眼。
郁灵则是在心里腹诽,萧铎这可真不得了,抢了他皇兄的皇位,如今又要占人的妻子了,还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
今夜的宫宴直至午时才散,萧铎酒醉,刘歇并几个太监扶着他登了龙辇回养心殿。
贵妃吩咐,“娴妃,你今夜去侍候陛下。”
正准备回宫睡大觉的郁灵:“”
为何每次倒霉事情都是她?这个后宫没她就不成了?!
郁灵不情不愿地登上龙辇,见萧铎正靠着闭目养神。
“陛下没事吧?”
萧铎没反应,看来真醉得不轻。
车里还坐着刘歇,郁灵知道刘歇从不喜欢她,她不敢放肆,掏出手绢擦拭萧铎的脸颊,再怎么不喜欢萧铎,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然而此时皇帝竟然轻轻握住了她左手手腕,“别走。”
郁灵也不好挣脱,“臣妾在这陪着陛下,哪里都不去。”她柔声安抚道。
下车时,郁灵帮着搀扶萧铎,身型高大之人压在她肩头沉甸甸的,好不容易将人搀扶到内室龙榻上,刘歇道,“奴才去取碗醒酒汤,娘娘先替陛下将外袍脱下来吧。”
郁灵照做。
她坐在床沿,解开萧铎衣襟扣子,等等,她如此这般细心周到做什么?说不定等选秀之后,他就狠心降她为嫔了?
“陛下?”
“陛下?”
萧铎没反应,想来是睡着了。
郁灵起身要走。横竖萧铎醉死了,她再怎么装作殷勤,他也看不见,何必白费功夫。
“娘娘,醒酒汤端来了,还请娘娘亲手侍候陛下喝。”刘歇撩开幕帘进来。
“陛下已经睡了,还是不要吵醒他吧。”郁灵敷衍道。
“明日还有朝会,陛下此时若睡了,明日起来必定头痛,还是将陛下叫醒,吃了醒酒汤再睡。”
郁灵无法,只能折返内室,刘歇帮着将萧铎搀扶着靠到床栏,将萧铎叫醒。
萧铎睁开眼眸,看到的是郁灵那张谄媚讨好的脸。
原来他睡得这么浅啊,郁灵万分庆幸方才没有借机打他那么一下。
“陛下饮醒酒汤吧。”
“娴妃你一直在照看朕么?”
郁灵点头,“是,臣妾不放心陛下,饮酒伤身,往后陛下还是少饮为妙吧。”郁灵句句关切。
萧铎饮得确实多,但也不至于道醉到不省人事得地步,只是头痛罢了,饮了醒酒汤又要睡下。
刘歇拿了空碗退下,“陛下酒醉,内室里就不放冰了,娘娘为陛下扇风吧。”
郁灵:“”
你怎么不扇?什么事都推到她身上,岂有此理。
郁灵扇了会风手腕疼,瞧着萧铎这次真的睡死了,“陛下?”
没反应。
她将扇子往边上一扔,人也跟着躺倒皇帝身边。
郁灵侧过身看着男人的睡颜,“生得真好看。”
她伸手轻轻触碰他高耸的鼻梁,再到薄唇,然后是刀削般的下颚。
郁灵忍不住凑过去亲在男人脸颊。
“累死了!酒量差就少喝些!喝醉了还折腾人!早知如此我宫宴过半就开溜了!”郁灵自言自语抱怨。
萧铎眼睫微颤。
此时郁灵被外头的动静吸引了,苏敏端着一碗汤羹进来,“娴妃娘娘。”
苏敏没料到寝宫里有旁人,“母后命我送醒酒汤来。”
郁灵了悟,太后这哪里是要苏敏送醒酒汤,明明就是送苏敏自己。
“陛下已经饮过醒酒汤了。”郁灵道。
“既、既然如此,我告退了。”苏敏也有些窘迫,她进宫这两天,萧铎并未单独召见过她,所以她并不明白萧铎的态度。
“等等,嫂嫂留步。”郁灵叫住苏敏,她起身扶了扶额头,“嫂嫂我在宴上也饮了酒,有些头疼,恐怕今夜照顾不了陛下。嫂嫂替我照顾吧。”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苏敏心里跃跃欲试,又碍于面子。
“怎么不合适,很合适!”郁灵可不想留在这一整夜,特别是萧铎万一吐起来,那得多恶心。
“就这么说定了,嫂嫂,我先走了。”
郁灵把烂摊子一甩,开溜了。
第35章
苏敏缓缓步入内室, 她也说不准萧铎如今对她是什么意思,当初萧铎与太子一道求娶她,她为了前程选了太子, 后来萧铎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将她的夫君囚禁在宗人府大牢。
但他并未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 如今萧铎没有子嗣, 太后叫她入宫为妃,并且将睿儿过继给皇帝, 她是肯的,母子俩算是有了强大的倚靠,往后也不必提心吊胆。
苏敏来到龙榻边, 伸手去解萧铎的衣襟,想为他更衣。
榻上的男人忽得轻唤了声,“爱妃”
“陛下,我、”苏敏想说她不是娴妃, 但如此好的机会, 若是今夜真能发生什么, 那太后所期许之事就板上钉钉了,即使皇帝不喜欢睿儿, 她为皇帝诞下一位皇子,那皇帝看在亲生子的份上, 也会对她的睿儿和善几分。
萧铎饮了醒酒汤就浅眠片刻, 他隐约能感觉到娴妃能为他宽衣。
娴妃很好, 比慕容循的姬妾好太多了。
苏敏的手忽得被握住, 按在男人心口。
萧铎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那张脸。
“陛下”
“娴妃呢?”男人语气不善,视线环顾四周。
“娴妃娘娘说头痛, 回清宁殿休息了。”苏敏道,“我来伺候陛下更衣休息吧。”
两日以来,萧铎初次用正眼瞧苏敏,苏敏出身世家,家中父兄族亲仍旧在朝中为官,若她真心诚意能入宫为妃,那他的皇帝宝座必定会更稳固。他年少时,也确实动过迎娶她为正妻的念头。
“不必你伺候。”萧铎道,“回福宁殿去吧。”
苏敏明显感觉萧铎的抗拒,不急,慢慢来,过段时间他会知道她是真心诚意地想臣服于他。
“遵命。”
萧铎后仰靠到床栏上,他酒意消散,彻底清醒了。
娴妃离开了啊
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几句话,似乎是娴妃在他耳边说的,抱怨他喝醉了,还早知如此她在宴上就开溜了,话里的意思,与她平日里谄媚讨好的模样大相径庭。
***
隔日清晨,慕容循去御书房与皇帝商议事情,主动说起昨夜宿醉之事,“太后生辰宴上的酒可真烈啊,我连着醉了两日。”
“昨夜你的姬妾可照顾你了?”萧铎问。
慕容循面露尴尬,“平日里说得对我多么情深,关键时候跑得人影都没了,仆人照看的我!”
“所以你要将她们都发卖了?”
“那倒不至于。”慕容循心想,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似的那么心狠,“她们不过是娇养惯了,懒得照顾酒醉之人,对臣还是有情意的,上次臣生病吃药,需要人血做药引,一个个的都要用自己的血入药呢。这些姬妾生得漂亮,都是臣好不容易纳入后宅的,哪里舍得发卖。”
“比娴妃还漂亮么?”萧铎认真问他。
“怎么?陛下有兴趣?”萧铎道,“最漂亮的是洛儿,勉强与娴妃不相上下吧。”
萧铎是见过洛儿的,“不相上下?”
“那是更漂亮些?”
“朕觉得娴妃比她貌美万倍。”
慕容循:“”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承认娴妃漂亮,但万倍也不至于。
“朕问你一件事。”萧铎犹豫着开口,“倘若你的一个姬妾照顾酒醉的你,此时另外一个女子过来,姬妾便主动离开,那你觉得她对你有情意么?”
“自然是没有。”慕容循道,“若一个女人喜欢臣,在那种时候必定是悉心照料,若她走了,那便是将臣拱手让给别人!自然是没有情意的!”
“怎么?陛下觉得哪位娘娘对陛下没有情意?娴妃么?”
“自然不是她。”萧铎道,“朕怎么会在意她呢?”
“那是废太子妃苏敏?”慕容循觉得此事也颇有意思,得亏太后想得出来这招。
萧铎不言语,慕容循就当皇帝默认了,“所以说陛下昨夜装醉,试探了一下废太子妃的心意?结果怎么样?陛下幽禁她的夫君,她难道没趁着陛下酒醉动刀弑君?”
“再多话,下个月俸禄也没了。”萧铎道,“司徒怎么还不来?”
慕容循瞧着皇帝脸色不好,看来他对这位废太子妃还是有旧情的。
“臣能不能问陛下一件事,若前太子妃对陛下真没情意,陛下会如何处置她?”
“杀了。”
夜里郁灵从贵妃寝宫回来时,见皇帝又来她寝宫了,不知从何时起,他来得越来越频。
“臣妾侍候陛下沐浴。”
“不着急,爱妃过来坐。”萧铎示意她坐到他身边。
她乖乖巧巧地坐过去,“陛下有何吩咐?”
“昨日是你喂朕喝的醒酒汤?”
郁灵:“是”
“瞧见废太子妃后你就走了?”
“是啊、”郁灵的笑含着深意,“陛下可有抱得美人?臣妾是不是很识相,见废太子妃过来,臣妾就跑了。”
“所以你是有意走开?”萧铎认真询问她。
郁灵点头,他看似不太满意?
“朕不省人事,你却走了?”
郁灵:“那臣妾留下与废太子妃一道照顾陛下,恐怕不太好吧?”她觉得自己还是很矜持的人,即使这个老色胚威逼利诱,她也不肯的!
“你就放心将朕交给苏敏?”萧铎拔高声音。
“难道陛下还害怕失身了么?”郁灵脱口而出。
“臣妾、臣妾的意思是,既然陛下有意纳她为妃,昨夜两人一起共度良宵也无妨嘛。”
他怎么还矜持上了呢?装模作样的,好像被苏敏照顾,他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为朕着想?”萧铎道。
“臣妾真的是为陛下着想啊。”
“难道不是你犯懒不肯照顾朕?”
诶?他怎么猜到她的心思,郁灵睁着无辜的眼睛,依偎过去抱着萧铎的胳膊,“臣妾心爱陛下,怎么可能会犯懒不照顾陛下呢?!这话简直伤透了臣妾的心!!”
萧铎指了指地上,“跪着。”
郁灵眼瞧着蒙混不过去,皇帝肃着一张脸,眼神危险,她便缓缓地跪下了。
“你身为朕的妃嫔,理应在朕酒醉时悉心照顾。”
郁灵:“那后宫的妃嫔也不止臣妾一人,陛下若要罚跪,应该连着淑妃她们一道罚。”
“敢顶撞朕?”
“臣妾没有顶撞陛下,臣妾说的都是实话。”
为何每次倒霉的都是她啊?就因为她娘家远在苏州就好欺负了么?!该死啊。
幸而跪了片刻,萧铎起身去浴殿沐浴了。夜里还要与他同床共枕,郁灵想想就气,听着脚步声远去,郁灵软了腰肢跪坐到地上。
“跪好、”清冷的声音自身后想起,郁灵回头看了一眼,狗男人在浴殿门口看她呢。
松懈得太早了。
郁灵小脸纠结成一团,在心里腹诽了皇帝八百遍。他近日是不是太闲了,怎么总揪着她给她穿小鞋啊,先是甜瓜,再是醉酒。
她郁灵不过是想当一个富贵闲人,在后宫悠闲地过日子,她到底有什么错啊
听着动静,萧铎从浴殿出来就进了她的内室,看架势要监督她跪一整夜。
膝盖好痛。
内室有幕帘遮着,郁灵跪了大约半个时辰,又准备偷懒。
“再动,朕有的是手段惩罚你。”萧铎觉得自己就是对娴妃太过宽容,如今她都忘了做妃嫔的本分了,有必要好好敲打她。
郁灵彻底不敢偷懒了,他的鞭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夜里闷热,凉泉浸润过的身躯感受着暑气。
萧铎头一次留意,娴妃榻上的被褥比他的更软绵,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气,与娴妃雪白脖间的香气一模一样。
还有,这四周幔帐怎么都是浅浅粉霞色?与娴妃唇瓣的颜色一样。
不能想了,萧铎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又恼火地睁开,眸光凌厉地看向外室跪着的人。
此时郁灵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会儿昏昏欲睡,她自认自己是没错的,就是几次犯懒不尽心,被皇帝抓到了而已,她只是运气不好,她没有错。
“娴妃,你睡了?”
“啊?臣妾没有!”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故意高声回答,以掩盖自己困倦的声音。
萧铎忽然很想抚一抚她软绵的腰肢。
“你过来。”
“臣妾不敢,臣妾犯了错,不敢不跪,陛下不用心疼臣妾!!”郁灵才不过去呢,天儿这么热,她不想侍寝。
“朕叫你过来跪。”低沉的声线透着危险气息,郁灵不得不听从吩咐。
来到榻边,萧铎示意她到榻上来跪着。
她的床榻软绵,这比跪在地砖上要好,郁灵没有多想就脱了鞋袜。
萧铎很冷静地瞧着她,这是一张无比乖巧的脸,若非他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她真的切了瓜过的边角料给他。
偏偏每次她都有说辞。
“娴妃,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朕?”
萧铎忽然问她,郁灵都傻了。她怎么可能喜欢他?不,他以为她很喜欢他么?
“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是喜欢陛下的!”郁灵道。所以就别叫她跪了吧,她困得很啊。
萧铎没言语,忽然抬手按低她的腰。
“陛下?”
“别动、”
昏暗的幔帐之中,他的气息叫她心间发颤。
萧铎开始剥她的外裳,他一直都是这般随心所欲的。
郁灵不喜欢这等屈辱之感,却也只能被他将双腕扣在枕上。
肌肤白若凝脂,凉如美玉,周身的暑气便消了。
承宠数年究竟是与旁人不同的,这纤秾有度的身姿,分分寸寸正好合他的心意。
他轻吻她许久。
“爱妃、”
伴随着这一声轻唤,郁灵的额头险些碰到那精雕细琢的床栏。
“为何要将朕拱手让给旁人?”这种时候萧铎忽得问她这样的问题。
郁灵答不上来,这会儿脑子是混沌的,一张口便是轻咛声。
天将亮时,郁灵仰躺在榻上,一双软绵的手揪在金丝楠木榻床栏的雕花间隙,他不许她松开手。
内室真正安静下来,她的右膝还被他握在掌心。
郁灵侧开眼眸,她不喜欢萧铎的眼神,明明两人做过亲密的事,他打量的眼神这样高傲冷漠,而她觉得屈辱,自己脆弱模样在他眼底一览无余,她完全为他掌控着。
她白得炫目,萧铎知道自己方才失了控,若她有孕就麻烦了。
“娴妃,记得喝避子汤。”萧铎命令。
郁灵心头一沉,他很少做那样出格的事,所以她也鲜少喝避子汤。其实他不吩咐,她也会喝,只是他这一句还是叫她心头不适,仿佛在提醒她,她不过是个玩物。
她的沉默叫萧铎不满,他不想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你不愿意喝么?”
郁灵缓过气来,坐起身,“臣妾自然会听错陛下的吩咐。”
长发倾洒肩身,衬得雪肌愈加迷人,简直美得不可方物,萧铎忽得抬手,想抚一抚她的发丝。
郁灵笑了笑,“臣妾去沐浴。”
萧铎放下悬在半空的手,垂首看着狼藉的榻,似乎还不够,但娴妃已经去沐浴了。
郁灵沐浴完回到内室,只想倒头就休息,岂料萧铎霸占了大半张榻,“到边上跪着反省,朕不是命令过你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可以过河拆桥?!无情的男人!!!
“可是臣妾的膝盖疼死了。”郁灵语气尽显不满。方才他还抱得她要窒息,转眼就不认人了!而且这是她的寝宫她榻啊!
萧铎闭着眼,一副不管她死活的样子,“跪着反省。”
郁灵:“???”
他怎么不去死啊?
她一张小脸纠结倔强,很不服气,却也只能揪着裙侧跪在榻边。
啊,她恨死他了!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她也不会喜欢他!
***
大约是她咒骂得太狠,月底时萧铎竟病了,在朝堂上当场晕了过去。要知道他体魄强健,郁灵自进誉王府起就不曾听说过萧铎有何小病小灾,毕竟祸害遗千年嘛。
郁灵被贵妃带着去养心殿探视皇帝。
太医禀告说,“贵妃娘娘,陛下病是心火太盛所致,这病非同小可”
贵妃忧心忡忡地继续询问。
萧铎躺在龙榻上,边上围着太后,太后领了苏敏,还有苏敏的儿子,淑妃德妃许才人十几个妃嫔也围着龙榻,正哭着。
郁灵走近些,抱着手臂冷眼瞧着。
不是要选秀女么?不是要纳苏敏为妃么?不是要降她为嫔么?不是总欺负她么?不是拿着鞭子耀武扬威么?
哼,萧铎他也有今日!
此时萧铎睁开眼。
这个角度,其他妃嫔伏在龙榻边缘哭,萧铎正好瞧见站在人群外抱着手臂一副事不关己的郁灵。
她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
郁灵感受到萧铎凝滞的眼神。
郁灵:“?”
“陛下”她也跟着凑到床沿,“陛下终于醒了!!”
“臣妾担心得要命!!”
她哭嚎的声音直接盖过了太后与淑妃她们。
萧铎靠坐起身,“母后,儿臣怎么了?”
太后擦拭着眼泪道,“你在朝堂上晕倒,御医诊脉说你连日操劳,心火甚旺,绝不能再管理朝政了,得安心喝药将养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萧铎眉眼扫过龙榻边缘,妃嫔们各个哭成泪人,娴妃哭得最凶。
所以方才娴妃那般凉薄的眼神是他的错觉。
萧铎遣散了哭哭啼啼的妃嫔们,说自己无碍,叫她们不必担心。
太后却执意要留下亲自照顾皇帝。
顾贵妃道,“母后不必担心,这儿有臣妾照顾,若陛下再有不适,臣妾再派人通知母后。”
赵太后对这个小儿子的感情普普通通,她确实是担心的,但往长远考虑,若此刻萧铎就这么去了,那被关在宗人府大牢的大儿子便有救了。
“那贵妃你悉心照料着,若有什么事,即可过来禀告哀家。”赵太后吩咐,“行了,除了贵妃以外,其他人各自回宫去吧,不要打扰皇帝休息。”
郁灵扭头就要走。
“娴妃,你留下帮着本宫照顾陛下。”
郁灵:“”
她就知道,坏事总能落到她头上!!!
贵妃何必将照顾萧铎的事情揽到她自己身上呢?太后身体康健,年纪也并不大,叫她照顾不是正好?贵妃明明自己的身子也不好。
顾贵妃一直咳嗽着,小太监将煎好的药送来,贵妃便叫郁灵伺候皇帝吃药。
郁灵唯能照做,这后宫里,平日有什么好处也分不到她头上!偏偏这种事她每次都逃不掉!
“陛下喝了药,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否则臣妾心里空落落的。”郁灵也不笨,在萧铎面前她还是要装一装的。
“朕无碍,歇息几日就好了。”
“陛下怎么无碍,御医说陛下有性命之忧呢!”郁灵脱口而出。
萧铎将汤药咽下去,“性命之忧这种事,就算有,你也得瞒着朕,不是么?”
啊?
郁灵:“”
郁灵:“陛下这是掩耳盗铃,臣妾可不能做欺瞒陛下的事!”
她觉得自己得提醒皇帝安排后事,未雨绸缪,皇帝也别怪她说话难听,否则到时候他真的撒手人寰,那她与贵妃不就任由废太子与太后拿捏了么?
深夜,贵妃咳得越发厉害,皇帝命她回紫宸殿休息。
贵妃好不容易应下,“娴妃,你留下好好侍候陛下,倘若陛下有何不适,一定要派人来紫宸殿告诉本宫。”
郁灵:“”
贵妃简直借花献佛嘛,嘴上说着好听,要留下照顾皇帝,现在又成了她郁灵的事了,她难道就不累吗?
“臣妾遵命,贵妃回宫休息吧,一切都有臣妾在呢。”
贵妃离开后,郁灵侍候皇帝用膳,虽说他病了,但胃口比她还好,她给他布菜,手腕酸得很。
等到了夜里,萧铎靠在龙榻上看书,郁灵道,“陛下休息吧,臣妾回清宁殿了。”
“你留下。”萧铎放下书册,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将她往龙榻上拉。
郁灵:“?”
萧铎是什么意思?
郁灵:“那臣妾不走,就在边上照看陛下,陛下休息吧。”
怎么?当她铁打的啊?
萧铎伸手,轻扯她腰间细绸带。
啊?郁灵愣了愣。
好啊!他病成这样还有这样的心思?!
郁灵吓得挣脱他的钳制,“御医嘱咐的,要陛下好好养着,陛下还是收起这份心思吧!等陛下好了,臣妾再侍候陛下。”
萧铎身着寝衣,衣襟微敞,他胸膛宽阔,锁骨与脖颈也十分好看,温润的容颜,偏偏有一双凌厉深沉的眼眸,就这么凝视着她。
他生得真好看啊
但郁灵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心动!
萧铎还是将她拉到面前来,娴妃于他而言就如同蛊毒一般,只要她在他跟前,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她,“朕无碍,朕都是装、”
郁灵快哭了,挣脱萧铎的手,这个人病了,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啊,她是抵死不从的!
“万万不可!如果陛下死在臣妾身上,臣妾可就说不清了!”
第36章
“万万不可!如果陛下死在臣妾身上, 臣妾可就说不清了!”
这话说出口,内室异常静谧。
郁灵难以置信自己说了真心话,毕竟萧铎还没到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地步, 他要杀她还是很容易的
显然,萧铎也诧异。
他手臂松了力道, 却依旧牵着她的手心, 气息沉沉,“你方才说什么?”
郁灵, “”
她不敢看萧铎的眼睛。
“朕死在你身上?”萧铎缓缓开口。
郁灵已经无地自容了,虽然她觉得自己只是说了实话。
“臣妾的意思是不希望陛下出事,倘若真的那样了, 臣妾不得为陛下陪葬么?”
“所以你是担心你自己,不是担心朕?”萧铎道。
这不是废话么?!
郁灵泪津津的,“臣妾一直以来都是依赖陛下存活,倘若陛下真的撇下臣妾走了, 还是以这种不体面的死法, 那太后不得将臣妾生吞活剥了。”
既然话题已经到了这儿了, 郁灵自然要问清楚,“若陛下真的陛下会事先安排好臣妾的下半生吧?毕竟臣妾没有皇嗣傍身。”
萧铎怒极反笑, 捏着她的手心,“爱妃说说要朕怎么安排?”
“首先, 陛下不能将皇位传给你侄子萧睿, 更不能叫太后掌权。”
萧铎脸色还算温和, “朕没有子嗣, 所以朕该将皇位传给谁?”
郁灵方才就想好了, “庆贝勒之子,倒是很适合继承皇位, 陛下与庆贝勒之间一直相安无事,所以将来也不会苛待臣妾,但以防万一,陛下还是赐臣妾一块免死金牌吧。”
“爱妃想得周到,还要什么,今日一并说了吧。”萧铎抱起手臂,沉沉目光凝视着她。
“最好臣妾能移去江南行宫,如此一来与娘家也好有个照应。”郁灵道。
“在理。”萧铎看她的眼神微变。
郁灵倒是没想到萧铎如此好说话,那就又该说说细节了,“陛下,那臣妾宫里的珠宝首饰,到时候是能带去江南的吧?”
“可以,爱妃还要什么?”
光凭这些珠宝,她往后难道要靠典当过日子么?
“万一,臣妾说是万一啊,万一陛下驾崩,那臣妾的月俸禄每个月还照样发么?”
萧铎面无表情,“发”
“不会减少吧?”
“只多不少,倘若谁敢减了爱妃的月例,到了中元节,朕就上来找谁算账。”
哇!
郁灵欢天喜地抱着他的手臂,“陛下对臣妾真好!”
“你倒是没想着当太后。”
郁灵这会儿哪里能听出萧铎的不善语气。
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臣妾不贪心的陛下,做个太妃就成了,也不是非要做太后。”
萧铎点点头,“只是这般恐怕不能与朕合葬了。”
“合葬?”郁灵仰起脑袋,“臣妾与陛下合葬?”
“你不愿意?”
“臣妾、臣妾不是不愿意、”
她就是不愿意。
“合葬就免了吧,贵妃在后宫的地位最是尊贵,臣妾不能抢了贵妃的位置,臣妾葬在江南也成、唔、”
郁灵忽得被扼住了下颌,萧铎用了五成的力道,“朕倒是小瞧了你,朕这才一病,还未驾崩,你就将自己的事全安排好了,”
郁灵头皮发麻,明明是皇帝问她了,她才说的。
生病的人何来如此大的力气?!
“臣妾是与陛下玩笑,真的,只是玩笑!陛下高抬贵手!”
郁灵的脸瞧着清纯精致,一捏却有些肉嘟嘟,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呵,萧铎推开她,“若朕真的驾崩,遗诏里必定要你陪葬。”
郁灵:“陛下的意思是要后宫妃嫔全部殉葬?”
听着惊悚,却是萧铎能做出来的事,可是她还年轻,不过双十年华,她还不想死
“朕只挑一人殉葬,就娴妃你吧。”
“怎么是臣妾?”郁灵心急如焚,怎么又是她?!倒霉的总是她!
“你不肯么娴妃?”萧铎道,“要么你一个人陪葬,那么你全家人陪葬。”
郁灵:“”
郁灵:“那臣妾愿意陪葬!好了,不说这些,陛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哦,现在又不说了?”萧铎问她,云淡风情的语气里夹杂着阵阵阴风。
“陛下快休息吧,臣妾守着陛下。”郁灵道。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他死都要拉着她,陪葬是不可能陪葬的,她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写下遗诏的,即使写了,她也会毁了!
***
萧铎的病情日渐严重。
等到了第三日,赵太后来探望萧铎,“皇帝,如今你病了,朝堂之上乱成一团,你还未立储君”
赵太后一番语重心长,意思是无非就是叫萧铎快快立萧睿为太子,由她辅佐听政。
“铎儿你放心,倘若你有个闪失,睿儿必定会好好为你办后事。你并无亲身骨血,所以也不怕他秋后算账。你后宫的妃嫔,母后也会尽数照拂妥当,不会叫她们吃苦。”
萧铎:“一切听从母后吩咐。”
赵太后没料到小儿子答应得如此爽快,“那、那就快写诏书!这几日你好生修养,由母后与睿儿替你处理朝政!!”
赵太后已经想好,等监国的权力到手,就立马提拔娘家人!
郁灵在边上看着萧铎写下册封太子的诏书,又命刘歇取来国玺盖上,赵太后拿了诏书喜不自胜,连皇帝的病情,她都不多过问一句便离开了养心殿。
郁灵瞧着边上的国玺,赵太后倒是如愿了,她不会真要殉葬吧?
萧铎写完诏书,人已经显出疲态,靠在龙榻上,“娴妃,给朕倒杯茶。”
说话也有气无力,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了。
“陛下要不要把遗诏一道写了?”她端来茶盏递给他。
萧铎疑惑看他,“你要朕写什么?”
“陛下不会真要臣妾殉葬吧?”郁灵道。
“你不想殉葬么?”
“臣妾还年轻!怎么能殉葬呢!臣妾还不想死,陛下放臣妾一条生路吧”郁灵眼神哀求。
“爱妃,你不是向来自诩情深么?”
“臣妾”郁灵心想到了这等地步,那还是说实话吧,“臣妾对陛下其实也没那么深的情意,更没有爱到要殉葬的地步,倘若你的侄子萧睿继承皇位,必定会苛待臣妾的!毕竟陛下夺了他父亲的皇位。陛下别看他年纪小闷声不响的,若陛下有个闪失,别说葬你入皇陵了,怕是会将你抛尸荒野!!!”
萧铎端着茶盏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他蹙眉瞧着她,好似头一天认识郁灵这个人。
“你说对朕没有那么深的情意?”
郁灵点点头。
萧铎正视她,“娴妃,你告诉朕,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么?还是依然在说笑?”
啊?
“臣妾前几日说的也是真心话!”郁灵道,“臣妾不想殉葬,也不想合葬,臣妾甚至害怕陛下驾崩后,臣妾遭到萧睿虐待,陛下能不能在死之前,为臣妾谋一条生路,要臣妾快快活活地过完下半生。”
萧铎僵在原地。
此时顾贵妃来养心殿了,“陛下,臣妾送药过来。”
贵妃虽然体弱,不能在皇帝身边日日夜夜地照顾,但她精力好的时候会亲自煎药。
郁灵退到一旁去了,萧铎的眼神让她觉得愧疚,但她这几日真的寝食难安,就怕萧铎突然走了,那自己在太后她们手里肯定没活路了。
皇帝的眼神跟着她移动,瞧着她乖巧地站到了边上。
顾贵妃坐到榻边,伺候萧铎喝药时,萧铎才回过神。
午时,后宫其他妃嫔也过来探视皇帝,御医诊完脉,说是萧铎的病不见好,改了方子用更补的补药。
“回禀贵妃,这个房子需得用女子的血做药引。”御医道。
贵妃当场撩起袖子,“御医,那便用本宫的吧,只要陛下的病能好起来。”
淑妃一咬牙,“顾贵妃体弱,还是不要勉强了,用我的吧!”
德妃见淑妃这般,“也用我的!我身体康健,我的血更好用一些。”
虽说皇帝平日里并不搭理她们,但淑妃德妃对皇帝这位表哥还是心存爱慕的,毕竟皇帝生得这样好看。
几位位份不高的才人也纷纷效仿,一时间皇帝寝宫里,满是妃嫔们的声音。
郁灵抱着手臂站在床头,幸好有这么多妃嫔愿意献血给皇帝凑热闹,终于没有她什么事儿了,她可不想留疤,也不想失血。
在一片嘈杂声中,她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寝宫。
一声不吭地走了,完全忽视了人群中那道盯着她的视线。
郁灵想回清宁殿休息,行至廊下意外遇见了慕容循,“娴妃娘娘,陛下还装着病呢?”
啊?
皇帝在装病么?
她木讷点了点头。
“陛下也真是的,非要试探废太子妃与她儿子是否真心。”
试探
郁灵瞬间醍醐灌顶,“你是说陛下装病是为了试探苏敏?”
“当然了!难道还试探娘娘你么?”萧铎道,“臣有次装醉试探妾室,瞧瞧都会有谁照顾臣,陛下听后觉得这个主意甚好,陛下就装醉试探苏敏,陛下说苏敏在他酒后并不搭理他,而是将他直接交给了娘娘你照顾,自己直接走了。所以陛下心寒了,这次装病试探她,同时试探她儿子。”
郁灵:“!!!!”
萧铎是装病!!他这、这哪里是试探苏敏啊,他这是试探她是否忠君哪!!
若她没记错,前些时日是她将酒醉的萧铎留给了苏敏。
遭了!
郁灵心脏狂跳,自己中了萧铎的圈套了,一定是这样!前头那甜瓜的事就引得萧铎生了疑心,故而又是酒醉又是装病。
自己竟然不打自招,说自己对萧铎没有太深的情意,这、这、她得立即回去补救!
养心殿内,萧铎靠坐床栏,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妃嫔们围在榻边争论着要用谁的血用药引,各个自告奋勇,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皇帝的。
“陛下怎么了?陛下可有不适?”贵妃留意着萧铎脸色变了。
“没什么,叫她们出去,朕要休息,御医药不必备药了,朕不想喝。”
这颓丧的模样哪里还是萧铎啊,贵妃更忧心了。
郁灵回到寝宫,其他妃嫔们正准备离开。
“娴妃,你拿着匕首要做什么?来人!你怎么可以带兵器进皇帝寝宫呢?!”淑妃惊呼一声。
这一声惹得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郁灵身上,靠在龙榻上闭目养神的萧铎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郁灵手握着一把大匕首,瓷白的脸颊上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不是说陛下的药要用人血做药引吗?臣妾取了匕首来,陛下,就用臣妾的血吧!”
众人惊得都不言语,大多得妃嫔们不过是说一说,表表忠心,真要她们献血,那还是得提前做好心里建设,毕竟大家在宫里都是娇养着的,平日里手指划破一点皮还要请御医呢!
娴妃居然握着那么大一把匕首!!
郁灵横刀就要割自己的手心,贵妃立即上前阻止,“娴妃你慢着!陛下说不想喝药,你可别做傻事!!”
不喝那一副药?那她怎么表忠心?萧铎心里必定是不满意她了。
“陛下怎么能不喝药呢?”郁灵哭着道,“陛下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倘若陛下有个闪失,臣妾也不活了!”
她扑到床沿嚎啕大哭,这哭声远比方才其他妃嫔的声音更洪亮。
淑妃觉得,娴妃她要哭死了。
德妃觉得,娴妃她是真的爱皇帝。
许才人觉得,娴妃她真的傻啦吧唧地要献血啊,那个大家不都是逢场作戏么?
“用臣妾的血吧,别说是血,即使是要用臣妾的肉做药引,臣妾也要先献给陛下的!!”
萧铎脸色稍霁,“你方才出去,是去取匕首了?”
语气里带着些疑惑。
郁灵狠狠点了一下头,“不然陛下觉得臣妾出去做什么?陛下快去命御医煎药吧,不论用多少血,臣妾都是不会吭一声的。”
淑妃:“那、那娴妃娘娘也不能用太多血啊,若是失血过多,是要一命呜呼的!”
贵妃:“娴妃,本宫知道你对陛下情深义重,但你的身体也重要,你先把刀放下。”
郁灵这会儿哪里敢放下,既知道了真相,那还是要靠这一招保命的!否则够皇帝秋后算账,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御医,你说要多少血,我即刻就放血!”
御医瞧着娴妃是来真的,“娘娘先把匕首放下,不要伤了自己,臣方才想到这人血也可以用其他药材代替,娘娘们金尊玉贵的,即使真要用人血,那也得先用臣的血!”
郁灵是铁了心要献血的,含泪道,“我的身子不要紧,要紧的是陛下!”
她皱着眉头用刀去割手心,众人惊呼着拦下,然而郁灵的手心已经渗出血丝了。
贵妃惊呼道,“娴妃你怎么可以如此莽撞!”
御医更是夺走了她的刀,立即去药箱里取止血药。
边上淑妃许才人她们看呆了。
淑妃小声嘀咕:“没想到她来真的。”
德妃:“之前不是还为陛下挡过刀么?她为了争宠一直都很拼命。”
养心殿里乱成一团,这一刀虽然划得并不深,但实打实地出了血。
御医仔细包扎许久。
萧铎遣散了妃嫔,叫她们回去,不必再来探望了,唯独郁灵被皇帝留了下来。
伤口有些疼的,郁灵眼底还有泪花。
萧铎面庞冷峻,“娴妃,你这般莽撞,不会以为朕会因此动容吧?”
狗男人心肠很硬的,郁灵觉得他倒不至于动容,至少也不会计较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了。
“臣妾只想着陛下的病快些好,臣妾没有想那么多。”她捂着手。
萧铎瞧着郁灵的神情,我见犹怜,但他丝毫没有感觉,只觉得娴妃实在愚笨!他怎么会有她这么蠢的妃嫔!贵妃早就看出他在装病,就她傻乎乎的,御医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即使朕真需要人血,何须用你的?”
若你真到了要死的地步,需要用人血,我肯定也是不肯的,郁灵在心里反驳了。
“臣妾莽撞,陛下怪罪臣妾也是应该的。”郁灵抬手擦眼泪,手心真的很疼啊。
萧铎捏住她的手腕,仔细打量着她手心的伤口,包着纱布隐约渗出血丝,看来伤口不浅。
他面色阴沉。
郁灵不禁想,这个男人心急深沉,难道他看出她是装的?
“爱妃怎么改了口风?你不是亲口说,对朕的情意没有那么深么?”萧铎幽深眼底泛起疑色。
狗男人果然不好糊弄!
“实不相瞒,臣妾原本以为陛下这两日在装病,故而说了那些话来逗趣直至方才听御医说得那么严重,臣妾才明白陛下真病了!关心则乱,还请陛下不要责罚臣妾。”
“你上榻来。”萧铎命令。
不会是要亲手掐死她吧?
郁灵脱了鞋上榻,乖巧地跪坐到皇帝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
萧铎抬起手,略带薄茧的手朝她伸过来,郁灵吓得脸色苍白,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他不会是要掐死她吧?!
第37章
萧铎抬起手, 略带薄茧的手朝她伸过来,郁灵吓得脸色苍白,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手心触碰到少女粉颊。
萧铎语重心长道, “娴妃,你往后不要再叫朕担心了。”
啊?郁灵眼睫轻颤, 因为沾染了泪水而显得格外晶莹可爱。
“朕不需要你为朕挡刀, 也不需要你为朕献血。”萧铎道。
他的声音好温柔,动作也温柔, 抱她到怀里,轻轻扣着她的手腕,查看她掌心的伤势。
“朕不想在你身上看到任何伤疤。”
啊?
“还有就是, 朕的确在装病。”萧铎坦白。
对于一个能为他献血入药的妃嫔,萧铎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郁灵心里的忧愁一扫而空,萧铎还是这么单纯好骗!!
皇帝装病十日,太后将重病的长子从宗人府大老里释放出来, 又命礼部选日子要封孙儿萧睿为太子, 萧睿转头命御医停了萧铎的药。
然而得意不过几日, 萧铎的病痊愈了,这一次他毫不留情, 将废太子夫妇以及萧睿通通关入了宗人府大牢,并且将太后也软禁起来!
郁灵后怕不已, 幸好自己从慕容循那意外得知萧铎装病, 否则差一点点她就要被挫骨扬灰!
这几日萧铎对她的态度变了。
譬如今日, 他非要她来御书房, 替她亲自换药。她到御书房时, 司徒珏、慕容循他们还在。
“不碍事,你过来, 朕替你换药。”
司徒珏看她一眼,“娴妃娘娘的手怎么伤的?”
“她信了御医的话,以人血入药引,当着众人的面就割开手心。”萧铎道,“愚忠,朕何须她的血?”
皇帝嘴上这么说着,手上拆纱布的动作倒是温柔仔细。
依旧难免扯到伤口,郁灵微微皱眉。
“弄疼伤口了?”萧铎问她。
司徒珏瞧着面前的情形,疑惑道,“娴妃娘娘并不知道陛下在装病么?”
慕容循已经在边上露出了悟的神情了。
完了,慕容循与司徒珏知道她是故意装的了!
“呜呜呜呜,臣妾伤口好疼啊陛下。”郁灵故作夸张地扑到皇帝怀里。
萧铎立即命人去传御医。
“不要御医,陛下抱抱臣妾就好了!”郁灵啜泣道。
萧铎抬眸看了一眼慕容循与司徒珏,一本正经道,“你们先出去吧。”
后者脸上的神情很有深意,皇帝难道没看出来,娴妃是装的么?手心也肯定是故意划破好向皇帝表忠心,博取疼爱怜悯的!皇帝那么英明,竟然看不出来?平日里在朝堂上那可是
“还站着?出去。”萧铎冷声吩咐。
等殿门关上,萧铎立即就将她抱到怀里,“手心还疼不疼?”
郁灵捂着心口点点头,额头抵在萧铎肩膀,差点穿帮!
“心口疼?”萧铎见她捂着胸口,神情十分严肃,“手心疼还是伤口疼?”
郁灵:“”她捂错地方了!
“臣妾的手心和心口都疼,陛下给臣妾揉一揉,呜呜呜呜。”
萧铎知道她身娇体弱的,手心失了那么多血,导致心口疼,他的手掌贴在她心口轻轻揉,“朕一会儿命御医过来替你开几副补身的药。”
想想又微恼,“其他妃嫔哪里同你一般蠢笨?”
萧铎素来是瞧不上娴妃的,她除了床榻上,真的是一无是处,如今还弄伤了自己,她两次受伤都是因为他,一次是为他挡刀,一次是为他献血,总是做多余的事情!
他还骂她蠢?郁灵要笑了,她机灵着呢!
“你还笑?”萧铎垂眸捕捉到郁灵唇边笑意。
“臣妾是因为陛下安然无恙才笑的,臣妾受些皮肉伤并没有什么的!”郁灵靠在萧铎胸膛。
男人的心跳稳健有力,言辞之间对她多有嫌弃,却将人牢牢扣在怀里。
郁灵觉得萧铎的心跳似乎比原先快些了,难道他这么喜欢听情话,她趁热打铁,多说几句吧,“臣妾心里就陛下一人,若是陛下有任何闪失,臣妾自然是不会独活的。”
“可是娴妃,你说朕死之后,你会回江南、”
她要好好给他洗脑,好叫他将她之前说的一些无情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臣妾说了嘛,那都是臣妾以为陛下装病的话,陛下怎么还记着呢?!那可太冤枉臣妾了!”郁灵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双手捧着萧铎的脸,“陛下都忘记了吧!”
两人额头几乎相抵,这个男人该死的好看。
等等,郁灵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头一次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举动。
“好,朕都忘记了。”萧铎一本正经。
这一声温柔得更不像话了。
“还疼么?心口?”萧铎看她的眼神透着真挚,好似真的关心她的心口还疼不疼。
郁灵含泪点头,“陛下帮臣妾揉着。”
萧铎真就再度替她轻揉心口。
这一刀划得可真值啊。
只是揉着揉着心口,气氛就变了,男人的手心往下移了那么一寸,萧铎俯首来吻她,他的吻比以往都温柔,郁灵仰着头,不自觉地轻轻回应他。
“你体弱,暂时不要有这些心思。”萧铎主动与她分开。
郁灵:“???”
她浅色唇瓣水光潋滟,眼底浮现了明显的欲念,她身体不弱,她现在就要他。
等等,郁灵心想自己怎么主动生出这等奇怪念头!
萧铎传来御医为她诊脉。
“娴妃失了血,身子虚弱,是否要补一补?”
御医:“回禀陛下,娴妃娘娘的脉搏还算平稳,但既然失了血,肯定是有些虚的,臣还是开补药吧。”
何止平稳,张御医常年为娴妃请平安脉,娴妃身子异常康健,但既然皇帝说要补一补,那自然是要补的,横竖没有坏处。
***
郁灵被留在了御书房,她乐得装一装病。临睡前饮下御药房小太监送来的补药。
这一刀割得真值啊。
郁灵躺在软绵的龙榻上,萧铎现在真的好温柔,对她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如果能长此以往就好了。
然而郁灵一直到半夜都辗转难眠,心里头似有一把火在烧。
她坐起身掀开幔帐,萧铎正端坐在御案前翻看奏疏,一副清心寡欲、正人君子模样。
郁灵郁闷地扯了下帘子,往后躺到玉枕之上。
“怎么了?可是又心口疼了?”
幔帐忽得被从外拉开,萧铎颀长的身躯就出现在榻边。
要命,郁灵从如此刁钻的角度看萧铎,这个男人的容貌也依旧过分出众了,明明已经六年过去了,她百看不厌,甚至觉得他比初见时还更迷人几分!
“过来、”萧铎耐心地坐到床沿,将她抱到怀里,指尖去勾郁灵腰间缎带。
果然他再清心寡欲也是装的,现在原形毕露了吧。
“臣妾心口不适,睡不着。”郁灵哭诉道。这话是真话,想来那碗补药也太补了。
那双掌控权势的手就这么轻轻拂开她的衣襟,替她安抚心脏,又捏着她手腕查看她手心的伤势。
“你身子太虚了,朕叫御医多给你补一补。”
啧啧,这话听着真好,难得啊,这冰山一样的男人竟然会关心她的身子。
渐渐的,心火有往下蔓延的趋势。
郁灵的小手搁到萧铎玉带上。
男人的双眸下垂,瞧着怀里的人如要偷腥的猫儿一般。
“娴妃,你暂时不要想这些杂事。”
啊?
这话如一盆冰水,直接从郁灵的头上间泼了下去。少女瓷白脸颊瞬间通红,一双润眸难以置信地瞧着他。
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她想一想怎么了?她想都不能想么?他从前想的比她还要多,她就偶尔想一次!
他的手还搁在她心脏的位置,她的肌肤白若凝脂,冰凉如玉。所以他所为揉心口,就只是正经揉心口而已?
“御医说你身子虚弱。”萧铎道,“待你身子恢复如初再说,这样的心思先收一收。”
他甚至还有些语重心长,像是真心劝她。
但郁灵却被他两句话弄得恨不得一头砸如墙里。
“臣妾没有那样的心思!!”身为女子,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嗯,你没有,休息吧,失了那么多血该好好将养一番。”萧铎就这么起身走了。
啊啊啊,郁灵简直要气死,他故意的吧,帮着她安抚心口,安抚完心火更盛了!
四周再无动静,幔帐遮得严严实实,郁灵开始怀疑御医的补药了加了不加的药,否则她怎么会这般?
她曲着一腿,轻薄的裙摆落在膝上,她伸手,闭上眼眸。
“娴妃、”
这低低的一声险些要了郁灵的命,她下意识地缩回手,睁开眼眸对上的是萧铎异样的眼神。
“陛、陛下、”她心虚地坐起身,面上难掩慌张,脸颊红得不像话,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
萧铎蹙眉凝视着她。
他一定是看到了!!
“臣妾还是回清宁殿休息吧!”她已经无地自容了。
萧铎颀长的身躯就挡在榻边,命令道,“你就在朕这里休息,哪里都不许去。”
那他大概就没看到吧,郁灵点点头,躺了回去。
“不要再自读了,身子要紧。”
轰地一声,郁灵觉得脑子都快炸了,他果然什么都瞧见了!!
萧铎临走前还将幔帐挽了起来,如此他在外室看奏疏时,就能很清晰的瞧见榻上的情形。
“朕今夜通宵奏疏,爱妃你快休息。”
郁灵:“”
她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到在榻上,杀了她吧,她活不成了。
隔日清晨郁灵醒来,萧铎正在穿戴预备去上朝,“御药房的人送了补药过来,朕替你放在桌上晾着,往后早晚各一顿补药,你自己记着吃。”
郁灵一张小脸纠结,昨夜一顿补药她都快不成了,若是早晚两顿,那得成什么样啊。
“陛下,臣妾不想吃补药,臣妾失血也不多,心口也不疼了,往后还是食补吧,臣妾命清宁殿的小厨房多煮一些红枣桂圆羹!”
萧铎自屏风之后走出来,已经穿戴妥帖,瞧着榻上的女子,玉骨冰肌,体态婀娜,脸色瓷白透红,懒懒散散地靠在榻上,想来那碗补药确实有用,如今正值夏末,也并非滋补的时节,萧铎也觉得自己不必在一个女人身上多花心思。
“随你。”
很好,郁灵送皇帝上朝之后,熟悉收拾完准备回清宁殿。
却在门口遇见了淑妃与德妃。
郁灵与她们二人向来水火不容。
如今太后被幽禁起来,她们要来为太后求情,瞧见郁灵就气急败坏。
“郁灵,你装得还挺像的!”赵凝玉道,“把我们都骗了!你别走!抓住她!”
郁灵被她们二人的贴身宫女拉住。
这么要紧的时候绮罗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赵淑妃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动刀割自己的手呢,合着是用苦肉计来争宠了!江南来的贱人!变着法的勾引皇上!都是因为你和贵妃平日里撺掇,皇上才会如此不孝!”
淑妃扯过郁灵的手掌,“今日我非要看一看,你是真伤还是假伤!”
两个人欺负她一个,很好!
“把她的纱布扯下来,叫她装!”淑妃气极了,不就是贵妃身边的一条狗么,出身远远不及她,凭什么这么得意啊!!!
郁灵张口就咬住淑妃的手。
“啊!”淑妃惊呼一声,“松手!快松手!”
赵凝玉好不容易甩开了手,“呀,都有牙印了!”
郁灵一副打了胜仗的表情,从前淑妃欺负她,她都不吭声,毕竟人家的后台可是皇太后!
但是现在不同了,太后都被幽禁了,什么新仇旧怨,今日一起报了吧!
此准备大干一场时,她看到淑妃身后,远远处来了一行宫人,打头的是刘歇,也到了下朝的时辰了。
赵凝玉没瞧见,挥手又来打郁灵,这一次郁灵没有躲,而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住手!”刘歇远远瞧见御书房门口有人打斗,出声呵斥,走近了才瞧见,“呀,娴妃娘娘!”
“娴妃?”
郁灵装死。
“陛下,娴妃是装的,方才她还咬臣妾呢!陛下您瞧!”淑妃不甘心,虽然是她先动手,但自己伤得更重啊,而且最后那一下她压根没打到娴妃。
“刘歇,去传御医。”萧铎吩咐道。
赵凝玉眼看着皇帝的眼神黏在娴妃身上,“陛下?!臣妾也受伤了!”
萧铎将郁灵扶起来,侧眸扫了一眼赵凝玉。
“陛下?!”淑妃不敢相信,皇帝竟然如此偏袒娴妃!
郁灵自己也惊讶,她不过是随便装一装啊,皇帝就真相信了。
“娴妃?”
“娴妃?”
摇得她头真晕起来了,郁灵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陛下,臣妾是不是晕过去了?”
“刘歇已经去传御医了。”萧铎道。
淑妃跟了进来,“陛下,臣妾就说娴妃是装的!臣妾没有要打她!”
郁灵不喜欢淑妃,淑妃她仗着是太后的亲侄女,从前可没少给她使绊子。
“臣妾的心口好疼啊!”郁灵捂住心口,“比昨日还疼。”
萧铎立即又派了太监去请御医。
“陛下,她就是装的!”淑妃道。
“住口。”萧铎头一次呵斥淑妃,毕竟赵凝玉是太后的亲侄女,萧铎向来对她和颜悦色。
赵淑妃委屈至极,她倒要看看,娴妃能装到什么程度!等御医来了就能揭穿她!
张御医过来一把脉,娴妃的脉象比昨日更好了,哪里像是有病,必定是装的,“娴妃娘娘无碍。”
“哎呀,可是臣妾心口不舒服,手心也疼,陛下看看,臣妾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纱布上本就有血丝,如此瞧着像是伤口裂开了。
御医便查看她的伤口,挺好的,伤口完全止住了血,大约不过十日就愈合了,但娘娘不舒服,他诊断不出病因就是无能,“想来还是失了血,身体依旧虚弱的缘故。”
“开更补的药给娴妃。”萧铎吩咐。
“臣遵旨。”
郁灵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淑妃、”萧铎冷冷看向赵凝玉,“往后你就在福宁殿陪着太后,不得踏出半步。”
“陛下?!!”淑妃惊呼,“臣妾根本没有伤到娴妃!”
刘歇进来拉走淑妃,“娘娘快走吧,别惹得陛下不快。”
郁灵喜滋滋地瞧着淑妃那样子,恨不得冲过来再与她打一架。
手心这道伤口可真管用!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此时萧铎看她,郁灵立即将脸埋入萧铎胸膛,“陛下,臣妾心口疼死了。”
哈哈哈哈,她好快乐啊,淑妃快气死了吧。
“娴妃、”
萧铎忽然声音严肃地唤了她一声。
郁灵心头一动,他是不是已经看出来她是装的了?
萧铎认真望进她的眼睛,郁灵面露怯色,认真听着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乖乖喝补药。”萧铎道。
啊?
萧铎轻轻抚过她浓密乌发。
郁灵觉得自己升华了,她比以前更能忽悠皇帝了,当下决定装病装久一些。
然而这一日两碗的补药吃下去,郁灵就觉得大事不妙了,这也太补啦!
隔日夜里,御药房又送补药过来,郁灵命绮罗将补药放到矮几之上。
“那娘娘睡前记得喝药。”绮罗打量了一眼娴妃,她也觉得娴妃这几日举止怪异,竟然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必定是身子虚弱的缘故。
但只有郁灵自己知道,那些补药堪比催、、情药,她甚至希望萧铎今夜能来清宁殿!
从前她都是希望他能不来就不来的。
可是昨夜萧铎并没有来,派人送来了十几样赏赐,样样皆是稀有珠宝。所以她主动献血的举动真感化了那铁石心肠的男人。
她在继续装病与不装病之间繁复横跳。
夜里,寝宫独留她一人,郁灵小心地将汤药倒入了盆栽,这药是千万喝不得了,再喝就要出事了。
之前在御书房,险些叫萧铎看见她自渎!
天知道她不是那样重欲之人!
她自行沐浴完瞧了瞧身上,这几日的补药似乎将她补得更丰腴些许,心口弧度优美,脸颊白里透红。
郁灵从浴殿出来,瞧见了坐在椅榻上的萧铎。
他今夜来啦。!
郁灵头一次见了萧铎后心里这样欢喜。
第38章
“陛下, 臣妾侍候陛下沐浴吧。”
萧铎也是头一次觉得娴妃这样热情,简直热情过了头。
“声东击西?”萧铎揪下她热情的小手,冷声质问她。
“什么?”
郁灵这才闻到从盆栽里弥漫出来的药味, 萧铎已经发现。
“陛下,药重新煎来了。”绮罗端着新煎的补药送进来, 递到郁灵面前。
“饮了吧。”
郁灵直皱眉, 这补药再喝下去,她就完了。
“想朕亲自灌你吃药?”
“汤药太苦了。”郁灵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不懂,绮罗也不懂,她自己也不好开口。
萧铎接过汤药, 伸手就要来捏她的下颚。
“别别别,臣妾自己喝药。”郁灵妥协了,“如若臣妾喝了药,陛下今夜留下来好不好?”
绮罗在心里为娴妃鼓掌, 娴妃开窍了啊, 甚好, 她默默退下了。
“朕留下来可以,你不要动别的心思, 好好养着。”
萧铎并非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尤其血气方刚的年纪, 但也要等娴妃养好身子, 细水长流才好。
“臣妾伺候陛下沐浴!”
郁灵今夜瞧萧铎尤其顺眼, 茶白素色长袍显得他气质斐然, 眉宇间戾气也少了几分, 女娲娘娘造他这张脸时,格外用了些心思。
她很殷勤的为萧铎宽衣沐浴。
萧铎眉宇舒展, 前阵子经历不少事,如今看来娴妃待他的确深情。
郁灵褪了外袍步入浴池,如往常一般靠近萧铎。
“御医的补药不错,你这两日丰腴了。”萧铎瞧着郁灵,挽起的青丝沾染了泉水,水珠落在她颈间,再往下滑落。
就单单夸她一句?他还真矜持上了?!若换做从前、
郁灵拿起布巾去擦拭他的肩臂,萧铎拉下她的手腕,指了指浴池对面的角落,“不用你伺候,你去那处沐浴。”
郁灵:“???”
她当下就想把手里布巾摔了,质问他是不是不成了?!
但她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捧住男人的脸颊,侧首去吻他,带着点儿不容拒绝的强势。
萧铎自然看出她眼底盘桓的念想,但他没有沦陷,眼下还是养好她的身子,否则不是心口疼就是手疼。
氤氲水汽之中,男人身着里衣,靠坐池壁,好似庙宇里那等玉颜金身不动凡心的高僧,他这样好看,郁灵从不否认,她当年入誉王府第一眼就被萧铎的脸所迷惑了。
她今夜脑子里就想着一件事,亲近他,然后吃了他!
萧铎觉得娴妃有些反常,她以前虽然也主动,但也从不这般,但他并不讨厌。
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就这么在清凉泉水的浴池之中。
***
沐浴完毕之后萧铎确实留下了,但他竟然只是靠坐着看书。
看书?!
要知道她侍寝两年,很少在榻上瞧见萧铎衣着妥帖的模样,更不论看书了。
那碗补药实在补得太过了,郁灵觉得自己满脑子就想着怎么将萧铎吃干抹净!她特意去衣柜里选了一件比较特别的寝衣。
虽然也没有多特别,就是剪裁上花了些心思,浅淡的粉霞色,衬得她整个人尤其甜美香软。
萧铎靠坐在席榻外侧,郁灵手脚并用上榻时,他抬眸淡淡瞧了一眼,然后无动于衷地将视线转回书册上。
郁灵:“”
“不早了,娴妃,躺下休息吧。”萧铎道。
真正的萧铎可能已经死了,这绝对不是她熟悉的萧铎!
郁灵乖巧躺下,侧身靠在玉枕上,心上恍若有人用鹅毛轻轻拂过,她伸手揪了他一方袖口,“书册比臣妾还好看吗?”
萧铎动了动手臂,将袖子从她手心扯出来。
啊!他是不是故意的啊?!
夏末炎热不减,他跟火炉似的,郁灵起身褪了寝衣,只着清凉的抱腹背对着萧铎。
她睡不着,实话实说,“臣妾明日不喝补药了,补得太过了。”
萧铎垂眸看她,只看纤柔雪背,她的手轻挠玉席。
然后萧铎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补药的缘故,将书册放好,萧铎伸手轻轻掰过郁灵的肩,手心轻轻拂过她的手臂
她瞳孔骤睁,忽得揪住了皇帝的手。
萧铎用眼神询问她,见她纠结,他兀自挣脱她的手心。
郁灵哪里见过他这般,明明叫她不要自渎,那他又在做什么呢?
泉水浸润过的肌肤微凉,郁灵眼底渐渐汇聚了泪水,她唇齿轻启,却是说不出一个字,仿佛自己成了他的牵线木偶,一切心绪都随着他而动。
萧铎就侧躺在她身边,其实他也是门外汉,只是观察郁灵的神情,还有她揪着他衣襟的手。
她的眼角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像是要哭了,偶尔也微微皱眉。
她的手软绵精致,揪在他心口的衣料上,怎么连指尖都是粉的。萧铎轻轻俯身,薄唇落在她紧攥他衣料的手背上。
这温热的一记轻吻落在手背,惹得郁灵瞬间里松开了手,她彷徨无措的样子落在他眼底,萧铎俯首去寻她的唇。
她好似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而他那毁灭一切的念头再不可抑制。
片刻之后,萧铎随手扯了一方布巾,仔细擦拭指尖,而后轻轻替她整理裙摆,“休息吧。”
郁灵仰躺着望着头顶的幔帐,脑子一片空白,这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她丝毫都不厌恶,怎么会不厌恶呢?
一定是那碗补药的缘故!
萧铎想去熄了灯盏,闭目养神静静心。
然而不等烛火熄灭,郁灵已经起身坐到他怀里。
“娴妃、”
“萧铎、”
郁灵不管不顾,轻轻吻在男人脖侧,萧铎这个人坏透了,但她喜欢他倨傲的眼神。
萧铎没有听错,娴妃明晃晃地直呼他的名讳,可他一点儿也不恼怒。
在萧铎眼里,从前的郁灵在此事上是矜持的,甚至有些懒惰。但今日她不同,她这样主动而热情,捧着他的脸亲吻
她是赏心悦目的,理智的那根弦轻易断了。
他也知道她的父亲当年曾经动过将她献给先帝的念头,只因她年纪太轻故而放弃了,也想过将她献给当时的太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塞到他府里来了。
倘若是前两者,萧铎丝毫不怀疑如今的自己,也会将她抢过来,他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爱极了她的身子。即使她衣裙妥帖,规规矩矩地立好,也能叫他浮想联翩。
郁灵额头汗津津的,轻轻抵在萧铎肩头。
“不成了?御医说得不错,爱妃你确实该好好补一补。”萧铎在她耳边道,手臂却将人环紧了,亲自送她。
郁灵一双美目泪津津的,就这么清清纯纯地看着萧铎。
再铁石心肠,此刻都软和了几分,“心肝”
萧铎这么柔声唤她,说出口连自己都诧异,郁灵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神智,轻轻应了一声,她好喜欢他这样唤她。
刹那过后,内室里恢复平静。
心肝?萧铎想不到自己英明一世,竟然有一日会这么唤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侍候他的女人。
郁灵思绪紊乱,她觉得自己疯了,一定是疯了,这感觉太妙了。
不只是她,萧铎轻抚过她背后的发丝,妙不可言。
“陛下抱着臣妾,再那样唤一声,好不好?”她声音细若蚊吟。
“心肝。”萧铎将人嵌在怀里,如此轻她后又去吻她。
郁灵此刻丝毫不厌恶他的吻,仰首回吻。
“你明日再来好不好?”待两人分开,郁灵脱口而出。
怎么会这样!这碗补药的药效简直太过了!她竟然发自内心主动要他来清宁殿。
“好。”
将人抱在怀里,萧铎莫名有种心安之感,“朕若无法抽空过来,你自己来找朕,横竖朕只在御书房,哪里都不会去。”
“可你上次训斥臣妾,不许臣妾过来。”
“朕胡说的,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隔日清晨,郁灵醒来时,唇角还带着笑意,萧铎早已经上朝去了。
昨夜的事源源不断地在她脑子里浮现,萧铎的手,他唤她心肝,他还说她随时都可以去御书房找他。
她清楚地记得是自己主动、
这些叫她羞愧的、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投湖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么?
她竟然会喜欢那样的事,她口口声声要他今夜再过来?矜持呢?颜面呢?她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对萧铎?!
她撑着着榻坐起身,忽觉得脖间与手腕一阵冰凉。
竟是一串碧玺手串与珠链。
晶莹多彩的碧玺大大小小,形状各一,串在一道却给人以俏皮可爱之感,毫无疑问这是萧铎临走前亲自替她戴上的。
郁灵心里忍不住欢喜,唇角不住上扬,她轻轻晃动手腕,碧玺手链清脆悦耳,所以昨夜萧铎也是喜欢的,感觉也是好的。
***
萧铎今日心情不错,慕容循与司徒珏都瞧出来了。
下朝之后三人关在御书房里商量事情,萧铎虽然面无表情,但言辞之间温和得不像话,甚至偶尔有些走神。
萧铎以前从不走神。
“陛下昨夜睡了几个时辰?”慕容循调侃道,“娴妃娘娘今晨没有亲自伺候陛下穿戴吧?”
萧铎回过神,“你是何意思?”
“若是娴妃娘娘伺候陛下穿戴,必定会为陛下挑一件领子高的里衣。”慕容循眉眼都是笑的。
萧铎抬手扯了扯衣领,脖侧布着吻痕,司徒珏也瞧了一眼,侧首避开了。
“你若这么喜欢窥探朕的私事,不如净了身留在朕身边?”萧铎游刃有余地反击。
慕容循当下就被揪住尾巴的猴子,精神萎靡了。
“陛下如此频繁宠爱娴妃?别叫她生出其他心思来。”司徒珏道。
萧铎眼神微凛,他自然知道司徒珏这话的意思,皇后之位,储君之位,多少人虎视眈眈。
“娴妃乖巧听话,她心里对权势并无渴求,也绝对不会妄想诞下龙嗣。”萧铎觉得,自己将娴妃留在身边,原因是她供他疏解,乖巧听话,待她情深,若她安分守己,他或许会在她死后封她为皇贵妃。
只能是皇贵妃,若她妄想皇后之位,萧铎觉得自己就没必要留着她了。
“当局者迷,陛下若是没这层意思,还是要早早敲打娴妃。”司徒珏道,“宠爱太过,只会叫她心生妄想。”
“朕不曾宠爱娴妃。”萧铎丢出这冷冰冰的一句。
宠谈不上,爱更是荒谬,他不过是沉醉于娴妃的身子。
萧铎承认,自己是有些沉溺美色的了,但这与小赌怡情一个道理,偶尔沉溺几日是无妨的。
娴妃昨日很热情,还邀他今夜再去清宁殿,明明不过晌午,他盼着夜幕降临。
用过晚膳之后,郁灵要去浴殿沐浴。
绮罗,“娘娘今日怎么这么早沐浴?不去院里消消食么?”
“陛下今晚可能来清宁殿。”
绮罗,“御书房无人来通报啊,娘娘你糊涂了。”
郁灵:“”
“娘娘去院子里消消食,一会儿还要喝补药呢。”
昨日意乱情迷时,她邀约萧铎,萧铎也答应了,所以他今夜一定会来。但这会儿绮罗这么说,她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佯装去了院子里散步消食,明明已经侍寝了有几年了,郁灵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怎么这么期盼着萧铎今夜过来。
大约是补药的缘故吧。
“娘娘已经用完晚膳了?”蔡姑姑登门,“贵妃请娘娘过去,要与你商量中秋宫宴之事。”
啊这个时辰萧铎该过来了,郁灵不太想去。
可她又不能真正说明原由,毕竟萧铎没派人传信,所以旁人都是不知道他今夜会来清宁殿的。
郁灵去了紫宸殿,贵妃正在用晚膳呢。
“娴妃,今夜有你爱吃的醉鸡,你坐过来陪本宫用晚膳。”贵妃热情地拉着她坐下,命人给她盛饭。
以往这种情况,郁灵都会很欢喜地留在贵妃身边,然后还会照顾贵妃饮药,完了两人一道入睡,睡前说些宫务之事。
膳后忽得降了瓢泼大雨,贵妃立在殿门口,命人铺被熏香,“雨势这么大,娴妃你今夜留下来吧。”
郁灵找不到借口推脱,只能应下,倚靠着朱红大门,想着下这么大的雨,萧铎大约不会来清宁殿啦。
莫名有些失望,好像有些事情潜移默化间发生了变化,她也说不清楚。
清宁殿里。
绮罗站在廊下瞧着雨势,子时已过,想着今夜娴妃大约歇在紫宸殿了。
此时长廊尽头忽得出现一个身影,绮罗惊诧,这么大的雨娴妃竟然自己回来了?
待那身影靠近,绮罗认出了那竟是皇帝陛下,“参见陛下。”
君王独自前来,未带一个侍卫宫女。男人深色长袍湿透,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挂着雨水,顺着发丝蜿蜒而下,然而就这般也丝毫不狼狈,反而更显君王气势。
“娴妃呢?”
这般低沉的语气,这般叫人心惊的眼神,绮罗觉得自己的心都莫名揪紧了。
第39章
皇帝来了清宁殿, 娴妃却去了贵妃哪儿。这个时辰,绮罗在派人去贵妃寝宫通知娴妃与打发皇帝之间,选择了后者。
“回禀陛下, 贵妃咳疾发作,娴妃娘娘夜里留在紫宸殿为贵妃侍疾。”
绮罗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 她不喜欢侍寝, 瞧着皇帝过来会皱眉头。这等情况从前也不是没有过,皇帝深夜过来, 娴妃去了紫宸殿,皇帝转身就走了。
“娴妃的宫人如此不懂规矩么?”萧铎道。
绮罗愣了一下,皇帝这是不想走的意思么?立即命人送来干净布巾与热茶, 毕竟皇帝淋湿了。
萧铎坐下了
绮罗心想既然皇帝并未开口吩咐,那估计他坐到雨停就自行走了。
清宁殿里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一个人就少了所有热闹。
萧铎看到绮罗立在门口,并未派人去传娴妃过来, 他抬手按住茶盏。
“娴妃没有说朕今夜会过来么?”萧铎询问绮罗。
绮罗摇摇头, 那肯定是没有的, 而且陛下没有事先派人通传,那娴妃怎么会知道?
萧铎微微敛神, 明明她自己昨夜央求他过来,他过来了, 她人又去了何处。
外头雨势小了些, 绮罗心想皇帝怎么还不走?
坐在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眉眼沉静、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人心生畏惧。
萧铎侧眸瞧见矮几上那一碗凉了的药, “这是娴妃要喝的补药?”
绮罗回道, “是,陛下。”
“你去一趟紫宸殿, 叫她回来喝药,现在就去!”萧铎吩咐,完全容不得旁人拒绝的语气。
绮罗瞧出来了,皇帝今夜非要见娴妃不可,面上隐隐愠怒,可怜的娴妃,不知她又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帝发火。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过去。”绮罗忙不迭地往外走。
只是刚到门口,就瞧见郁灵冒雨回来了。
“你要做什么去?”郁灵瞧见绮罗神色匆忙。
“娘娘回来啦!”绮罗仿佛看到了救星。
郁灵一踏入寝宫就瞧见了萧铎,这么大的雨他还过来啊
郁灵淋了雨,衣裳也湿了,萧铎气定神闲地坐在椅榻上,她擦拭脸上的雨水,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陛下。”
“朕今会夜过来,你不知道?为何还跑去贵妃宫里?”萧铎眸光凝视着她。
郁灵坐下了,接过绮罗递过来的帕子擦脸,她睁着无辜的眼睛,此时殿里有旁人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娘娘,陛下记挂着娘娘的药,奴婢这就为娘娘去温药,娘娘喝了再休息。”
还要温药啊
宫人们温药不去别处,就在寝宫里隔着瓷碗用热水温着。
“朕问你,不知道朕今夜过来么?你昨夜不是要朕过来么?”萧铎道。
寝宫里十多个宫女,都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娴妃要皇帝过来?
郁灵拘谨坐着,脸上热腾腾的,“陛下想来是听错了,臣妾没有央求陛下过来!”
她给他使眼色,会不会说话,她不要面子的么?
萧铎瞧见了郁灵的纠结的眼神,示意他别再继续往下说。横竖她们都是宫人,她有什么好尴尬的?
她发丝的水珠顺着脖往下淌,雨水将她脸上的妆容冲了干净,这会儿肤白若雪,真正是天然去雕饰的美。
萧铎不言语了,娴妃脸皮薄。
心头似有火苗冒气,不是生怒,而是别的什么,宫人们热药怎么热得如此之慢。
半个时辰之后,郁灵才饮了药,吩咐宫人们退下。
殿门一合上,郁灵便起身,“臣妾先伺候陛下沐浴吧。”
他的习惯就是先沐浴。
“你还有心思沐浴?”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吻她。
郁灵跌在椅榻上,一双美目睁大,他怎么连去内室的耐心都没有了?!
她口中有汤药的苦气,但萧铎也并不在乎,缠着她。
“陛下冒雨来得么?怎么衣袍都湿了?”郁灵抬手去解玉带。
“你说呢?!”萧铎气息微沉,“雨势最大的时候朕从御书房过来,一进殿你的宫女却说你去了紫宸殿!”
“臣妾这不是想法子逃出来了么?”郁灵道。
逃出来?
萧铎有些头疼,“娴妃,你一定要弄得像偷、情一样么?你同贵妃说朕今夜会过来不就成了?”
“就是逃出来啊,我又不能说你今夜会过来,太监没通报,我怎么能传假口谕呢。”郁灵道。
“朕还能戳穿你不成?”
两人都心急,越是心急越出错,郁灵解不开萧铎的玉带了,“陛下的玉带怎么系的?”
哐当一声,矮几摔落地上,茶盏也四分五裂。
“你怎么还有心思管这些?”萧铎掰过她的脸颊,强迫她看向他。
她坐在他怀里。
秋雨之夜,她的肩头微凉,最后一层小衣也落了在榻上。
郁灵对贵妃说谎了,贵妃要她留下,她说自己还没有喝补药,得回清宁殿一趟,贵妃就派人送她,但是她拒绝了,自己撑伞冒雨跑回来了。
她就只是想看看萧铎今夜有没有过来,所以答案就是他守约了。
她觉得心间有点欢喜,主动亲他。
“是不是冷?”男人的掌心拢在她肩头。
郁灵点点头,她也说不清楚,又热又冷的。
“朕抱你去内室好不好?”
萧铎的声音温柔,郁灵又点头,要知道他从前多强势啊,在这种时候从不询问她的感受。
两人没有分开,他就这么抱着她去了内室。
秋雨一夜,郁灵清晨才入睡。
幸而这日没有朝会,萧铎破天荒地也睡到天亮,晨起时,郁灵在他怀里睡得正熟,乌黑发丝贴着瓷白的脸颊,瞧着乖巧至极。
萧铎抬手扯过毯子替她盖好,昨夜谁也没有沐浴,两人累极,默认就这么休息了。
他沐浴完吩咐人传早膳,瞧见外室的椅榻正一塌糊涂,她的衣裳四处都是,落在宫灯上地上。
萧铎纡尊降贵地抬手整理,毕竟娴妃脸皮那么薄。
郁灵洗漱完毕来花厅吃饭,竟见到萧铎坐在膳桌边等她。
两人似乎很少一起用早膳,尤其是在侍寝完的次日。
她长发披散肩身,瞧他一眼,脸就热了。
补药害人啊!!!
萧铎头一次知道,原来娴妃的脸皮薄成这样,清了一下嗓子严肃吩咐,“坐下用膳。”
哦哦。
“坐到朕身边来。”
郁灵原本打算坐萧铎对面,闻言就换了个位置。
郁灵觉得他今日的话尤其多,而且他昨夜竟留下了,清晨还一道用膳,这简直匪夷所思,但郁灵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他这般。
“臣妾累死了。”她随口说了一句。
“用完早膳,再休息。”萧铎道。
哦,好。
“朕今夜要过来么?”萧铎问她。
啊?
郁灵手持象牙筷,满脸疑问,“臣妾来不来清宁殿,轮不到臣妾做主啊。”
“那你想朕过来么?”萧铎不自觉压低声音同她说话。
此时宫女们摆好膳桌,纷纷离开了花厅。
大约是补药的缘故,她并不厌恶萧铎过来,昨夜感觉很妙。
“朕来之前命人通传一声,如此贵妃便不会再叫你去紫宸殿了。”萧铎已经替她做好决定。
郁灵仰头轻轻啄吻男人唇角。
无意识地就这么做了,也没去想会不会有人进花厅瞧见。
“朕今夜早一点过来。”
郁灵一边喝粥一边点头,将粥碗放下,舌尖舔了舔唇角,“好。”
这乖巧认真的模样完全入了萧铎的眼睛。
郁灵:“怎么了?臣妾脸上有什么?”
一时间,花厅里异常静谧。
“陛下,奴才将药送来了。”刘歇端着药碗进花厅。
萧铎这才别开眼,正襟危坐起来。
今日清晨刘歇过来,提醒他避子汤的事,萧铎想起自己昨夜有些失控,故而命人去煮了避子汤。
刘歇将汤药放到娴妃手边就出去了。
郁灵瞧着冒苦气的药直皱眉,这补药实在太补了,弄得她几番心动,主动与萧铎亲近,他方才说今夜还来清宁殿,她竟然那样欢喜,这样很不好!!
“饮了吧。”萧铎道。
郁灵攥着筷子,“陛下,臣妾往后能不能不饮药了?”
萧铎端着粥碗的手微顿,抬眸看向郁灵。
郁灵眼底有哀求的意思,她身子根本不虚弱,不用再补啦,再补鼻血都要流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往后都不肯饮了。”
郁灵水汪汪的眼睛对萧铎对视,她看出他眼里的不满,但是身体是她的,她不喝补药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她点了点头,伸手揪住萧铎的衣袖,“臣妾求陛下了。”
萧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方才那若有似无的暧昧温存,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娴妃,不可恃宠而骄。朕还有政务要忙。”丢下这句话,萧铎离开了清宁殿。
郁灵完全糊涂了,横竖不过一碗补药而已,她哪里恃宠而骄了,萧铎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她用完早膳,想回内室补眠。
“娘娘,先将补药喝了罢。”绮罗也端了碗汤药进来。
“怎么早上就要喝两碗了?我一碗都还喝完呢。”郁灵叫苦不迭,这也太补啦!
“娘娘,那碗是避子汤啊。”绮罗提醒她啊。
啊?避子汤?
郁灵醍醐灌顶,刘歇端来的是避子汤啊!!难怪萧铎用那样的眼神瞧她,难怪他说她恃宠而骄啊。
不喝补药只是小事一桩,若是不喝避子汤,萧铎杀了她都有可能啊!!萧铎自然不会允许她生下他的长子。
不过不要紧,等夜里萧铎过来,她必定要同他解释清楚。
等等,萧铎他方才什么语气?什么眼神?虽然说诞下皇嗣能保她一生富贵,但她郁灵也不稀罕。
况且他年长她那么多,她的身子好着呢,他身子好不好她可不能保证,否则这么多年,后宫怎么没有皇子诞生呢?!他简直杞人忧天!
***
夜里,郁灵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萧铎,她决定亲自去一趟御书房向萧铎解释清楚。
御书房里,慕容循与司徒珏都在,时辰很晚了。
“陛下今夜好奇怪,怎么不赶臣出宫了?”慕容循调侃道,昨夜大雨,萧铎还是去了清宁殿,今夜倒是恨不得他们二人留下直至天明。
萧铎瞧着脸色不好。
司徒珏道,“陛下,如今朝堂上的局势渐稳,你确实需要一位皇储,否则那些老臣整日唠叨。”
“朕会考虑。”萧铎道。
“陛下难道要娴妃娘娘诞下皇子么?”司徒珏继续这个话题。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萧铎觉得荒谬。
司徒珏道,“陛下近日总去娴妃宫里,选秀的事也并未再提,不正是这层意思么?”
“娴妃她只适合当朕榻上的私奴。”萧铎手腕撑着额侧,很肯定地道,“至于生育皇子,她不配。”
此时外头忽得有了动静,“娴妃娘娘。”
萧铎骤然抬眸,他今夜没打算去清宁殿了,没想到娴妃她自己过来了。
慕容循笑笑,“陛下与娘娘越发如胶似漆了,臣等不打扰了。”他推了推司徒珏,示意他一道离开。
郁灵立在门口,她方才来的时候刘歇走开了,听见萧铎说的话了,他说他说她不配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她是不稀罕生什么皇嗣的,但萧铎在外人面前将她说得这样不堪
“娴妃娘娘进殿吧,陛下等着娘娘呢。”慕容循没察觉什么异样,只是调侃着觉得挺有意思,萧铎与娴妃之间很有意思,明明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了
司徒珏就站在慕容循身边,郁灵想起自己有一阵子没有同他说话了。
司徒珏以前找到机会就调侃她。
方才,他也听见了萧铎那么说她。这话好似撕开了一层伪装,虽说她是娴妃,权势富贵应有尽有,但说到底这一切全凭着那个男人的喜怒。
在萧铎眼里,她就是一个奴隶,供他疏解的奴隶。
郁灵与司徒珏擦身而过,迈入御书房,“陛下。”
“娴妃,你听见朕方才说的话了?”萧铎开门见山的质问。
郁灵:“臣妾听见了,但陛下不必担心,臣妾知道陛下不是那个意思,臣妾、”
气氛凝滞了,郁灵有些语无伦次,他说了很过分的话,但她不想计较。
“朕说的都是真心话。”萧铎往后仰靠在御座。
郁灵愣住了。
“你不要有那样的妄想。”萧铎下定决心敲打她,“倘若你有孕,朕也会命御医落了这个孩子。”
“臣妾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郁灵道,“今日清晨臣妾不之所以没有喝那碗药是因为、因为臣妾以为那是补药,臣妾没想到那是避子汤!否则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不喝。”
她心急解释道。
萧铎看着她,满眼的冷漠。
“这样最好。”他道。
对,这样就很好。郁灵扪心自问,自己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
“往后不论是补药还是避子汤,亦或是砒、、霜毒药,朕命你喝你就得喝。”萧铎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娴妃,听懂了么?”
他这样风轻云淡的语气叫郁灵毛骨悚然。
萧铎是个恶人,但从前他的恶从不针对她的,很多时候两人还相敬如宾。她知道他真动怒了,他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臣妾听懂了。”
不论如何,她往后乖乖喝避子汤,他便不会疑心她有其他心思了。
“下个月宫里会选秀,朕会册封为皇后,往后你得听皇后的话,朕保证不会撼动你的娴妃之位。”萧铎道。
册封皇后?郁灵没有听错,他说是册封皇后?贵妃终于熬出头了。
“娴妃,你只能当朕的妃嫔,至于其他,不要再妄想。”萧铎道,他要绝了娴妃所有的念头,叫她不要再越过他的底线。
郁灵眸光一颤,并未言语。
“今夜朕也并不打算去清宁殿,其实你不必过来。”
她听出萧铎的意思了,他以为她来御书房是来与他亲近的
“册封皇后之后,后宫的规矩也该更严一些,往后你不要再来御书房。”
萧铎下逐客令了。
郁灵点点头,“陛下说的臣妾都记下了,臣妾告退。”
萧铎眼看着娴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既然话都说明了,那她往后再也不会做出那等忤逆他的事情,很好,这很合他的心意。
不然呢?叫她生下皇子么?那他们郁家难免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那个时候,他不保证自己能对她手下留情。
萧铎闭目养神,覆水难收,既是说出口的话,他没有收回的打算。
郁灵行在廊下,走了几步忽又驻足了。
听到那些话,她心里并不舒服,但抽丝剥茧细想想,贵妃要当皇后,萧铎还保证说只要她乖,就不会撼动她的四妃之位,况且她从没有生育皇嗣的打算。
若非那碗补药,她也不会乐意与他亲近,往后宫里妃嫔多了,他也不会常来清宁殿这样就很好,郁灵挺满意的。
还有,萧铎未免自视过高,是他说她可以来御书房,她每次来了,他又出尔反尔说她逾矩了。
往后再不来就是了!谁稀罕啊!!
想通了,她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行在廊下。
第40章
顾贵妃病倒了。
郁灵前去探病, 这几日秋雨绵绵,想来贵妃受了凉。蔡姑姑却皱着眉头说,“不是因为秋雨的缘故, 是陛下。”
“陛下怎么了?”郁灵印象里萧铎对贵妃一直都很好。
“陛下说过几日选秀,要从秀女中选出一位册封为皇后。”蔡姑姑苦着脸道。
啊?郁灵不敢相信, 她以为萧铎会册封贵妃为皇后, 怎么变成册封新人了。那贵妃这几年执掌宫务,不就是为他人做衣裳?
蔡姑姑道, “内务府知道之后,从秀女之中选了几位贵女,其中有一位还是贵妃的表妹, 不过十五岁。”
萧铎简直杀人诛心,若贵妃将来要向自己表妹行礼,那她该多难过啊。而且叫郁灵向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言听计从,她也不肯啊。
“贵妃这是心病啊。”蔡姑姑道。
萧铎这个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狗男人!!!
郁灵思前想后, 即使冒着被萧铎责罚的风险, 也要去与他理论一番, 贵妃劳心劳力那么多年,身子也垮了, 不该被他这般对待!
***
“陛下,娴妃娘娘求见。”刘歇在外禀告道。
萧铎停笔, 明明前两日他吩咐说不许她再来御书房, “不见, 命她回去。”
这几日秋雨连绵, 郁灵自从那日离开之后再未见过萧铎, 她身披黛色披风,一路由宫人撑伞冒雨前来, 发丝上滴落水珠。
她听见萧铎说不见她了。
“娘娘,陛下政务繁忙,请回吧。”刘歇道。
郁灵想到缠绵病榻的贵妃,贵妃这些年真的劳心劳力啊。
“诶?!!娴妃你怎么硬闯御书房?!”刘歇惊呼道,娴妃真不要命了?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啊!这可是死罪!
骤然推门的声音引得萧铎抬头。
郁灵眼神执拗,“臣妾有很重要的话要对陛下说。”她身后站着几个御前侍卫,只要萧铎一声令下,她立即身首异处。
“你们退下吧。”萧铎吩咐御前侍卫,给郁灵留了些颜面。
“陛下要立谁为皇后?”郁灵开门见山地质问。
男人脸上浮现怒意,“内务府今日才将皇后人选的画像送到朕手上来。”
他的意思是还要好好挑选?
“陛下要立新人为皇后么?”
“朕需要一个家世显赫的女人来做朕的皇后,朕也需要一个嫡子成为储君。”这两件事,朝臣们每日都要唠叨。
萧铎决定在这次选秀之中,将两件事同时解决。
只是不出他所料,娴妃她会因此闹事。
“娴妃,朕说了你不要有妄想。”
郁灵烦躁而纠结,萧铎怎么可以如此心平气和?!
“陛下可考虑过贵妃的感受?贵妃这些年可是劳心劳力执掌宫务。”
“你也知道贵妃劳心劳力,朕册封皇后,贵妃往后不会再辛苦了。”萧铎轻易反驳,贵妃能力强,但是萧铎从未想过册封她为皇后。
“可是、可是贵妃想当皇后。当年入主皇宫,陛下以贵妃无所出为理由,说过几年便册封她为皇后。”
郁灵在平时日常相处之中,能清楚地感知贵妃极其想要皇后之位。
“朕说过么?娴妃你好好想想。究竟是顾贵妃肖想皇后之位,还是你呢?”萧铎冷声反问。
她?
“臣妾不敢妄想当皇后。”
“那日你为何不肯饮避子汤。”
“臣妾说了,那日是误将避子汤认成了补药。”
“娴妃,不要欺君。”
郁灵争得面红耳赤,“臣妾并未欺骗陛下,臣妾说的是实情。”
“你觉得朕好糊弄么?”
“臣妾对天发誓!”
“朕不信鬼神,你对什么发誓都无用。现在就滚出御书房,朕近日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陛下为何不封贵妃为皇后?”
“你敢质问朕?”萧铎恼火,前几日宠爱娴妃太过,以至于她现在如此无理取闹。
“臣妾只是为贵妃鸣不平,当初明明允了她皇后之位。”
“当年朕带你与顾氏入主皇宫,太后以为朕要封顾氏为皇后,便说不许,要等顾氏诞下龙嗣才能封她为皇后。”萧铎道,“但当时朕从来没打算封她为皇后。”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娴妃。”
郁灵心里很乱,她觉得萧铎给了贵妃不该有的希望,如今又亲手浇灭这份希望。
萧铎居高临下,“不论是你还是贵妃,都没有资格登上皇后宝座。”
郁灵身躯僵滞,好,很好。
“臣妾告退!”
“慢着,几次三番忤逆朕,就这么走了?”萧铎道。
郁灵眼神执拗,她就是觉得皇帝辜负了贵妃!!
“去西侧书架,将架子上的锦盒取来。”萧铎命令。
郁灵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了,将锦盒递到皇帝面前。
“打开。”萧铎命令她。
郁灵打开锦盒,看见其中的黑色鞭子,郁灵吓得后退几步,锦盒也落到地上了。
萧铎弯腰拾起鞭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衬手。
“你擅闯御书房,朕打你一鞭,你也不冤,往后就记住了。”
郁灵满脸倔强,萧铎他就是仗势欺人,明明他自己做了那等无情无义之事,还不许她说了么?
“臣妾没有错。”她道。
萧铎没料到娴妃会顶嘴,印象中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的。
“两鞭。”
郁灵更倔强了。
“把手伸出来。”萧铎吩咐。
郁灵又气又惊恐,颤颤悠悠地将手心递到他面前。
哗--
萧铎随手一挥,鞭子在空中发出响声,郁灵下意识地躲开了。鞭挥了个空。
原来他真要动刑,郁灵眼里含泪。
“三鞭。”萧铎再次加重刑法,他抿着唇,好似无情的判官一般看着她。明明那夜他们那么亲昵,他将她抱在怀里。
原来都是虚假的。
郁灵再度手心摊开,这一次她万万不敢再躲了。
萧铎原只打算吓唬她,没想到娴妃这般倔强,看来很有必要叫她铭记这次教训。
啪--
鞭子重重地落在她的手心。
瞬间的头皮发麻之后,那巨大的疼痛才蔓延开来。
“伸手”萧铎完全铁石心肠,丝毫不讲情面。
郁灵再度摊开左手,不自觉皱起眉眼,不敢看。
啪--
两鞭
啪--
三鞭
“出去”萧铎收起鞭子。
郁灵规矩行了一礼,沉默着离开了御书房,咬着牙行在廊下,经过转角,她才蹲下哭了起来,额间冒出冷汗,手心一片通红,她的手好痛好痛啊。
她自小还算顺遂,从未有人责罚打骂过她,这还是头一遭。
郁灵发誓,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萧铎!!!
娴妃受罚的事不过几个时辰就在宫里传开,萧铎对后宫向来宽厚,旁人何曾听说过君王责罚妃嫔,想来娴妃真惹恼了陛下。
顾贵妃知晓之后来清宁殿探望,还捎带了御医。
“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往后不可如此莽撞,陛下要立谁为皇后,都是你我不可左右的。况且我也未曾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
郁灵只觉得贵妃可怜,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落得个屈居人下,她回宫后哭得眼睛红肿。
“张御医,过来为娴妃瞧伤病。”
顾贵妃是知道皇帝的,他若动刑,受刑之人非死即伤。
张御医仔细查看一番,“贵妃娘娘,娴妃的手心除了有些红肿并无大碍。”
“什么叫没有大碍?张御医眼花啦?一个时辰之前我手心还火辣辣地疼!”郁灵惊呼道。
张御医瞧着娴妃,她就是在宫里养得太娇贵了,想来皇帝打她手心时一分力都没用到。
顾贵妃瞧着郁灵,到底是多年相处有了几分姐妹情意,“张御医,你再好好瞧瞧。”
张御医无法,只能为娴妃上药包扎。
***
夜里,郁灵在贵妃宫里用膳。
“本宫邀了陛下来紫宸殿,商量过几日选秀之事,你也坐下听着,到时候再同陛下请罪,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贵妃想息事宁人。
郁灵打算一辈子不同萧铎说话的,“还是再缓几日吧,陛下看了臣妾厌烦,臣妾先告退了。”
她晚膳都没用就走了,贵妃也没有强留她,“那你这几日仔细手,别再伤上加伤。”
郁灵点了点头,离开了紫宸殿。
冤家路窄,在廊下与萧铎碰两个正着。
“陛下、”郁灵匆匆行了一礼就与萧铎擦肩而过。
满脸的倔强,萧铎甚至觉得娴妃瞪了他一眼,“站住,回来。”娴妃不似以往乖顺了,想来那三鞭没有用,还是得有用些手段。
郁灵恼火,却又不敢再往前挪半步,不情不愿地又回到萧铎面前,“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选秀的事你也一并听一听。” 说完萧铎就撩袍迈入贵妃寝宫。
郁灵在他身后翻了好几个白眼,他要充盈后宫,还非要她听什么?
秀女们皆出身名门,贵妃一早便备好了画像,“陛下,这是臣妾选中的几位,听闻皆是贤德之人,入宫伴驾最是合适。”
萧铎接过画像,“礼部尚书的嫡女。”
萧铎最不喜欢礼部尚书。
“不错,瞧着性格温顺,必定不会出言不逊忤逆朕。”
诶?
郁灵在边上听着,狗男人重重说了忤逆二字,听着怎么像在挤兑她?
“那要恭喜陛下了!能得这般性格温顺的贵女!”郁灵奉承道,“臣妾也极其喜爱性格温和之人,这般相处起来也不费力。”
萧铎听后侧眸瞧了郁灵一眼。
郁灵满脸倔强,瞧她做什么?她说的可都是好话!
贵妃并未听出两人话语之间的针锋相对,“还有这一位是翰林院院士家的幼女,听闻知书达理,文采斐然,将来教育子嗣方面必定得心应手,臣妾还知道她的生母生下三子三女,她的长姐膝下也有四子。”
郁灵笑了,言下之意,这位贵女能为萧铎开枝散叶,笑话,萧铎这么多年无子是妃嫔的原因吗?
郁灵觉得是萧铎他不行呢。
“娴妃你笑什么?”
“臣妾在为陛下高兴,将来必定儿孙满堂。”她语气真挚,笑逐颜开,瞧着都是真心的。
萧铎拿过一整叠画像,慢条斯理地翻看起来,一边问贵妃,“有没有管家厉害些的女子?”
“骠骑大将军家的女儿,幼时丧母,随父亲在军营待过几年,回皇城后又担起管家的责任,听闻是个事事公道,却又不心软的女子。”
萧铎哂笑,“正合朕的意思,这样的女子坐到皇后之位上,也好替朕好好整顿后宫。有些人自幼在王府里散漫惯了,如今也敢顶撞朕了。”
郁灵:“???”
此时贵妃也听出来了,皇帝言语之间处处针对娴妃。
“臣妾告退了。”郁灵屈膝行了一礼,不等皇帝应声,她闷闷不乐地走了。
贵妃叹气,“陛下,你若要处罚娴妃,告诉臣妾便是,何必亲自动手。娴妃这般年轻,自幼在王府也是娇养着”
“她还向你告状了么?”
“娴妃的手伤得厉害。”贵妃道。
伤得厉害?萧铎嗤之以鼻,“朕并未用力。”若他用力,她的手就废了,必定皮开肉绽。
萧铎也没心思看什么贵女画像,“朕去问问她到底伤在了何处。”
郁灵没想到萧铎竟还追到清宁殿来了。
“今夜臣妾的手伤着,无法侍寝,陛下请回吧。”她气鼓鼓的。
萧铎不惯着她,捏起她的手腕,解开纱布,此时她的手心连轻微的红肿都退了,“受伤了?”
“你今日就算手断了,也得侍候朕。”
郁灵承认前两日,大约是那些补药的缘故,她是迫切地想和萧铎亲近,可如今她半点兴致都没有了,甚至希望那些秀女快些进宫!
“臣妾、”
“怎么?娴妃又打算用癸水当借口么?”
萧铎今夜心情不好,没什么心思,但既然娴妃对他下逐客令,他自然要留下。
话到嘴边,郁灵生生地咽了下去,明明这会儿相看两厌,他还要这般刁难她!
“臣妾今日没有心思、”
“娴妃,你觉得你在朕身边有什么用处?”
郁灵不明所以。
“贵妃能替朕管理宫务,将来的皇后能替朕生育子嗣,你呢?”萧铎居高临下,眸光孤傲。
前几日那样的温柔,他还抱着她唤她心肝,原来全是假象。
萧铎这是在告诉她,她在他身边的作用便是侍寝。
“那臣妾伺候陛下沐浴更衣。”
浴殿里,郁灵指尖去触碰男人冰凉的玉带。她知道他今夜兴致也不高,完完全全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折辱她,以此叫她臣服。
萧铎没有耐心,“爱妃,你觉得你哭丧着脸,朕还会有兴致么?”
萧铎肃着脸瞧她,伸手摁着她的肩,将她困在墙边。
郁灵侧首躲避他的吻。
此时萧铎终于怒了,拉开两人的距离,冷冷地盯着他。
他不喜欢娴妃对他的态度,若她真有反骨,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粉碎。
“不是要伺候朕沐浴么?”他转身进入浴池。
郁灵眉目纠结,跟着他步入浴池,但奈何足下太滑,她跌一跤,呛了几口水。
萧铎根本没有兴致沐浴,瞧着她狼狈的样子,一把揪过她,将人困在浴池的角落,叫她无处可躲,如豺狼一般张口,森白的牙咬在少女纤细肩胛。
郁灵轻薄的衣裙被泉水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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