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躺在床上兴奋地踢脚， 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去，折腾得床板吱呀呀作响：
“太爽了！太爽了七七！哈哈哈哈！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慧明小赌神’哈哈哈哈！”
她阴阳怪气地模仿马斌，嘴角弯成了耐克商标：“呵， 不自量力！哈哈哈哈哈！”
李慕云也被逗笑了， 捂着肚子叫她闭嘴：“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苏甜抱着枕头， 脚丫悬在床边晃呀晃，满脸崇拜地看着尧七七：“七七，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和符尘按照你说的出牌， 就能赢？”
尧七七翻看着论坛：“是你们两个厉害，我只是知道游戏规则罢了。”
一个符尘， 对数字高度敏感， 能迅速计数和心算。只要告诉他公式， 他能瞬间算出对方可能持有的牌数， 并根据弃牌和出牌逐步精确。
一个苏甜， 眼神好到了能分辨扑克牌背面极细微色差的程度。只要让她认准某张牌的背面，她就能从洗牌盯到发牌， 精准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而尧七七只是利用了他们两个人的特长， 笑着坐在一边玩弄心理战术。
炸金花，能让苏甜分辨牌色， 就绝不明牌，无论手中牌色如何，她都坐在一旁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
21点，她数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看向教室里的时钟， 导致马建洗牌发牌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马斌跟不上符尘算牌的速度。
吹牛， 她明知道对面拿着的牌不如自己，还装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诱对方报开，然后面露嘲讽，逼得马斌自乱阵脚。
至于李慕云，她自始至终冷着脸站在马建身边，那双自带厌恶的双眼死死盯着马建洗牌发牌的手，给足了他压力，叫他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班长发消息来了。”李慕云点进“有福同享，有难退群”群聊。
【班长：张小龙去学生会了，刚回来，好像带了什么好消息，几个人正乐着呢。】
【浮沉：他手里拿了一张卡，是饭卡，应该是宋志鹏他们给的。】
【大作家：他们戏都唱砸了，还给积分？宋志鹏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我还以为他会一气之下把这几个人全干掉呢。】
【177：不是宋志鹏，是温煦风。】
苏甜和李慕云同时抬起脑袋，看向尧七七：“你怎么知道的？”
“宋志鹏那种鼻孔朝天的人，不会认识马斌他们。”尧七七轻描淡写道，“不过温煦风能给他们饭卡，说明这事儿还没结束。”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要找我们麻烦？”李慕云皱起眉头，“那几个没脑子的，怕是没两天就会因为违反规则而死，跳不了多久。”
她刚说完这句话，群消息又闪烁起来。
【浮沉：我和班长已经给他们详细讲解了规则和注意事项，还有要叮嘱的吗？】
李慕云不解地望着尧七七：“你让他们两个告诉那几个神经病的？”
“嗯。”尧七七点着头，回复了一个“没问题”的表情包，“不仅要避免他们因为不知道规则而死，必要时，还要救他们一把。”
“为什么？”苏甜也不明白，“他们摆明了要站在学生会那边跟我们作对，我们虽然不至于动手杀了他们，但也没必要救他们吧？”
尧七七这才将脑袋抬起，看着两人道：“他们死了，最高兴的就是学生会。”
F班本来就人少，全班只有15人，想要凑齐30万积分，平均下来一个人至少两万积分。
少一个人，其他人要分担的积分就多一份，赶在毕业考之前凑齐积分的可能性就少一分。
如果他们因为马斌等人的混蛋举动而见死不救，或者更狠一点，干脆动手杀人——那么学生会就会以此大做文章，抨击他们五个抱团，或者更糟，指控他们谋杀同学。
那么到那时，本来就因为积分高而备受瞩目的F班，将会被所有人一致排挤。嫉妒也好，危机感也罢，都会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而无论是学校内还是考场内，都有无数种轻而易举就能杀人的方式，只需要他们心念一动。
“最关键的是，他们死了，我们无法向F班其他学生解释。无论他们人品有多糟糕，对于那些还没真正理解当前状况的同学来说，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他们会恐惧我们，警惕我们，怀疑我们。到那时，我们班就太容易被有心之人瓦解了。但很显然，校规和考试都要求我们以班级为单位进行生存。”尧七七叹口气，“想必学生会就是拿捏准了这一点，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李慕云和苏甜都倒吸一口凉气。
好恶毒。
学生会就是看准了马斌他们恶心人的本事，拿他们做饵，钓尧七七等人这条大鱼。
一旦他们控制不住个人情感，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不，不需要做什么，哪怕只是少提醒一句，或者冷眼旁观一瞬。
整个F班之后的路，就会布满荆棘。
“那我们就这样任由他们作妖吗？”苏甜嘴角耷拉下来，人也蔫儿了，“我敢打赌，这也是学生会算计好的！如果我们想到这一点，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让我们哪儿哪儿都不好过！”
李慕云也沉下脸来，攥紧了拳头：“他们作死我们要救，他们欺负人我们也要忍？我们是什么？忍者神龟吗？”
尧七七没忍住笑出声来，引得两人一阵叫喊。
吱呀。
宿舍门开了。
秦子姗甩着一头嫩绿色的头发走了进来。
她刚一进门，苏甜和李慕云就闭上了嘴，收回了脸上丰富的表情，摆起了臭脸。
李慕云臭脸专业户倒是信手拈来，高高抬起的下巴和半睁不睁的眼皮都写着不屑和蔑视，随意扫过的视线如一把冰刀，叫人生畏。
苏甜就做作多了，她又不想让人觉得她在意，又控制不住面部肌肉，腮帮子不受控地鼓起，一双眼睛落在秦子姗脸上时就忍不住红了。
秦子姗站在门口，带跟皮鞋在地上磕了磕，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柜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弄得叮呤哐啷响。
李慕云一下子警惕起来，这人不会是想栽赃她们偷东西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枕头下面，那里放着她的另一把簪子，尖端很锋利，她常用作拆快递。
宿舍静悄悄的，只有秦子姗翻箱倒柜的声音，如声音一样乱的，是李慕云的心跳。
停了。
秦子姗从柜子深处取出了什么，攥在手里，将柜门关了起来。
没有上锁。
“喂。”她拿着东西走到苏甜面前，“转校生。”
苏甜一愣：“啊？”
“给你。”秦子姗将手里的东西塞到苏甜床上，不冷不热地说，“对不起，我在班里说的话太过分了，这个给你当道歉的礼物。”
苏甜没反应过来，李慕云也没反应过来，只有尧七七重新低头看向手机，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苏甜将秦子姗塞过来的东西拿起来，瞪圆了眼睛：“这这这！这也太贵重了？！这不会是真……”
秦子姗随意塞过来的东西居然是一根金项链！
“真金的。”秦子姗撇撇嘴，“本来打算卖了……现在钱也没用了。”
“我没什么别的东西，这也是马斌送我的，你要是嫌弃，那我也没办法。”
苏甜彻底傻了，这还是刚才在班里出言不逊的秦子姗吗？！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前后差别这么大啊？！
李慕云也惊得忘了保持冰块脸，愣愣地看向秦子姗。
这，这还是那个秦子姗吗？
整个慧明高中，认识马斌的都认识秦子姗，一个为了钱连脸面和尊严都能放弃的女生。
明明长着一张蝉联三界校花的脸，却为了马斌兜里的钱谄媚地笑。马斌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马斌开玩笑说让她染绿头发她就真的去染。
就连马斌自己都知道，秦子姗这样漂亮的女生，根本看不上暴发户起家的富二代马斌。只是因为她家境实在是贫寒，才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一点。
虚荣，拜金，廉价，是长年贴在她身上的标签。她自己似乎也没想过撕下，甚至还乐在其中，每次看到了都撒娇让马斌给她再转点钱。
李慕云向来是不喜欢她的，或者说没有女生喜欢她，而男生也只是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美艳的脸蛋和婀娜的腰身，觉得自己要是有两个臭钱自己也能坐拥美人入怀。
这样的人，居然舍得用金项链来道歉？！
“我真不能收。”苏甜正色，将秦子姗的项链还了回去，“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离开学校，这一切都会结束。”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我原谅你了，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我听着很不舒服！”
谁料刚才还真诚道歉的秦子姗，立刻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
“如果再有那种情况，我还是会说。不仅说，我还会说得更过分，更离谱，哪怕大作家再抽我几个耳光，也没办法阻止我。”
她扫视了一圈宿舍，眼神从李慕云、尧七七和苏甜身上依次划过：“正如你们所说，这些诡异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停止，我必须为那个时候的我负责。”
“比起得罪你们，我更不愿意得罪我的金主。”
第122章 本考场主题为：好孩子培训中心
周一， 竞赛开始前十分钟，F班几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窃窃私语着。
“记得我说的话吧？”马斌坐在最后一排，搂着秦子姗的腰肢， 眼神散漫地对几人悄声道， “这次竞赛不会死人， 我们就按照会长他们说的，进去给他们搅局，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校队。”
秦子姗笑着靠在他怀里， 似乎根本没有听懂他说什么，就连连点头。
马建巴巴儿看着马斌：“哥， 我不能去？我也想去。”
“笨蛋！”马斌狠狠骂他， “会长说了， 考试失败不会死人， 但是在考场中死了， 那还是会死！我们万一出点啥状况，不得留俩人在这儿等捞？你跟小龙就在这儿等着， 这才是万全之策！”
他冷笑一声， 盯着卢凯泽的背影：“不像那群蠢货，连留个人都不懂。”
前面的五个“蠢货”忍了又忍， 才没转过头告诉他他的悄悄话能让全班听见。
尧七七看向卢凯泽，卢凯泽连忙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准备妥当。
钱组长是不参加竞赛的，她手里拿着五人组按身价转赠的积分， 哪怕他们全军覆没， 也可以瞬间赎回。
他们这次的目的是进入市赛， 三倍积分和与外校学生联络， 这两个条件着实诱惑。
参加竞赛的人越多，进入市赛的机会就越大，他们不能让宋志鹏一众垄断信息源，所以必须全员参加，加大进入市赛的机会。
苏甜显然有些紧张。这次的考试和之前不大一样，是PVP个人对抗赛，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局内组队了，最后的竞赛结果也是按照个人成绩排名的。
每个人都可以是短暂的朋友，但一定是最终的对手。
“没事。”李慕云看到她咬住的下唇，别别扭扭地安慰，“反正，反正考试失败也不会死。”
“比起操心能不能入围，不如操心一下会不会在大马路上被车撞死，那才是真会死。”
苏甜脸色更白了。
尧七七侧目，不会安慰可以不安慰。
【竞赛——校级选拔赛即将开始。】
声音传到了每个报名的人的耳中。
【接下来进行考场说明，考试规范，以及注意事项。】
【本考场主题为：好孩子培训中心。】
【在日新月异的当今社会，新生代的教育和成长已经成为了社会必要讨论的话题之一。在不断追求优质教育的今天，好孩子培训中心应运而生。】
【你还在担心你的孩子跟不上学习进度，对学习提不起兴趣吗？】
【你还在烦恼别人家的孩子一飞冲天，而自己家的孩子仍在笨鸟后飞吗？】
【你还在焦虑孩子叛逆，不敬父母，不懂礼仪，对手机电脑上瘾吗？】
【来好孩子培训中心！好孩子培训中心，全方位多角度分析孩子的学习、生活、成长、心理等状况，为每个家庭量身定制孩子的成长改造计划！】
【我们的销售员会进行一对一家访，深入挖掘每个孩子隐藏的问题，了解家长对孩子的期许，制定量身打造的培训计划。】
【我们的培训基地全封闭式管理，开设丰富课程，有专业指导老师进行一对一辅导，资深心理学家进行个人心理咨询。真正做到家长放心，孩子开心，全家安心！】
【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个奇迹，世上没有坏孩子，只有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迷茫孩子！不要再犹豫，为了孩子光明的未来，璀璨的人生，现在拿起电话拨打——】
尧七七等人麻了，所有听到播报的考生都麻了。
这是什么？补习班的广告吗？市级竞赛的校内选拔赛，是这个？！
【你们是好孩子培训中心的普通销售，你们的目的是在为期一月的考试中，尽可能赚取多的信誉点。】
【本次考试无积分加成，考试结果以考试结束时个人所持有的信誉点排名，排名前六者获得市赛的比赛资格。】
【本考场高度开放，你们可以通过任何方式获得信誉点，包括但不限于：职场竞争，岗位晋升，考生转赠等。】
【信誉点清零的考生，考试失败，即刻退出考场。】
【注意，本考场只进行排名，不进行失败淘汰，排名不到前六的考生并不会死亡。但在考试过程中死亡的玩家，在现实中也会死亡。】
果然如此，虽然规则里没有明说，但是那句“本考场高度开放”以及“可以通过任何方式获得信誉点”，都明晃晃写满了可以通过违法手段争夺信誉点。
坑蒙拐骗也好，明夺暗抢也罢，只要能获得信誉点，就是杀人也是可以的。
尧七七眼神冷了下来，下意识想起了郑好。
在女贵村考场中，她虽然看穿了郑好的诡计，没有掉进她的陷阱中，但不可否认，郑好的话还是给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正如郑好所说，如果她在刚意识到王阳是个祸害的时候就杀了他，那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麻烦事，说不定张家豪都不用死。
可是杀考场npc是一回事，杀自己身边的同学是另一回事。她仍然不太知道郑好这样的人是怎么迅速适应的，但她明白，适应的人会越来越多，不适应的人会被逐步淘汰。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一白，眉头锁死，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
钱组长说得不错，这些考试，规则，诡异的事件，都是在把他们往自相残杀上逼。
【本次考试原则上不干涉考生任何决策，无主线、支线任务，强烈建议考生一切行为以获得信誉点为基准。】
话音刚落，所有人面前一道白光闪过。
再睁眼，众人身穿制服，手里拿着手机和平板，脖子上挂着的名牌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好孩子培训中心普通销售。
*
褐色头发双马尾的少女将棒棒糖的塑料包装拆开，用手机支付了1信誉点，甜甜说了声谢谢。
她将棒棒糖塞进嘴里，白嫩的小脸儿鼓起半个腮帮子，眼角鼻头粉扑扑一片，跟个水蜜桃似的，叫人瞧着就想轻轻掐一把。
普通销售的制服和卖保险的一样，纯黑色的套装刻板又俗套，可是在她身上穿着，反而增添了几分娇俏趣味。就连那双毫无亮点的黑色皮鞋，套在她翘起的脚上也格外可爱。
也许是糖果太甜，她眯着眼睛发出了满足的喟叹，随手把手机揣进兜里，抱着平板悠哉游哉地打量起四周。
这是个普通的街道，除了大街小巷十步一个的好孩子培训中心广告牌外，和平常的街道没有任何区别。
平板发出震动，那是好孩子培训中心职工app在提醒她对接客户，地图和资料已经发了过来，但她迟迟不接收。
“同学，你、你怎么还买棒棒糖啊？！”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怜悯，
“你是不是刚被赎回来啊？初始信誉点只有100，在客户家每天要缴纳20信誉点作为生活费，这就意味着我们第一个客户必须在五天内拿下！你买一个棒棒糖看似小事，但却减少了你一天的时间啊！”
女孩蹦跳着转过身来，双马尾一晃一晃，随着她明媚的笑容，晃得男生一阵眩晕。
“同、同学……你是……D班的尚星同学吗？！”男生语无伦次起来，抓着平板的手出了汗，慌张地在身上抹了又抹，才能拿稳平板。
尚星同学啊！每个男生的白月光！年少不知萝莉好，错把御姐当作宝，直到他们见到尚星同学，才知道什么才叫闪闪发光的元气少女。
这样的女孩子，居然，居然和自己在同一个片区吗？！
这是什么？！这是缘分！考试万岁！
“尚星同学！我们可以联盟！”男生快步上前，脸红到了脖子，鼓足勇气搭话，“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片区，可以互帮互助，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搭把手也是好的！”
尚星笑起来，她人如其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里面真的有小星星在闪烁。
她一手揣进口袋，另一手将平板递给男生：“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平板吗？我手有点小，拿不动。”
好耶！
男生连忙点头，双手接过平板，把自己的平板压在尚星的平板下面，手指贴在边缘，都不敢把指纹印在尚星平板的屏幕上。
这，应该是同意的意思吧？
“其实我不是来买棒棒糖的，只是顺便捎了一根。”尚星笑着说，她声音有点天然娃娃音，说起话来尾音上扬，叫人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男生当然也笑起来，心里盘算着等出考场，高低要跟那群哥们炫耀一下。
那可是尚星诶！仅次于校花秦子姗的尚星诶！
尚星步步靠近，她一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好像两个漩涡一样，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
她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往男生身前一送：“我是去买这个的。”
男生脸上的笑容一僵，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尚星。
此时尚星距离他不到一臂，这距离他能炫耀一整年。
可他笑不出了。
他缓缓低头，冰凉的触感从身体里抽出，血不断地往外涌，怎么摁都止不住。
“谢谢啦！”尚星在他身上擦了擦刀，重新揣回口袋，从他手中接过两个平板，又在他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设密码吧？”
男生眼前的光逐渐被密密麻麻的黑点取代，体温迅速流失，身体也开始摇晃。
“你看，我买东西可不怕信誉点不够哦。”
尚星甜美的声音还在耳边，但他已经做不出任何回应了。
刀捅进去的地方是心脏，没有丝毫迟疑，不给他一点儿反应的机会。
【考生康辰死亡，考试继续。】
“呀，还有播报呢？”尚星看着手机里信誉分的余额，满意地笑了起来，将康辰的平板和手机丢在他倒下的尸体上。
正如她所想，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就像看不到康辰一样，他们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尚星的一举一动，忽略了地上铺开来的血迹，还有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一道白光闪过，康辰的尸体和他身上的平板、手机一并消失。街道又干净起来，就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人一样。
真是太方便啦！
尚星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兴奋地翻看着平板，终于将职工app里的文件全部接收。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她舔着甜丝丝的嘴唇，眼睛闪烁着星光，盯着地图，“你在哪呢？”
“尧、七、七？”
第123章 第一个客户
开局就死了一个。
焦虑蔓延在每个人心头， 猜忌和怀疑也逐渐笼罩在了城市上空。
深呼吸。
尧七七敲门，在等待开门的过程中，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房门。
老旧的居民楼，腐朽的刷着红漆的走廊扶手， 一进楼道就有一股地下室的霉味， 墙面是灰色的， 上面贴满了小广告，或是撕下小广告残留的背胶。
走廊极其狭窄，两个成年人相对而过， 必须要侧身。水泥台阶上被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拖布随便划拉过去，水渍汪汪， 倒映着行人。
尧七七面前这扇门是防盗门， 里面还有一扇红色的木门， 她无法通过防盗门看向木门的猫眼， 想必里面也是一样。
正想着， 红色木门打开了一条缝，一颗小脑袋挤了出来， 大声问：“你谁！”
“小朋友你好。”尧七七半蹲着， 从防盗门的栏杆缝隙中看他，“我是好孩子培训中心的……”
砰！
话还没说完， 小男孩就大力关上了门。
“谁啊？”居民楼不隔音，尧七七能听见有女人的声音。
“神经病！”小男孩扯着嗓子大喊，生怕尧七七听不到，“傻逼！妈的， 打扰我玩游戏！草！”
“乐乐！不可以说脏话！”
“滚！别烦老子！”
尧七七再次深呼吸， 打开平板app中的客户资料， 核对了一遍。
没错的。
王家乐， 十二岁，三个月后就要参加小升初考试。沉迷游戏，有暴力倾向，言语辱骂家长，由于素质低下被邻居投诉，被同学孤立，被老师放弃。
在这种无助的情况下，王家乐的家长看到了好孩子培训中心的介绍，申请了销售上门，按照预约的时间，就是今天。
尧七七再次敲门，这次她没有等人来开，而是提高了音量：“您好，这里是好孩子培训中心的销售人员尧七七。”
厨房咚咚剁肉的声音停了下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再次被打开。
穿着居家服的女人套着围裙，一手攥着门把手，一手慌乱地在围裙上蹭了蹭。
“你好你好！是我们预约的上门，快请进！”
尧七七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女人。
头发发黄干枯，用皮筋随意绑在脑后，小小的一股摊在脖子上，被汗水浸透。
她的黑眼圈和眼袋十分明显，面容憔悴，纵然强行弯出一个笑容来，也不难看出疲惫。
她身上的居家服不知道几天没换了，袖口沾着油渍，裤腿上也有脏污。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太得体，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抻了抻围裙。
“那个……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女人不太自在，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地上散乱的书本和玩具捡起来，放在餐桌上。
而那原本应该用来吃饭的餐桌，早已经堆积如山，摆满了属于小孩的东西。
“乐乐，快跟阿姨打招呼！”女人将视线转移到沙发上抱着手机喊开团的男孩身上，却没等他回应，就又讪笑着看向尧七七，“这就是我家孩子，王家乐。你叫他乐乐就行。”
尧七七礼貌地点了点头，并不在意“阿姨”这个称呼，努力表现得专业：“请问您怎么称呼？”
“就叫乐乐妈就行！”女人笑起来，“大家都这么叫。哦！我还得包饺子……你随意坐！我先去……”
“您忙。”尧七七连忙笑着应下，目送乐乐妈进入厨房，这才开始细细打量整个房子的格局。
五十平不到的面积，客厅摆放了一张沙发和一套餐桌椅，大电视悬挂在墙上，是不符合最佳距离的超大尺寸。
电视里播放着游戏直播，王家乐并没有看，似乎只是把它当成了背景音。他更在意的是手中正在进行的游戏。
“靠！你个老六！你这是什么身法！”王家乐扯着嗓子大吼，“干！你他妈的躲草丛里狗狗搜搜干什么呢！”
他仰躺在沙发上，脚上穿着拖鞋，一脚踩在沙发上，一脚搭在茶几上。他靠着的是自己的书包，拉链坏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大半，不少东西还掉落在沙发旁边，他也不在意。
沙发上几乎被摆满，书，本子，橡皮，奥特曼，被画黑眼圈的奥特曼，断胳膊的奥特曼，奥特曼的头。
任何你能想象到的东西，都在沙发上，任何你想象不到的东西，也在沙发上。
尧七七往前挪了两步，尽量不踩到地上的东西。印着游戏人物的抱枕，学校门口五块钱一把的塑料剑，线乱成一团收不回去的悠悠球，全都躺在地上，一片狼藉。
“乐乐！快开饭了，你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厨房里传出声音，女人好脾气地朗声，“快点啊！不然妈妈忙不过来了！”
王家乐并不理会，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敲着屏幕。
“乐乐！”女人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快把你的东西收拾干净！”
敲屏幕的频率更高了，他坐直身体，两只脚都踩在了沙发上，留下两道黑印。
根据尧七七对这个游戏的了解，应该是在开团。
“乐乐！”女人从厨房探出头来，“听到了吗？妈妈在叫你呢！”
“哎呀烦死了！别吵了行不行！我要输了！”王家乐猛地尖叫起来，他仍然大力敲击着屏幕，但尧七七看到他的屏幕已经灰了。
游戏中的角色已经死了，团战和他没有关系了，但也许是因为尧七七还站在这里，他仍然强装镇定，运筹帷幄。
“他妈的！他妈的！草！”
输了。
王家乐狠狠一摔手机，手机砸在沙发上，弹了一下，跌在地上。
他并不关心手机有没有碎屏，也许是因为屏幕本来就是碎的，他只顾着在沙发上发泄自己的情绪。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喊我，我能输吗？！”王家乐大力捶击着茶几的玻璃桌面，一拳一拳砸下去，面红耳赤，扯着脖子冲厨房喊，“你懂不懂什么叫晋级赛？！草！”
女人没有说话，厨房的火在三十秒前已经熄灭，抽油烟机的声音在二十秒前停止响动，她听得见。
尧七七没有动作，她只是一个销售，她来这里就是要看到最真实的家庭环境，从而来做出信息记录，好让公司技术人员生成量身定制的培训方案。
只有她收集到的信息越多，培训方案越贴合，交易成功的概率才会越大。
她静静站着，看着女人端着两盘饺子从厨房里出来，熟练地将盘子先放在鞋柜上，然后去收拾餐桌。
说是收拾，其实也不过是将杂物清理到没有人坐的椅子上。
“乐乐，快来吃饭！今天是你最爱吃的饺子！”女人将饺子端上桌，捧来三只碗，冲尧七七扬手，“来，你也吃点！”
尧七七没有拒绝，每天20点生活费就是交给客户家里的，这本来就包含了她的餐费。
她坐下来，没有动筷，看向沙发上的王家乐。
“不吃！我不吃！”王家乐大声吼道，“又是饺子！难吃死了！”
女人从善如流，端起空碗，往里面拨了几个饺子，端到王家乐面前：“你尝尝，今天妈妈做的羊肉馅，可好吃了！你尝尝！”
“我！不！吃！”王家乐手一挥，正正打在女人的手上，碗脱了手，摔在地上，饺子和陶瓷碎片混在一起。
“你别动你别动！”女人手被划了一道血口，却下意识担心起儿子来，“妈妈捡！”
其实王家乐从始至终也没表现出想帮忙的意思。
她跪在地上，一边捡大块的瓷片，一边轻声道：“没事，你去那边和那个阿姨一起吃，妈妈把这儿收拾干净就……”
“谁跟那个老妖婆去吃饭？”王家乐翻了个白眼，挑衅似的看向尧七七，“推销补习班的是吧？想钱想疯了吧？这么急着赚钱，是打算去整容啊，还是隆胸啊？”
尧七七不为所动，只是静静注视着他，观察着这母子俩的一举一动。
“乐乐！”女人抬起脑袋来，嗔怒地叫了一声，又立刻对尧七七道，“抱歉，抱歉啊，这孩子……”
王家乐得意地瞥了一眼尧七七，嘴角挂着笑，用口型再骂了一遍：“老妖婆。”
地上的碎片和饺子终于收拾干净了，王家乐这会儿才屈尊降贵地站起身，往餐桌边走来。
他双手撑在餐桌边，脸几乎要埋进那两盘饺子里，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然后吐了口口水。
尧七七往后躲了躲，口水没溅在她身上，但两盘饺子全部被污染，无一幸免。
“乐乐！”女人惊叫着跑来，流血的手还没有处理，想抓王家乐，又缩了缩手。
王家乐嬉笑着跑开，径直冲到门口女人的背包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额度为一百的信誉券，大手一挥：“我出去吃汉堡包！你们慢慢吃我的特制饺子吧！”
话音刚落，他便钻出门，砰的一声将门关闭。
“哎哟哟，你们家能不能小声点哦！”走廊有人打开门喊。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跑到门口，开门鞠躬道歉一气呵成，关门前还不忘冲楼下喊一句，“早点回来！”
第124章 你天天在家伸手要钱，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重新端了两盘饺子上桌， 女人脸上的疲惫更深。
她没有力气和尧七七寒暄，沉默着将自己面前的那份吃干净，随后拖着身子开始打扫卫生。
很难相信这满地满沙发的狼藉是王家乐一早上的杰作，而清理这些， 需要花费女人整整一天的时间。
尧七七打开平板， 进入app， 开始进行信息录入。
信息录入分为三个部分，家长信息、孩子信息、培训期待。
将信息按照这三个部分分别填入，系统会自动判断该条信息价值几何， 并给予进度条反馈。
当进度条为100%时，交易成功。
尧七七看了一眼目前为0的进度条， 点进孩子的栏目， 输入关键词“暴躁”、“易怒”、“游戏上瘾”。
【关键词“暴躁”、“易怒”、“游戏上瘾”已录入， 目前进度0%。】
没有变化？
看来资料里已经有的词条是无法加进度的。
尧七七略一思忖， 又输入“不尊重父母”。
进度条挪了1%。
照这样下去， 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百分百？
尧七七揉了揉眉心，暂时关闭平板， 看向正在忙碌的女人：“乐乐妈， 乐乐快小升初了，对吧？”
女人手中的扫把一紧， 弯着的腰直了起来，连连点头：“对、对！”
她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红晕，舔了舔嘴唇，这才说：“乐乐爸爸对你们这个培训班还是怀疑的， 毕竟只剩三个月了， 什么神仙培训班能让乐乐上市一中？”
她坐在了沙发贵妃榻的一角， 那是整个沙发上唯一能容纳她的地方， 甚至为了坐下，她不得不腰背挺直，腹部发力。
狭小的房间中，她缓缓抬头，眼神一点点扫过这个破旧的房子，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之前的房子，有二百多平。”
“为了乐乐上学的事，我们卖了房子，买了这个市一中的学区房。乐乐爸爸为此工作加倍，我只好辞去工作，回来当家庭主妇。”
“可是没想到今年政策发生了改变，区域重新划分，这个学区没了市一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中学。”
她双手攥着扫帚，将它撑在地上，似乎是想靠它撑起自身的力气，但却毫无用处：
“为了弥补我们这些家长，学校专门为这个学区开设了一次考试。”
“如果乐乐不能考到校内前五十，市一中就根本没戏。”
她的眼神落在散落一地的书上，没有再说话，可脸上写满了苦涩。
尧七七顺着她的眼神往地上看去，课本上包的书皮早就不知所踪，上面的人物图像被画得面目全非，边角褶皱，书页散落，只有上面的习题还干干净净。
课本下压着一张试卷，个位数是9，十位数被压住看不到。尧七七走上前去将试卷抽出，哦，没有十位数。
女人脸色有些尴尬，又匆忙站起来打扫，絮絮叨叨说着话：“乐乐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所有人都说他聪明，每一个老师都说他脑瓜子够用。”
“只是没有用在学习上。”
尧七七不忍心告诉她，对于老师来说，只要没有明显的智力问题，都算“聪明”。
她打开平板，点击培训期待，写下“考进市一中”。
进度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前飞奔，在20%处停了下来。
又点开家长信息，将“学区房”、“父亲工作繁忙”、“母亲辞职在家”三个关键词写入。
进度条又往前挪了挪，停在了25%。
这些都是新的信息，但进度差别十分显著。看来培训期待获取的进度要大于家长信息，家长信息则大于孩子信息。
是因为付款的终究是家长么……
于是尧七七将“聪明”填入培训期待，果然，这个词条又让进度条向前移动了5%。
但当她将“老师评价为聪明”填入孩子信息，进度条则纹丝不动。
正在思考这其中可以操作的地方时，乐乐妈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你给我滚过来！”一个粗暴的男声冲出听筒，将手机震得嗡嗡作响。
乐乐妈脸色一白，看了一眼尧七七，迅速将音量调低，故作镇定：“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赚钱，你天天在家什么都不干伸手要钱，让你带个娃你都带不好？！”
“乐乐在外面被欺负了你都不知道，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我正在和客户开会，你知不知道这个会议有多重要？！”
女人手里的扫帚掉落，整个人慌了神：“什么？！乐乐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五分钟你要是到不了，我饶不了你！”
电话被挂断，乐乐妈哽咽着翻看手机，焦急地等待着乐乐爸发定位。
她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流泪，急得声音都变了：“这……乐乐还那么小，他怎么会被欺负……到底是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尧七七将“父亲专权”四个字输入进家长信息，看着进度条更进一步，声音柔和：“乐乐妈，您是不是先换件衣服？”
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居家服和围裙，连声道谢，冲进卧室去翻箱倒柜。
她的手机静静躺在沙发上，尧七七轻手轻脚走过去，拿了起来。
有密码。
几乎没有犹豫，尧七七将资料中提到的王家乐的生日输了进去，密码正确。
与她料想到的一样，相册全是王家乐的照片。正准备关闭时，她却被一张聊天记录吸引了目光。
不是截图，而是拍摄，照片上呈现的是另一部手机，机主和对方聊天的内容不堪入目。
尧七七心头一动，点进手机的通讯app，翻找着通讯录里与照片机主一样的头像。
果然。
她的指尖停在一个未读消息上，对面发来了一个定位，联系人备注是“老公”。
卧室传来动静，尧七七迅速将手机归位，打开平板，在家长信息中记录下“父亲出轨”四个字。
叮。
app发出提示音，新的一个栏目单独出现：额外信息。
只要能提供正确的额外信息，在交易结束后，可以获得100奖金。
“我收拾好了！”女人走出卧室，一把抓起手机，焦急地翻看着消息，打开定位。
“好的。”尧七七点头，不动声色将app退出，“我们走吧。”
*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八点，王家乐一回来就抱着手机刷小视频，笑得呵呵呵的。
乐乐妈顶着半张红肿的脸，头发散乱，换鞋的时候脚步虚浮。
王家乐下午去吃快餐插队，被一个年轻女人训斥了。随后他一巴掌拍在了女人的屁股上，大肆辱骂，用尽了肮脏词汇。
那女人气狠了，也不惯着，一巴掌把王家乐掀翻。快餐店的人吓坏了，这才打电话联系家长。
乐乐妈和尧七七赶到的时候，年轻女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满脸怒火的乐乐爸，一边高声训斥快餐店的经理，一边用皮鞋踹王家乐的屁股。
没有寒暄，没有多话，乐乐爸看到乐乐妈的瞬间，那双眼睛红得好像要吃人，三两步上来就是一个耳光：“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连个孩子都带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说完，他甩手离开，将尖叫着大哭，满地打滚儿的王家乐丢在了原地。
从始至终，他没有注意到尧七七。
“尧小姐……”女人坐在餐桌旁，她浑身酸痛，却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勉强压住儿子刷小视频的声音，“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们家的情况很复杂，也许根本不是一个培训班就能解决的。”
她眼神有些迷茫，脸肿得老高，尽管强行掩饰自己的狼狈，却还是红了眼眶。
尧七七看着她，声音轻轻：“你认为乐乐上市一中的话，会对现状有所改变吗？”
“当然！”女人连忙点头，“那可是市一中！如果乐乐能考上，我也就能放心了。还有乐乐爸，他一直很操心乐乐的学习。”
她声音细碎，不知道是说给尧七七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他只是工作太忙，男人嘛，又不善于表达。”
“等乐乐考上市一中，他就不用忙到深夜才回家，不用焦虑家里经济实力，也不会认为我什么都没有做了。”
她说到最后，痛苦地捂住了脸，匆匆说了声抱歉，便跑进洗手间了。
水流声没能掩住她的啜泣，王家乐“切”了一声，将手机音量调高，跟着bgm一起大喊：“come on 的喂！ABC！”
他喊着自己也不明白意思的网络流行热梗，快活地在沙发上蹦跳，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尧七七看向他，他不假思索地做了一个鬼脸，挥了挥他的拳头，挑衅地比了个中指。
十二岁的男孩子，和苏甜差不多高，逐渐意识到自己与日俱增的力量，并开始炫耀。
他拳头挥舞的角度一比一复刻了他的父亲，咒骂别人时狰狞的嘴脸也如出一辙。
尧七七收回目光，打开app，在培训期待中写下几个字：
挽回家庭。
进度条再次推进，停在了40%。
第125章 女孩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
也许是尧七七的问题唤回了女人一丝期望， 她洗完脸重新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一抹强撑起来的笑容：
“尧小姐，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我确实很想了解你们培训中心， 因为乐乐有一个同学， 就去了你们培训中心。”
她说到这儿， 眼神中焕发出光彩，声音也坚定了不少：“她只去了两个月，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尧七七装做很了解的样子笑着附和：“我们培训中心的宗旨就是帮助孩子完成蜕变， 你可以跟我说一下那个孩子的情况，也许我认识呢？”
“对对对， 我给你看。”女人拿出手机， 在相册里翻找了一阵子， 将一个视频递了过来。
视频中， 一个穿着小吊带的女孩嘴里叼着烟， 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她对拍视频的人嬉笑着骂了一句，随后突然转身， 一个耳光抽在身后的女生脸上。
拳打脚踢， 言语辱骂，烟头烫伤， 任何能想到的情节，都在这个视频里发生了。
“出事的地方，就在距离这个受害的小女孩家不足五十米的公共厕所里。”女人看不下去，挪开了视线， “真不知道家长是怎么教育的！”
尧七七强忍着不适：“唔， 不是我经手的客户。”
女人有点遗憾， 将手机收了回去， 又调出了一张照片：“你看，这是她从培训中心回来后的样子。”
照片是偷拍的，有点糊，但能看见一板一眼穿着校服的女孩，正背着双肩包，冲老师鞠躬问好。
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孩子。
“变化太大了！”女人再次感慨，“说实话，我当时听说他们把孩子送到培训中心时，真捏了一把汗。”
“毕竟之前那种戒网瘾学校层出不穷，小小的孩子在里面受罪，家长在外面一无所知，这种封闭式的培训机构很难获取我们的信任。”
“但是等她出来，我专门问过，那变化绝对是发自内心，说是洗心革面也不为过！而且孩子白白净净，还胖了一圈，怎么也不像受了虐待！”
女人靠在椅背上，激动得叹气：“太厉害了，太专业了，现在这孩子是他们学校年级第一！”
两个月，不用暴力手段，让一个小太妹变成年级第一的乖乖女。
别说乐乐妈了，就连尧七七都怀疑真实性。
尧七七掩住内心的震惊，顺着她的话说：“我们培训中心有丰富的课程和专业的老师，同时还注重孩子心理健康的培养。”
她顿了顿，有意引导话题，“最重要的就是满足家长对孩子的期待，了解家长的需求。”
女人内心微颤，总觉得尧七七那双眼睛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不由得眼中泛起泪花来：“期待……我们做父母的，还能有什么期待。”
“无非是希望他健康快乐。要是能再懂事一点就更好了。”
和尧七七倾诉完，女人的状态显然好了很多，没有再说算了之类的话。
此后，她一直在收拾家里。散落的玩具要一一归位，撕碎的书本要拼贴完整，明天上学的书包要提前准备，沙发上的脏脚印，地上干掉的可乐，都必须在今天内收拾干净。
王家乐三秒钟就能弄脏的地方，女人需要花费至少半小时收拾，整个家要想看得过去，她的腰就不能直起来哪怕一秒。
转眼十二点半，女人第无数次催促王家乐睡觉，第二天还要去上学。
可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等一下”，“把这个看完”，“我不想睡，再等会儿”。
一点，酒气熏天的乐乐爸回来了。
他猩红的眼睛瞥了一眼尧七七，喷着酒气指着她：“这是谁？”
“这是好孩子培训中心的……”
“又他妈报补习班？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男人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手，力气大得怕人，直推得女人一个踉跄。
“你天天在家待着手心朝上，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多忙！老子拼死拼活赚那两个血汗钱，你动动嘴皮子就花得一干二净！”
女人被打红的手一缩，本来已经不疼了的脸颊，又开始火辣辣的。
兴许是因为外人在，她没有忍气吞声，而是皱着眉头哽咽道：“你不知道我一天在家都有多少家务！你下了班也不回家，光知道喝酒……”
这一句话点燃了男人的怒火，他如一头发狂的狮子一样吼叫起来：“那是我想的吗？！我想每天跟个孙子一样给人家陪笑脸吗？”
“你成天在家待着，不就是看看娃做做家务，你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吗？客户不结尾款，不签合约，我就得一趟一趟跑，一杯一杯喝，你以为我想喝吗？我不想早点回家吗？”
女人嘴唇嗫嚅了一瞬，没有说话。
但尧七七知道她想说什么。
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
这种程度的香水味，已经不是搂搂抱抱能蹭上去的。她甚至能想到有一个女人，带着挑衅的笑容，拽着男人的领口，对准他的脖颈，按下喷头。
女人的沉默没有换回和平，反而换来了男人的变本加厉。他趾高气昂地叫骂着，将女人说得一无是处，细数着她的罪过。
在他的嘴里，女人不是人，是米虫。
尧七七再次看向王家乐。
王家乐盯着手机，小视频的声音开得很大：“这十种女人不能娶，最后一种竟然会破财！”
男人闻言笑了，指着女人的脸，对王家乐道：“儿子，这就是那十种女人的合体！”
王家乐也笑了。
只有两个人笑不出来，她们默默地对视了片刻，默契地转移了视线。
*
夜晚，留宿在客厅的尧七七屏息凝神，确定卧室里的三人都睡熟后，这才站起身来。
这个考场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也许是为了给考生自由发挥的机会，考试内容并不算困难，甚至可以说是简单。
但这一切却没让她感到轻松。
五十平的房子不算狭小，但竟然能压抑到逼仄到让她呼吸不畅的地步。房子里那一家三口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叫她头皮发麻。
所以这算什么？精神折磨？
由于职业规范的约束，她被要求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不能干扰客户家的正常生活。以至于在女人挨打的时候，她只能站在一边，男人用挑剔的眼光打量她的时候，她也不能表现出不满。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这样的吗？婚后生活是这样的？这究竟是个例还是普遍？尧七七不明白，只好站在阳台透气。
在app输入了“家暴”、“忍受”和“温顺”后，进度条已经挪到了70%。也许是因为这是系统分配的第一个客户，想要按时完成任务倒不是什么难事。
按照这个进度来看，也许明天就可以收集到全部信息。这可比预想中简单多了。
尧七七看向楼下，突然直起了腰，眉头紧缩。
凌晨三点的晚上，怎么会有一个女孩穿着睡衣在楼下乱逛？是谁家孩子梦游了吗？
她连忙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调整焦距到能看清女孩的脸。
这……
这不就是今天乐乐妈给她看的那个小太妹吗？！
女孩穿着单薄的睡裙，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丫，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她双手放在身侧，绷得紧紧地，每一步都像是机器人，走得格外生硬。
尧七七没有多想，抓起外套就要往外冲，可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
【三区销售经理建立群聊】
【三区销售经理邀请尧七七、符尘，徐颖，童梦茜，石松进入群聊】
【石松：不要探究培训中心之前的客户！不要观察！如果晚上在街道看到了，不要追上去，千万不要追上去！】
【石松：你们相信我，千万！千万！不要！追上去！】
【三区销售经理将石松移除群聊】
【考生石松被开除，考试继续】
尧七七握着门把手的手触电般松开，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阳台边，往下望去。
那小女孩仍在一步一步往前迈着，身体僵硬，好似发条快要转完的木偶。
就在尧七七眯着眼睛仔细去看的时候，突然！女孩的头转了过来，冲着尧七七的方向，缓缓抬高。
尧七七浑身一凉，下意识蹲下身去，将自己藏在墙后。
她吞口唾沫，喘着粗气，喉咙滚烫，灼烧感传遍全身。
刚刚那小女孩，明明是背对着她的。
那小小的身体没有倾斜，只有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好孩子培训中心回来的孩子，还是之前的孩子吗？！
她缓过劲儿来，举高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确认楼下的小女孩已经离开了，这才扶着墙站起身来。
漆黑的夜，只有小区的路灯还亮着，照亮那一方小小的庭院，也让尧七七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
以及……
“你刚刚是在看我吗？”
一个身影和玻璃中的尧七七交叠，她分不清这个小女孩是在窗外，还是在窗内。
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双空洞的没有瞳仁的眼睛，还有那张咧到耳根的嘴。
“你刚刚……”
“是在……”
“看我吗？”
第126章 没有信息可以制造信息
瞥了一眼消息， 尚星将手机重新揣回口袋，蹲下身子，平视着眼前的女孩。
“星星姐姐，我该怎么办？”女孩慌张得落泪， 悬在空中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白色的衣裙也已经被染红。
“果果， 姐姐可不能告诉你应该怎么办呀。”尚星笑起来，一双眼睛闪烁着光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是你自己将你怀孕的后妈从楼梯上推下去的呀。”
她看了看时间，“唔”了一声：“这个时候， 你爸爸应该已经快从医院回来了。”
“你猜， 你的小妹妹或者小弟弟能不能保住呢？”
果果脸上的惊恐扭曲生长， 她红肿的眼睛瞪得老大， 身体颤抖着， 语无伦次：“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你说后妈有了孩子就不会对我那么好……”
尚星玩味地看着她， 随后缓缓站直身子， 居高临下地俯视：“果果，话不能这么说。”
“我只是给你讲了灰姑娘的故事， 恰好里面有个后妈，后妈有两个孩子罢了。”
“我们是不能干涉客户家庭生活的，我没有给你任何建议，也没有让你做什么。”
“一切， 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她端着平板， 在屏幕上敲下“谋杀后妈”四个字。
叮。
进度条100%。
声音未落， 卧室的门被一双大手推开。
男人脸上飞溅着鲜血， 掌心的红褐色已经干涸，原本笔挺的西装也皱得不像样。
他红着眼睛，高高扬起手。
果果吓得连连后退，哭声震破天际：“爸爸！爸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她！是这个坏女人！是她！”
尚星没有反驳，她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眼神中带了些许担忧。
“你后妈对你那么好……她现在躺在医院，还在说你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没了？你现在还要栽赃……”
男人的手没能落在果果的脸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尚小姐，对不起。”
“看来我真的没有能力教育好孩子，专业的事还是专业的人来做吧。”
他从悲痛中抬起头来，看向尚星：“我签约！”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尚星的信誉点就上涨了200。不到十分钟，印有好孩子培训中心商标的车停在了家门口。
走出门，尚星目送着满脸怨愤和恐惧的果果上了车，挥了挥手，在凌晨的黑夜里告别。
搞定。
没有信息，可以制造信息嘛。谋杀后妈的信息量大不大？这还不是信手拈来？
她踢踏着皮鞋在大街上蹦跳，漆黑的夜，寥寥无几的路灯，只有她的手机散发着幽幽蓝光。
【是否缴纳100信誉点手续费晋升为高级销售？】
【已缴纳，恭喜您成为高级销售】
尚星迫不及待打开地图。更新后的地图上多了很多黄色的标记点，那是所有目标客户的住址。
只要点击标记点，就能看到目标客户的详细情况，以及是否有销售人员正在跟进。
高级销售的特权，如果目标客户已经有普通销售在跟进，她可以顶掉普通销售，继承其已有进度。普通销售不可反抗。
城市中一共有八个区域，其中单数区各有一名销售经理管辖，区域内客户独属于此销售经理和其下属。
而双数区则属于公共区域，任何销售都可以展开工作。
尚星将地图上每个黄点都点击了一遍，遗憾的是，除了她自己的七区外，其他区域就算能看到有销售开展工作，也不能看到具体是谁。
双数区目前没有人开展工作。
这可怎么办呢？
“七七，七七，七七……”她甜美的嗓音念叨着尧七七的名字，与鞋跟敲击柏油马路的声音交相呼应，在寂静的夜晚叫人不寒而栗。
“有了！”她突然笑起来，指尖挪到七区正在开展工作的客户家，看着当前销售的姓名，笑得浑身发颤，“李慕云，你会不会知道尧七七在哪呢？”
她轻笑着，往地图上标示的地点走去。
*
尧七七呼吸放缓，双眼涣散，空洞而无神地直视着前方。
“姐姐，你是在看我吗？”
声音再次响起，人影距离尧七七更近了。
女孩脸上挂着的笑容诡异至极，空灵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尧七七根本看不清她是怎么靠近的，只觉得后脊梁一麻，那在玻璃上的倒影，几乎和自己重叠。
她在窗外。
那张脸贴在了窗户上，两只僵硬的小手一下一下拍打着玻璃，嘻嘻的笑声时断时续，像是随时要断了气。
尧七七无动于衷，她放松眼球，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整个人神游天外，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景物交融成混沌，声音也随着思绪远去。她站着，面无表情，除了间或眨动的眼皮，再无动作。
直到天边的第一缕晨光洒在她的脸上，她才终于唤回思绪。
走了。
窗外没有小女孩，只有赤红的朝霞，和晨起的飞鸟。
她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上的汗颗颗坠落，砸在阳台的瓷砖上。
好险。
她拿出手机，看向石松在群里留下的警示。
不要探究，不要观察，不要追上去。
那个小女孩一遍一遍地询问尧七七是不是在看自己，明明已经近在咫尺，明明有眨眼间到尧七七面前的能力，却自始至终都在询问。
于是尧七七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小女孩必须得确认自己被观测、被探究了，才能有下一步动作。
所以她不能回应，不能因为小女孩而做出任何反应，她不能对视，不能挪开视线，也不能闭眼逃离。
所幸，她猜对了。
群聊少了一个人，石松已经被踢出会话了。
尧七七并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他是被开除而非死亡？为什么他在明确观测后还有机会发出那些警示？
一切谜团都随着石松的退出逐渐显露。
天刚亮不久，女人便已经在厨房忙进忙出，将早饭做出了自助餐的架势。
七点半，王家乐挑三拣四，吃了一口就丢掉的东西全部成了女人的早餐。
七点四十，女人第五次叫醒熟睡的丈夫，将他的西装和领带搭配好，放在床头。
七点五十，终于清醒的王家乐破口大骂，放声大哭：“都说了八点上课！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起床？！”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我要迟到了！都怪你！”
尧七七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在心中将他和“恶魔”画上了等号。
她看向女人，摊上这样父子俩的女人究竟有一颗怎样强大的心脏，才能在这一团乱麻的人生中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这是婚姻吗？这比进生死考场还吓人。
女人轻声哄道：“让爸爸开车送你，不会迟到的。”
“怎么可能不迟到！你给我请个假！”
“又给我找事儿是吧？我不要上班了？”
父子俩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两个人的状态惊人地一致，甚至连怒吼时脖颈跳动的青筋都是同一条。
女人站在餐桌这边，父子俩坐在餐桌那边，一张宽度一米的餐桌，如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将他们完全隔开。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是最后什么也没能说。
送孩子上学仍是她的工作，尧七七跟着一起去，这才发现小学不过在距离小区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五百米，对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有多远？
却成了女人的生活半径。
她永远走不出这五百米，也不能不走这五百米。
校门口，尧七七目送着王家乐进去，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昨晚的小女孩。
女孩并没有看到尧七七，正如乐乐妈所说，她跟视频中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干净整洁的校服，一丝不苟的头发，迈向学校的步伐轻盈，看不出一点儿不情愿。
她稚嫩的脸上挂着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无忧无虑，在校门口与值班老师亲切地打招呼，敬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礼。
所有家长都在看她，老师笑得合不拢嘴，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说早上好。
乐乐妈也看入了神，只是她看的并不是那女孩。
尧七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穿着考究的女人正笑盈盈地和女孩挥手，目送着她进入校门。
一阵风吹过，那女人的发梢扬起，转身时，她似乎往这边瞥了一眼，又好像没有。
尧七七吸了吸鼻子，眼神微变，看向乐乐妈：“您是怎么知道那小女孩的事情的？”
乐乐妈凝视着那女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匆匆道：“是……乐乐爸爸说的。”
“他还说那个小姑娘现在变得特别有礼貌，特别招人喜欢来着……”
“我看他那个样子，都以为他想再要一个女儿了……”
哦。
尧七七没有问乐乐爸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用再问了。
她打开平板，在额外信息那一栏，填上了“王家乐同学的母亲”。
屏幕上瞬间弹出几张照片供她选择，在点击小女孩妈妈的照片后，100信誉点到账。
“你说……”乐乐妈还在痴痴凝视着远方，“如果乐乐也变得乖巧懂事，他是不是也会那么高兴？”
尧七七沉默了片刻，看着已经变更为90%的进度条，声音轻轻：“也许吧。”
进度条跳动。
100%。
第127章 你真是被我们惯坏了
加上额外信息的奖励， 尧七七获得了三百信誉点，眼睁睁看着刚进校门不久的王家乐被两个身穿制服的人带出来，上了一辆车。
王家乐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在看到自己母亲时， 更是红着眼大声呼救：“妈妈！妈妈！我不去补课班！别让我去补课班！”
女人一哆嗦， 下意识就往前挪了挪步子。
但紧接着， 王家乐说出来的话又让她停住了脚步：
“是你给我报班的是不是？！”
“你等着，你乱花钱，我爸回来会打死你的！”
“把你打死了， 好给我换个新妈妈！”
女人好似一下子清醒了一样，静静站在原地， 丝毫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只面无表情地望着王家乐。
王家乐慌了， 他还没见过母亲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母亲的眼神一直都是怯怯的， 带着讨好和期待的， 还有自责，无尽的自责。
可现在， 她眼神中的冷漠和疏离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冰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非自己的亲生儿子。
“再见。”女人开口， 声音并不大，不知道是给王家乐说，还是给自己说，“要好好改变。”
“要做个好孩子。”
“等你回来， 一切都会变好的。”
*
“上菜咯！”奶奶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上桌， 笑眯眯地对李慕云道， “快坐快坐， 来尝尝我的手艺！”
李慕云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心里咯噔一声，强颜欢笑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后面挪了挪。
“囡囡，吃饭！”
在父母的催促下，卧室的房门打开，穿着睡衣迷迷糊糊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打了声哈欠。
“天天睡觉天天睡觉，你这样身体能受得了吗？”妈妈一边念叨，一边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放在女孩的座位上，“你要运动啊，要锻炼，这样浑浑噩噩的，心情能好吗？”
爸爸夹了满满一筷子肉，还没塞到嘴里，就先冷眼瞪来：“连睡衣都不知道换，看你一天像什么样子！”
女孩坐下，脸上隐隐透着不耐烦和压抑，但她忍了忍，什么也没说。
“快吃快吃！”奶奶笑眯眯打圆场，夹了一大筷子鱼腹放进女孩碗中，“奶奶今天一大早去菜市场挑的鱼，可新鲜了！”
李慕云再次将椅子往后挪了挪，默默吸气。
要开始了。
“奶，我不吃鱼。”女孩看着色泽油亮的鱼腹，脸色煞白，呼吸都不畅了，“我一吃这个就吐，我说了好多次了。”
奶奶一怔，皱着眉头语重心长道：“囡囡，可不能挑食啊！鱼肉很营养，吃了就能长高，能考上好学校！”
女孩将碗往前推了推，避之不及：“我真吃不了，不是挑食，我吃了这个胃疼，会吐！”
“怎么会呢？”奶奶急了，“这可是我一大早从菜市场挑的最好的鱼！我都没去家附近的菜市场，就怕质量不好。”
“我五点就起来，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去的城东菜市场！你快尝尝！”
女孩脸上写满了痛苦，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个分贝：“奶！我不能吃鱼！”
妈妈“啧”了一声，撂下筷子，发出砰地一声响：“你奶一大早五点就起来给你买菜做饭，你自己睡到日上三竿，还挑三拣四的！我天天说叫你每天锻炼身体，每天跑步，你都当耳旁风！”
“我看你真是让我们惯坏了！”
女孩眼睛一眨，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哽咽着再次解释：“我真的……不能……”
砰！
爸爸一拍桌子，那双叫人肝颤的眼睛再次斜了过来，怒吼声震耳欲聋：“来劲了是吧？！”
“你奶一把年纪，你问问她这辈子吃过几次鱼？老人舍不得吃好的，把鱼肚子给你，你还在这儿耍什么威风？”
“我们小时候别说鱼了，就是鸡蛋能吃上几回？闻点儿肉腥味儿就算是过年了！你看看你现在过的什么生活，真应该把你扔到农村去放几天羊，你就知道什么叫来之不易！”
女孩彻底崩溃，耸动着肩头大哭起来：“我就是不能吃鱼！我吃了就吐！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我每次跟你们说什么，你们都扯东扯西，每次都这样！每次！我得抑郁症不就是因为这……”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痛了母亲脆弱的神经，她丢下众人跑回房间去，重重将门关了起来，隐隐约约的痛哭声从门缝溢出。
奶奶“哎呦哎呦”两声，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不吃就算了……不吃就算了……”
“惯的她了？！”爸爸再次拍桌，女孩面前的饭碗被震得跳了跳，“自从你去那个什么心理医院看什么忧郁病，你就一天天给我上纲上线！”
“咋了？我们生你养你还成欠你的了？学也不上了，药几千几千吃，现在还跟你爸你妈摆开谱了？！”
“我告诉你，你明天就给我滚回学校上学去，我把你送到那个军事化管理的基地，我让你跟着那群当兵的一天天好好吃吃苦，让你知道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多幸福！”
“我倒要看看到那个时候，你还忧不忧郁！”
女孩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浑身乏力，连头发丝儿都紧紧贴在头皮上，好像没有了生机。
她眼里的泪光已经消失，空洞的双眼呆呆望着眼前的桌子，那碗压实的米饭上，鱼肉已经不再冒热气，油汪汪的，叫人没有食欲。
可她动起来了，她突然一把抱起饭碗，抄起筷子，将那块肥硕的鱼腹吞入腹中。
李慕云吓坏了，连忙站起来想要伸手阻止，可系统立刻发出警告：
【销售人员不可对客户生活进行干涉，如违反规则，销售人员即刻被开除】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女孩红着眼，抱起桌上那盘蒸鱼，用筷子刨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她抓狂一般的举动吓坏了奶奶，奶奶哭着去抓她的手：“囡囡！不吃了！不吃了！你不喜欢吃咱就不吃了！”
不喜欢吃……
这四个字说出口只需要一秒，扎进人心里也只需要一秒。
女孩吃得更猛了，她不在乎那些鱼刺正撕扯着她的喉管，不在乎她闻到的鱼腥味让她忍不住作呕，更不在乎她吞进去的鱼肉已经开始在胃中搅动，让她疼得满头大汗。
爸爸也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却是更加恼怒：“你干什么你！你做这副样子是给谁看？威胁谁呢？”
“说你两句你就这个德行，你看谁能管你谁管你吧！出去看看，谁家孩子像你这样没教养！我真是生错了你了！”
李慕云没再管系统提示，三两步冲上前夺下了女孩手中的盘子，恶狠狠地盯着女孩的父亲：“打120！她鱼肉过敏！”
好孩子培训中心的资料写在第一条的消息，她的爸妈不知道，奶奶不知道，她一遍遍诉说的话语被封印在以“爱”为名的牢笼里，成了那一口口带刺的鱼肉，囫囵吞下。
还不等家长们反应，女孩脸色一变，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她的喉管和胃部都已经被鱼刺划破，呕吐物中混着大量的血，喷涌而出，洒了满桌。
奶奶吓得连连后退，爸爸愣在原地，还在思考鱼肉过敏的真实性，卧室里的妈妈听到动静跑出来，嚎啕大哭：
“我的闺女！啊！我的闺女！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你鱼肉过敏你早说呀！你早说呀！”
李慕云差点背过气去，一边扶着女孩，一边迅速拨打120。
系统的警示音持续响起，她充耳不闻，紧紧将虚脱的女孩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女孩的后背。
女孩靠在李慕云怀里流眼泪，她抓着李慕云的手，被胃酸灼伤的声带发出嘶嘶响动：
“带我走。”
“我要去好孩子培训中心。”
“只有我变成好孩子了，他们才能满意，这一切才能停下。”
她要变成好孩子，她要变成爸爸妈妈和奶奶的好孩子。
她不要再做她自己了。
救护车的嗡鸣打断了忙乱的一家人，医护人员进门看到这一片狼藉，立刻明白了过来，皱起眉头：“孩子鱼肉过敏这么严重你们还让她吃？怎么做家长的？！”
三个成年人面色焦灼，奶奶说都怪自己老了不中用，爸爸说她自己不说谁知道，妈妈一直在哭，一句话都说不出。
没人顾得上李慕云，三个人急急忙忙出了门，跟着救护车往医院奔去。
吵闹的房子突然安静下来，李慕云腿一软，瘫坐在沙发上，手脚抖得厉害，半晌喘不过气来。
就在女孩抓狂的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只有大声嘶吼才能让爸爸回头看自己一眼。
但是得来的只有冷漠的目光，皱起的眉头，以及一句嫌弃至极的：“你大吼大叫干什么？能不能有点素质？”
李慕云也很想问他，那她好声好气说了无数遍的东西，为什么他一次都听不到？
手机和平板同时震动，李慕云筋疲力竭，瘫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得，开除就开除吧，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她现在觉得回学校去和钱组长一起研究规则怪谈挺好的。
“找到你了！”
“李慕云！”
第128章 考生马斌晋升销售经理
【考生李慕云被开除， 考试继续】
尧七七愣了一下，看向符尘。
两人刚刚才从三区销售群里添加了好友，约在了这家咖啡馆，见面不到一分钟， 李慕云的被开除播报就响了起来。
“李慕云会不会和石松一样？”符尘沉默片刻， 问， “她会不会也发现了什么？”
尧七七摇头：“以李慕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我更倾向于她在任务过程中做了什么。”
正说着话，符尘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没有花100信誉点升级为高级销售， 因此他没有自主选择客户的机会，手机的震动正是销售经理发来的消息。
“我下一个任务就在附近小区。”他收起手机， 看向尧七七， “看资料， 这次的任务比之前更艰难一点。”
尧七七刚准备开口， 就听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考生马斌成为七区销售经理】
她脸色一冷。
傻子。
果然， 还不等她开口，系统提示音就又响了起来。
【考生马斌被开除， 考试继续】
尧七七端起面前的咖啡， 抿了一口。
意料之中。
高级销售晋升销售经理也只需要100手续费，像尧七七这样第一个任务就赚取了300信誉点的， 完全可以直接晋升。
包括那个杀害康辰的人，也早就可以晋升销售经理。
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动？
因为销售经理纵然有管理手下销售的权限，纵然有手下销售做成一单，自己白拿钱的福利， 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只要有超过五个普通销售对销售经理进行投诉， 销售经理立刻被开除！
第一个任务普遍有200信誉点， 最多300， 大部分人仍然处于保守观望状态，只有少部分人会花钱晋升高级销售。
也就是说，目前来讲，普通销售占比仍然是最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先跳出来做销售总监，就是在把靶子往自己脸上安！
这场考试考的是职场生存战，看的是最终积分，少一个考生就少一个排名，他们才不管你是马斌牛斌，挡了我的路，全都滚蛋。
“我们区其他两个人，童梦茜、徐颖是同学，她们两个应该也联系上了。”尧七七思索了片刻，道，“她们两个至少有一个会选择晋升高级销售。”
她闭着眼睛算了算。
“苏甜和卢凯泽想不到这么多，他们能晋升肯定会晋升。秦子姗也一定会晋升。”
“宋志鹏应该已经在为自己晋升销售经理铺路了。”
“按照这个趋势，不到两天，应该会出现第一个销售经理。”
真正的销售经理，不会被投诉开除的那种。
“到时候我立刻晋升，你暂时别动。如果有人抢占你的客户，来找我。”
“嗯。”符尘颔首，脸上平平，仍是那副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的表情。
尧七七倒是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随手将桌上的甜点推给他：“你低血糖要犯了，吃一个。”
符尘愣了一瞬，尧七七说了这话，他才感觉到眼前慢慢发黑，呼吸也不大舒畅，于是连忙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尧七七那张若有所思的脸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他盯着这张脸，就不由自主想起在图书馆考场时，罗斯和她的对话。
“你明明已经有了那些朋友，你们的经历比和我在一起的多得多，可到头来，你信任我，居然比信任他们还多。”
“七七，为什么呢？”
不怪符尘偷听，实在是那时候他刚巧来找尧七七准备离开，这句话就闯进了耳中。
符尘并不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人，不可能没有目的。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不平等的。
他吞下甜到发腻的糕点，收回目光，缓缓起身：“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络。”
“好。”尧七七应声，“还是按照我们说的，你先不要晋升，再观望一段时间。如果宋志鹏率先晋升经理，需要你这一票投诉。”
虽然胜算不大，但聊胜于无。如果符尘的投诉没有效果，尧七七就可以放心晋升了。
符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沉默着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巧撞上尧七七的视线。
两人都顿了顿，同时点了点头，又同时挪开视线。
谁也没去深究对方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只当巧合。
*
瓷砖地板被擦得锃亮，曹伟正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冲女主人点头哈腰：“刘姐，您看，您看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刘姐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嘴里的瓜子嗑个不停：“哎哟小曹，你看你真是客气，这活儿干的，比我儿子强多了！”
“那你既然开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厨房还有几个没洗的碗，你看……”
曹伟正连忙拍胸脯：“我去，我去！”
他笑嘻嘻地冲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起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谁能想到职业规范里不允许销售干扰客户正常生活，并不包括客户使唤销售干活呢？！
他一边洗着水槽里已经发臭的碗，一边生闷气，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独居的姥姥。
姥爷走得早，姥姥一把年纪，不愿意和儿孙住，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老旧居民楼。
那两年什么保健品风很大，他爸妈怕老人受骗，几乎天天打电话跟姥姥讲，不要听信外人的谗言。
就是这样，姥姥还是花了大半辈子的养老金，给家里囤了一屋子用不上的保健品。
他当时初中，听说了这事儿义愤填膺，当即就要回去教训那个唆使老人消费的销售员。
却不料回家一看，姥姥悠哉游哉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销售员一口一个老妈妈地叫着，给她捏肩捶背，打扫卫生。
后来一问，姥姥哪里不知道保健品没用？可就是买了，才能留住这样“孝顺”的好小伙。
曹伟正长叹了一口气，原先鄙夷的“无所不用其极”的销售，现在赫然成了自己膜拜的对象。
眼见着三天过去，进度条卡在百分之八十，他身上的信誉点已经所剩无几，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考试就要失败了。
他还想进入市赛，多赚点积分呢。
正想着，门铃响了，瘫在沙发上的刘姐懒得动弹，吆喝着“小曹开门”。
曹伟正认命地点了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只手就伸了进来，一把攥住曹伟正胸口的名牌，将他拽了出去。
“哎哎哎你干什……”
话没说完，只有曹伟正能听见的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
【普通销售曹伟正，正在进行客户转移，数据转移，进度继承】
【转移成功，当前客户的负责人变更为高级销售郑好】
郑好讥诮地笑着拍了拍手，上下打量了一圈儿曹伟正，冷笑一声：“三天了都拿不下，还想进市赛？做梦。”
曹伟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郑好是用了高级销售的特权，将他从客户家挤走了！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满脸不敢相信，面红耳赤，气得青筋暴起，“我都百分之八十的进度了，你说来就来，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讲道理？
郑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合着是个蠢货！谁跟他讲道理？
她之所以现在晋升高级销售，为的就是在大部分普通销售第一个任务将完未完的时候进行抢占，捡现成的。
这样一来，普通销售的人数减少，高级销售才敢晋升销售经理。
这个考试不就是这么玩儿的吗？居然说什么不讲道理？
郑好走进房间，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笑着递上一块巧克力：“喏，补偿你的。”
不等曹伟正说话，她就将巧克力塞进了曹伟正的手中，砰的一声将门关闭。
“诶？小曹呢？”刘姐终于舍得将视线从电视上挪开，看着郑好，不由得一愣。
“小曹被上面调走了，接下来我跟您对接。”郑好笑着看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您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刘姐“哦”了一声，重新窝进沙发，看着电视：“那你去把碗洗了吧。”
郑好嗤笑一声，曹伟正花了三天，就在干这事儿？
她打量了一圈儿屋子，眼神落在书柜里的全家福上：
“刘姐，儿子很久没回来了吧？”
刘姐一愣，看向她。
“刘姐，小曹是新来的，可能没跟您说过。”她捧着平板，嘴角挂着专业的微笑，“我们好孩子培训中心，还有专门针对大学生的孝心看护项目。”
她指了指地面：“小曹干活儿麻利吧？他只不过是跟着培训了一两天。”
“孩子年轻，又出门在外，并不是没有孝心，只是不知道老人对他有多么惦记，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这时候要是有一个专业的机构从中调和……”
刘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的儿子已经上大学了，所以她对什么好孩子培训中心根本不感兴趣，只是曹伟正干活实在是没话说，这才一直装做有兴趣的样子。
但是眼前这个小姑娘说什么？居然有针对大学生的服务？
难道她那个在本地读书却周末不着家的不孝子，也能跟那个小曹一样嘴又甜干活又利索？
“刘姐，哪有不听话的孩子？”郑好看着不断上涨的进度条，笑了，“只不过是方法不对罢了。”
叮。
进度条100%。
【考生曹伟正死亡，考试继续】
第129章 父母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但他们早已经做过一次孩子
尧七七看着地图， 将目光锁定在眼前这栋别墅上。
这里是二区，双数公共区的客户非富即贵，完成这里的业务，有可能获得额外的小费。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 进行当前区域业务， 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所在地， 任何高级销售都能在地图上看到正在进行工作的人是谁。
开门的是管家，身穿制服的干练女人，头发高高盘起， 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请进，澄明还在上学， 大约半小时才会回来， 先生和夫人也都在工作。还请您在客厅稍等片刻。”
尧七七颔首， 跟着管家来到客厅。佣人适时端上茶来， 将电视遥控器递给她， 示意她可以随意一点。
“尧小姐，好孩子培训中心， 最近风很大。”管家站在一边， 目送着佣人离开后，意有所指地开口， “是不是快准备上市了？”
尧七七明白了过来。这家主人家是当地有名的富贾，人家这是误以为好孩子培训中心借势来了。
她笑起来：“我只是一个销售员，总公司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只是这家主人填写了上门申请，我被分配来了。”
管家点点头：“不好意思， 是我想多了。”
又说了一些客套话， 管家转身离开， 将客厅让给尧七七一个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尧七七沉闷片刻，打开电视，看看最近的新闻。
【社会新闻：市医院住院部一高中生因抑郁坠楼。专家呼吁重视青少年心理健康。接下来请看详细报道。】
【年仅十六岁的囡囡因为患有严重抑郁症而休学在家，几日前与父母爆发争吵，激动之下吞食了大量致其过敏的鱼肉。】
【父母及时送医后不久，囡囡又从住院部的高楼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电视中，囡囡的妈妈哭得虚脱过去，瘫坐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
她爸爸则满脸通红，眼睛肿胀，血丝遍布。他倒能忍，只是紧紧攥着妻子的胳膊，起皮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周围的人都劝他们保重身体，可妈妈却更加崩溃：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怎么保重？你们别拦我，我要和她一起去！”
“囡囡，妈妈来了！妈妈来找你了！”
她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一股脑儿往窗边冲去。医生护士和看客们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冲上去将她紧紧抱住，这才没有再次酿成惨剧。
接受采访的同病房的男人叹口气：“唉，现在的孩子，心理素质太差了！搁我们那个年代，谁不是挨打挨骂过来的，照样活得好好儿的！”
站在旁边的医生欲言又止，她很想告诉他们，在这住院的短短一天内，这对父母是如何数落自己的女儿的。
现在他们如何悲痛，当初他们的女儿就如何痛苦。
可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尧七七听着电视里的哭嚎声，联想到这两天压抑的经历，顿时一阵烦躁。正准备换台的时候，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对，就是李慕云……”
她握着遥控器的手一顿，将电视声音放大了几格，目光锁定在画面角落的一个老太太身上。
“好孩子培训中心……李慕云……后来……叫什么……星……”
“对，我要找她。”
老太太脸色阴沉，眼睛里没有一点儿光亮，好似两个死寂的黑洞，能将一切吞噬：
“我要报名好孩子培训中心。”
“我要把他们俩……”
画面一转，场景切回了主播室。
尧七七凑近电视的身子又收了回来，眉头紧锁。
慧明高中高三部叫什么星的，只有D班的尚星，一个外表可爱，内心阴暗的女孩。
她和郑好可不一样，郑好还伪装一下，她全然不知道伪装为何物，顶着那张美好的脸做尽坏事。
慧明高中高一高二部附近有一条流浪狗，慧明高中所有人都认识它。
它每周五下午都会提前在校门口转悠，等着放学的学生投喂，风雨无阻。
直到有一天，它仍然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却只剩一具尸体。
与它一起在门口的，还有手里提着刀的尚星。
面对众人的谴责，老师的责问，她扬起笑容，慢条斯理抹去脸上的血，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话：
“它冲我叫，太吵。”
只是因为那条流浪狗冲她叫，只是因为它跟别人撒娇而不跟她撒娇，她就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把刀子插进了流浪狗的身体。
尧七七知道这事儿后小小惊讶了一瞬，因为以尚星娇小的身材，想要杀掉一条流浪多年的中型犬，还是很困难的。
她身上没有锻炼的痕迹，细嫩的胳膊看起来也不像去过健身房。所以她一定是在那流浪狗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刀毙命。
毕竟她看起来实在是人畜无害，任谁也不会对她那张明媚的笑脸产生怀疑。
正思索着，电视又播放了下一条新闻。
【财经新闻：好孩子培训中心上市在即，短短三年从普通培训班一跃为全国最大培训机构，公司成功的秘诀何在？】
镜头里，衣着光鲜的男人扶了扶眼镜，笑得谦逊：“还是那句老话，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我始终认为，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矛盾，都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需要专业的人来进行专业的指导。”
记者追问：“父母和子女之间朝夕相处，几千年来从来没听说过还要接受指导的，您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男人朗声回答：“父母是第一次做父母，子女也是第一次做子女，两者既然都是第一次，自然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会有迷茫的时候。”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个专业的机构给予支持，两方的矛盾自然就能轻松化解。”
他看向镜头：“而这一点，我们好孩子培训中心的上千成功案例，就是最好的证明！”
“呵。”
一声冷笑从门口传来。
尧七七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运动装的高马尾女生正面露嘲讽，一边换鞋一边道：
“父母也许确实是第一次当父母。”
“可他们已经做过一次孩子了，他们早该知道什么样的父母惹人厌烦！”
“可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仍然选择了最令人恶心的方式！”
她换好鞋，书包随手递给身边的管家，眼神倨傲地打量着尧七七：“说得好听，可是为什么没有好父母培训中心，只有好孩子培训中心？”
“说到底，你们究竟是准备解决问题，还是干脆把我们这些产生问题的孩子，给解决掉？！”
尧七七站起身来，摁下手里的遥控，将电视关闭。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人如其名，从心到眼都透着一股子澄明。
“尧小姐，这就是澄明。”管家将书包挂在玄关处，介绍道，“澄明，这是好孩子……”
“我知道。”澄明并不掩饰脸上的嫌恶，“我爸妈请来‘改变’我的变形计嘛！”
她三两步走到尧七七面前，目光灼灼：“我在胎教时期就开始上各种课，报名幼儿园的简历比有些人一辈子的简历都丰富，小初高都在市里最有实力的学校，并且正在申请国外的大学。”
“我的人生阅历也好，知识才学也罢，都已经站在了同龄人的头部，包括我的未来也是一帆风顺，全是光明。”
“这样，你们还能从哪方面改变我呢？”
尧七七沉默片刻，盯着眼前少女的双眸，面无表情。
她的沉默让澄明得意起来，认为自己是拿捏了眼前这个小职员的七寸，恐怕下一秒这个女人就该脸色大变，哭着跑出去了。
却不料，尧七七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澄明有些恼怒。
尧七七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家庭条件优渥，从你出生起就给予你超于常人的资源，但代价是什么？”
“上不完的课，在同龄人还一无所知的年纪超前学习，为了卷头部那几个名额拼人脉拼资源拼到最后只能拼自己。”
“最关键的是，你的父母不是一对能平衡事业和家庭的父母，他们希望你能既拿到优秀的学历，又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最好大学期间就能逐渐上手家里的企业。”
“还要大学毕业就结婚，三年内生孩子，五年内你的孩子要和你走完全一样的路。”
这些并不全是资料里提供的，只是她惯常善于观察，从澄明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神中，她明确看到了对未来的恐慌。
“你问我笑什么，我笑你说得对。”
她自顾自坐了下来，全然不在意澄明紫红的脸色，声音凉薄：“我笑你什么都知道，还是改变不了。”
“我笑你绞尽脑汁想把我赶走，却只能用这种手段。”
“我笑你明知道你爸妈找我来是什么意思，却无能为力。”
“澄明，这些话你只敢和我说，你敢和你爸妈说吗？”
澄明气得够呛：“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就说！”
她不顾管家劝阻，抄起手机就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喂！爸……”
“你不知道我今天有会议吗？！”那边的声音严厉到除了愤怒别无感情，“我看你真是越学越回来了！”
“明天你就去那个培训中心，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懂事的女儿！”
啪。
电话挂断。
澄明脸上的涨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惨白。
尧七七打开平板，看着60%的进度条，关闭了app。
她打开备忘录，指尖微动，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
“或者，我们可以谈一个合作。”
第130章 来自李慕云的消息
网吧。
宋志鹏慢条斯理地擦着鼠标， 那张标准的国字脸上洋溢着自信。
时机到了。
【是否缴纳100信誉点手续费，晋升为销售经理？】
【恭喜考生宋志鹏晋升为一区销售经理，目前您手下的销售员有：高级销售郑好，高级销售何敏， 普通销售秦子姗。】
【您辖区内的销售员每达成一项交易， 您可以获得与其相同的薪酬。】
【您可以与其他区销售经理做交易， 来扩充自己的销售队伍。】
播报还没停下，他就已经开始和其他销售区域的销售经理联络起来，花费一人两百信誉点的价格， 将七区的尚星和温煦风转移到自己的阵营。
正如他所料，在解决掉最有可能摇摆不定的曹伟正后， 剩下的人要么晋升了高级销售， 要么不愿意和他这个学生会会长作对， 没有人举报投诉他。
他嘴角上扬， 露出一个轻蔑而倨傲的笑来。
温煦风说的没错， 马斌没什么本事，没什么脑子， 但完全可以当作挡箭牌去用。
只需要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马斌就能去当那个出头鸟，让人集火。而他们可以暗中观察， 等第一波风头过去，其他人晋升高级销售，再来当经理。
至于尧七七他们……呵，在之前的考场里或许他们有几分急智， 但是在这里， 在考生对战考生的竞技场上， 就是他的主场了！
“视频准备好了， 什么时候发？”秦子姗扬了扬头发，慵懒地坐在了宋志鹏身边。
“现在发。”宋志鹏一连点开几个短视频平台，将秦子姗刚刚录制的视频全部发送，随后在每个平台花费上百信誉点，购买曝光度。
【爆！小升初是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生转折点！】
【专家不会告诉你的秘密，五年级暑假是小学的分水岭！】
【热点！从四年级开始，你的孩子就已经落后别人一大步了！】
【还在盲目鸡娃吗？不抓住三年级这个时间段，你的孩子这辈子都不能成材！】
【别让孩子长大了怨恨你，二升三到底有多重要？】
【起跑线的差距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逐渐显露了！】
【上小学才开始卷？太晚了！教育业不得不说的秘辛：一年级之前孩子应该学会什么？】
几十条不同的视频，囊括了学龄前儿童到大学生，涉及到的内容从学校课业到为人处事，几乎所有问题都能成为孩子落后别人的绊脚石，所有情况都会让孩子怨恨家长一辈子。
视频中的秦子姗身穿制服，头发全部绾在脑后，露出令人信服的光洁额头。
她还戴了一副老土的细边眼镜，故意化了老态的妆容，举手投足看起来当真像一个有十年执教经验的资深教师。
他欣赏着秦子姗在视频中侃侃而谈的身影，不禁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学得很像。”
秦子姗笑着应承了几句场面话，问：“会长，这能行吗？这样就能让客户变多？”
宋志鹏在平台作者后台看着不断上涨的播放量，自傲地笑起来：“你且看着吧！”
他一番操作，在网上以0.5信誉点一条的价格买了不少制造焦虑的评论，将几条视频的关注度再次提升。
短短一天之内，在视频数量和流量的加持下，一些自媒体行业人士，和培训机构的同行，敏锐地嗅到了商机。
大量的同类型视频纷纷涌现，一时间，在各大视频网站上，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教育焦虑。
没过几个小时，他发出的那几条视频因为刷流量和买评论被判强制删除，而他不仅不急，反而更为得意，迅速发出一条新的视频。
【寒门不出贵子，我到底动了谁的蛋糕？】
*
“你看最近很火的那条短视频了吗？”
“你是说那个寒门不出贵子的那个？我看了！我去，说的太对了！以前咱们上学的时候，就拼着一股劲学就行，哪像现在，还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学钢琴小提琴芭蕾拉丁，那都不好意思往前站！”
“谁说不是呢？我儿子小学三年级才开始学英语，他同桌幼儿园就是双语教学了！现在看着没啥事儿，以后一有国际上的交流项目，全是人家的了！”
“呵，我跟你讲，视频里说得对极了，这就是教育资源的另一种垄断！我可不能让我闺女输在起跑线上，等今天回去，我再看看补习班！一年级太重要了！”
“对了对了，那个最近很火的好孩子培训中心，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几个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阿姨们相伴离开，只留下苏甜和卢凯泽面面相觑。
美好的偷闲时光在阿姨们不断输出的压力下变得沉闷，明亮的快餐店也仿佛笼罩上了一层乌云。
卢凯泽和苏甜两个人都在五区，第一个任务结束后就联络上了，正如尧七七料想的那样，他们双双晋升为高级销售。
本来以为能短暂逃避开客户家里的家长里短喘口气，却不料焦虑无处不在。
有父母的地方就有孩子的影子，可他们口中的孩子又不像是孩子，反倒像是一只股票，一个氪金了的游戏账号，所有人都在期盼他们升值。
卢凯泽吞口唾沫，上下划动着短视频，首页推荐全都和孩子的教育有关。
他们也看到了那些被迅速下架的视频，那张略显老态的脸虽然化了浓妆，但也能认出那是秦子姗。
“宋志鹏他们到底要搞什么啊？”苏甜脑仁儿疼，“我光处理手头上的客户都快烦死了，他居然还在网上宣传，扩大客户群？”
“他是有多想赢啊！而且他这样，不也是给我们行了方便？”
卢凯泽也感受到了溢出屏幕的胜负欲，倒吸一口凉气：
“客户群体变多，公共区域的客户就更多，想要接手公共区域的客户，只能晋升高级销售。”
“高级销售变多，普通销售害怕自己的进度被抢占，自然也会选择晋升。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联合起来举报他，让他退出考场了。”
苏甜闻言，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听，听见了吗？我脑子里的水声！”
“宋志鹏脑子怎么长的啊？为什么总能想出这种一环套一环的招数？！关键我们知道了还无能为力，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两人相视叹气，明明这个考场不涉及生死，不需要逃亡，可他们却仍然身心俱疲，比前几个考场的状态还不如。
“其实……”卢凯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说到底，宋志鹏只是拿捏了那些家长的心思。”
靠自己是靠不住了，便将期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只要花点钱，就可能让孩子实现阶级晋升，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他们养的不是孩子，是一个个象征着荣誉的奖杯。
两人打开app，各个区域的客户群肉眼可见的飞速增长，而这，只不过是宋志鹏成为销售经理的第一天。
打舆论战，从来都是宋志鹏的拿手好戏。
【恭喜考生尧七七晋升为三区销售经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惊喜。
这样一来，尧七七就能把他们两个转移去三区，他们几个又能凑在一起了！
然而紧接着，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起来：
【考生卢凯泽、苏甜转移失败，失败原因：当前客户进度未完成。】
两人脑壳一疼，双双栽倒在桌子上。
怎么把这回事儿忘了。
他们两个是趁孩子上学、主人家上班才忙里偷闲约个饭！
“呜呜。”苏甜仰天长啸，“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这世界上的打工人还是被鸡娃的孩子们！”
卢凯泽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
“等等，苏甜，你看这个视频！”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将手机递了过去。
视频没有人物，黑底白字，只写着一个地名。
而这个人的id和头像，赫然是李慕云！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皱起眉头来。李慕云不是已经被开除了？那这个人是谁？这个地址又是哪？
苏甜点进账号主页，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却见屏幕闪烁一瞬，系统提示该账户已注销。
卢凯泽那边则已经查到了视频中的地址，赫然是本市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化工厂。
“什么意思？”苏甜警惕起来，“用李慕云引我们过去？是不是宋志鹏他们？”
卢凯泽却摇了摇头：“七七能转移我们，宋志鹏也有同样的权力，所以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在五区了。”
“缩小范围到这个地步，他们只需要查看五区有几户客户正在交易，就能轻松找到我们。毕竟我们现在没有去公共区域。”
苏甜略一思忖，更为震惊：“难道李慕云没有被淘汰？她还在这里？这是她留给我们的信息？！”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们得去找七七！快，把手头的客户处理掉，我们就能被转移去三……”
话还没说完。
【恭喜考生夏青岚晋升为五区销售经理。】
完了，五区有销售经理了。
和之前系统安排的销售经理不一样，考生做销售经理为的就是靠手下的销售来赚取信誉点。
根本不用想，新的销售经理绝不会放他们两个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重新栽倒在餐桌上，发出绝望的长叹。
却不知道另一边，尧七七从符尘手中接过当天的报纸，面色凝重。
在一个不起眼的板块，一个署名为李慕云的人刊登了一则广告：来另一边。
上面没有地址，没有电话，没有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信息，但两人没来由的，就觉得这个李慕云是他们想的那个李慕云。
无论是假借名义，还是真正的李慕云，至少要先搞清楚这个信息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她举起报纸，阳光透过单薄的纸张映在她的脸上。
忽地，她心念一动，眼睛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个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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