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江肆,是你吗?”
顿住脚步,没做任何反应的江肆又听到这一声焦急的叫喊声。
她有些恍然,更是不知所措。
前面的蓝钰审视的看了她一眼,又去打量她身后的慕挽辞,再次问她:“你认识?”
浅浅一笑,目光仍旧放在慕挽辞的身上,微张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似的。
江肆一急,抓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
可下一刻又被人从后面抓住了两一只手腕。
三人成一条直线,一个拉着一个,蓝钰依旧噙着笑,身后慕挽辞呼吸微喘。
这几步应该是跑来的。
江肆微微挣了一下身后被抓住的手臂,慕挽辞用的力气不小,她又用了些力气才把手拽出来。
同时又松开了抓住蓝钰的手。
既然慕挽辞已经到了身后,蓝钰再开不开口也没什么要紧的。
回过头,正对着慕挽辞。
她的模样是江肆却没想到,眼中含泪,头发因为跑的这几步有些凌乱,刚刚调整好呼吸之后,又喊她:“江肆,真的是你。”
“你没…”
“我没死。”
江肆到底还是看不下去,冷淡的开口,慕挽辞眼角快要落下的眼泪,也在这一刻止住。
甚至有些慌乱的退后了几步。
蓝钰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她是谁?”
问的江肆,慕挽辞是谁。
可做出的姿态却有些暧昧,江肆没回头前,蓝钰与她差了一个身位,这会儿却毫无空隙的挨着她站。
虽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两人站在一处,就十分容易让人遐想。
可以是单纯的,也可以不单纯,纯凭旁人怎么想。
而慕挽辞显然就会是想多的那个,她的目光从江肆的身上移到蓝钰的身上,虽然蓝钰一身黑衣,头上还有黑色的沙笠,让人看不出样貌来。
但直觉这个东西就是没道理的,她能感受到蓝钰的笑意,也感受的到两人的关系虽不至于如何亲密,也绝对不是十分生疏。
与江肆相处这么久,她还是能料定若没有几分信任,江肆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对她做出这般举动。
“越国韶元长公主殿下。”
江肆开口,搅乱了慕挽辞的思索,她把目光又放到江肆的身上,她面容亲昵的看向蓝钰,说出她封号时却十分冰冷。
再转头看向她的时候更是眼神似刀:“多亏了蓝钰,不然…就要让你如愿了。”
嘴角嘲讽的笑容不加掩饰,慕挽辞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肆所说的如愿是什么。
她怔忪时不知作何反应,身边的书院特使插言道:“王爷,殿下为了…”
“闭嘴!”
慕挽辞回头看着想要为她说话的特使,冷冷的训斥道,武婢还想在说点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巴,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
江肆瞥了一眼,全然不在意似的转过头喊蓝钰:“我们走吧。”
走出三两步后,慕挽辞的眼神还是盯着江肆看,又喊来刚刚被她训斥过的特使:“廖洋,去簇城告知苏将军…我找到江肆了。”
话音落下不过一瞬,慕挽辞便感觉前方有人快步的走来。
她转头看去,是明明走远了几步的江肆。
站在自己的面前,怒目圆瞪:“慕挽辞,回去的路我记得。”
“而且,我也不是你找到的,不过是…偶遇罢了。”
她说完,丝毫不顾及慕挽辞的感受,再一次背身离去。
蓝钰在不远处等她,江肆走到她身边时,慕挽辞看到她纱笠轻轻吹起,露出一只带笑的眼睛。
之后便与江肆携手离去。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廖洋不耐的问她:“殿下,还要飞鸽簇城吗?”
“不用了。”
“那我们…”
“我们自行回去,阿越和阿梧还在等着我。”慕挽辞的语气隐隐带着哭腔,廖洋没再言语,而是吩咐下面的人叫来马车,回簇城。
从东海出发,到如今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慕挽辞找遍了西陲边境的所有城池,吃过的苦不少,可去了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不止是带着哭腔,还眼眶通红,甚至上马车的时候,手都在隐隐发抖。
回去一路,更是十分的安静,几乎连马车都不会下。
她身边照顾的人,只有卫念随行,而且见到江肆的时候卫念也没跟在身边,而是在客栈收拾行囊,再见面时,廖洋想让她陪陪慕挽辞,只是暗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车上的慕挽辞委婉拒绝,命令卫念跟随在她的左右。
西陲地域辽阔,城池之间相距甚远,多是荒漠,所以一行人回到簇城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到了租住的宅院内,见到阿越和阿梧,慕挽辞的状况才好了许多。
找寻江肆的大半年中,几乎一到两月的时间慕挽辞才能回来陪阿越和阿梧几日,许久未见阿越自然还是十分粘人,阿梧倒是还好,阿越粘着要抱要亲之后,阿梧才会轻轻的扯慕挽辞的衣袖,慕挽辞问她是不是想自己了,阿梧才会害羞的说是。
慕挽辞对她笑了笑,然后放下了阿越,蹲在地上看着小小的阿梧。
因为早产体弱,阿梧一直都没有阿越长得好,平日里胃口也差,更没阿越活泼,在东海时慕挽辞也曾费劲心思想让阿梧多吃一些,希望她能够和阿越一样活泼好动,可阿梧却很有主意,慕挽辞只能吸引她也会儿注意力,过后便又自顾自的玩。
这半年多慕挽辞没有陪在身边,这样的情况就更为明显。
原本还小,两人的身高只是差了一点,现在却差出了半个头,阿越吃的也多,几乎能把阿梧装进去似的。
慕挽辞自是心疼,摸了摸比阿越小上一圈的胳膊问她:“阿梧有没有想吃的?阿娘都给你做。”
阿梧想了想,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想吃奶糕~”
阿梧还小,记不住慕挽辞曾经给她做过奶香糕的全名,只能含糊的说着。
慕挽辞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刚刚见过江肆还不算太久,平日里做给她们吃倒是没什么,这会儿却想到了很久之前,她会做奶香糕也是因为江肆喜欢吃。
而久久没等到回应的阿梧微微嘟嘴看着她,阿越更是着急的说:“阿娘,我也要。””
慕挽辞回神,看了一眼凑过来的阿越,和有些委屈的阿梧,伸手抱住她们,软着声说:“好,阿娘给你们做奶香糕。”
“以后…每天都可以做,”
“阿娘再也不会离开你们身边了。”
听到这样的话,表现最开心的要属阿越了,她直接在慕挽辞的怀里跳了起来,搂着她的脖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阿梧没那么激动,不过也笑弯了眼睛。
慕挽辞也跟着笑,因为阿越和阿梧她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得知江肆生还的消息后,慕挽辞便打算离开西陲,修整几日变着法的给阿越和阿梧做了几顿美食后,,租住的房子恢复原样,行囊收拾妥当后便出发回东海。
从西陲到东海走快一些也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一趟回去并没有来时那般心急如焚,出发前寄了书信给萧素告诉她大概的归期,所以慕挽辞这一路便走的很慢,到繁华的城池便带着阿越和阿梧四处逛逛。
临近幸城的时候已经是来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
阿越和阿梧有她这几月的悉心照料,身量都长了不少,阿梧甚至长得更快了些,原本比阿越差了半个头的个子,也窜到了阿越的耳朵那里。
作为娘亲,这种时候便是最开心的时刻了。
“阿娘,要去坐船!”阿越虽然是小小的身体,但是力量不小,她在左边拉着慕挽辞的手,竟然还真的给她拽了过去,连着阿梧都踉跄了几步。
“阿越慢些,不要把妹妹拽倒了。”
在没有她的大半年时间里,阿越没了争风吃醋的必要,两个小姐妹的感情也变的要好起来,所以阿越一听慕挽辞的嗔怪,还是撅着小嘴慢了下来,只是嘴上不饶人:“妹妹走快些!”
“阿越!”
“哼!那我去拉着妹妹走,这样她就会快一些了。”
遇到事情的时候阿越性子十分急,而阿梧…
十分慢,被阿越拉住手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姐姐嫌弃慢了,乖巧的让她拉着。
三人成一排,阿越在中间,一会儿捏捏慕挽辞的手,一会儿捏捏阿梧的手。
“你们很小的时候生活在东海,日日看船都腻了,现在倒是觉得新奇了。”慕挽辞噙着笑对阿越说道,阿越倒是不管这些,就想要看,去坐。
幸城只有一面靠海,其他都是内陆,因此海上有活动的时候,聚集的人群不少,慕挽辞生怕把她们弄丢,拉的十分紧,卫念和廖洋也在几人的左右护着。
正常来说,不可能分开,可是临到海边时,却突然来了一群官兵,本就有些挤的地方,变的更挤。
他们都是来贴告示的,慕挽辞不以为意,还回头看了看阿越和阿梧,却突然听到官兵在喊:“下月初一为新皇选后大典,北靖国境内适龄坤泽皆可参与…”
登基,选后?
一路走来她不是没听过消息。
江肆早在几个月前就回到了簇城,连攻西陲几座城池,临近西都时却返回幸城称帝,不再攻打西陲。
她不知道江肆为何,也告诉自己,已经毫无关系了。
她还活着就好。
却没想在这时候,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眼睛干涩,慕挽辞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手中脱力空无一物的时候她才回神,低头看去时,身边只有阿梧一人。
第 102 章
阿越不见,向来冷静的慕挽辞,彻底慌了神。
因为人潮拥挤,想要找一个小孩太难。
“卫…卫念。”她声音发颤,一时间狠狠的抓住阿梧的手,喊着卫念。
已经注意不到阿梧被她抓的皱起了眉头。
“殿下…”卫念也急,想要安抚慕挽辞几句,却在发出声音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才混乱中,卫念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全部都放在了慕挽辞的身上。
虽然知道小主子更需要保护,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很难改。
等到她回神的时候,阿越已经不知道被人群冲到哪里去了,廖洋怕是跟她一样,却反应比她快了一些,已经先一步去找阿越了。
可到底,也是她们的失职,万万不能再护不住殿下和小主子了。
“殿下,我们先送小主子回去,廖洋一直在找,不会有事的。”
她只能试图说服少见慌了神的慕挽辞。
好在,短暂的失去理智后慕挽辞还是冷静了下来。
卫念说的对,她不能让阿梧再有什么闪失。
她抱着阿梧,在卫念的陪伴下离开挤挤挨挨的人群,直奔投宿的客栈。
一路很稳,阿梧也乖巧的抱着她的脖颈,把小脸埋在她的胸前,在她耳边小声的问:“阿娘,姐姐呢?”
慕挽辞很急,又不能多说什么,便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姐姐贪玩,阿娘一会儿就找她回来。”
“阿梧别怕,姐姐很快就会回来。”
心中也不停的在念叨着,阿越很快就会回来…
直到阿梧交到知渺和乳母的手中,慕挽辞停止了念叨,急切的往外走去。
甚至都没来得及告知两人发生了何事。
还是跟在后面的卫念把缘由说清楚了,然后去追失魂落魄的慕挽辞。
抱着阿梧回来时,慕挽辞担心自己的情绪会波及到她,一路强忍,可却在出了客栈,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阿越的时候,彻底崩溃。
红着的眼眶,强忍着不掉的泪水。
卫念看到这一幕,心中内疚的厉害。
以后,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小主子放到第一位,若是除了什么差错,这是要殿下的命啊!
带着这样的情绪,卫念直直的跪在了慕挽辞的身前:“都是奴婢的错,请殿下责罚。”
比起责罚更重要的是找到阿越,慕挽辞下意识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让卫念起来,颤着音说道:“阿越向来顽皮,许是碰到什么好玩的就被吸引走了,卫念,一定要找到她。”
慕挽辞嘴里含糊的说了好几遍,便与卫念一起离开的客栈。
虽然慌不择路,但慕挽辞心中隐隐有答案。
武婢和特使大多都出去寻找了,阿越不见的时间又很短,很大可能现在已经找到了。
只是她没见到人,就定不下心来。
等在回到方才的地方,拥挤的人群已经散开,方才官兵发告示的也没什么人了,选后大典的字样就那么明晃晃的放着,慕挽辞却视若无睹。
因为看一眼,她会更加的自责,便强迫自己不去看。
而在她身后的卫念不清楚,下意识瞥了几眼,看到选后大典四个大字的时候,瞪圆了眼睛。
看着慕挽辞微微弯着的腰,有些明白刚才为什么慕挽辞会突然停下。
原来是…
她又深深看了一眼告示,随后便紧跟着慕挽辞而去。
一路走向码头,之后两人又分开寻找。
两个时辰,走了大半座城还是毫无消息。
三月的幸城已经开始炎热,卫念看着浑身沁着汗的慕挽辞,忍不住劝道:“殿下,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奴婢…”
“不用,找不到阿越,我坐不下。”
确实坐不下,甚至连回答的时候慕挽辞都没停下脚步,说完之后便离卫念几步远了。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阿越。
失而复得的阿越,生怕再次失去了。
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唯独还剩下一个地方…
慕挽辞只思索了一瞬,便往城东而去,那里是幸城新都。
这里的恢弘程度比上京更甚,宫外高墙层叠,据说最远的一道靖远门到御门需要步行一个时辰,防卫极严。
而慕挽辞想要进去,并不容易。
她也不信,阿越会跑到哪里去,可是…她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
除非阿越被…
她不敢再想下去,尽管脸色苍白的很,慕挽辞还是坚持往东走。
临近新都不远时,慕挽辞才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向高墙…
“殿下!”
再次往前踏去的时候,身边传来的廖洋的声音。
慕挽辞下意识的露出笑容,以为阿越会在廖洋的身边,却没想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殿下…”
“阿越呢?”慕挽辞打断道,眼神还是不敢相信的往外面看切。
廖洋低了低头,沉默半响才说:“小主子,被人带进宫门了。”
“被谁?!”慕挽辞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她冲到的廖洋的身前大声问道,甚至着急的抓住了廖洋的衣襟。
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一个坤泽该有的力气。
廖洋清楚慕挽辞心中多急,可她…无法确定那人是谁,而且新都城门犹如铜墙铁壁,她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九死一生,更别说是有把握带阿越出来。
可身为书院特使,是慕挽辞身边战斗力最强的存在,她不去,更没有人能为慕挽辞分忧了。
“殿下,少主还小,进到里面去多有可能是…”
虽然越国已破,叫慕挽辞殿下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尊称,可身为紫雾书院的主人,慕挽辞的性命却是比越国长公主还要尊贵的存在,而阿越身为少主,有些话她实在是无法说出口。
但知道了阿越去处的慕挽辞比她想象的还要冷静,看着新都城门,直言开口:“内侍,我清楚的。”
“上京皇宫中许多内侍,就是在阿越这个年纪被卖进宫中。”
慕挽辞自小生长在皇宫之中,怎么会不了解这些内情呢?
进入宫中后,小内侍会长期服用一种药物,让人几乎不会分化成乾元,多数都是分化成中庸,只有本该是坤泽的人能够安然无恙,若是几个命不好的分化成乾元,等待的就是发配出宫,可能是皇陵,也可能是行宫之中。
可因为长期服药,就算是分化成乾元也不会是个正常乾元,性格体态都有变化,甚至信香也几乎没有,所以更多的是成为权贵的玩物。
“廖洋,我要进宫。”
“阿越…阿越不可以成为内侍。”
“殿下…”廖洋看着她发红的眼眶,轻声的喊了一句。
慕挽辞回头看她,眼前是模糊的一片。
她又哭了。
这几个月…
不,是走上寻找江肆的路上之后,她经常会在没人的时候哭,有时是因为找不到江肆,怕她死了,有时是内疚自己扔下阿越和阿梧。
起初并没有感觉,时间久了她发现哭过之后,眼前总是会变的十分模糊。
她看不太清楚廖洋的表情,但清楚的听到了她说的话:“殿下,属下先进宫查探一下情况,找到少主。”
身为暗使,廖洋的轻功了得,就算新都再是铜墙铁壁,也可以来去自如。
只是若带上阿越,必然会冒险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慕挽辞为此涉险。
阿越对慕挽辞来说异常重要,可对廖洋来说,比不上慕挽辞的万分之一。
再有就是,慕挽辞此行必然没她的速度快,虽然说出来有些大不敬,廖洋还是要说:“殿下,您若想要进宫,属下清楚并非难事,可宫中之人没有一个知道少主的身份,耽搁下来那便…”
此话正中慕挽辞的心尖,她表情微变,嘱咐道:“小心行事。”
“好。”廖洋应下声来,又指挥着身后的两位特使保护在慕挽辞的身侧,才进入宫门当中。
本以为的铜墙铁壁,在进入时却十分容易。
廖洋下了城墙左右看了看,打晕一个内侍换上衣服,探听了许久,才知道今日寅时会给刚刚入宫的小内侍们第一次灌药。
廖洋看了看时间,是来得及的,便直奔内廷阁。
一路躲着禁军到达内廷阁谎报了首领内侍的话,才把一众刚刚入宫的小孩带走。
人群里,确有阿越。
她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但也知道哭没有,便安安稳稳的跟在后面,没注意带走她的人就是廖洋。
直到快到外廷时,廖洋看到了一个躲避不及的人。
此人正是苏洵曾经的副将,如今的禁军统领裘寒——
议政殿上,江肆穿着一身玄色锦袍,手中拿着待嫁新娘名册正在与苏洵吐槽。
她离开了有一年之久,本以为回来时不会那么顺利,却没想苏洵和叶婵把幸城护的好好的,新都即成,江肆也怕打草惊蛇,攻下西陲几座城池之后,便班师回朝。
她一切如常,对慕舒阳论功行赏,犒劳将士,对南宫媗也是如此,甚至如愿的把她放到了此次待嫁新娘的名单当中。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本靖远军的将士们,竟然也有几人把要把家中坤泽儿女送进宫中。
“这几位,你重点观察一下,这段时间你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在寻我,许多事都疏忽了。”
苏洵凝眉,看着熟悉的名单十分不解。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是她外出征战,叶婵留在上京明面上安抚越国余下朝臣,实际上是监视慕舒阳和南宫媗两人,证据收集也有不少。
可却在江肆回到簇城找她时,戛然而止,江肆不让继续了。
回到幸城后积极督建新都,叶婵也从上京被召回。
“陛下到底是何意?”她只会打仗,弯弯绕绕的她不懂,既然慕舒阳和南宫媗行此举,那杀了就是。
为何还要封王进宫?
“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你可知我在西陲的这一年时间里,慕舒阳收买了多少越国朝臣?上京如今还是姓慕。”
“封她异姓王,也不会是让她以为,我奈她不和。”
“你信不信?不久之后恐怕她还会自立为皇。”
“属下…臣不懂!”
苏洵眉头越拧越深,可脑子还是没转劲儿,就听到宫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年猪都是要养肥了才能宰杀,苏侯生在北境难道不知?”
“虽然话糙了些,但就是这么个道理。”
说话的人是蓝钰,在这宫中她依旧一声黑衣沙笠,见到江肆也不行礼。
苏洵在看到她一眼的时候,便觉得这人心术不正,奈何她又是江肆的救命恩人她只能收敛自己,站起身来有礼的喊道:“蓝小姐。”
蓝钰微微福身,继而坐到了江肆的身侧。
江肆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把选秀名册递到她的手中。
“看看,觉得自己有没有对手?”
名册中都带着适龄坤泽的画像,蓝钰草草看过,最后在南宫媗的画像上停顿住。
“如何处理慕舒阳,我倒是清楚了,可对待这南宫郡主,陛下可是动了恻隐之心?”
蓝钰的这句陛下不比旁人,多是调侃,苏洵一听便面色不好看起来,江肆倒不觉得有什么,而是接过画册说道:“我若选中了南宫媗为待嫁新娘,南宫骁必然会来。”
“自从老南凉王逝世,南凉王府一直低调行事,久居南凉都城,可是不好动手。”
“再则…南宫媗未必那么干净,倒时难受的也是她。”
江肆轻轻一笑,蓝钰也跟着笑。
只是她的笑声并不算好听,笑起来更是有几分瘆得慌。
苏洵皱了皱眉,不爽江肆与她打哑谜,在她看来,慕舒阳和南宫媗如此害人,就该杀了。
“苏洵,你别莽撞。”
“有你的动手的时候。”
苏洵的小动作没逃过江肆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便清楚她如何想,她何尝不想呢?只是还不到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收网,慕舒阳和南凉王府都损失太小了。
“选后大典前日,苏洵你便前往南凉…”话未说完,江肆便看到的内侍出现门口,低头俯身眉眼低顺的说道:“陛下,门外裘统领求见。”
江肆和苏洵对视一眼,大手一挥对内侍说道:“宣。”
“诺。”内侍退了下去,不久后裘寒压人上殿。
门外还站着一群不大的小孩。
“启禀陛下,此人在内廷阁挟走了刚刚入宫的内侍,在大正门被臣抓到,便扬言…是您的故人。”
“哪位故人?为何不抬起头来。”江肆话音落下,廖洋便抬起了头。
江肆仔细的打量了她半天,才从记忆中找到这长脸。
跟在慕挽辞身边的暗使。
紫雾书院的暗使江肆是了解过的,她知道廖洋也该是轻功了得的人,紫雾书院能够凌驾在各国之上也必然是有一定能力,廖洋若是想,这新都她可以横着走。
却偏偏要被裘寒抓住。
她的目光放在门外的小孩身上,那些孩子最大的也就八九岁,小的不过刚会走路。
大的还好能够做些事情,小的就是纯粹闲养着,直到培养出有能力的人来。
江肆对选拔内侍的事情颇为不屑,可这却是上千年的历史,所以她便命蓝韶亲自把关,把最有可能分化成乾元的孩子放到禁卫营中,不学那些个之前的规矩。
可裘寒却说,都是在内廷阁带来的。
“朕说过,要把选入宫中的孩子送到太医阁,都当做没听到吗?”
她声音不大,却因为板着脸看起来十分的威严,久居高位江肆已经懂得如何震慑他人了。
而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内侍打了个哆嗦,直接就跪了下来。
“奴婢一时大意,手下的人竟然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
“你身为首领内侍,你的话可比朕好使多了。”
“奴婢不敢,请皇上降罪。”
“好啊降罪,自行去领三十大板。”
内侍一听这话直接呆住,江肆噙着笑看他,知道他是以为说了几句话,自己就会算了。
那怎么可能?
新都建成,内侍都是被叶婵从上京宫中遣送回来,不过是个过渡,她根本不想用这些人。
只是有时没个趁手的还真不行,尤其是眼前的这人,头顶上慕舒阳的帽子很大,很难不让她看出来。
内侍叫唤的声音,从议政殿一路传到了外面,她是被苏洵拖走的。
之后江肆才把注意力放到廖洋的身上。
“叫什么?”
“廖洋。”
“来我这新都,所为何事啊?”
回答时,廖洋一直都没有抬头,直到江肆问完这句她才抬起头,又转过去把目光放到那群孩子的身上。
“这里,有我想要带走的人。”
“那为何不带走呢?”江肆明知故问,廖洋诚实回答:“因为走不了。”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找到阿越,也因为打听过这里的规矩,她才敢来见江肆。
“这是我主人家…”廖洋的话还没说完,江肆便开口说道:“把她带走,还有…她想要带的人,也交给她。”
显然,一句主人家,就让江肆清楚了,廖洋来这一趟是为何。
她的手,在衣袖里止不住的颤抖,视线也向外看去。
那应该…可见了,她也认不出什么来,距离太远,又太陌生。
直到门外又有禁军来通报时,江肆才坐直了身子。
“陛下,宫门外有故人求见。”
“又是故人?今天你的故人还真多呢。”发声的是蓝钰,江肆撇过头去看她,又让人通传,不必进来。
这次的故人。
她知道是慕挽辞。
既然是为了孩子,那么她就亲手给人带过去。
她站起身,看都不再看廖洋一眼便往外走去。
身后跟着的人只有苏洵,蓝钰没跟来。
她却暗自松了口气。
选后大典的事情她已经昭告天下了,可说到底,不过是给蓝钰一个十分合适的身份,可这人总是在她身边。
也烦。
尤其是,还会碰到旁人异样的眼光时。
江肆可不想成为那些佳丽三千的皇帝,她这一生,心已经给出去了,没第二颗了——
城门外,慕挽辞等到卯时一过,便找到了宫门前。
时间太晚,她怕廖洋出不来,也怕阿越有什么闪失。
最重要的是,在外面的时间,太煎熬了。
她走到宫门外,却被禁军拦下,这些人都是这一年中加入靖远军的,自然不认识慕挽辞,还是原本靖远军中的人一眼看出来她,才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去告诉江肆,故人要见一面。”
去通报许久之后,慕挽辞才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大人小孩都聚在一处。
廖洋站在裘寒的身侧,江肆…
则领着阿越一同走过来。
慕挽辞顿时急切起来,顾不得有禁军揽着就要往前冲。
放行的禁卫见状吓了一跳,手臂一档,轻声的说:“殿下得罪了,还请退后一些。”
江肆登基为帝,这规矩自然是改了不少的,靖远军上下都在适应当中,生怕自己犯了错。
因此才这般对慕挽辞说。
他说完,慕挽辞果然恢复了仪态远远的看着江肆。
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中蓝钰。
江肆本是要开口说话,却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见是蓝钰又跟来,心下一沉。
这人,总是出尔反尔!
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蓝钰,可这一幕在慕挽辞的眼里却是变了样。
低垂着眸,看都不想看。
只想把阿越找回来。
江肆站在她面前是,慕挽辞依旧低着头,眼中含泪。
两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反倒是站在江肆身边许久的阿越急了。
她一路被人带走,哭不敢哭,闹也不敢闹,刚刚见到廖洋时完全没反应的过来,已经被人牙子和深宫的架势吓傻了,这会儿看到慕挽辞就想往她的怀里钻。
可阿越是被江肆牵着手的,江肆没松开,她想钻也钻不进去。
急的阿越直接哭出声来:“阿娘!呜呜…她她…”
阿越的胆子向来很大,可现下见到了江肆却像是老鼠见到猫,慕挽辞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都变白了几分。
而想到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江肆。
她拉着阿越的手渐渐松开,抬手让人把廖洋放了,又低下头看着吵闹的阿越。
冷冷的说:“闭嘴。”
十分不温柔,甚至还有些凶,阿越瞬间撇嘴不敢哭了。
江肆的心终于舒展了一些,才又对慕挽辞说:“你的人,和孩子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新都宫门深,再来一次怕是不那么好离开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含糊,眼睛看了看慕挽辞,又看了看阿越。
心中不由得感叹,长得…还真是像啊。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打算放人走,却在转身的时候小腿被轻轻的踢了一脚。
一转头没看到人,往下一些才看到气鼓鼓的阿越。
“不许你凶阿娘!”
“江肆…!”
两道声音分别传到江肆的耳朵里,震得她耳朵难受。
脸色仿佛比被阿越踹时还要可怕。
她自己也知道,看到阿越时心情极差,尽管这是自己的孩子,可江肆却清楚的知道。
这孩子,和她。
好像天生的克星,她怕自己,却还是会忍不住的踹向她。
就像她,明知道是自己的孩子,却没法感受到亲近,甚至都不如见到慕挽辞时心中的那点涟漪。
也正是这样,她被这对母女误会了。
尤其是慕挽辞。
她的动作已经越过了禁军,踏入城门抱住了还未离开的阿越。
又是这般,江肆冷冷的看着,看她把阿越护在身后,更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显然对她十分防备。
东海过往之事,一瞬间又在江肆的脑海中回想起来,她不住的战栗,头痛欲裂。
踉跄几步扶住高墙时,她顾不得旁人大喊道:“蓝钰!”
蓝钰速度极快,谁都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到了江肆的身边。
搀扶着,紧挨着,再旁人看来她和江肆的动作极为亲密,也正好谁也看不到,她往江肆的嘴里递了一颗药丸。
第 103 章
分别将近三年之久,慕挽辞与江肆再见的两面都算不得十分体面。
在西陲时,江肆冷言相对,如今在这幸城新都,她…好像又伤到江肆了。
自从阿越出生起,除了照顾阿梧,和寻找的这一年中她几乎就没有让阿越离开过眼皮底下。
说到底,都是她的执念太深了,生怕阿越会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有一丁点的事情就犹如惊弓之鸟。
而这样对待江肆之后,心中升起的是无尽的悔恨,她恨不得想要去把江肆从蓝钰的身侧拉开。
可她…又哪里有资格呢?
她只能远远的看着。
没注意到目睹这一切苏洵沉下了脸,大声喊了一句:“新都之下,竟如此胆大妄为,行大不敬之举,禁军何在?”
“在!”禁军齐声应道,苏洵冷着脸,指向慕挽辞身后的阿越,十分冷漠的说着:“把她给我拿下。”
她的严谨,向来是不掩饰的,话音落下便有禁军想要动作,却被站在不远处的廖洋束缚住,她三两步便走到了慕挽辞和阿越的身前。
盯着苏洵看时,恨不得鱼死网破也要护住慕挽辞和阿越。
但这些在苏洵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若是人数相当,苏洵也未必有把握留下几人,可现在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廖洋想要带着人走根本就不可能。
她笑了笑,手微微一抬,禁军便拔刀而去。
“廖洋住手。”
刚刚起势的廖洋一怔,不解的看向慕挽辞。
而慕挽辞的眼神一直都在看江肆。
她已经与蓝钰分开,往自己的身边走。
禁军也停下了手,推到一边去,方才还一脸冷意的苏洵也收敛了不少,事不关己的站在一侧。
慕挽辞更是攥紧阿越的手,把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前来,阿越不明所以,直到她的头被人按住,才安静下来,仰头看过去。
是江肆,她噙着笑看向阿越。
阿越怔了怔,也还是倔强的看着江肆。
江肆却在这时毫无征兆的开始头疼。
这头疼其实是从她离开东海便开始了的,只是后来引了那让人上瘾的酒之后,这种症状减少了许多,只是会醉态迷离的时候,想起东海的种种,可药瘾也会很快就麻痹她。
不过自从遇到蓝钰,被她放在药酒里泡了那么久之后,药瘾消失,在西陲见到慕挽辞后,莫名的头痛又开始找上了她。
甚至还会每月都变的没有理智,会把所有见到的人都当做是慕挽辞,她心中的怨怼一直无法发泄出去,被抛弃,被放弃,被…嫌恶和伤害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徘徊。
她这人,向来是个凉薄的人,感情也是。
可唯独喜欢了慕挽辞,她怕,又喜欢,喜欢着又会觉得内心煎熬。
喜欢慕挽辞的时候是真喜欢,愿意逗她开心,愿意为她做喜欢吃的菜肴,会想要…与她举办盛大的婚宴。
总之,就是想这个人从内到外的属于自己。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空想,既然达不到这些,那么就…
什么都没有。
她闭了闭眼,再回头时面无表情。
可在看到慕挽辞眼中都是阿越时,她的表情难以控制,笑容越来越大,低头看着阿越。
阿越…
呵…
还真是,名字都让她喜欢不起来。
对待阿越,其实她就是十分割裂的。
慕挽辞放不下的东西,一直也缠绕着她的心神,让她对阿越逐渐变的排斥。
她不是没想过远在东海的慕挽辞怀孕会有多辛苦。
可阿越在出生之前,便成为了她与慕挽辞不可跨越的鸿沟,今日见的这一面,也确实证实了。
江肆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伸手拍了拍阿越的头,轻声对慕挽辞说:“把她交给禁军。”
“苏洵说的不错,朕乃九五之尊,她的言行实乃大不敬。”
“再有…”江肆突然敛了笑,把慕挽辞紧紧抓着阿越的手松开,送到了苏洵的身侧,才贴近了慕挽辞的耳朵极小声的说:“朕为她亲母,那她这便是恶逆与不孝。”
“江肆…!”慕挽辞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肆,江肆却被她眼神逗笑了:“难不成,我说错了?”
“韶元长公主,才绝无双,自古孝为先的道理,该是知道的吧?”
江肆有理有据,慕挽辞只有认同的道理,她垂眸小声说道:“知道。 ”
而江肆又说:“长公主殿下真是不适合养小孩,从前有昏君慕泽晟,如今…”
道理无错,无论江肆是何等身份,阿越都不该如此,因为那是她的阿母。
也确实是她的问题…是她把阿越娇惯坏了。
可有些道理她醒悟过来也不过是自责,被人说出来就是两回事了。
慕挽辞现在的眼窝子极浅,一瞬间竟然泛起了泪花。
倒是让江肆愣了一下。
张了张嘴,还是把准备继续说下去的刻薄话语咽了下去。
不耐的背过身去。
远远看着那个已经被禁军带走,越来越小的人影,她在挣扎,哭泣。
哭的江肆脑仁疼,心也跟着疼。
一次,两次,或许还会有不知道几次。
为什么她每一次都要让慕挽辞伤害呢?
她不能伤害慕挽辞吗?
让慕挽辞也体会她这般心被针扎一样的疼。
江肆咬着牙,越想越觉得气血上涌,蓝钰适时走过来,小声提醒她:“还想再吃一粒药丸?”
江肆闭着眼,微微摇头。
不,她不想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在她对面的蓝钰,清楚的看到了江肆眼中的难过。
还有…
不甘,愤怒。
她转过头,注视着慕挽辞。
慕挽辞也已经从江肆刚刚的话中回过神了,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她不知道江肆要做什么。
而江肆她向前一步,拉住了慕挽辞的手,轻轻一笑,问她:“我方才说的话,不知道长公主记住了吗?”
“什么话…?”慕挽辞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明所以的问她。
江肆却是十分不耐,解释道:“进了新都,再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说完,看向廖洋,指着她说:“苏洵,把她放了。”
廖洋一听却是挣扎起来,因为江肆依旧拉着慕挽辞往宫门里走。
江肆捏着她的手劲很大,慕挽辞几乎挣脱不开。
从大正门一路到达她的寝殿,之后又吩咐所有的宫女都退下。
包括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桑枝。
桑枝见到慕挽辞的时候,眼睛瞪的溜圆,张张嘴还未等说话,江肆便喊住了她:“叫画师过来。”——
“江肆,你想要做什么?”慕挽辞自持冷静的一面随着江肆的粗暴,荡然无存。
她心中惦念着阿越,又想到江肆方才的话,不敢多说。
两人也算相处许久,慕挽辞这副姿态,江肆也能猜出几分。
她站直了身体,笑的十分淡漠,说道:“慕挽辞,是你方才不愿意走的。”
“那就在这深宫院落,与你的阿越作伴吧。”
江肆说完便走,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慕挽辞留,步伐快的几乎成一阵风。
而在她走后不久,画师过来给她画像。
慕挽辞拒不配合。
而离开后的江肆,却是去了蓝钰那里。
一进殿门,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上。
蓝钰来不及的扶她,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气性还真大,不怕把自己气死吗?”
她气吗?
气,一种她自己都察觉不清楚到底算是什么的火气。
被阿越踢到那一脚的时候,便开始有了。
她的头也疼了许久,直到忍不了时,想要张口跟蓝钰再要一颗药丸。
可想一想,却还是作罢。
干脆躺在软榻上假寐,等头疼好转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完全没了进门时失态的样子,蓝钰看着她笑,江肆也不当回事。
整理好衣袍后便回了寝殿。
之后又命人传来苏洵,商议她去南凉的事情。
今日慕挽辞和阿越搅合这一遭,她差点忘记了大事。
明日便是选后大典,可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名册你看了,后位只能是…南宫媗。”
苏洵默默点头,之后又欲言又止。
江肆写完信,递给她后便问:“有事?”
“有,陛下,小殿下她闹着要殿下…”
“小殿下?谁?”
江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拧着眉看向苏洵,半响。
她才想起这件事来。
头痛厉害的时候,她好像把慕挽辞带进宫中了。
如今,就在她的寝殿里面。
她以为今日也如寻常一样,是自己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的时候,且没想…
“苏洵,你先出去吧。”
“是…”
等人走了。
江肆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扶着桌案,想着蓝韶与她说过的话。
她头痛…
是因为,这具身体不完全属于她。
正想着,站在帏帘后面许久的慕挽辞走了出来。
江肆能够依稀想起今日在宫门外的所作所为,她垂了垂眸,十分无力的笑了笑。
之后缓慢的走到了慕挽辞的面前去。
无法解释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那便…
不解释了。
她打开门,背着身对慕挽辞说:“我一会儿会送你和阿越出去。”
“以后,别再靠近宫门了。”
她自以为说完了,慕挽辞会十分爽快的走掉,却没想,转头的时候看到慕挽辞红着眼睛,那样子是要哭。
一动不动的垂着头,半响才极小声的说着:“你说的对,我只会娇惯阿越,她难管教所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肆十分着不解的打断她。
这样的慕挽辞,并非是她认识的那个。
从前冷淡高傲的慕挽辞,为何现在会是这般模样呢?
两人对峙着,直到江肆有些不耐烦时,慕挽辞才又开口问她:“你真的要立南宫媗为后吗?”
第 104 章
江肆不耐的表情随着慕挽辞这句吞吐的问询逐渐变冷,靠近她发问:“北靖国事,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接着目光在她的身上上下扫视,看出了她那略有委屈的眼神。
相识多年,江肆还从未像今晚似的见到这么多姿多彩情绪丰富的慕挽辞。
江肆十分好笑的问她:“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
“越国长公主殿下?”
“还是…嘉靖侯之妾的身份?”
江肆是故意这样说的,她想看看慕挽辞能够这般多久。
也正如她所想,她话音落下慕挽辞的脸色就由红转白,委屈的眼神逐渐消失。
原本,她对慕挽辞一个人在东海生下了她们的孩子,是有愧疚之意的。
慕挽辞必然会遭受到很多的苦。
有很多次,她其实是想过的,回东海看看吧,就算…不与慕挽辞见面,知道她还安好也好啊。
可是,没有一次她有过勇气。
毕竟当初,她是被慕挽辞亲手逼走的,之前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下意识的把主动权交给了慕挽辞,希望慕挽辞能够坚持和她走下去。
所以如今,她无能为力了,她已经缩回到自己的壳里,界限划的十分明显。
问询她的事情,慕挽辞已经过线了。
“宫门新建,殿下未必能够找的到出宫门的路,我亲自送你。”
江肆完全不给慕挽辞说话的机会,连着说了几句就伸手去拽她的手腕,想要把她带出殿中。
她走的急,慕挽辞完全就跟不上她,有些踉跄的想要把手从江肆的禁锢中拿走。
江肆手握紧了拳头,盯着她直到站稳了,手才缓缓松开。
面无表情的说着:“你跟紧我。”
之后便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感受到身后的慕挽辞跟着她。
回头看去,慕挽辞还站在原处,江肆也没动,就那么等着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洵再次来到江肆身边。
等的本就不耐,见到苏洵的时候语气都有些冲:“还有何事?”
苏洵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慕挽辞,才开口说道:“陛下,小殿下她,吵着要殿下。”
她声音不小,慕挽辞也一定是听到了的。
明显也开始急切起来。
江肆本就不想留着阿越在宫中,瞥了一眼慕挽辞便对苏洵说:“带出来,你亲自带她和殿下出宫。”
“保证安全,送到家门口。”
其实苏洵也来的正好,江肆不想跟她纠葛,也不想送她了。
而就在她转身回宫殿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身后有热的靠近她。
带着十分浓烈的雪莲冷香。
她转过头时,苏洵已经走远,捂住口鼻紧皱着眉头。
这样的坤泽信香,就算用了抑制膏的苏洵也会觉得不适,就算离开了几米也仍然这么觉得。
而且,说到底慕挽辞也是江肆的人,她不能没有规矩,只好越退越远。
江肆又何尝不清楚的苏洵的举动,看了许久,她沉着脸说道:“苏洵,走之前去把桑枝叫过来!”
作为曾经标记过慕挽辞的乾元,江肆也没有能力抵抗得住。
甚至会比苏洵的反应还大一些。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忍受着身体的煎熬,江肆一步步走向慕挽辞,看着脸颊酡红的她,强硬的说道:“你故意的?”
“就因为不想让我立南宫媗为后,所以不惜牺牲你自己吗?”
冷静下来之后,江肆想到了许多事情。
比如当年明明她对南宫媗并没有越距之事,慕挽辞仍会不满,甚至吃醋。
那种种举动,当时问她便有所察觉,慕挽辞在意的人或许是南宫媗。
只是后来的事情,让她渐渐忘记了,如今再被提及,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因为慕挽辞对南宫媗的敌意,未必就是因她而起。
慕挽辞有些难耐的摇头,张嘴解释:“不是…”
只是今日与江肆相处的时间太久,让她身体里暗藏了许久的信香活跃起来。
生产后,她雨露期向来不稳定,有时半年不来,有时每月都来。
卫念为她医治,也会给蓝韶书信求助,治疗后控制的还算可以,规律虽然变了但还有迹可循。
可自从知道江肆生死不明,踏上寻她之路后,费劲心力又郁郁寡欢,蓝韶教给卫念的药不好用了。
又开始完全没有规律,如今距离她上次雨露期,也不过才半月。
这种变化让她难以启齿,脸颊更是红润,就连吐出的热气都带着雪莲的香味。
甚至连头脑也开始混沌,她回想起江肆的声声质问,和那时距离她十分远的距离。
犹如她们如今的关系一般。
她不愿意。
雨露期的她,全凭本能的想着,她不要和江肆的关系就这般结束。
若不是如此,她何须苦苦寻找江肆一年?
难不成只是为了,知道她活着吗?
慕挽辞在心中暗笑,那些话,其实不过都是她在欺骗自己罢了。
人性贪恋丑陋,苦苦找寻的结果,不可能只是如此。
她大着胆子抓住江肆的手,软声喊她:“江肆。”
浑身的灼热感几乎快要站不住,但仍然坚持着与江肆对视着。
江肆问她,以何种身份…
“嘉靖候纳的妾是越国韶元长公主。”
“可越国已亡,我早就不是长公主了,我只是…只是慕挽辞啊。”
最后一句说完,慕挽辞的声音已经带着浓厚的哭腔。
而且因为离的近,慕挽辞的雪莲信香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两者相加,江肆竟然在这一瞬间变的错乱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咬破了舌尖保持清醒。
也因此而更愤怒。
她望着这张嫣红绝色的脸,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读懂了慕挽辞的意思,也因此而十分恼怒,凭什么慕挽辞就认为轻轻的几句就能改变?
加注在她的身上的那些伤害就能揭过呢?
她睚眦必报,经受过的伤痛不会那么轻易放下。
就像,她前世被双亲抛弃,对待感□□,极为在意,又别扭严苛。
所以慕挽辞的话像一个炸弹似的,让她治愈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
“慕挽辞,你也太过高看自己了。”江肆幽幽说道,让慕挽辞微微迷离的双眼有些诧异,却让江肆坚定了自己的心智。
她不能,也不可以被慕挽辞信香迷惑下去,她走向慕挽辞,几乎是紧贴着,声音沙哑隐忍,恼羞不甘:“我本是想和你一别两宽,再无关系,如今,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热到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慕挽辞知道自己被江肆交到了桑枝的手中,还听到她轻声的嘱咐:“蓝钰很忙,直接送到太医院去。”
她费力的抬眼看向江肆,见她脸色甚至有些厌倦,又吩咐桑枝:“算了,还是把她送到偏殿,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说完江肆便大步离开,慕挽辞忍着不适,伸手抓住了她,轻声喊她。
可即将陷入昏迷时分,慕挽辞的声音极小,江肆听不清楚,也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明日的选后大典,不能有任何的纰漏。
因为慕挽辞和阿越耽搁下来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她吩咐桑枝好生看着她,便匆匆离开了偏殿。
慕挽辞也因为雨露期的发作,彻底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深夜。
坐在她身边的人也不是桑枝,而是蓝韶。
在这偌大的宫中,除了江肆之外,唯一让她有重逢之感的要属蓝韶了。
她费劲的坐起身来,轻喊着背对着她身的蓝韶。
蓝韶回头看她,慕挽辞接下来要说的话却困在了嘴里。
左右不过近三年未见,蓝韶的双鬓竟然已经长出了白发。
“在看这里吗?”蓝韶轻轻的抚了一下头发,笑着问慕挽辞。
见慕挽辞微微点头,她才稍作解释:“这些年操劳过多,无碍。”
她不愿多说,慕挽辞自然也不会多问,片刻后钟声响起,蓝韶看向往外缓缓的说着:“这个时辰,秀女怕是都该进宫了。”
曾经,慕挽辞亲自为慕泽晟选后选妃,这些流程在清楚不过了。
秀女们要从凌晨开始陆续进宫,检查体态仪容,合格者才有机会见到皇上。
之后便是确定位份。
如今这些都是江肆要经历的。
“后位,只能是…南宫媗。”
江肆与苏洵的对话又一次钻进她的脑海中。
她笑容苦涩,眼里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一旁的蓝韶看了,忍不住劝慰她:“再哭下去,眼睛怕是真不能要了。”
慕挽辞这会儿哪能听得进去这个?
她眼神空荡的看着头顶,想到自己在雨露期发作时委婉说出的心里话。
很是后悔。
不是后悔说出口,而是后悔今日才说出口。
她本就该遵循自己的内心,而不是…
“蓝韶,我想见江肆,你有办法吗?”
“没有,她想来自会来的。”
几年不见,蓝韶的性格其实也变了许多,少了从前爱玩闹的性格,变的沉默下来。
慕挽辞没再问起江肆,蓝韶安静的为她施针。
她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不知道是什么时辰钟声再次响起,门也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的是一众宫女,见到蓝韶后福身行礼:“奴婢们见过易安伯。”
之后又齐齐冲着慕挽辞福身:“见过贵人。”
“奴婢们来给贵人送来秀女锦服。”
此话一出,蓝韶见到慕挽辞几乎是一瞬间白了脸。
也明白了江肆此举到底是何意。
在太医院突然被江肆叫来的时候,蓝韶看她情绪起伏的厉害,又是来照顾慕挽辞,便也猜到两人肯定碰了面,谁都不会愉快。
却没想…江肆竟然要慕挽辞亲眼看着她封后。
第 105 章
天刚破晓,大正门前便有百官入朝。
江肆身穿玄绣龙袍,站立在议政殿前,百官到,江肆才坐在龙椅之上。
北靖国初立,礼制法度正在逐渐完善,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今天选秀,又恰逢大朝江肆几乎是一夜未睡。
神情算不得萎靡,但也与平日不能相提并论。
朝会上,南宫媗在首列,一脸含羞的看着她。
此刻她身为朝臣,不久后便要以秀女的身份进入后宫,江肆忍着厌烦应付着她,只有面对朝臣上奏时才拿出了几分精神。
直到下朝,而江肆才像是解脱了一般往寝殿走去。
桑枝跟在她的身后,说着已经把锦服送到了偏殿。
江肆应着声,脚步却停顿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正从偏殿走出来的慕挽辞。
她身上穿着专属秀女的桃粉色襦裙,模样竟然与当年在北境时重合了。
只是无所适从的样子,十分不像。
江肆在后来喜欢上慕挽辞的时候,曾经细细回想过,初见慕挽辞的时候,其实她印象十分深刻。
这些年想到她最多的时候,也是那时。
可如今看到类似的场景,却总给她物是人非的感觉。
一腔的热血,已经凝结成冰了。
她与慕挽辞路并不相同,她要直接去议政殿,慕挽辞则是要和各秀女在一起,一起同前往议政殿。
因为此处选后大典有南宫媗在,那是所有人都默认她会选择的对象。
靖远军和南凉军一直同仇敌忾,这也是所有人的共识。
秀女们站在一排,由内侍一一叫过名字。
当然,除了慕挽辞。
江肆没有打算让慕挽辞真的参加,只是让她观礼。
让她看着,自己是如何选中旁人做自己的皇后的。
尤其还是,让她十分厌恶的南宫媗。
选后大典之上,江肆正襟危坐,慕挽辞的站在下方,看着一身龙袍的江肆。
眼睛放在得意慢慢的南宫媗的身上,敷衍着宣布选其为后,蓝钰选为才人,不日封赏。
这句话很有意味,本以为会是册封礼的南宫媗脸上闪过一瞬的不可置信,看着江肆竟然忘记了谢恩。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多少双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南宫媗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行礼。
新都之内江肆说了算,后宫如今连主事的也没有。
自然,也没什么后宫,不需向谁再见礼,所以仪式也颇为简单。
大典散去,留下来的只有南宫媗,和南宫骁。
无旁人时,南宫媗不改嚣张的性子,开口直言:“江肆,今日为何不是正式册封之日?”
江肆隐忍着怒意,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之后便笑开了与南宫媗说:“三日后乃吉日,宜行册封礼。”
“江肆,这可与原本说好的不一样。”
南宫骁急不可耐的开口,江肆抬抬眼皮看他:“有何不一样?”
“南宫媗选是既然是北靖国之后,那何时册封该是朕说了算吧?”
南宫骁噎住,江肆确实说的有理,让他无法辩驳。
随后江肆笑了笑,看着南宫骁口出惊人道:“南凉王,王妃可还安好?”
南凉王府的传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江肆如今提起来却还是能够让南宫媗跳脚。
可就算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南宫骁,她叫了多年兄长的人,与她母妃苟且…生下了如今的南凉王世子。
南宫媗以为这是要挟之意,南宫骁却是眉头一跳。
暗道不好,匆匆的拉着还要说什么的南宫媗离开的议政殿。
两人走后,殿中差彻底安静下来,江肆盘算着时间。
应该是用不了三日了。
“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小殿下在营中闹的厉害,我们这些乾元也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两人前脚走了,裘寒便来求见。
忙碌一日的江肆,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凌晨时苏洵离开不久,裘寒便来过一次,那时她安排城中事宜,便先放到了一边。
这会儿,估计那孩子闹的凶极了。
正巧,慕挽辞在这宫中也该待不下去了。
“裘寒,去把她带过来吧。”——
慕挽辞回到偏殿时不久,蓝韶就过来了。
今日还该是为她施针。
其实与蓝韶慕挽辞倒也算不得是十分熟悉,在东海的那半年时间,蓝韶多是与卫念接触。
可她的存在,却一直都让慕挽辞觉得舒适。
她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对她恭谨有礼,她对蓝韶亦然。
比如此刻,在议政殿中的难堪,和这一身秀女服饰,蓝韶像是看不见,拿着银针便为她施针。
很是沉默。
却是让慕挽辞在这宫殿当中,得到了一些慰藉。
慕挽辞昨夜几乎未睡,十分的疲惫,施针后险些要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针已经被拔下了,蓝韶也准备走。
“多谢蓝军医。”
慕挽辞还是习惯与这样喊她,蓝韶淡淡笑了笑,收拾了银针便准备出去。
只是还未踏出门口,被就被人从给外面打开。
是江肆,她冷着一张脸,拉着想哭却不敢哭的阿越。
江肆步子大,阿越甚至都被她扯的有些踉跄,慕挽辞顾不上其他站起身来便向两人走过去。
江肆站定了身子,目光放到她的身上,眼看着她蹲下身问阿越如何如何。
她的手,不知觉的松开了阿越。
她近日身体,情绪的变化她自己都是十分清楚的,有时莫名的厌恶感和易怒的情绪让她十分的焦躁。
蓝韶也不止一次的说过,只有她自己的心思定下来,才会事半功倍,不会被任何因素影响。
可慕挽辞就在这宫殿中,她怎么可能会平静?
江肆低头,看着母女两人说了半天的体己话,视自己和蓝韶为无物。
忍耐到实在忍不下的时候,江肆喊蓝韶带走阿越。
慕挽辞才迷茫的抬头,看到江肆的时候眼神无辜闪烁。
下意识的攥紧了阿越的手。
眼中是江肆很熟悉的,防备。
只是这次慕挽辞的动作比前几次小了许多,完全这的
“我把她带过来,只是想让你哄一哄她,让她别哭了。”
阿越确实已经藏住了眼泪,可江肆这以说和,她却又开始眼泪汪汪,下意识的就抱紧了慕挽辞。
阿越是她自小养大的,她太清楚阿越害怕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虽然次数极少,但却也足够让她了解。
慕挽辞也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抬头看江肆。
江肆突然扯了下嘴角,皮笑容不笑的。
蓝韶见状,便快步走了过去,小声的对阿越说了些什么,阿越到底是个孩子,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松开了慕挽辞的手。
慕挽辞也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什么。
任由蓝韶带着阿越离开。
之后,殿中安静的落下一根针都听的十分清楚。
江肆坐到了椅子上,沉着脸看向依旧蹲着身的慕挽辞,眼含笑意的问着:“今日看着我选南宫媗为后,作何敢想?”
江肆的笑容,让慕挽辞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日在大殿上,她是觉得有屈辱的,可更多的是恨。
而这恨,来自南宫媗。
江肆却在逼她,也蹲了下来问她:“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慕挽辞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周身的气质都跟着变了。
像是从前在北境时那般,冷静自持:“你不会娶她。”
江肆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明的火气。
时至今日,她厌烦透了慕挽辞这般冷静!
她站起身走到床榻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慕挽辞,又伸手细细的摩擦着她的眼尾,用着十分温柔的语气说:“你这双眼,我第一次看见到的时候,就印象深刻。”
“你被我欺负哭的时候,眼尾都会泛红。”
“十分惹人疼,我每次都会亲一亲,你还记得吗?”
记忆是两人共同所有的,是双刃剑。
该是甜蜜的,可对如今的两人来说,却是共同回忆,共同痛苦。
江肆侧坐在床榻边,手还不停的聊着慕挽辞的头发,时若无意般说着:“其实,不只是你一个人有所谓的前世记忆,我也有的。”
“你十分厌恶南宫媗的理由,我也清楚。”
“从前我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荒诞无比,今日我才知道,这才是杀人诛心。”
江肆每说一句,慕挽辞都会轻颤一下,方才的冷静土崩瓦解。
下意识的攥紧了江肆衣袖,声音略带哀求:“江肆,你别再说了。”
“你怕什么?”
“方才不是还在揣测我的心思吗?”
江肆说着,突然发了狠转过身抓住了慕挽辞的双臂,迫使她看向自己。
贴近慕挽辞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说着:“慕挽辞,你听清楚了。”
“我知道,你所以为的一切。”
慕挽辞含泪抬眸,想要捂住江肆的手。
可是双手把束缚,根本就挣不开。
只能平静的听着江肆说:“我知道,让嘉靖侯把阿越送走的人,就是南宫媗。”
隐忍的泪水瞬间决堤,眼前的江肆变得模糊,但佝偻的背却是看的十分清楚后。
慕挽辞突然就明白了江肆的用意。
是在告诉她,她们两个人之间永远都会有阿越这柄双刃剑。
江肆有过不去的事情。
她也有过不去的事情。
让她亲眼看着南宫媗选为皇后,不过是想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慕挽辞能够淡然一些,江肆的心里可能会好受吧。
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在意,却要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来。
江肆心如死灰,扯着嘴角笑道:“慕挽辞,你早该知道我的,小心眼的很。”
“当年你可以因为阿越伤我,如今我怎么不能?”
第 106 章
江肆从偏殿走出来的时候,蓝韶正在等着她。
江肆看了一眼,未等开口说什么,蓝韶便自顾自的说着:“我让桑枝去带阿越玩了。”
江肆无话可说,只沉默的点了点头,径直的回到正殿。
蓝韶跟在她的后面。
坐在椅子上,两人相顾无言。
其实自从江肆从大漠回来,便经常与蓝韶如此,倒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蓝钰。
回到簇城时,江肆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四处寻找她的蓝韶,刚进城门不久蓝韶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她对蓝钰十分提防,自此闲话也越来越少,头发眼见的变白。
江肆不明白她是为何,问她也从不说。
而且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撮合自己和慕挽辞如何,甚至连名字都没听她提过。
可今天情况不同,静坐了许久后蓝韶还是开口了:“殿下的病情,卫念早年便书信与我,医治的药方是我参与其中的,本来是稳定了的,如今却因为心力交瘁而复发。”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肆忍不住打岔,蓝韶却是表情不变,垂眸笑道:“我只是怕你有一日会后悔。”
“蓝韶,同样的话你为何不对她说?”江肆的火气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站起身大声质问。
作为最了解江肆的人,蓝韶亲眼看着她逐渐易爆易怒,甚至开始排斥她,心里十分难受。
这些话,她和慕挽辞说得着吗?
因为她压根就不怕慕挽辞会后悔,能让她如此担忧的人,是江肆。
她也知道,当年东海的事情伤她很深,如今这般有当初的事情影响。
可无论怎么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江肆这一生,注定都要与慕挽辞纠葛在一起,她们的开始,过程,都会经历许多磨难,有些事情她干预不了。
但有一点。
她突然正色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离蓝钰远一点。”
这句话,是蓝韶这几个月来对江肆说过最多的话。
可她也不是傻子会任由蓝钰利用。
可无论如何,蓝钰都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应该报答。
她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蓝钰如今无名无分的在这宫中,于理不合。
身份自然也不过是个幌子。
蓝钰肯定是不会成为她后宫之人。
蓝韶也不是强迫她的性格,话题便又回到慕挽辞的身上。
可心中的愤然江肆与她无法言说,转了一圈后,只阴沉着脸说道:“慕挽辞,她太知道怎么惹怒我了。”
蓝韶不置可否,笑了笑走到她的身边去,为她准备每日的治疗。
拿出乌黑透亮的玉佩,滴血后放到了江肆的后颈上。
每日都会来上这么一遭,江肆已经习惯,可疼痛不是。
犹如烈火灼烧般的疼痛让江肆表情狰狞…
半个时辰后,蓝韶收回玉佩,轻出了一口气,而江肆犹如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神色清明了许多,却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腥臭的味道。
“蓝韶,我要沐浴了。”
“好,我去看看小殿下。”
蓝韶轻轻一笑,江肆神色古怪的看着,却也没说什么。
她沐浴后便是选后大典,时间很赶。
沐浴时,她没让任何人过来,泡在浴池里,闭眼假寐。
一连泡了几个时辰,还是桑枝半夜看不到人的时候,去浴房叫醒了江肆。
十分困倦,江肆微眯着眼问她:“何时了?”
“回陛下,已经亥时了。”
“你还是回殿中休息吧。”
从傍晚一直,睡到了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江肆没回去休息,而是换好衣服去了议政殿——
大半夜的,她把裘寒叫了过来,让她派人送慕挽辞母女出宫。
这事儿本该下午离开偏殿便吩咐下去的,结果碰到蓝韶一来二去到了这个时间才想起来。
“找几个身手好的,务必把人送出宫门。”
“是,陛下。”裘寒应下,转身便要吩咐下去,却被江肆喊住,她转过身等了有一会儿,江肆才又说:“送到宫门外的住所,最好是交到那个…叫廖洋的手里。”
“属下遵旨。”
裘寒拱手退下,吩咐了门外的禁军,才又开始在宫中布防,之后才重新回到议政殿,与江肆一同等待。
这一等便又是几个时辰,江肆近日来就没睡过完整的觉,双眼通红,裘寒看了忍不住的想要开口让江肆闭眼休息,毕竟天色还黑着,不会那么快。
可没等她开口,门口却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是蓝钰。
经历封选之后,蓝钰的身份更加的不明,裘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只躬身推到了殿外。
“江肆,你该休息。”
蓝钰都快走到身边了,低下头的江肆才顶着憔悴的面容看她,十分倔强的说着:“不用。”
“这事之后,就可以休息多日了。”
这类似的话,蓝钰听她说过不少,每次也没见她真的休息,而且不日她还要前往上京,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休息。
不过,劝不动。
没有人能够劝得动江肆。
蓝钰只好把提前为她准备的提神汤端过来。
往她面前一推:“喝了。”
江肆倒是听话,也不问是什么端起来就喝了。
喝完不久后,江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目看着蓝钰。
她想到的,是蓝韶说的话。
也突然想知道,蓝钰对蓝韶是怎么看待的。
“蓝钰,你觉得蓝韶怎么样?”
“蓝韶?医巫双绝,我不可比拟。”
相处许久,江肆对蓝钰也算有些了解,这人对自己的医术是有些自傲的,所以她十分诧异蓝钰能够对蓝韶有如此评价。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藏在纱笠下的蓝钰笑了笑,这笑…却让江肆听起来十分古怪。
不久之后,蓝钰起身离开,江肆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突然问身边的裘寒。
“你觉不觉得,她和蓝韶有点像?”
裘寒对蓝韶倒是熟悉,可一直带着纱笠的蓝钰她哪里清楚?
只能看着走路的身形,摇了摇头:“不像,她比易安伯走起路来扭捏许多。”
“你…”江肆颇为无语,心想果然是苏洵带出来的,跟她一个样,她问的压根就不是这个。
与裘寒无话可说,江肆便又往殿中走。
只是还未等坐下,便听到了响箭的声音。
她回头,裘寒一脸肃穆的持刀靠近她的身前。
经历过数次大战,江肆怎么也不至于缩在裘寒的身后,她转身拿起了殿中的银枪——
与她想象的一样,宫门内外都是南凉军的人,领兵之人正是南宫骁,在他身侧的则是南宫媗。
南宫骁以剑指她,完全不复从前翩翩公子的风姿,怒发冲冠:“江肆,你我同盟多年,本该同仇敌忾,可你竟然把我妻儿掳走,为何要逼本王到如此地步?”
江肆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笑道:“王爷何出此言?郡主不日便要成为这北靖国的皇后,最尊贵的坤泽,而你,也会成为让我敬重的岳父。”
“还有,王妃和世子只是被我请到宫中小住,何来逼迫之说?”
南凉秘闻就让她这般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在场的南凉军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宫骁和南宫媗两人。
明显是相信了江肆的真切。
南宫媗在这一刻慌乱无比,眼睛不住的在江肆和南宫骁身上打转。
若说先南凉王已故,她母妃生下了兄长的血脉,可以借口一句子承父,可她呢?
她已经二十岁了,那便是从母妃嫁到南凉王府时便就…
“兄长…”她喃喃的喊着,十分接受不了。
而南宫骁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
原本,他只有南宫媗一个孩子的时候,对其宠爱有加,可如今他已经有了儿子,要知道,男孩子分化成乾元的可能性要比女孩子大的多,他的儿子,将来才是继承王位的人。
至于南宫媗。
宠爱多年,却一心都扑在江肆身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闭嘴!如今我乃南凉王,你母妃仍旧是南凉王妃,长辈之事岂容你置喙?”
南宫骁满是不耐,明明南宫媗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先训斥了这么一句。
这让看戏的江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南凉王好威风啊,不过…也怕是只此一次了吧?”
南宫骁脸色阴沉下来,发狠的说道:“江肆,你的话太多了,今日我南凉军便踏平你的新都!”
“那就…拭目以待吧。”
江肆带着笑意,褪去龙袍扬起长枪,直奔南宫骁而去。
宫门四路的靖远军更是的倾巢而出。
带兵的人是叶婵,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几乎是几个回合就把南宫媗逼下了马。
接着又迎头与南宫骁缠斗。
这一场战斗,是江肆蓄谋已久,逼得南凉军不得不打的一战。
更是与多年前南凉王府的羞辱,和南宫媗与慕舒阳密谋下毒的回礼。
在江肆的枪下,南宫媗落败不堪,江肆枪指向她的时候,她发疯了似的问江肆:“为什么?!”
“三日…三日后你不是要封我为后的吗?”
事已至此,南宫媗想着的还是这些。
竟然让江肆觉得她有些可怜。
殊不知,三日只是她给远在南凉靖远军攻下南岳城的期限,逼到南凉军无路可逃,只能选择这个时候破新都而入。
她蹲下身,看着哭泣的南宫媗笑道:“你竟然不知,你父亲要借此机会带兵进入新都吗?所以封后大典本就不存在。”
“我行此举,只是觉得你父亲他,太磨蹭了。”
一句句父亲,逼的南宫媗更是疯狂起来,她不承认!
可江肆的话却句句诛心:“虎父无犬女,你以为…你和慕舒阳的孩子就藏的很好?”
南宫媗不再抓狂,而是脸色惨白的看着江肆,颤颤巍巍的说着:“不…江肆,我只是想要得到你。”
“是…是慕舒阳逼我的!”
“逼你什么?逼你在南凉王府羞辱我?逼你给我下药?”
“难道,那不是你为了控制我吗?”
“可惜你自食恶果,自己却染上的药瘾,一步步走向了慕舒阳的狼窝,生下了…”
“别,别说!我没有!”
南宫媗痛快哀嚎,她以为一切都藏的好好的。
失去了慕挽辞的江肆一定会爱上她,就算爱不上也会属于她!
诚如江肆所说,她的药瘾极重,情绪崩溃时更是会发作的厉害,叫喊着不久就开始浑身抽搐起来。
她这副样子实在令人作呕,江肆站起身不愿再看,却再站起来的一瞬看到了宫门边上一大一小的身影。
恍惚间她没有防备,南宫媗趁机拿起剑背刺而来:“江肆,既然得不到你,那我们就死在一块…”
第 107 章
早在回到幸城之前,江肆便开始部署如何对对付南宫一族,和慕舒阳。
南宫媗除去身份外无所忌惮,南宫骁又自视甚高,而有亲子后对南宫媗淡薄了许多,若不然她也做不出当年与慕舒阳一起为她下药,甚至还自己惹上药瘾,在她失踪的时候被慕舒阳逼着生下孩子的时候。
就连她称帝后,只是稍微捧着她一些,南宫媗便真就以为后位非她莫属,态度好了一点,就真因为上京那一年的相处自己对她情根深种。
也真就如南宫骁所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被刺激几句,就犹如疯子一般,抱住她的手臂,试图拿着利剑与她同归于尽。
因为当年南宫媗和慕舒阳给她下药的时间太久,就算经历了近一年的治疗,江肆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没有从前那般的反应。
被刺伤看来是必然了。
她也只能试着把伤害降到最低。
脚步向前踏去,靠着自己比南宫媗力气大,甩动那条被她抓住的手臂,剑身划过后背,江肆强忍着疼痛,挥枪盲打在南宫媗的后颈上。
‘咣当’一声,长剑掉在地上,已经降服下南宫骁的叶婵来到了她的身边。
“陛下…!”几人纷纷跪下,惶恐不安。
江肆抵着枪站稳,忍着痛说:“无碍,也与你们无关。”
是她自己非要找南宫媗算账,才给了她机会。
伤也算不得重,就是疼的厉害。
“南凉军背信弃义,当众刺杀越国皇帝,把南凉王以及郡主押入天牢。”
“其余南凉军,听候发落。”
江肆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句话,之后便脚步虚浮,就算是借助长枪的力道,也只是勉强维持了一瞬。
因为穿着的是玄色锦袍,其余人并没有看清楚她伤的有多重,领旨之后叶婵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异样,在她摔倒之前扶住了她。
焦急的吩咐裘寒:“快去找蓝韶。”
裘寒也慌了神,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应了声便脚底生风似的往太医院跑。
只是没跑几步,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蓝钰。
“我来就好。”她淡声的说着,裘寒一时间怔住,不知道还该不该叫蓝韶。
还是听到叶婵喊了一句:“去找蓝韶!”裘寒又重新往太医院跑。
叶婵和苏洵的关系虽然比蓝韶要和谐一些,可到底也是与蓝韶从小长大的情分,江肆这样的状况,能够让她信任的人还是只有蓝韶。
所以她紧紧的护住江肆,不让蓝钰触碰。
蓝钰也没再靠前,只是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提醒道:“她需要止血。”
叶婵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惊得她伸手捂住江肆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对着蓝钰吼道:“我知道!”
“我在…我在给她…”
她笨拙又倔强的样子,看的蓝钰十分无奈,向前一步,毫不费力的就把叶婵拽到了一旁。
扶住江肆,把一粒药丸放到了她的嘴里。
叶婵不可置信自己被蓝钰轻轻一拽便摔了个跟头,还没等说些什么就见到她扶住江肆,把一粒药丸塞进了江肆的嘴里。
她愤怒的质问:“你给她吃的什么?!”
蓝钰头也不抬的说着:“救命的药。”又反问她:“难不成你以为,只是捂住伤口就能止血吧?”
“愚蠢至极。”
她只是平淡的说着,叶婵却气坏了,可还在见到江肆身下的血迹确实没有再多之后,就闭了嘴。
等待蓝韶来的时间,江肆一直都半靠在蓝钰的腿上,叶婵觉得不妥,便开口道:“把陛下交给我吧。”
她还是不那么信蓝钰。
知道江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是一回事,可她没见过,自然信不着。
见蓝钰不理她,便要伸手去碰江肆…
眼看着就要碰到了,蓝钰却嗓音低沉的说道:“不想她死,就别动她…”
听到这话的时候叶婵把手缩了回去,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盯着自己的背后,叶婵转过头看到是蓝韶来了。
她松了口气,红着眼睛吼蓝韶:“你怎么不早来?”
新都太大,蓝韶已经跑的满额头的汗了,黑白相间的发丝也散落在了肩膀上。
她没答话,甚至还白了也叶婵一眼,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叶婵,也理亏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止血丸很有用,现在把江肆交给我吧。”蓝韶语气十分温和的对蓝钰说着,蓝钰却有些怔愣,慢了半拍的轻嗯了一声,把江肆交到了她的手上。
如此一来,叶蝉淡定了许多。
之后的事情还需要她善后,自然不便跟过去。
如今苏洵不在,在这幸城中除了江肆,官职最大的就是她和蓝韶两个人,蓝韶主内,她自然要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
先是吩咐禁军将南宫一族收押,命裘寒驻守新都,才带着先锋营的手下一路往幸城外去。
这场战役最关键的人物还需要她去迎接。
————
城外。
属于南凉国的军旗随风摇曳,下了马车的是南凉宜王南宫瑶。
南凉朝堂的至成帝驾崩后,便一直动荡不堪,前南凉王为成帝胞弟,以扶持幼帝霸权多年,然他去世后傀儡皇帝便被南宫骁软禁宫中。
成帝驾崩时,南宫瑶也尚年幼,卧薪尝胆多年。
直到听闻江肆失踪后才有所行动,待江肆登基为帝便涉险前来新都与之密谋。
南宫瑶与如今的傀儡皇帝南宫政乃是一母同胞,亲兄已经被折磨的毫无斗志,南宫瑶自然对南凉王府恨之入骨。
今次江肆的选后,便是机会。
南宫骁准备一举夺宫,派出的南凉军皆为精英,如今戍守在南岳城中的人,不堪一击。
或许是多年身处高位,从未正眼瞧过南宫瑶兄妹,南宫骁才会败的如此彻底。
“宜王殿下,南凉叛军皆在城中。”
“辛苦浔阳伯了。”
两人客气见礼后,叶婵便把人迎入了城中,带入天牢当中。
南宫瑶来这一趟,奉的是皇命,打的是与北靖国建交的名头,把南宫兄妹带回南凉不过是顺手,因此并未大张旗鼓。
新都中的血雨腥风,丝毫没有影响到城中百姓的生活。
他们更是不知道,当今圣上遇刺的事情——
清明殿中。
蓝韶正在为江肆上药,因为失血过多,江肆已经昏迷了过去,如今这殿中能说话的人只有她和蓝钰。
蓝韶接手江肆的伤情之后,蓝钰一点上前的意思都没有,顶着个黑色纱笠安静的坐在蓝韶的身侧。
许久都不曾有人发一言。
直到蓝韶把伤口包扎完,蓝钰才开口:“无事了?”
蓝韶没理人,而是把守在门外的桑枝喊了进来,让她把装了血水的碰还有帕子拿出去。
方才开口:“你又不是不会看,问我作甚?”
是蓝韶少有的冷淡模样,蓝钰握紧了拳头,胸膛起伏了两下才又开口:“她自从吃过那药之后,伤口极难愈合,本不致命的伤口,可就是容易失血过多,所以我才问你。”
“如今血已经止干净了,你是看不到吗?”蓝韶言辞依旧不善,噎的蓝钰无话可说。
因为她确实看到了,不过是想跟蓝韶说几句话罢了。
既如此,她不说也罢。
利落的起身,便要离开殿中,却在出门时被蓝韶喊住了。
她欣喜的回头,却听到蓝韶质问的语气:“药浴,你是不是用的药太猛了些?”
蓝钰收回了心神,也学她冷淡的语气说道:“环境恶劣,只能如此。”
来到幸城后,蓝钰与蓝韶碰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但每一次也都能感受到她满满的审视和敌意。
不如叶婵那般明显,可也不容忽视。
蓝钰很是不想多说。
“有你在,不出几日江肆应该就可以甩枪弄棒了,我就先走了。”
蓝韶默然,没说一句话,而是等她走后把门关上。
继续守着江肆。
半夜时,江肆倒是醒了一回,看到是蓝韶在之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似乎闻到了雪莲的香味。
淡淡的,十分好闻,终日郁结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更有一个软乎乎的小猫咪,用肉垫戳她的脸。
一下,两下,三下…
最后一下像是没戳好直接戳到了她的耳朵边上。
江肆耳朵十分怕痒,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背上便传来了钻心似的疼。
疼的她不得己睁开了眼睛。
因为背部受伤,江肆睡觉的动作只能是趴着,她侧着脸看不完全,只能看到粉嫩莲藕般的手臂。
左右挪动也背上也疼,她轻嘶了一声,便看到莲藕手臂不见了。
她扭动的更大一些,才看清楚床边站着个人。
是慕挽辞…
站着的人正是慕挽辞。
江肆这才想起,在被南宫媗刺伤之前她就恍惚的看到了慕挽辞和阿越。
如今两人也正好在她的面前,阿越正拉着慕挽辞的手,看都不敢看她。
而慕挽辞的手中还抱着另外一个…
江肆抬头看去,只看到了小孩的侧脸,慕挽辞正在轻声说教:“阿母受伤了,不许乱动。”
样子是江肆没见过的温柔。
可她的视线却都在那小孩的身上,见她在慕挽辞怀里乖巧的点头,亲昵的撒娇。
江肆在心里暗暗念着那句阿母,毫无防备的与慕挽辞对上视线。
慕挽辞尴尬脱手,抓住阿梧的便往后退了一步。
江肆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厉声质问:“你为何会在这里?谁放你进来的…”
这时,阿梧羞怯的环住慕挽辞的手臂,回头看向江肆。
似曾相识的面孔,让江肆一时间忘了言语,只怔怔的看着。
第 108 章
被送离都城的时候,慕挽辞本是想着,这一别或许就再也见不到江肆了,可却一眼看到了这个跟江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阿梧。
她被卫念抱着,奶声奶气的喊她阿娘。
慕挽辞心中所有的彷徨不解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若说阿越对她是执念,阿梧就是在治愈她。
在东海的那段时日里,都是靠每日能见到的阿梧在支撑,她有着和江肆像是的面孔,也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江肆在她的心里是何种分量。
比她想象的重的多。
在抱到阿梧的那一刻,慕挽辞便是打算就此离去,却没想城门动乱,远处是南宫骁与南宫媗身骑烈马呼啸而来。
她和卫念廖洋,还有阿梧阿越被禁军带到了宫城安全之处,亲眼看着南宫媗刺伤江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要被撕裂开。
卫念廖洋不同意她进城门,她便以死相求,蓝韶犹豫不决,她也用了同样的招数。
南凉军被擒,她进了宫门见到江肆后,才想起了阿越和阿梧。
被护的好好的阿越和阿梧送到她手里的时候,阿梧小脸哭的像是小花猫,阿越也撇着嘴不敢哭。
是她说了,要带她们去见阿母才好了一些。
在宫中多日,她与阿越说上话的时间甚少,这也是阿越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阿母就是江肆。
震惊不解,撇着嘴哭泣了许久。
阿梧则是干了眼泪,呆呆的看她。
见到江肆后,也十分的好奇,不顾她的嘱咐硬要凑到江肆的面前去。
她怕阿梧也会受到与阿越一样的对待。
可现在看来,江肆也许说的对,阿越才是她们问题的中心,她见到阿梧时的样子,这几日来慕挽辞见过最好的了。
慕挽辞十分努力的把自己和阿越存在感降到最低。
因为,她不想再看到江肆之前的那副样子了。
沉默,四人相对的沉默了许久。
直到蓝韶把房门打开,江肆才移开了眼神。
眼神瞬间变了,眉头深皱,开口便是质问:“蓝韶,她为何…会在这里?”
“还有她…她…”江肆指了指阿梧,又指着了阿越。
蓝韶没回答她的问题,端着药走到床边,慕挽辞带着阿越阿梧又退远了几步,给蓝韶让出位置。
蓝韶这才开口;:“先别说话,小心伤口。”
她不说,江肆还处在震惊当中,完全没想起来伤口的事情,这下瞬间满目痛苦,坐不住了。
最后她在蓝韶的搀扶下,又重新回到床上。
因为接下来要喝药,蓝韶把她摆成了侧卧的姿势。
这下江肆也能够更清楚看面前三人。
慕挽辞自不必说,她熟悉的很,只是头发和衣裳杂乱了一些,阿越看到她还是老鼠见到猫的样子。
而她的视线更多也是放在了那个长相极为像她的小孩身上。
喂药的蓝韶看到这一幕,小声说了一句:“她叫阿梧。”
江肆抬眼看了看她,又重新放到阿梧的身上。
除去一开始的震惊,现在江肆已经冷静下来很多了。
相似的面孔,蓝韶进来时的冷静,都让她不得不想到了双生子。
当初慕挽辞生产时,蓝韶在东海。
所以她什么都清楚。
“你为何没早点跟我说?”
“是你不愿听的。”
“………”
江肆瞪了一眼她,倒是无话可说。
那个时候在上京跟蓝韶见面时,她确实是不想听蓝韶说起慕挽辞,这人让她伤透了心,孩子的出生也一点都不被她期待。
可她没想到,会是双生子。
还是个,与阿越截然不同,长得像她的孩子。
样子十分乖巧的靠在慕挽辞怀里,跟她长得差不多的那双眼滴溜溜的看着她。
黑眼仁都是一样的!
江肆看的眼睛发亮,蓝韶喂药她都忘记张开嘴里,差点全部洒在枕头上。
而就在这时,慕挽辞焦急的抱着阿梧上前,江肆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她知道自己第一眼看这个极为像自己的孩子,产生了好奇,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不愿意见到慕挽辞。
而她这样的表现,更不用多说。
慕挽辞看得清楚。
她垂着眸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抱紧阿梧,又拉着阿越走了出去。
不过没走太远,只是在院中等着。
不知道等什么,可就是不想离开太远。
被抱住的阿梧还十分好奇的往门里面看,然后紧紧抱住慕挽辞,凑到她的耳边问:“阿娘,她就是阿母吗?”
悄悄的样子,逗笑了慕挽辞,捏了捏阿梧的脸颊笑道:“是,她是你和姐姐的阿母。”
听到这话,阿梧样子十分开心,眼睛都睁大了一些,然后也笑的弯弯的。
甚至还圈住慕挽辞的脖子扭动着身子晃了一下,晃着晃着,她又觉得不对劲了,低头问阿越:“姐姐,不喜欢阿母?”
阿越也一直往门里面看,自从知道江肆的她母亲之后,阿越便一直是这样,方才屋里的时候阿梧大胆的去碰江肆,阿越还小心翼翼的想要把她抓回来。
她十分怕江肆,这会儿听到阿梧的话也先是发愣,收回眼神后摇了摇头说:“她不喜欢我…”
之后便靠在慕挽辞的腿上,沉默不言。
倒是把阿梧弄的小眉头紧皱,不解的看向慕挽辞。
确实是相似的脸,就连皱眉都跟江肆方才的模样相差无几,慕挽辞扯了嘴角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可见她不说话,阿梧却有些不高兴,伸出手戳了戳慕挽辞的脸,委屈的问:“阿娘,见到阿梧不开心吗?”
“自然开心,阿梧呢?”
“开心,因为有阿娘,还有阿母了…”——
殿中。
蓝韶喂江肆喝完药,便说了一遍慕挽辞以命相逼,一定要见到江肆的壮举。
江肆听过后却嗤之以鼻,十分不解的问她: “蓝韶,你为何总是要替慕挽辞说话?她许了你什么好处,一说说这么多年。”
“我只是据实说,慕挽辞确实担心你,也真的是硬闯入宫中。”
“你没拦着?”
“拦了,方才不是与你说了,她以死相比,刀都指在脖子上了。”
“你没看到那血痕?”
“我看她作甚!”江肆没好气的说着,可这一说太用力,把伤口都挣的发疼,龇牙咧嘴了半天,伸手跟蓝韶要止痛药。
结果换成蓝韶没好气了:“没有!”
“想要止痛药去找你的蓝钰,我这里只有让你更加疼的伤药。”
江肆有苦难言,不知该如何选择。
蓝韶的药十分疼,但好得快,蓝钰的药止疼效果更佳,却极难愈合。
她犹豫间,蓝韶已经收拾好了药,准备离开了。
江肆伸手喊她:“蓝韶,你把药给…”
“你不是嫌疼吗?我去研制些止疼效果又好的药,这一两日你实在疼的厉害,就去喊你的蓝钰。”
“什么我的蓝钰…!”
“选后大典都取消了,她充其量就是个滞留宫中的秀女,她是不肯做太医,不然哪能想这样的法子?”
“她为何不想?”
蓝韶与她说的这句话,都是玩笑居多,可说到这却突然正色起来,让江肆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蓝钰倒是说过缘由,可也说了让她保守秘密。
她…
江肆眨眨眼,还是没说出口。
蓝韶也不逼她,拿着药箱走人,到门口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近日我要闭关制药,而且我师妹也来了,许是没时间照顾你。”
“有事情,去找你的蓝钰。”
之后便推门而出,丝毫不理会还在喊她的江肆。
只是出了门,见到带着两个孩子的慕挽辞,蓝韶有些尴尬。
她不确定慕挽辞听没听到她和江肆说的气话,贸然解释又怕慕挽辞想的更多。
便只是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
也就是在这时,方才还说过的蓝钰,踏进了清明殿中。
隔着纱笠谁也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可蓝韶却觉得她是奔着自己来的。
果然,在路过慕挽辞后,她站定在了自己的面前。
操着略微沙哑的声音询问道:“江肆明日应是去见南凉宜王,可否用这止痛药?”
“我怕她挺不住。”
说道最后蓝钰的声音竟然还带着隐隐笑意,听得蓝韶冷下了脸。
看来她今日说的话,蓝钰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伸手拿住蓝钰的药,默默握在手心里:“不行。”
“要用就用我的药,挺不来那就让南凉的那位宜王等两日。”
“两日你便能研制出药物来?”
蓝钰本是沙哑的声音竟然隐隐带着一丝雀跃,蓝韶一时怔住忘记了回答。
而蓝钰这时却不继续追问了,带着笑意的说着:“那我等你,不再给江肆用这药了。”
而江肆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蓝钰,用你的药,我才不用她的!”
拌了两句嘴而已,江肆又记仇了!
蓝韶回头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把自己的药塞到蓝钰手中:“必须用我的!”
然后便拂袖离去。
蓝钰笑了笑也走进去,房门是开着。
所以慕挽辞慕挽辞能够清晰的听到蓝钰说:“用蓝韶的药,自己把衣服给我撩起来。”
“蓝钰,你是不是忘记我身上有伤了?”
“要么你来,要么你去帮我把蓝韶叫回来!”
江肆因为有伤,说话的声音格外虚弱,听起来…倒像是和蓝钰撒娇似的。
自始至终她都站在门外,却除了蓝韶对她打了招呼之外,像是无人知道她在似的。
可明明受伤的是临时标记过她的乾元,她孩子的母亲。
而此刻站在门外的她们才像是毫不相关的人。
许是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本乖巧在她怀里的阿梧竟然垮着小脸问她:“阿娘,阿母她…也不喜欢我吗?”
“我以前都没见过她的…”
阿梧嘟起嘴巴的小模样让慕挽辞心中又酸又软。
她没言语,倒是阿越拉着阿梧的小手轻声对她说:“阿梧那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只是说完,她的表情有难掩的失落。
第 109 章(修改)
江肆的伤具体在后腰,其实需要把里衣轻轻撩起便好,压根用不着全部撩开,只是这个地方动作起来更费劲,江肆才不愿意自己来的。
让蓝钰去叫蓝韶这事,显然也不现实,最后没办法只好蓝钰亲自来。
毕竟在西陲时,类似的事情蓝钰也没少干。
那会儿江肆还是个不情愿的,最后还是蓝钰十分冷漠的说:“我是医师,看待病人就好比屠夫看猪肉。”
被比作猪肉的江肆那时身体更虚弱,嘴上都占不到一点便宜,只能任由蓝钰摆弄。
所以这会儿只是露出一点肉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止疼药上了不到半刻,江肆便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张罗着想要去见南宫瑶的事宜。
“你是不怕疼,还是不想面对院子里的那位?”
“我怎么发觉,你对她的态度软了一些似的?”蓝钰揶揄的说着,江肆自觉没有,瞥眉说道:“哪里有?我不过是…”
“当真没有?若不然把韶元长公主让给我,我可十分…看好她的那张脸。”
这样的话,从来就没有人在江肆的面前提起过,而今一提,她反应慢了一拍,可心里蔓延出来的疼痛,让她不悦的吼出声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还有极度的愤怒在翻涌,甚至信香都差一点溢出来。
可如今她和慕挽辞的情况早就今非昔比,甚至连一场正经的婚礼都没有,慕挽辞如何与她的关系也不大。
最多,她们只能算得上是分手有娃的情侣!
还是慕挽辞提出的分手!
可…心疼的感觉,做不了假。
半响,她才冷静下来,而被纱笠挡住的蓝钰,更是没有一丝的情绪,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因为江肆吼的这一句有任何的反应。
反而还问她:“门外,被慕挽辞抱在怀里的小孩很像你。”
蓝钰这般一说,江肆自然也想到了阿梧,眼眸肉眼看见的柔软了下来。
可意识到还有蓝钰在,江肆抿进了嘴看向外面问她:“真的很像我?”
有点需要认可的小心思在。
藏在纱笠后面的蓝钰笑了一声,转身也看向院中。
没认同江肆的话,而是反问她:“像又如何?难不成你想去母留女?”
去母留女…?
江肆突然想到了阿梧的那张小脸…
以及…那些挥之不去的过往。
心中更是翻涌出别样的情绪来,厉色的看向蓝钰。
“去母留女会有怎么样的结局你知道吗?”
蓝钰不动声色,缓缓说道:“如今大业即成,你早晚都需要一个继承人,我可不信你真的会选后纳妃,或许说喜欢上谁。”
蓝钰所言正中江肆的下怀。
她很难能够真正的去喜欢上谁,前世今生也唯独慕挽辞的是那个让她动心的人。
若为了继承人,而去选择与谁在一起,她才不会这样委曲求全。
感情对她来说,难付出,也同样难以收回。
太累了。
她折腾不起——
最后江肆还是在蓝钰的劝说下,休息了大半日后才去天牢见南宫瑶。
这位南凉宜王,江肆早先便也是见过的,年纪不大,模样稚嫩,手段却比她相信的要狠辣许多。
到天牢时,她还未见到人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昏暗光线几乎让人江肆分不清楚哪一个是南宫骁,哪一个是南宫媗。
见江肆来了,南宫媗才罢手,胡乱擦拭了一下的沾着血的手行礼问安。
“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
行刺之事不过半日,南宫兄妹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倒是让江肆觉得伤口都好了许多。
没那么疼了。
数月前,南宫瑶便曾冒死来过幸城,是为寻求合作,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在南凉的立场。
不为皇位,所图不过就是南宫兄妹。
而江肆更简单,她只要一座南岳城。
这是几年前她便有了的执念,不过当初是想交给紫雾书院的暗使督办这一切。
时过境迁,那布防图却是用在了南宫瑶的手中。
她年纪不大,却杀伐果断,南凉王一族的亲卫全部都解决的干干净净,
“南岳城内一切都将听从皇上派遣。”
“南凉,自然也会成为您最大的盟友。”
南宫瑶虽是乾元,但年龄娇小说起话来有些稚嫩,躬身说话时就连笑容都带着天真少女的气质。
若不是如今身处天牢,江肆亲眼看到了被她折磨的南宫兄妹,还真要信了南宫瑶的天真。
能够只身前往新都,足见她胆大。
“宜王哪里的话,能够与南凉建立友好之邦,乃越国大幸。”
江肆与南宫瑶寒暄几句后,便说到南凉王一族的归置。
“南凉王南宫骁,把南凉帝困与皇宫之内,着实该是交由宜王之手,王妃及世子也自当如此。”
“至于南宫媗,朕想把她留下,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南宫媗本就是背叛与陛下的盟友,交由您来处置在合适不过了。”
此来北靖国南宫瑶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江肆所言皆是给她面子,若不是有她帮助,怕是她和兄长都要困居于南凉,难有出头之日。
一国使臣,需有国之风范,自然也该识时务。
“宜王舟车劳顿,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朕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陛下。”
宜王南宫瑶一行安排妥当后,江肆便要返回清明殿,她后背的伤势破中就这一个时辰的功夫,竟然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而就在她转身要走的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女声:“江肆…”
不用回头江肆就清楚,这声音来自南宫媗,只是此刻已经不复往日那般得意张扬。
狱卒想要把堵上她的嘴,江肆却抬了抬手把人都遣退了。
之后她一步步的走向牢房,忍痛蹲下身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南宫媗。
一时间竟有些唏嘘。
她本不是对谁都心狠之人,若非伤到她绝不会如此。
与南宫媗也合作多年,当初在北境时也曾有过一段交好的时光。
江肆看了她许久,还是站起身来。
她与南宫媗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就,时过境迁了。
“江肆,你为何要留下我?”
她脸上沾满的血迹被眼泪冲刷开了一些,江肆看清楚了一丝她本来的面目,也看清楚了那双…充满污垢的眼睛。
“你以为,为何?”江肆轻声的问,南宫媗却哭着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当年从南境我一路追你到北境,不见你动任何心思。”
“在东海,虽然我不知道你与慕挽辞如何了,可过去几年你又何尝惦念过她?大肆选后,宠爱那个被你从西陲带回来的妖女!”
“江肆,你真可怕。”
“你有心吗?”
南宫媗质问着,几乎是跟疯了一样,顾不得被夹过的手扶着栅栏不住的晃动!
“江肆你别留下我…我…不想去上京!”
共事多年,江肆的想法南宫媗猜的很透,她哭喊着出声,求饶,就是不想让江肆带她去。
只是饱受折磨的她已经理不清头绪,说完这些又想跟江肆要那让人上瘾的药。
这药,是当年她得意之时慕舒阳也为她种下的,江肆回到幸城后便开始着手调查,每隔五日南宫媗便会受此折磨一次,因为要牵制她,慕舒阳的药来的都很及时。
如今,药都被她控制了起来。
南宫媗已经是阶下囚,送到上京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不如让她舒坦些——
离开天牢后,江肆心中郁结,一路漫步回到清明殿中。
出门时,她没见到本该在院中的慕挽辞,以为她是知难而退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可回来时,却见母女三人还在院中,慕挽辞正不知道做些什么,阿越和阿梧围在她的腿间。
听到声响,两个小孩一起回头。
阿越瑟缩了一下,阿梧则是瞪圆了眼睛看她,甚至松开抱住慕挽辞大腿的手,想要向她走来。
江肆下意识的便是后退,之后张开问询:“你为何还在这里?”
仔细认真的慕挽辞并没有听到声响,所以被江肆这一声叫喊吓的把手里的茶具都弄掉了。
她隐忍住想要惊呼的冲动,意识到如今身处在何处,慕挽辞咬着唇回头,波光潋滟的眼看向江肆。
月光之下,大树旁边,如此的景象让江肆心中有着莫名的情愫。
她顿了一下,而后低下头。
耳边传来的是散碎的脚步声,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仰头看,笑的弯了眼喊她:“阿母~”
阿越每次见到她都像是老鼠见到猫,这孩子却是…
胆大倒是不小。
江肆扯了扯嘴角,手掌张开,又蜷缩起来,反复几下却还是选择没有任何的动作。
“阿梧。”
直到远处传来慕挽辞的喊声,阿梧回头去看她,又不舍的站起身来,往慕挽辞的身边去。
江肆也终于抬眼看向慕挽辞。
方才的问题她还没回答,江肆便又换了个问法:“你赖在这里是为何?”
“喝奶茶吗?”
“是云雾,少放了糖,合你的胃口。”
“阿梧和你一样,也喜欢这样的口味,我在东海时也经常会给她做…”
被点到名字,阿梧点了点头,一溜烟的跑到桌子上,拿着奶香糕像是献宝似的递给江肆:拿着奶香糕像是献宝似的递给江肆:“阿母,这个也是阿梧喜欢吃的!”
江肆没接,不过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扬,阿梧期待又闪烁的眼睛让她不想拒绝。
便伸出手,去碰那块奶香糕。
可到底这奶香糕是谁做的,她心知肚明,手指碰到那一刻,她突然缩了回来,奶香糕掉落在地上。
阿梧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下来,江肆心里叫着不忍,可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一眼,垂着眸的慕挽辞。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江肆,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蓝钰对她说的那句话…
去母留子。
她的视线下移,看着跌落在地的奶香糕,意识瞬间变的薄弱恍然。
站在她对面的慕挽辞,正低下头去捡那块奶香糕,却在弯下腰的时候被江肆的捏住了手腕。
强大的乾元信香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江肆猩红着眼睛看她,手上的力道她也完全挣脱不开。
仅差一寸就被拿起的奶香糕也被江肆踩碎了,奶茶更是被她掀翻在地,顾不上阿越和阿梧把她直接拉进了殿中。
琥珀味道几乎是扑面而来。
久违又凶猛的信香刺激着慕挽辞浑身发麻…
她被江肆扼住脖颈,灼热的呼吸打在耳畔。
衣裳被粗鲁的撕扯开,慕挽辞想要拦住的手被江肆狠狠的摁住,丝毫动弹不得。
而江肆满是阴霾的眼,竟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 110 章(修改)
在东海生了阿越和阿梧的一段时间内,她是十分想念江肆的,想念她的笑脸,想念她总是会拿出稀奇的东西放到自己的面前。
被她落在东海的嫁妆箱子,也会隔几日便翻出来看一看,时间久了她把每一件花纹都记得十分清楚,有阿梧,和这些嫁妆更加清楚的让她知道。
眼前的人并非是她记恨在心,想要杀之而后快的那个人。
而是让她想念的琥珀信香。
身体的原因有,更多的却是心理原因。
蓝韶留下来的药足够她支撑整个孕期,及生产后三个月的特殊依赖时期,可心里那份思念却是悄悄的生根发芽。
她渴望能够贴近江肆的琥珀信香,可压根就不是在这不是在清明殿中的墙壁上,被江肆用力的掐住脖颈抵住,衣衫尽落的样子。
而其中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江肆的眼神。
是会给她拉进深渊的眼神。
接触到琥珀信香本来已经毫无抵抗力的双手缓缓握紧,尽管不能改变太多,但慕挽辞还是抵住了江肆的肩膀,想要把她推的远一些。
可她不清楚,这样的举动,对于现在的江肆来说,更像是挑衅,挑衅她身为乾元君的能力,她搂紧慕挽辞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按着,牙齿顺着锁骨后移,狠狠的咬住了后颈。
慕挽辞挣扎无果,刺骨般的疼痛让她浑身发抖。
江肆只是单纯的含咬着,她最脆弱的地方,稀少的琥珀信香是顺着尖牙一点点的渗入。
不多,却足以让慕挽辞感受到煎熬。
遍体生寒,额间却布满了细汗。
恍然间,慕挽辞听到了阿越的喊声,一声声‘阿娘’就在耳边,可她的头却是转不过去。
直到江肆本该禁锢着她的手松开,眼神朝着她的斜后方看去的时候,慕挽辞才可以自由的行动。
她刚刚没有听错,就是阿越在喊她。
不知何时阿越和阿梧已经站在了自己和江肆的不远处,不过好在阿越把阿梧挡在身高,因为要高一些的原因,阿梧完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却也在挣扎想要看清楚。
慕挽辞顿时有些着急,张了张嘴喊道:“阿越,带阿梧离开…”
她不确定,阿梧看到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可阿越和江肆的关系…已经足够糟糕了,阿梧她…
可阿梧在听到慕挽辞的声音后挣扎的动作更加的激烈,阿越转过身伸手捂住了阿梧的眼睛,小声的说:“妹妹乖,阿娘和…阿母要忙。”
“我们不能叨扰。”
阿梧逐渐安静了下来,乖巧的点了点头,把手放到了阿越的手里,让她拉着自己。
慕挽辞松了口气,也就是在这时意识到什么似的扭过头看去。
江肆已经站的离她远了不少,一点肢体的触碰都没有。
可整个人也奇怪起来。
表情…
是她从没有见过的,疑惑,沮丧…
很难形容,但她知道江肆的情绪应是很差的。
她顾不得自己如何,也顾不得阿越有没有带着阿梧离开,向前走了几步便抓住了江肆的手。
手指微凉,沁着薄汗。
而在被她触碰到的那一刻竟然犹如梦中惊醒,呼吸起伏的厉害,像是才发现她站在身前一般,甩开了她的手。
目光在她的身上不断扫视,最后拧着眉发问:“你怎么…会在殿中?”
慕挽辞收回了手,闭口不答,缓慢的开始整理衣服。
江肆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脚边…
都是慕挽辞身上的衣服被撕开的,随手扔下去的样子。
慕挽辞上身的布料少的可怜,浅色肚兜清晰可见,以及正随着慕挽辞的呼吸上下欺负的幅度。
脸颊绯红,发丝凌乱。
慕挽辞总是不会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一副样子,而且她身上还有淡淡的琥珀香味。
在后颈。
江肆咬着牙,愕然又沉默。
不久后,慕挽辞将破碎不堪的穿在了身上,江肆才有动作。
外袍被她脱下,披在了慕挽辞的身上。
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了慕挽辞的身上。
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走去。
动作太大,她的伤口被撕扯开了一些,却不影响她走路的速度。
没有正确的方向,直到迈出殿门时,她的脚步突然踉跄了起来,几步而已硬是险些摔倒,头痛的她看不清路了。
而就在这时,她却被一只小手抓住,阿梧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阿母,你刚刚再和阿娘玩什么…?为什么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江肆头疼的厉害,回答不了,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她摆了摆手,阿梧就被阿越扯到了身后去。
神情中是掩饰不住的害怕,张了半天的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江肆不想跟两个小鬼纠缠,她现在要去找蓝韶。
扶着殿门便张嘴喊人:“桑枝…桑枝…”
她声音太小,在后院耳房的嗓子压根就听不到,迟迟未来,而她已经站不稳脚步了…
眼前发黑,头沉的快要往下倒去时,模糊的视线中她好像出现了慕挽辞的身影。
她脸色苍,神色焦急,披着她的衣裳松松垮垮的就跑出来了——
清明殿小厨房内,慕挽辞还披着江肆那件带着血迹的外袍,一眨不眨的盯着正翻滚的粥,怔怔出神。
脑海中都是方才慌乱又无措时的样子。
若不是因为沾染了血迹的外袍披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根本知道江肆的伤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她自己撕扯开了,她满心都是想着江肆的安危。
所以在她抗拒时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既然不愿我触碰,为何又亲手撕碎我的衣裙。”
她不确定江肆有没有听到,因为她说完这话江肆就晕了过去。
当时顾不上其他,只是想去太医院找蓝韶。
直到蓝韶带着江肆进了殿中,卫念带着阿越阿梧回到偏殿后。
她想起江肆一日未进食了,便挪动步子往偏殿旁的小厨房走去。
可一进来便知道这里常年无人使用,劈叉烧火用了许久才把粥熬好。
看着熬着的蔬菜粥,想起了自己说的这句话。
顿时手脚冰凉,开始后怕。
怕她出口再次伤人。
可她,也想见一见江肆。
就算会听到拒绝的话,也想。
等到她再次回到正殿时,天色已经见黑,怕吵到江肆她脚步放的很轻,却在快到正殿时听到了交谈声。
“陛下身体不适,吃不下。”发出声音的是蓝韶,而站在她对面的正是端着餐食的蓝钰。
蓝韶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而她逐的客正是端着餐食的蓝钰。
灯光虽然昏暗,但慕挽辞也看的十分清楚,蓝韶对她十分不喜。
亦如江肆对她一般。
可关心为大,她硬着头皮往前走,还没等开口就听到蓝韶说:“陛下喝粥更好。”如果便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去,把粥接了过来。
至于蓝钰…
她不请自入,已经把面送到了殿内。
蓝韶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蓝钰转过头对她说:“在西陲时每次泡完药浴,江肆都会吃一碗杂粮面。”
“放心吧,她会喜欢的。”
说完也不顾蓝韶脸色如何难看,抬腿便走。
却无端的在慕挽辞身侧,停留一瞬,留下一声轻笑。
慕挽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身后是蓝韶委婉的声音:“殿下,江肆她还没醒…你先回去休息吧。”——
江肆醒来的时候,看到坐在身边的人是蓝韶时,松了口气。
这人明明不久前还和她闹了脾气,这会儿却还是尽职尽责的为她处理伤口,她动了一下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抱着双臂看她蓝韶呵斥了一句:“别动,还差一点。”
被这么一提醒,她才想到刀伤还有后颈都是撕裂般的特别痛,只是冒着丝丝凉气让她知道,是蓝韶又在用玉佩给她治疗。
她没想过,自己是被什么影响了的。
可看到蓝韶熟悉的动作,却不得不承认,时间越久她受的影响就越大。
明明上一秒还会因为阿梧委屈的表情动容,下一秒却只想着去母留子这句话。
不一会儿放下玉佩,问她:“我离开后,你都做了什么?”
“去了天牢。”
“回到殿内的时候,看到了…慕挽辞。”
江肆有些含糊的说道,面对慕挽辞那满是破坏的念头被她隐藏了起来,不愿与蓝韶多说。
可她不知道,是慕挽辞去找的蓝韶。
想到慕挽辞衣衫凌乱,脸色苍白的样子,蓝韶犹豫一瞬,还是在放下玉佩说道:“是殿下,从清明殿一路跑到太医院去喊,她身上都是你的信香味道。”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对信香十分敏感,你们之间的事情,必须跟我说清楚了。”
蓝韶对信香的味道十分敏感,她其实察觉到慕挽辞身上的气息。
知道这两人定然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江肆想隐瞒也没用。
等她说完,蓝韶先是板着脸说:“蓝钰的药别用了,副作用太大,能止一时之痛,让你生龙活虎事后更遭罪。”
而等江肆还没点完头同意,蓝韶又问她:“你难道就不觉得,从蓝钰口中听到去母留女,十分奇怪吗?”
“有…吗?”江肆反问完,又摇了摇头说道:“这话,其实我从谁的嘴里听到都觉得奇怪。”
“包括我自己。”
说不清又道不明,只觉得气血上涌的她不想再说。
蓝韶看出她脸色不好,也没继续。
两人之间的沉默是被江肆肚子的叫声打破的。
蓝韶也算不得那么体贴的人,救治江肆已经费尽了力气,听到声响才指了指桌子。
“两份,一份是殿下送来的,一份是蓝钰。”
“你要吃哪个?”
江肆看过去,恍了下神,似乎闻道一股淡淡的雪莲香味,她抬眼看了看蓝韶,见蓝韶余光瞥向门外。
便一丝没犹豫的说:“吃杂粮面。”
她很清楚,杂粮面是蓝钰送来的。
而蓝韶向来看不惯蓝钰,少见的替慕挽辞说了一句话:“昨晚是殿下去太医院找的我。”
“吃面。”江肆又说了一遍,还伸出手让蓝韶递给她。
蓝韶扯了扯嘴角,拿过来递到了她的手里。
不过在她快要吃进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醒她:“蓝钰她…来路不明,你最好还是别那么信任的好。”
“一碗面无所谓,不过封她为才人的事,你该仔细考虑。”
江肆听到她话,手顿了一瞬又快速的挑起的面条往嘴里面放,含糊不清的说着:“她的药可以不用,但封她为才人的事,就不考虑了。”
等到彻底咽下去的时候,才清晰的说着:“待到宴请南宫瑶的宫宴上,我便会宣布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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