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午也安
纪幼蓝和宗霁在树下讲话, 帐篷那边几双眼睛全都在盯着。
“不会吵架吧俩人?”
“很难想象诶,九我感觉她还缺根筋,宗霁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吧。”
言回有话要说:“他还讲理了?好家伙昨儿一通阴阳怪气地骂我, 今儿无缘无故又挑拨我们俩的关系。”
“那是你活该。”
孔葭和曲飞飞齐骂言回缺德。
言回不服气, 企图歪曲事实:“你看你看, 他都上手打她了。”
曲飞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仙儿,这么没情趣的人你看上他什么了?”
“老子的好孔葭自己知道,”言回暧昧一笑, “是吧宝贝儿。”
孔葭听到这个称呼脸一红, 丢了瓶水砸他,“闭嘴吧你!我看你今天不会好过的。”
曲飞飞招呼自己的摄影助理把树下的俩人拍下来,看着画面忍不住感叹:“好配啊,不愧是我看中的CP。妈的我追什么陈若瑾, 嗑CP不香吗。”
嗑糖大师自动脑补出甜齁的剧情:“九发现了白月光就是她自己,他们再表个白啦, 然后亲亲抱抱, 酱酱酿酿,直接回房间, 还露个什么营。”
孔葭:“……青天白日的, 别太离谱了曲小姐。”
树下俩人谈完了, 又牵着手回到帐篷这边,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平常。
“回回。”
宗霁学纪幼蓝的叫法叫言回。
“真亲切这叫法,你比我亲兄弟还亲。”
言回打着哈哈,自动挪到离他们最远的一张椅子上, 生怕自己被秋后算账,拿起桌上的扑克牌转移话题, “打牌吧,咱几个好久没聚一起了,痛快玩两局。”
纪幼蓝想到刚才宗霁飞牌的样子,升起强烈的学习欲望:“你教我飞牌玩好不好?就是牌飞出去又飞回来那种,我觉得好厉害。”
宗霁玩纸牌是有一手的,大家都有印象,高中时他在班里表演过,一度让人以为是魔术。
这个项目获得了女孩子们的一致认可,纷纷表示想学。
孔葭把牌从言回手上拿给宗霁,不由想起他之前教她们开机车的情景。
陪着小心确认:“宗老师,你教人玩儿牌不会不耐烦吧?”
宗霁:“有手就能学会。”
“现在九儿可是你老婆,我们是你老婆的闺蜜,三两句话能让她把你赶到书房睡那种。”
纪幼蓝:……你在威胁谁啊?
宗霁居然应了:“把你们教会了,要在我老婆跟前多说我好话。”
俩闺蜜:OK。
宗霁一一分了几张牌给她们,简单教了指法还有发力。
然后支使言回:“你起来,站我跟前大概一米的位置。”
“你要干嘛?”
“做个示范。”
“你他妈不会又要拿牌飞我吧?”
“飞不到你,就是找个参照。”
言回不好在女孩子面前认怂,站到他指定的位置。
宗霁先做一遍示范:“看到他的脑袋没?和你们手的位置大概是四十五度角,按这个角度把牌弹出去,牌才能飞回来。最好贴着他的头发飞过去,效果最好。”
言回:…………好家伙他是活靶子吗。
他怒骂:“你他妈想打击报复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的。”
话音刚落,宗霁手里的牌从他头顶嗖地飞过去,又嗖地回到他手里。
连条件反射的时间都没给言回留。
宗霁手上是有准头的,纪幼蓝她们刚学,牌都不一定能顺利弹出去,更别说再飞回来了。
言回当活靶子,倒是没被打着几下。
他看着一地的牌,化身捡牌小弟,连连摇头:“姑奶奶们,谢谢你们这么差劲的技术。”
纪幼蓝又飞出去一张,这次终于像点样子,虽然没飞回她手里,但那张牌确实有往回飞的势头了。
宗霁鼓励她,直接上手调整她手指夹牌的姿势,“再试一次,拿捏准角度。”
纪幼蓝十分郑重,视线来回比划着角度,夹着牌的食指和中指蓄力。
嗖——听声音已经感觉有戏。
果然,下一秒牌稳稳地飞回她手中。
“我成功了!”
她拍着大腿,兴奋地找宗霁要表扬。
却看见他脸色根本不是替她高兴,反而是有些难耐。
说出的话更令她费解:“纪幼蓝,你有什么瘾?”
纪幼蓝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她的左手正搭在他的右腿上。
好吧原来她拍的是他的大腿。
失礼了失礼了。
可还想继续失怎么办?
纪幼蓝装傻:“不给摸吗?上次都给摸的。”
“上次你紧张,这次紧张什么?”
“飞牌就是紧张啊,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宗霁信了她的歪理。
夏天户外,裤子面料薄薄一层,纪幼蓝的手放在上面,由刚才的拍打改成轻轻地摸。
他不说话就是没意见,她更放肆地把他的短裤向上扒了一点,膝盖以上露出三分之一的大腿。
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的手指顺着描,像在玩一个新奇的玩具。
“好像你穿了渔网袜。”
宗霁:…………
他蹭的站起来,非常严肃:“纪幼蓝,以后禁止你对我使用比喻句。”
哦,还以为禁止她摸了呢。
“不比喻就不比喻。”
在一旁全程围观的孔葭,报复刚来时纪幼蓝笑她,摇头叹道:“九小姐啊九小姐,世风日下。”
中午在营地吃烧烤,宗霁和言回守着炭火烟熏火燎地烤着,赶不上几个女孩子吃的速度,还要被催:“伙计怎么动作这么慢。”
言回又让度假村的工作人员送了些酒水来,熟人局百无禁忌,吃吃喝喝绝对痛快。
曲飞飞和孔葭关心纪幼蓝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本来算好的日子是明年四月,但后面一想,五月我们俩就过生日了,索性定在生日那天。正好我阿姐那时候也生完孩子休养好了。”
孔葭听她语气平淡,“你怎么好像不太期待婚礼的样子?”
“还好吧。”纪幼蓝确实没有那么兴奋,她仰头把罐里的啤酒喝完,“婚礼是办给别人看的,而且不是很累吗。”
“穿婚纱也不期待吗?”曲飞飞急得像自己要结婚,撸到嘴边的串都放下,从手机里翻出自己收藏的婚纱款式,“美死了,我这辈子就算不结婚也得穿一次婚纱。”
“看着好热。”
“……”
曲飞飞:“纪幼蓝你没救了。”
“九,你可以提前拍点你们日常,到时候剪剪放婚礼上,这个挺有意义的吧。”
“对对对,不行你雇我给你拍。”曲飞飞把刚才助理拍下来的视频给纪幼蓝看,“你们俩真是绝配,就是可惜了。”
她话说半截,纪幼蓝疑惑:“可惜什么?”
“你老公严令禁止我把你发到网上,边边角角都要码死。”
“他真棒。”
不过这份视频她自己挺喜欢。
绿树浓荫下,有几线阳光漏进来,背景是夏日独有的明媚和生命力。
最适合滋养感情。
虽然距离远没拍清脸,但宗霁单手撑着树俯身靠近她,所有的肢体语言都有在哄她的感觉。
以前觉得他太高自己太矮,如今看,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好合适。
合适她去亲他。
不踮脚就亲他喉结。
踮脚就可以够到他的嘴唇。
纪幼蓝又开了罐酒。
言回挑酒的品位向来不错,桌上这些深色拉格黑啤带有淡淡的焦香味,喝着上头,但没那么容易醉。
拍日常招确实是个好提议。
纪幼蓝的手机里有宗霁的照片,但部分尺度太大,不能给别人看,比如昨晚的美男出浴图。
她想赋予婚礼意义,那就要立足她和他本人,架构他们生活相处的点滴。
纪幼蓝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对着不远处炭火旁的宗霁点开了摄像。
真是,他烤个东西也颇有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慢条斯理,又很认真,串儿经他的手奔赴炭火,也算烤得其所。
那烟都偏心他,天然的氛围感滤镜,随便截一帧都够画报级别的。
宗霁和言回把食材烤得差不多,也坐回来吃。
他看到纪幼蓝面前两个空的啤酒罐,不禁皱眉,问她:“都你喝的?”
“对!我厉不厉害?我还能接着喝。”
厉不厉害不知道,反正脑子看起来不太清醒。
“也不看着她点儿。”
曲飞飞和孔葭都听懂了,兴师问罪呢这人。
“这酒度数不高啊。再说了你老婆你不自己看好了。”
纪幼蓝听到一个关键词,视线绕了一圈,好像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对着宗霁喊,一脸的诚恳与感谢:“老婆,你辛苦了。”
“……”
周围几个人发出惊天爆笑。
言回拿腔拿调模仿了一句:“老婆,你辛苦了。”
宗霁顺手拿了个东西砸过去,“你给我闭嘴。”
接下来不许纪幼蓝再碰酒。
吃完了大家就在营地的帐篷里午睡,纪幼蓝一点也不安生,转来转去又看上了绑在树上的吊床。
“我可以睡那里吗?”
宗霁看她的状态,脸上都是上头的酡红,走路也有点飘。
十有八九睡着睡着她就掉下去了。
“回帐篷睡。”
她一脸委屈,拽着他T恤的下摆,“可是我想睡吊床,我都没有体验过。”
眼神跟“求求你了”没什么两样。
宗霁受不了这个,只好带她过去,“自己能爬上去吗?”
她这时候动作倒是敏捷,抬起腿就上去了。
躺在里面,扭扭晃晃,开心自在。
“你帮我摇两下。”
“你当是摇篮吗?”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推了两下。
她又有要求:“今天有晚安吻吗?”
“……现在是中午。”
“午安也可以吻的。”
好家伙开始放飞自我了。
如果都是这种要求,那她喝点酒也挺好。
宗霁弯下腰凑到她面前。
她的眼型总给人聪明魅惑的感觉,难得见她娇憨成这副模样。
傻傻的。
好可爱。
早安午安晚安都可以吻。
随时随地都想吻。
宗霁拨开她有些汗湿的额发,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下。
声音里有明显的愉悦:“午也安。”
跟她拉开距离却发现不对劲。
她皱着眉,一副不解又不满的样子:“你为什么亲我的额头?”
宗霁要生气了,猛地站直,气势陡增:“纪幼蓝,你别太过分了,是你自己要午安吻的,搞得我强吻你似的,昨晚你还合法对我耍流氓呢……”
她眼神迷茫:“你说太多了,我听不懂。”
“……”
跟个醉鬼讲什么道理。
叹了口气,“你睡吧。”
醉鬼一点也不听话,忽然抓着他的手又坐起来,在吊床上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宗霁按住她的肩稳住,“又怎么了?”
醉鬼生出一股蛮力,两只手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拉得弯下腰来。
小狐狸眼睛恢复狡黠的聪明,像在打什么歪主意。
“纪幼蓝别告诉我你在演……”
“演什么?”她不解,直接做自己想做的事,一仰头,唇轻轻碰上他的唇。
傻兮兮一笑:“我想亲的是这儿。”
唇与唇相贴,一触即分,快得仿佛是宗霁的错觉。
但他马上确认不是错觉。
右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嗡嗡震动,加剧了他浑身麻麻的感觉。
她的手已经松开了他的衣领,可他还保持弓背的状态,僵硬得好像被她醉酒逞凶的那一下定住。
纪幼蓝听到震动的声音,好奇地找过去。
手表屏幕点亮,她拽着他的手腕到自己眼前,好像要显摆自己认字一样大声读出上面的内容:“高心率通知。近十分钟内您似乎处于非活跃状态,但您的心率超过了一百次每分以上。”
她抬头看宗霁,摸摸他的心口,“你的心跳好快哦。”
然后一脸担忧道:“不会有什么疾病吧?”
“…………”
宗霁心里酝酿翻涌千种万种的情绪瞬间坍塌。
他有病没病不知道,她确实没救了。
第42章 .懂浪漫
运动手表上显示的心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下来, 纪幼蓝像个好奇宝宝跟着读数。
等数值跳到正常范围内,她一脸欣慰地看着宗霁,仿佛他的“疾病”经历了医学奇迹被瞬间治愈。
她傻笑:“你又好了。”
他好什么好。
宗霁的手腕从纪幼蓝手中挣出来。
他真想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这么草率地亲他, 跟胡闹似的。
没了支撑, 她在吊床上又开始东倒西歪, 宗霁没好气稳住她的肩,试图把她的错处定明白:“纪幼蓝,你刚干什么呢?”
纪幼蓝脑子跟不上趟, 眼皮也觉得沉, “什么干什么?”
真行,直接翻脸不认账了。
宗霁右手去捏她的脸,小醉鬼嘟囔了一声表示不满。
酒精使她的体温变高,贴于她脸颊的大拇指和食指能清楚感受到。
她现在是个小火人儿, 但是能量不太高,好像马上要熄掉。
纪幼蓝看人出现了重影, “你为什么有好几个?我在做梦吗?”
宗霁顺势问:“有梦到过我吗?”
“你……你是宗霁, 对,有的。”
表演完酒后胡闹, 纪幼蓝开启了酒后吐真言环节, 有些话本能从记忆里跑出来:“梦到了我们一家四口, 我跟你, 猫猫还有狗,佛祖在保佑我们。”
一家四口这个词轻易戳中了宗霁的心。
甚至为了这个梦,可以放过她的翻脸不认账。
“还有吗?”
“还有……应该还有的……”
好像是很近的梦, 但她想不起来了。
就在昨晚她第一次睡的那张床上。
他在亲她。
分不清是不是梦。
明明在他的房间里有过晚安吻。
“还有我想睡觉了。”纪幼蓝头昏昏沉沉,此刻只剩这一个想法, 她本能地想躺倒,但有一只手在撑着她。
头一歪落入他的掌心,迷迷糊糊:“我睡着了吗?”
宗霁觉得好笑,小醉鬼不气人的时候够可爱的。
小心将她放倒在吊床上,防止她热,把她的头发都拢到一侧。
他掏出手机咔嚓拍下一张留念,轻声哄着:“睡吧,马上就睡着了。”
纪幼蓝这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睁眼时发现自己没在吊床上,而是躺在帐篷里。
小风扇安静地吹着,旁边的泡沫箱里放着冰块儿,温度很舒服。
她脑袋还有喝醉酒后遗症,晕乎乎的,身上没什么劲儿,只想喝水。
曲飞飞这时候拉开帐篷门的拉链,一进来发现她醒了,“哟,你老公还挺神,他说你醒你果然就醒了。”
纪幼蓝掀起身上的薄毯坐起来,够到泡沫箱里一瓶冰水,“我怎么睡在这儿了?”
“睡得真够死的纪小姐。”曲飞飞帮她回忆,“你在吊床上压根儿也睡不稳,一个翻身直接掉进你老公怀里,他就把你抱回帐篷睡了呗。”
纪幼蓝差点没拿稳水瓶,大脑被这句话刺激得即刻恢复秩序,“什么叫……掉进他怀里?”
“要不说我相机架得对,喏,你自己看吧。”
曲飞飞帮她把瓶盖拧开,接着把自己拍摄用的相机递过去。
纪幼蓝猛喝了大半瓶水,她觉得自己需要壮壮胆。
她清楚自己的酒量不算差,喝两罐啤酒不至于醉,但在熟人面前,稍微喝多一点会解放天性。
这种情况缪蓝见过最多,常说她最深处的天性就是个小粘人精。
但缪蓝疼她才会这么说,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其实更像个小麻烦精。
难以想象她给宗霁惹了多少麻烦。
纪幼蓝做好心理建设,揉揉眼睛回放视频。
她在吊床上睡着以后,宗霁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陪着,手上像晃摇篮一样轻轻推着吊床。
他仰躺着,合上眼也眯了一会儿,吊床晃动的幅度渐渐变小直至停止。
午后恬静温馨的氛围中,树上的蝉鸣声都变得好听。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她将不必出丑。
吊床上的她不知为什么开始乱动,一开始吊床还能兜住她,但她像在梦里跟人打架一样,大幅度翻了个身。
吊床跟着翻了个个,而她直接掉到宗霁怀里。
他明显被她砸醒惊到了,很快反应过来,还给她拍着背,似乎是怕她吓到。
可她跟没事儿人一样,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在他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睡着。
纪幼蓝看到这里感觉自己要石化了。
她可真会翻啊。
但凡宗霁离她稍微远一点,但凡她换个方向翻,她都会直接砸地上。
他不会被她砸出内伤吧?
那还不如让她摔地上呢。
没一会儿他就抱着她回帐篷了,她整个人是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
好羞耻,为什么这个过程要被拍下来,为什么她要看这些。
直接睡死过去当没发生多好。
纪幼蓝去摸相机的删除键,被曲飞飞眼疾手快制止。
“干嘛干嘛,不能删,等着你们婚礼上放给大家看呢。”
“如果我的婚礼上出现这个,那你们将会收获一个落跑新娘。”
“哪有那么严重?”曲飞飞跟着又看了一遍,旁观者体会不到当事人错综复杂的内心戏,单纯感叹,“你掉下来,你老公接住了,说明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吗。他抱着你走过来的画面,谁看了不得说一句绝配。”
“他……们人呢?”
“在外面搭幕布,准备晚上看露天电影。”曲飞飞挺期待这事,“九,这流星雨说有就一定会有吧,我等着许愿呢。”
“嗯,许愿。”纪幼蓝敷衍着,她现在满脑子只剩该如何面对宗霁。
脑子里渐渐回忆起很多内容。
她叫他老婆。
她亲他。
还问他心跳过快是不是有病。
她真的是好心啊!
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怎么会需要这种好心。
有病的是她自己啊啊啊。
她以后绝对不在他面前喝酒了。
曲飞飞陪纪幼蓝去洗了个脸回来,他们刚把幕布搭好,正在调试。
言回很欠揍地笑话她,不忘把宗霁也捎上:“哟,一睁眼就来找老婆了,九小姐今天真是让我们开了眼了。”
纪幼蓝恼羞成怒:“阿葭,你能不能管管他!”
孔葭叛变了:“他说得没错啊。”
怎么一觉醒来,这些人都变得那么气人。
纪幼蓝走到宗霁身边,像拉小团体,“他们不好,你跟我走。”
宗霁把手里的遥控器放下,他当然得跟她好。
两人再次来到上午那棵谈心树下。
纪幼蓝酝酿了一会儿,才长出勇气面对自己喝多了做的蠢事。
“你怎么样,没事吧?”
宗霁特意唤醒运动手表的屏幕给她看,“我心跳正常,没病。”
……这事儿看来也难翻篇。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幼蓝展现出一百二十分的温柔和关心,“我是说我从吊床上摔下来,有没有砸伤你。”
隔着衣服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身上反正没出现磕疼磕肿的感觉。
宗霁琢磨这事儿能借题发挥到什么程度。
她今天穿的很少,一件吊带和短裤,因为在树荫下不怕阳光,防晒衣早就脱了。
不管是四肢还是身上的其他部位,都是软软的肉感。
她从正面掉下来,吊床和他椅子的位置高差不到十公分,坠到他怀里,其实没什么冲击力。
也就被她戴的项链甩到一下。
但她既然关心在意,他就不妨有点儿问题。
张口编了个像那么回事儿的:“肋骨疼。”
纪幼蓝不疑有他,“那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吧,会不会骨折了?”
“你不等晚上的流星雨了?”
这怎么能比?她脱口而出:“流星雨哪有你重要。”
这句话听到宗霁的耳朵里,该疼的不该疼的地方全都不疼了。
他揽着她的肩将人拢到怀里,彼此之间亲密无隙。
纪幼蓝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这样,可也乖乖任由他抱着。
他低低的嗓音沉入她的耳廓,缱绻暧昧,像在说情话:“太太,你当时就是这样趴在我身上的,你觉得我的肋骨会不会疼?”
“嗯?”
她不懂这话的意思,双手被他拉住环到他的腰后。
轻微的压力让他们上半身贴得更近。
正对着他肋骨的……好像是她的胸。
她是C诶,这怎么会疼嘛。
纪幼蓝懂了,脸红着从他怀里退出来,“宗霁你这个骗子!”
亏她还担心他真出被砸出个好歹。
“现在有心思骂我了,那我们算算别的账?”宗霁微眯起眼,两只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没放开,“吊床上是哪个小没良心的亲完我就睡着了?我是不是得找她负责任。”
“没有良心吗?”
纪幼蓝好像很不解的样子,突然又主动投怀送抱。
“不是这样趴在你身上的吗,你没有感受到吗?在左边,我的良心在砰砰砰砰跳着呢。”
她连说好多“砰”,显得自己良心大大的。
宗霁庆幸自己把运动腕表的设置改了,要不然那玩意儿又得震。
他声音哑了些,在背后捏着她的手玩儿,“纪幼蓝,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她天真又无辜,但是装的:“证明我有良心啊。”
“不,你没有,”宗霁纠正她,声音里掺杂着明显的气不过和无可奈何,“真有良心你现在应该在哄我。”
纪幼蓝后退一步,认真揣摩他的表情:“所以你真的生气了?我以后不喝酒了。”
认错也认不到点子上,宗霁接着敲打她:“跟酒没关系。”
不喝酒她是装傻,喝了酒她真傻。
反正他拿她没办法。
纪幼蓝开始耍赖:“那我嘴笨,不会哄人呀。”
“嘴巴长来只为了说话吗?”
“还能吃饭。”
宗霁气得撒开手要走,纪幼蓝意识到自己玩大了,连忙拉住他。
“我知道我知道,还能亲你,你让姐姐亲一个好不好?”
她那什么调戏无知弟弟的态度。
宗霁正式给她下通知:“晚了,纪幼蓝,你哄不好我了。”
“别这么小气呀宗老板。”
她显然还没当回事儿。
宗霁无视她拉着自己的力道,直接走开,留她一个劲儿地喊:“宗霁!小宗哥哥!哥哥!我真的错了!”
纪幼蓝走在他后面,声音在懊悔中越来越小。
她真不是故意的。
喝完酒莽那一下跟真正接吻肯定是不一样的,她没有经验,故意跟他打哈哈也是因为有点紧张。
而且这是在户外,旁人的视线随时可能看过来。
他看起来好欲的,亲起来那还收得住。
可不得矜持点吗。
这事儿也不能跟曲飞飞和孔葭讨教经验,要是被她们知道她和宗霁还没接过吻,恐怕会认为他们至少有一个人有什么大毛病。
等晚上的流星雨,天然的浪漫氛围,做什么都水到渠成。
并且她作为一个科学的天文工作者愿意先迷信一把。
对着流星雨要许的第一个愿:尽快把他哄好。
投影幕布装好了,大家选自己想看的电影。
纪幼蓝大半天都用来吃和睡了,她想去小溪边玩玩水。
原想让宗霁陪自己,但他忽然忙得要死不停地接工作电话,不知道是真有事还是故意不理她。
孔葭和曲飞飞陪她搬了椅子坐在小溪边,俩人纳闷儿刚刚那一出是怎么回事。
“你老公怎么生气了?”
纪幼蓝用吸管喝着冰镇的西瓜汁,没好意思说,“没有,他就是比较忙。”
岂料人俩根本不信,“他那状态不是生气了才有鬼,你对他干什么了?”
她尝试总结了一下:“调戏他……然后不负责。”
又补充:“好几次。”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这种只能算情趣,分分钟就能哄好。”
“怎么哄?”
“该负责负责呗,你调戏他,让他调戏回来。”曲飞飞一脸“这还用教”的不屑,“上了床还生什么气?不过angry sex 也不错。”
纪幼蓝吸到一半,被西瓜汁狠狠呛了一口。
弯腰不停地咳嗽,五脏六腑都要从肺管子里出来。
不过她现在宁愿低头咳着也不想面对曲飞飞。
太超前了这知识面,她无力消化。
晚上度假村送了餐过来,大家简单吃完,投了部电影看,也只当背景音。
或坐或躺在椅子上,悠闲地聊着天。
等到时间差不多,转战阵地,来到山顶的平台,等待着流星雨的出现。
这里还有度假村的其他客人,都是对流星感兴趣的人。
纪幼蓝科普看流星的姿势:“仰着头,肉眼看,哪个方向都有可能出现。”
曲飞飞正在网上刷各种流星的视频,看到一个非常震撼的,兴冲冲去问纪幼蓝:“我们今晚看的流星会有这么多这么亮吗?”
“这个……应该是太空垃圾,它不是流星的轨迹。”
曲飞飞感觉信念崩塌:“敢情这么多人是对着垃圾许的愿?”
“也还好吧,太空垃圾叫是这么叫,但能上天的材料都不简单,”纪幼蓝开始上价值,“甚至都肩负着使命,功成身退了再惊艳你一把。”
视频里的“流星”排列十分整齐,而且在空中滑过的速度很慢,能长时间被肉眼捕捉到。
其实只要能在夜空中发光闪烁,都是很美的。
还有人会把飞机机翼两侧的灯当成流星,照样不耽误许愿。
这个领域主打的还是心诚则灵。
这次的英仙座流星雨极大值观测时间在后半夜,大家都挺能熬。
尤其是纪幼蓝,下午睡那么久,现在根本不困,而且等流星雨是她喜欢的事情。
大学时期的假期,她常常会和同好一起去世界各地追流星。
最痴迷的一次,是曾经在西澳守过半个月,连续熬夜等到了火流星和麦哲伦星云出现在同一片星空。
纪幼蓝带了相机和赤道仪来,山里的星空格外干净明晰,拍出来后期都会省很多工夫。
找好位置固定赤道仪,架好相机调好参数,美美等着出片。
一旁还有其他天文摄影爱好者也准备拍照,同好之间交流了一会儿,一时有些兴奋忘我。
纪幼蓝再回头,陪她来调相机的宗霁不见了。
四下里找了一圈,发现他已经回到了刚才坐的地方,并且跟言回换了位置,离她的椅子最远。
纪幼蓝不气馁,其他几个人见她来,自动挪位置,把宗霁右手边的椅子留给她。
朋友都这么帮忙了,她还怕什么。
把椅子拉得离他很近很近,开启她的哄人计划。
第一步,习惯性把手搭上他的大腿。
宗霁嘴上说着“你这个瘾该戒了”,可是既没躲开,也没把她的手拿掉。
纪幼蓝心领神会,这就是有戏。
她捏捏他腿上的肉,问他:“宗霁,你要对流星许什么愿望?”
“你们学天文的还信这个?”
“我们信浪漫啊。”
宗霁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还懂浪漫?”
她不破坏气氛就是万幸了。
“我当然懂了!而且我懂的是高级的浪漫。”
纪幼蓝必须澄清这一点。
她从自己的手机相册里翻到一张照片,放大展示给他,“你看,这是IC1805心脏星云,它的形状是一颗心,够浪漫吧,而且是宇宙级别的。”
她架了些高大上的词汇给自己背书。
“请问这个星云跟我有什么关系?”宗霁在昏暗的光线中寻找她的眼睛,“纪幼蓝,你这叫虚头巴脑知道吗。”
“……”
“你才不懂浪漫呢。”纪幼蓝非要给自己争口气,“这张是我自己用天文望远镜拍的,拍了好久,后期也处理了好久,我还想送给你呢。你这么不浪漫,我看算了。”
哦,是她送的,他当然要。
她送了一颗心给他。
这可是来自宇宙的心。
宗霁尚且端着没被哄好的架子,语气平淡:“那你发给我,我要原图。”
“……原图在我的电脑里,明天回家给你发。”
合着是临时起意,东西也没准备全。
他在期待些什么。
纪幼蓝敏锐地感知到自己功败垂成。
她抢救了一下:“这个虽然被压缩过,也很好看的。”
他的手机震动一声,收到她的照片。
手机主人无动于衷。
纪幼蓝瞥到他给自己的备注,就一个单字:九。
“你什么时候改的?”
之前不都是她的大名吗。
宗霁没答,示意要她的手机,“密码。”
“我生日……”终于开点窍,“不是,你生日。”
他输入四个数字,点进她的微信里找到自己,果不其然备注就是他的名字。
再傻也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手机还在他手里拿着,纪幼蓝凑过去修改,可指尖点来点去,没想好改成什么。
他会喜欢哪个呢?
刚有了主意,屏幕黑了。
宗霁按下锁屏键。
真是多此一举,不够他生气的。
事情已经超过纪幼蓝的预判。
她解不出来了,直接管出题人要答案:“我不会哄人,你教教我好不好?”
她任性,她没有耐心,她想不劳而获。
可她在撒娇。
她抱着他的胳膊晃两下,声音一软说两句好话,他就可以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纪幼蓝,你不会吗?你太会了。”
“可是这里好多人,我想只有你和我。”
前后不搭的一句话,彼此心照不宣是什么意思。
那还看什么流星。
宗霁拉着纪幼蓝走到山顶视野不好的一个方向,这里没有其他人。
今晚的月亮是细细一弯,非常懂事地敛着光,不与即将到来的流星争辉。
纪幼蓝被宗霁牵着手从人群中出走,视线里只余他和月。
她用尽毕生的浪漫细胞联想到一句歌词:
「789 我们一起私奔到月球」
那么小的月亮上,只装他们两个人就好了。
宗霁一句废话也不多讲,俯身压下来,两只手扣住纪幼蓝的腰。
她靠在冰凉坚硬的大理石栏杆上,因为山上气温低,特意穿了件外套。
可她感觉自己的体温在变高,很需要触碰一些凉凉的东西来降温。
腰被他压得向后仰,似乎有从山上跌落的危险。
可有他在,一切担心都显得多余。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还没放过刚才的问题:“叫我什么?”
她别开眼不敢看他,“宗霁。”
“不对,好好想。”
他的气息包围她,比酒更醉人。
她脑子不比中午喝完酒清醒。
“宗老板。”
宗霁不满,掐着她腰侧的手用力,“等着我给你发工资吗?”
“哥哥,小宗哥哥。”
“哦,现在不自称姐姐了。”
纪幼蓝只当他又不满意,可还有什么称呼?宗老师和宗老板是一个类别的,肯定不会通过。
福至心灵,这一个可以吗?
“daddy——”
她眼睛里的无助、可怜、试探、轻颤,被朦胧的月色氤氲,潋出的光泽如水般将他包围,将他淹没。
宗霁清楚地感觉自己所有的神经都兴奋起来。
这甚至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可是死死地对准了他的胃口。
她老说自己不会,全是假的。
没有人比她更懂怎么拿住他。
“Babe,恭喜你开出隐藏答案,”宗霁两手摩挲她的腰,声音哑得不像话,“今天就算流星落到地球上,你也跑不了了。”
“流星不会……”
余下的话被他的唇封住。
他右手顺着她的背抚上来,托住她的脑袋。
跟她中午轻轻碰那一下完全不同,他以强势的力量感完全地笼罩她、支配她。
唇与唇相贴,齿与齿相碰,津液与津液交换。
原始的、莽撞的、不顾一切的,来自荷尔蒙的激烈交缠。
纪幼蓝不敢睁眼。
她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可她失去求生的本能,这一刻她愿意溺毙在他的呼吸里。
而她百分之百确认,宗霁也是如此。
他们分享着同频的呼吸,同频的心跳,同样的体温。
接吻不仅仅是接吻,更大的意义是让他们短暂地灵魂共振,心意相通。
这段短暂的时间不会逝去,会寄存在他们心里,凝固成永恒。
纪幼蓝双手环住宗霁的腰,摸到了他的肌肉。
他在释放着,也在紧绷着。
在生理到达极限时,她轻轻捏他。
宗霁退开寸许,仅留给她呼吸的空间,仍用鼻尖和唇轻轻蹭她的脸颊。
声音里浸着明目张胆的性感和欲望:“肺活量不太行,babe,比你憋气那次差。”
纪幼蓝一双红红的眼睛望向他,无端染上委屈:“有daddy 才有babe 吗?”
他两只手捧着她的脸,恢复了一丝平时的清正,哄着她:“不,你永远是我的宝贝。”
这是情话吗?
她可以相信其中的“永远”吗?
她双手挂着他的臂弯,有点被哄到。
可能是气氛太过暧昧,她敏感地生出了别的委屈。
想装作不在意,可一问出来就都是在意:“你有多少宝贝?”
这个问题带给宗霁的心理满足更超过生理刺激。
她胆怯又勇敢。
会惹他生气,更会通过不经意的一个词一句话降服他。
他低下头浅啄她的唇,每一个字都确保她准确接收:“宝贝,你不仅是永远,还是唯一。”
纪幼蓝被引诱着回应他的吻,仰头捕捉他的唇。
“你好会。”
“因为是你。”
不管她说的是会亲人还是会哄人,答案都一样。
“肺活量是要多练的,宝贝。”
他再次含住她的唇瓣。
被他手触碰的地方酥酥麻麻,很快蔓延到全身。
纪幼蓝失去力气,生死沉浮全由他主宰。
身后忽然传来阵阵惊呼声,她吓得往他怀里躲。
被低哑磁性的嗓音安抚着:“没事,他们在看流星。”
流星终于光顾了这片夜空。
纪幼蓝愿意相信这是宇宙送给她和宗霁的高级浪漫。
是霎时的绚烂,更是永恒的纪念。
宗霁将她拥在怀里,下巴落在她的肩上,渴望着更多的肌肤相贴。
“知道我许什么愿吗?”
纪幼蓝气息不稳,直觉问出来:“跟我有关吗?”
“全都是你。”
第43章 .美人榻
看完流星, 一行人回度假村的房间休息。
言回提前安排好了,纪幼蓝自然是和宗霁住一起的。
独栋的木屋坐落在林间,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随时观景。
内部设计完美, 设施齐备。
就是绝对没有两张床。
纪幼蓝先去洗澡,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好久。
镜子蒙上了水汽, 她看不清自己, 正如她看不清接下来的形势。
跟宗霁亲都亲了,下一步,嗯, 今天又是这样的条件。
她二十五了, 不是无知少女,该懂的都懂。
方才在山上接吻,宗霁的反应和欲望她清清楚楚。
应该没有男人不想要进一步的亲密吧。
尤其他们是再正经不过的合法夫妻。
一跨出这道门,他们就必须决定这个问题。
她光预想一下, 就已经尴尬得想一头扎进浴缸里。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被敲响,咚咚两声吓了她一跳。
门外宗霁的声音传来, 听起来没什么耐心:“纪幼蓝, 你出来。”
纪幼蓝故意开始吹头发,但是没想到度假村购置的吹风机是静音款, 微弱的风声根本制造不了假象。
“我……我还没好。”
“一个小时了, ”宗霁提醒她, “你打算今晚睡里面吗?”
纪幼蓝环视一圈, 按摩浴缸很宽大,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除了硌一点,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能睡。
现在应该两点多了, 到天亮也不过两三个小时,熬一熬很快就过去了。
门又被叩了两声, “太太,我可以怀疑你在里面晕倒了,然后破门而入吗?”
宗霁下了最后通牒。
纪幼蓝挪了几步走到门口,压下门把手只开了一条缝。
从门缝里看到他。
可是不敢把他看扁。
他单腿支地倚着门框,拉住门把手将门彻底打开,浴室里还有热气扑出来。
宗霁看着她湿湿的发,只余纳闷儿:“在里面那么久没动静,也不换气,头发也没吹,你……到底在干嘛?”
面对他反倒没怎有料想的尴尬。
纪幼蓝半边身子探出来,故作高深:“我在做思想斗争。”
她在里面蒸得浑身上下都是粉透透的,宗霁忍不住捏捏她的脸,“哪方面的思想斗争,值得你差点把自己憋死在浴室里。”
“关于你今晚到底睡床,”她胳膊伸出来,指向落地窗边的躺椅,“还是那张美人榻。”
宗霁:“我能替自己斗争一下吗?”
“我已经斗争明白了,不需要你费心了。”
听听,多么为了他着想。
宗霁收回手,抱着胳膊懒懒看她,“怎么斗争的,说来听听。”
“美人榻,顾名思义是美人睡的,在我心里,你是天底下最美的美人,没有人比你更配睡那张榻。”纪幼蓝声音越说越弱,她这辈子还没编过这么虚的瞎话。
宗霁一脸“你接着编”的气定神闲。
纪幼蓝硬着头皮,撑起外强中干的气场给他发通知:“结果已经定下来了,你无力改变。”
“不睡床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好啊好啊!”
她喜形于色,刚刚的强硬瞬间瓦解。
纪幼蓝自觉已经上道了,她不让人家睡床,总得有点补偿。
于是两只手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亲他一下。
眉目里藏住羞涩,声音又暴露:“这样可以吗?”
“太太,你好主动,”宗霁隔着睡裙掐上她的腰,“但我要的不是这个。”
纪幼蓝气恼:“我亲都亲了,你再说不要。”
“亲亲永远不是条件,知道吗宝贝。”
一涉及到接吻,他就自动转变称呼。
纪幼蓝听得心里酥酥痒痒,“怎么不是了,谁说的啊。”
“谁说的?”宗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没想到出处,“我爸妈吧,亲吻是为了表达……心意和感情。”
原话应该是爱,但这时候不好跟她讲。
宗霁揽着她进了浴室,他把窗户打开,顶部的新风开了换气。
山里凉快的空气和浴室内的热空气对冲,温度很快恢复到让人舒适的数值。
宗霁拿起柜子上的吹风,撩着她的发丝,耐心仔细地给她吹着。
纪幼蓝被他的动作迷惑到,“你的条件是给我吹头发吗?”
“你想什么美事儿呢?”宗霁直接否掉她这个猜测,“我还没想好,留着日后再兑换一个要求,不管什么你都得答应那种。”
“怎么变了?霸王条款我不能答应的。”
“你都能提霸王条款让我去睡美人榻,我还不能回一个霸王条款了。”
纪幼蓝气弱,哦了一声,“所以你还是有点不高兴对吗?”
“我没有。”宗霁本意是想敲竹杠,咄咄逼人是必要环节,也不是他心里真委屈。
睡一晚美人榻有什么了不得的,值得她又主动献吻,又揣摩他的情绪。
纪幼蓝应该永远自由自在,事事以自己为先。
她怎么对他都行的。
宗霁把吹风关掉,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道:“纪幼蓝,有些事,你不想就不想,永远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因此不高兴。就算我一时……”他选了个合适的词,“情难自禁,只要你不愿意,你随时可以喊停。这是你的权利,懂不懂?”
纪幼蓝此前对宗霁的了解和信任,更多的是基于他这个人,有刻意忽略他的性别身份。
他作为一个男人,对两性的态度,只在他们结婚以后才渐渐被她看到。
可以明确的是,他一直在尊重她。
婚后可以住楼上楼下,搬到一起可以不住一间房,亲她之前确认她的意愿。
就连现在,半推半就的话,他们今晚未必不能睡一张床。
但只要她有一点推的念头,他的态度仍然是尊重再尊重。
为这份坚定的尊重,纪幼蓝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比在山上接吻更直击她的内心。
她试图用玩笑稀释这份异样:“男人的鬼话能信吗?”
宗霁重新打开吹风给她吹头发,大方应她:“不是在床上说的都可以信,尤其是今天。”
“今天怎么了?”
“客观条件限制,太太,就算我跟你睡一张床,可是房间里没有……”他贴近她的耳朵,“计生用品。想干什么都是干不了的。”
这话是宗霁骗她的。
刚才言回特意给他发消息,提醒他东西放在什么位置,言词里十分操心兄弟的性.生活。
好像他今晚找不到套明天就能把他的度假村搞黄。
临了还嘲笑了他一句:【新头像什么玩意儿?粉红色爱心?你好土。】
他甩过去IC1805的百科介绍,【宇宙的浪漫你不懂。】
纪幼蓝的头发吹干后,宗霁去洗了澡,出来时,她还没睡。
趴在床尾,小腿翘着在晃荡,一双白嫩的脚明晃晃暴露在他视线内,显然对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拿着手机皱眉,宗霁擦着头发凑近看,原来是在纠结给他改什么备注。
纪幼蓝察觉到他在看自己,顺手锁了屏,仰着脸先找他的问题:“那张照片你不是不要吗,怎么把头像都换了。”
“你发我了就是我的。”宗霁强调,“回家了给我原图。”
你好傲娇。
但纪幼蓝仍然高兴他会喜欢。
“你到底想让我给你改什么备注啊,总不能真写个daddy 上去吧,被别人看到会以为是我……”她卡了壳,补上其他的,“或者是你爸的。”
“小榆木脑袋,到底有多难想?今天一整天,他们仨跟你称呼我,都是怎么叫的。”
你老公、你老公、你老公。
还有被当成笑话的你老婆。
纪幼蓝总算懂了,可还是故意逗他:“老婆。”
宗霁不爱理她,拿起床上的一张薄被,把房间的灯关掉,去睡他的美人榻。
纪幼蓝还有夜谈的打算,一张嘴叭叭不停,“我不是不愿意叫,就是一时改不过来。”
“你对我爸妈改称呼的时候不是挺利索。”
“那是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而你的爸爸妈妈是很好的父母,他们因为你很疼我。”
提起这个,她总有些伤感和不自在,宗霁把话题岔开,“敢情你还有别的老公?”
“没有啦,”黑暗中,纪幼蓝的胆子大了些,“你也是唯一。”
这是在回应他在山上说的话。
“太太,你说的唯一跟我说的恐怕不是一回事。”
“哪里不一样了?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你只亲过我,我也只亲过你。”纪幼蓝猛地翻了个身坐起来,“还是我理解错了,宗霁,你说的都是假的?!”
宗霁气哼了声,还给她学会倒打一耙了。
本来他不在乎她以前跟姓方的之间的亲密程度。
他确实晚了一步,但现在她跟他结婚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他也没必要吃些闲醋。
可是她敢哄骗他,那他非得把这事儿掰扯清楚了。
“纪幼蓝,别忘了咱们是同学,姓方的也是!”
他突然扯到这些,纪幼蓝搞不明白是什么思路,转移话题?
“同学怎么了?你什么意思啊?”
“高三下学期开学,那天班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你们俩出去一趟回来,嘴唇都破了,除了……”宗霁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除了接吻时磕破的,你告诉我还能有别的原因?”
纪幼蓝惊了,“……你怎么记那么清楚?”
“那要怪你们的行为太……骇人眼球!”
纪幼蓝回想起当天的情景,恍然发现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
二十五岁看十七岁,自己好像变成了局外人。
她坦然:“当时差一点是要接吻的。”
宗霁清楚地认识到自己错了,有些闲醋明明不该吃,他非要尝一口。
他有病。
他下去倒了杯水喝,借以稀释心底的酸。
没用。
玻璃杯底磕到桌面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纪幼蓝在黑暗中看见他走来走去,也不知跟谁过不去。
十七岁的事也要生气诶。
他是前半辈子过得太舒坦了,老天特意派她来让他多生气是吗。
纪幼蓝忍不住劝道:“说了是差点呀,最后没有成功。”
宗霁停下来,半信半疑:“什么意思,你像耍我一样也耍过他?”
“我没有耍你!从来没有!”纪幼蓝严正声明,“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女孩子的紧张吗?”
“你怎么不体谅体谅你老公的心脏。”
凌晨两三点熬夜生气,多来几次够他英年早逝的。
到时候也不用她指着他的手表关心他有病没病了。
纪幼蓝躺倒在床上叹了口气。
他有时候真的很难搞啊。
可这事儿又不是现在发生的,还是他主动提的,他不是给自己找气受吗。
“宗霁,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纪幼蓝又坐起来,既然他在意,她愿意告诉他当时看起来是偶然,如今只觉得是必然的一点。
目光在微弱的光线中相接,她缓缓开口:“那天的‘差一点’,其实是因为你。”
第44章 .静电球
高三那年的寒假, 纪幼蓝因为偷偷去找赵宏岩的事情,被网络上掀起的风波吞噬。
半个月的时间,她没有走出家门, 也没有跟家里以外的人联系。
起初是纪善泉切断了她的所有通讯, 防止她听到或看到不好的言论更加受伤。
等事情渐渐平息, 她自己仍选择逃避。
纪幼蓝心里清楚, 如果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了,那她从此以后会多一个称其为爸爸的人。
但没有这样一个人。
家里人避而不谈,好像网络上的流言删干净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她过不去。
她变得惧怕与人沟通, 因为不知道哪句话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骂人的人不需要理由, 但她被骂,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不是她的错,那些话依然足够伤害她。
那段时间,连缪蓝来安抚她都没有用。
纪善泉担心得一度想带她去看医生, 但她说不要,“阿公, 在家里我才不害怕, 别让我去其他地方。”
好在纪家老宅足够大,常常待着也不会闷。
偌大的古典园林式建筑, 除居住用的空间, 百分之七十是景观。
水系、山石、花木、亭台, 遍布各处, 移一步便换一景。
纪幼蓝在里面住了十多年,也并不是每一处都仔细逛过。
她明明最怕冷,可那年寒冬就爱在院子里四处走。
她也不让任何人跟着, 就想自己待着。
看水面结冰、池中残荷,咏树叹花, 堆雪捻霜。
有时候看着看着察觉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过眼。
直到某天傍晚,家里开饭之前,纪幼蓝在腊梅树下发呆。
一阵嗡嗡声由远及近,短暂抓取了她的注意力。
她睁大眼睛看清,竟然是一架无人机。
一开始以为是机主误操作飞到了她家里,可无人机一直悬停在她前方不离开。
机身下面的投放装置挂着几枝鲜嫩的蓝色洋桔梗,花枝上绑着一张卡片,正好露出了她的名字。
纪幼蓝尝试通过无人机跟机主对话,手指着自己做夸张的口型:“给我的?”
无人机的投放装置打开,示意确实是给她的。
花束掉落,她伸手接住。
凑到鼻尖闻一闻,冬天哪来这么鲜灵盛放的洋桔梗?
打开花枝上的卡片,上面是手写的内容。
原来是他们班的班长,代表班里来表示关心和问候。
班长是个十分细心大气的女孩子,考虑事情很周到。
结尾告诉她,如果不排斥的话,以后每天这个时候都给她送花,会附上来自不同同学的卡片。
还让她不要有压力,不用考虑该怎么回复。
这种单向和不同的人交流的场景正是纪幼蓝需要的,同学之间有基础的信任在,不必担心言语的伤害;她不用回复,更是减轻了很多焦虑。
她把洋桔梗拿回房间养着,这么久以来,心里终于有一丝正向的情绪:她对明天产生了期待。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纪幼蓝在同一时间连续收到了无人机送来的花和卡片。
卡片上写的内容大多轻松俏皮,她看了会开心好一阵子。
只是除第一天班长明确表示是她,后面的几张卡片都没有署名。
她想大概是不想让她有压力。
不过她当物理课代表收作业查作业,班上大部分同学的字迹都能认出来谁对谁。
后面再来,纪幼蓝开始有回复,她会在纸上写字通过无人机传递回去。
卡片上写:“做人哪,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她回:“好的!”
卡片上写:“马上要过年了,本炸厨房选手梦想做一道年菜,终于在第n个锅烧坏之前品尝到了成功的喜悦。”
她回:“可喜可贺可歌可泣。”
卡片写:“跟我姐打架,被全家人骂,不是说好的大让小?”
她回:“怎么可以跟姐姐打架!要爱姐姐!”
卡片上写:“学校的物理实验室落成了,听说耗资9999999.99。”
她回:“高三还有机会用吗?想去!”
到过年那几天,纪幼蓝已经好多了。
因为担心方玦被她连累,期间她唯一一次把手机开机,就是为了找他。
但是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她去问纪云晔才知道,方玦家里同样限制他跟外界沟通。
那时候纪家人隐约看出一点苗头,方玦救过纪幼蓝一回,去找赵宏岩也让他陪着。
但纪幼蓝这么小的年纪谈恋爱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两家长辈隐晦地聊起一次,结果很一致,不可能让他们在一起。
过完年以后,纪幼蓝答应跟缪蓝去国外散散心。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找回自己的能量。
年后十九中开学,纪幼蓝迟了一周才去报到。
踏进教室里,同学们反应如常,没人问她寒假的那件事,只是几个亲近的朋友关心她去哪里玩的,这么久才回来,好逍遥。
她看到方玦的位子没有人,问孔葭:“方玦怎么没在?”
“他跟你一样,从开学一直都没来过。”
纪幼蓝回来以后依旧没联系到方玦,本来以为在学校能见到,没想到他连学校都不来了。
好奇怪。
她打算晚上回家问问方意。
一上午过去,纪幼蓝很快适应了新学期的节奏。
在食堂吃完午饭,回教室准备午休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宗霁。
说意外,是因为他才是好久没来学校了。
上个学期,他已经拿到了国内外几所顶尖大学的保送名额,从此便没有在学校上课的必要。
尤其是去年期中结束后,常在他朋友圈里看到他去参加各种比赛,世界各地乱跑。
宗霁的座位在她后面两排,班里这时人少,他跟言回的对话一清二楚。
“怎么突然又回学校了?”
“那物理实验室不是建好了,给玩儿吗?”
“高三的没戏,安生复习吧,哦,你不用,但依然没戏。”
“那出资人是我奶奶,有戏没戏?”
“……有。”
宗霁去找班主任成尧。
于是那天的午休,他们班靠宗霁拼奶奶,获得了高三年级第一批参观物理实验室的机会。
也有同学不感兴趣的,仍留在教室休息,但更多的是像纪幼蓝这样兴奋的。
实验室的老师带着他们参观,见识各种奇妙的现象。
其中获得最多关注的是法拉第笼和高压静电球,都是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老师讲解完,问有没有同学愿意上去体验一下。
纪幼蓝又想又怕,理论上知道只要按照要求做,不存在危险,但会接通十几万伏的高压电流,听着就有震慑。
她犹豫的时候,宗霁已经举手站上去了。
摸静电球最明显的特点是让头发炸毛,男生演示的效果不那么突出。
宗霁从绝缘体台阶上下来的时候,看向纪幼蓝。
她又怂又想玩儿,只需要临门一脚的勇气,他便开口了:“老师,我们班物理课代表也想试试,她头发还长。”
老师便让她上来。
纪幼蓝和宗霁错身的两秒,听到他分享经验:“别怕,死不了人,我不是好好的。”
“……”
她站到绝缘体上,按照老师的指示把两只手放在静电球上。
电压持续增高,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头皮越来越麻,发丝带了同种电,互相排斥,渐渐都立起来。
形成了一个非常爆炸头的发型。
浑身带电的感觉麻中带点奇异的爽感,也是很难得的体验。
纪幼蓝徜徉在物理的海洋中时,不知道方玦此刻正在学校里,马上会找到她。
方玦即将被周家送出国,这是最后一次回学校,为了几个要盖的章,顺便和老师同学告别。
班主任成尧觉得可惜。
方玦在文学创作方面有极高的天赋,他内心敏感,多灾多难的过往构筑了他的精神世界,作诗作文都别具一格,饱含超出他年龄的深刻感。
去国外读书,语言和文化环境的改变对这样的天赋是一种磋磨。
可身为人师,他却无能为力。十九中的学生家庭都不普通,没有哪一家容得一个老师干涉已经做好的决定,哪怕他是为了这个学生好。
成尧本想给方玦办一个欢送仪式,但他拒绝了。
在十九中念书这一个学期,方玦习惯独来独往,从来没有主动交过朋友。
虽然是一个班的同学,但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去。
办欢送会,只会让所有人尴尬。
方玦唯一在乎的是纪幼蓝。
她悍然闯入他的人生中,让他在痛苦挣扎的岁月里品得了一丝命运的甜头。
他不甘心就此远离她。
可是方意的人工耳蜗、周家太太的威逼、亲生父亲的不作为、两人之间的家世鸿沟,这些东西远远地凌驾于他的不甘心之上。
命运从没有给他二选一的机会。
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如果老天的好心只施舍到这儿,那他需要和纪幼蓝好好告别。
方玦回到班里发现纪幼蓝不在教室,问了一个同学才知道,其他人都去参观物理实验室了。
他找过去,透过门上那道窄窄的玻璃,正好看到她在摸静电球玩。
脸上的表情是新奇又开心的。
等到她从绝缘台阶上下来,接地放电,她的头发又恢复正常。
方玦这时候敲门进来,直奔纪幼蓝:“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在实验室所有同学和老师的目光中,纪幼蓝随他走了出去。
实验室旁边就是消防通道,本就是午休时间,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
楼梯间没有暖气,气温不比室外的零下高多少,上面一扇通风窗没关严漏着风,呼啸声不绝于耳。
两人对面而立,方玦很珍惜现在还可以见面,想说的话要尽快说。
“纪幼蓝,今天来是想跟你道个别。”
“道别?你要去哪儿?”
“我决定去国外读书,”方玦垂着眼眸,声音里听不出感情,“可能很久都不回来了。”
“……为什么?”
这话问出来就是不希望他去,可纪幼蓝自知没有立场这么要求他。
说不定他还是被她连累的。
“没有为什么,好多人不都去国外读书吗,我以前没有钱,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有了怎么能不抓住。”
这是方玦第一次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
他接受周家的钱和资源。
他承认贫穷,放大虚荣,不复清高。
那时候方玦以为,也许他今后都不会跟纪幼蓝再产生任何瓜葛。
临别之际,产生了孤注一掷的信念。
人生刚经历短短不到二十载,他有太多的不得已和遗憾。
面对注定成为遗憾的纪幼蓝,他想为自己争取遗憾最小化。
事已成定局,方玦不再解释什么。
“纪幼蓝,如果以后真的不能再见,希望我们有一个完满的句点。”
走廊里传来阵阵脚步声,应该是他们班的人走到下一间实验室参观。
谁也没在意。
方玦俯身靠近,纪幼蓝瞬间又产生了刚才摸静电球的感觉。
麻麻的,动不了。
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大脑没有指令,她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离她越近,她越能感受到其中的冷。
他现在的体温不会比她的高。
纪幼蓝下意识排斥,可是想到也许真的和方玦再也见不了面,她心里更多的是不忍。
她在摇摆的时候,他在靠近的时候,冥冥中已经有了先兆。
可能是她脚上的鞋子绝缘性太好,摸完静电球,她身上的电接地没有放完。
也因为冬天身上本就容易产生静电。
方玦的唇刚要碰上纪幼蓝时,一股强烈的电流打下来。
楼梯间的监控如果足够清晰,可以拍到瞬间产生的电火花。
这时候只剩本能,两人痛得各自退开,嘴唇连带下巴全部麻了。
方玦这些天没胃口吃东西,水也没怎么喝,唇上本来就有细微的干裂,被电一打,直接出血了。
而纪幼蓝嘴不麻以后,也在下唇舔到了一道伤口,轻微的蛰疼。
她是因为刚刚麻那一下,唇部肌肉不受控制,一不小心被自己的牙齿磕破了皮。
因此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起来嘴上都挂了伤。
这便是宗霁以为的他们接吻的证据。
度假村的木屋里,宗霁躺在美人榻上听纪幼蓝讲完所谓的“因为你”。
其实更准确说应该是无心插柳、阴差阳错。
他当时没有主观的能量阻止她和方玦亲那一下。
她现在这么说,哄他的成分居多。
好吧,只要她愿意花心力哄,他也可以顺着她的话看作命中注定。
反正姓方的早就出局了。
宗霁的声音在昏暗中跟上她的结束语,“按你这么追溯,也可以说是因为我奶奶。”
纪幼蓝听他的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大概没什么气要生了。
她再次趴到床尾,两只手撑起下巴,视线找到他的身影,“奶奶和你是一家,都一样,是冥冥中的注定。”
“太太,嘴巴怎么突然变这么甜?”
“我一直很甜。”纪幼蓝莫名骄傲,“我们班里其他人都跟你一样,以为我跟方玦是接吻把嘴磕破的吗?”
宗霁没好气,“要不然呢,谁能联想到那是被静电打的。”
“那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岂不是变了。”
“你什么形象?”
“反正那年寒假的时候我应该是小可怜。”纪幼蓝说起曾经的网络暴力事件,已经可以开自己的玩笑,“好多同学关心我,给我送花,还安慰我。”
宗霁的声音在夜色中变得比刚才都温柔:“是吗?怎么关心的,你不是一直在家里吗?”
纪幼蓝讲了无人机送花的事,“我记得那么多人给我送了花,那些卡片我还保留着。不过没有你,你那时候是不是都不在北宁?”
宗霁翻了个身,看向窗外一弯细月,“嗯,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说实话,我有想过飞无人机到我家的人是不是你。”
宗霁笑了声,“太太,假话好听,但我不能听太多。”
“我说的是真的!”纪幼蓝是有缜密的推理逻辑的,“首先你奶奶就住在我们家附近,你有作案条件,其次你不是经常飞无人机吗,学校开运动会都让你飞无人机航拍,你有作案工具。”
“我作什么案了?”
“……就是一个形容。”
“那你怎么不当面质问我?”
“我问过班长啦,班长说一直都是她飞的。”
行吧。
本来也是他让班长这么说的。
黄连苦都咽完了,现在和她之间的甜度刚好,陈芝麻烂谷子也没必要往回翻了。
宗霁掀开身上的薄被从美人榻上下来,走到床前,黑暗中精准按住纪幼蓝的脑袋。
“差点忘了,今天的晚安吻。”
晚安吻从额头突破到嘴唇。
宗霁亲完,赞赏一句:“嘴巴确实甜。太太,睡觉吧。”
第45章 .二五零
宗霁的父亲宗明怀过生日这天, 纪幼蓝跟宗霁回了趟宗家。
她下班时间早,回豆蔻湾换了衣服带上狗,直接开车去恩宗的大厦找宗霁。
宗雪夫妇在外地出差半个多月, 赶不回来, 迪迪最近一直是姥姥姥爷带着。
知道舅舅舅妈要来, 今天用他的电话手表打了不下八个电话勒令他舅:“把记忆力带来!把记忆力带来!”
纪幼蓝第一次来宗霁工作的地方, 晚高峰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畅通无阻进入恩宗的地下停车场,她解开安全带,回头对后座的狗狗说:“daddy 每天上班路上要花好多的时间。”
记忆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反正嗷呜了一声。
宗霁住在豆蔻湾, 属实有点自讨苦吃。
听家里阿姨说,他之前住豆蔻湾还没这么频繁,但在他们结婚后,除去他出差的日子, 他几乎都在豆蔻湾住。
他每天早上起码比她早起一个小时,好几次, 纪幼蓝起床吃早饭的时候, 他已经出发了。
虽然有司机接送,但他本可以不把那么多时间花在路上。
纪幼蓝发消息得知宗霁的工作还没结束, 便先带狗去附近的一个公园玩耍, 顺便去取他订好的生日蛋糕。
记忆力长得好看, 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人见了想摸摸,狗见了想一起玩。
作为遛它的主人,纪幼蓝简直骄傲。
并且有它保驾护航, 她遇到其他的小狗完全不害怕了。
遛了一会儿,纪幼蓝找了个长椅坐着歇歇, 手机里宗家的群正在发红包。
作为寿星的宗明怀化身财神,陆陆续续发了不下五位数。
江纯说已经买好了天文望远镜,艾特纪幼蓝让她晚上来教教自己怎么用。
宗雪发了自己的工作餐照片,遥祝老爸生日快乐。
迪迪发来黏糊糊的语音消息:“舅妈舅妈,一定要把记忆力带来好吗?求求你了。”
被宗霁忙里抽空回敬:“迪迪,你威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语气。”
纪幼蓝拍了张狗狗的照片发过去,回:【记忆力正跟舅妈在一起,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到。】
“舅妈舅妈,我不认识这么多字。”
“……”
差点忘了人家是刚幼儿园毕业的小朋友。
纪幼蓝又发了条语音。
她问宗霁还有多久,准备去甜品店取蛋糕。
刚从长椅上起来,被一个陌生女孩拦住。
对方看起来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大学生,跟她说话还带点怯,“小姐姐,我是美术生,在公园里写生。刚才我看到你遛狗的画面,忍不住给你们画了一张,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想把画送给你。”
女生把画展示给纪幼蓝看。
铅笔素描的线条,细节不够,但特征抓得极传神。
比如纪幼蓝上扬的眼尾,飘飞的裙摆,还有记忆力脸上黑白色块的分布。
“谢谢你,画得好漂亮。”纪幼蓝有些受宠若惊,“记忆力,这个姐姐把你画得好威风是不是?”
狗狗能察觉到善意,欢快地汪汪两声。
“它叫记忆力吗?好特别的名字。我听说边牧智商都很高,是不是它的记忆力超级棒?”
女生边问,边在画的右下角加了一行字:To JYL
落款留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和此刻的时间。
画送到纪幼蓝手上,她看到三个大写字母下意识以为是自己,但这个女生从头到尾都很有礼貌,没有冒犯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纪幼蓝。
记忆力。
JYL。
倒是她从没想到过的奇妙巧合。
宗霁有发现吗?
纪幼蓝收下画,跟女生说谢谢,还帮女生跟狗狗拍了张照片。
然后牵着记忆力走出公园,一路跟狗说着话:“乖乖,mommy 跟你真是很有缘分对不对。”
去甜品店取了蛋糕,纪幼蓝临时想起来找冯时问他们总裁办有多少人,又订了些甜点和饮品让店里送到恩宗的大厦。
她手上拎了蛋糕和两杯刚做好的奶茶,去找宗霁汇合。
乘电梯要刷卡,冯时特意下来接人,电梯上行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从中午吃的什么饭聊到自己这个月的奖金发了多少。
纪幼蓝:“冯助理,你该不会是暗示我,让你老板给你加奖金吧。”
“绝对没有!”冯时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可不敢往枪口上撞,老板今天差点发火了。”
“怎么了?”
“财务部差点捅了大娄子,报告里应收账款写成应收赃款,送到老板这儿才被发现。”
是够发火的。
这么低级的错误,不知道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倒霉蛋干的。
出电梯一路到宗霁的办公室,他还在会上。
纪幼蓝带着记忆力先进去等着,外面总裁办的一众人按捺不住八卦之魂。
“那就是我们老板娘?美住我了。”
“老板娘带着老板的狗来找老板,我慕了,老板好幸福。”
没一会儿纪幼蓝订的吃的都送到顶层,冯时拿去分给大家,正好赶上宗霁从会议室出来。
他面有愠色,正要发难他们这些人成天就知道吃吃吃。
冯时一个箭步冲过去:“老板,这是老板娘给我们买的!老板娘好好!”
“她当然好,”宗霁一脸“还用你说”的骄傲,看起来已经阴转晴了,“我的呢?”
冯时壮着胆子逗他老板一回:“呃,老板娘是按总裁办的人数买的,我已经发完了,没有剩的了。”
说完,发现老板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
怕摸到了老虎屁股想找补两句,可下一秒他的大脸被甩在办公室门后。
纪幼蓝在里面正摆弄书架上的一个地球仪,被关门声吓了一跳。
回头看到人,惊吓变成惊艳。
他上班是好正经贵气的总裁形象,身上的气势压人,每走近一步都让她赞叹一分。
看不够啊这人。
但是这位据说正在气头上的霸道总裁开口,质问她的话竟然莫名听出了些哀怨:“你给他们买,怎么不给我买。”
“……什么啊?”
他不是应该为工作的事生气吗,怎么又扯上她了?
纪幼蓝开始怀疑自己该不该来,不会最后又得让她哄吧。
她可补不了“应收赃款”的娄子。
宗霁蹲下来摸狗,说一些矫情的话:“记忆力,你mommy 好偏心,她也没给你买。”
你怎么是这个画风?纪幼蓝受不了了,指着会客区茶几上的奶茶问他:“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吧?”
宗霁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两个杯子中等大,杯壁有冷凝的水珠,里面的东西好几层,从上到下由粉紫色到白色渐变,具体是什么成分他不知道,但一定是甜的。
哦,原来有他的份儿。
记忆力感受到主人撸它的动作从气愤急躁变得温和缓慢。
主人舒服了,它也舒服了。
纪幼蓝把吸管拆出来插好,拿过去送给宗霁,“宗老板,别生气啦,我请你喝甜的。”
他起身,没接,低头直接就着她的手的位置,含住吸管尝了一口。
“好喝吗?这是他们店里的招牌。”纪幼蓝已经拿捏准他爱听什么,“我只给你买了一杯,其他人都是别的口味的。”
“好喝,甜度刚好。”
不过没有她的嘴甜。
一句“只给你”就捋顺了他的毛。
只要她想哄他,没有哄不好的。
“你忙完了吗?我们回家吧,爸爸妈妈在等着了。”纪幼蓝看看时间,“还有迪迪,想记忆力想得肝肠寸断,再不回去他就要杀过来了。”
宗霁整理了下自己的东西,牵着纪幼蓝的手出了办公室。
总裁办的人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在认真工作的样子,等他们进了电梯以后,八卦之魂彻底燃烧起来。
“老板在喝奶茶!老板娘专门给他带的!”
“老板娘威武,老板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了!”
“下次我捅娄子给老板送奶茶管用吗?”
“异想天开……”
到了地库开纪幼蓝的车走,宗霁原想他来开,但她先上了主驾。
系好安全带,她朝他露出标准职业微笑:“乘客您好,我是您今天的司机小纪,麻烦报一下您的手机尾号。”
“……”
这又是哪一出?
宗霁佯装去解安全带,“乘客是不是要坐后排。”
“先生,您比较尊贵,可以坐在我尊贵的副驾上。”纪幼蓝一本正经,“手机尾号麻烦。”
宗霁陪她演:“四二五零。”
“……”
纪幼蓝开动车子,“你才是二百五呢。”
“司机还敢骂人?我投诉了。”
“那完蛋了这位乘客,我是黑车,你投诉无门的。”
黑心司机刚开出停车场就暴露水平不行,“乘客,我不知道路怎么走,麻烦你帮我导航一下。”
“干什么吃的司机。”宗霁开了她的车载导航,“我宣布你今天一分钱也挣不到。”
“不要嘛老板,我还要养家糊口,您可千万别不给我钱。”
改走可怜路线了。
她还挺能演。
宗霁静静看着。
夏日傍晚,繁忙的工作结束,车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正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
她来接他,回家给爸爸过生日。
她好有兴致地跟他玩角色扮演,是想让他开心。
往前想,向后看。
他的人生好像被全盘托住了。
宗霁接她的戏:“哦,你家里有什么人,还要靠你养?”
上下打量她,就差说“跟我吧,我有钱,我养你”。
“我家里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您看,后座那个大的得跟着我出来赚钱。”纪幼蓝通过后视镜跟狗狗对上视线,“记忆力,快给这位乘客唱首歌,他一高兴会给你买零食呢。”
狗狗:“……”
宗霁:“……”
“那你男人呢?”
“他……哎,不提也罢。”纪幼蓝摇头叹气,煞有介事。
“他哪里见不得人?怎么就不能提了?”话里的质疑大于好奇,有人快演不下去。
“他哪里都好,就是这儿,”纪幼蓝抬起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一副“没救了”的表情,“有点儿问题,跟你的尾号一样,二百五。”
宗霁气笑出声,“司机,我刚才尾号报错了,你改一下。”
“好的您说。”
“四五二零。”
“您的号真靓。”她扭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真行,到这儿就不接招了。
“我这个号是为了我太太特意申请的,但是她没有良心,跟一个有钱人跑了。”
纪幼蓝:“……”
互相伤害是吧。
“乘客,你看,你太太不好,我先生也不好,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得了,孩子都是现成的,省得再生了。”
“那不行,不管我太太怎么样,我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显着你了真是的。
司机被打击了,单方面定了一条粗暴的规则:“本司机开车禁止乘客说话,请您闭嘴。”
乘客抗议:“你这司机也太蛮横了。”
“请您闭嘴。”
“……”
宗霁不理她,扭头跟后座的狗说话,司机又不满了:“如果您不想成为我孩子的继父,请离它远点,不要给它希望又抛弃它。”
这都哪儿跟哪儿。
不跟她搞外遇还气上了。
车行至一个红灯路口停下,宗霁解开安全带,上半身探到主驾,抬手扣住纪幼蓝的下巴,索了一个吻。
只会口嗨的纯情小司机睁大了眼睛,脸唰地红了。
含羞带嗔,手足无措:“你干嘛呀?”
“跟你偷情,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端坐在那儿,目不斜视,“偷情”两个字居然给他说出了伟光正的感觉。
“探头会拍到的。”
“拍到了就公开,我想成为你孩子的继父。”
“……”
OK她演不下去了。
宗霁重新系好安全带,提醒她:“太太,你的脸比路口的红灯还红,还能开车吗?”
纪幼蓝拍拍自己的脸发现没用,遂攥起拳,把害羞掩饰成愤怒:“本司机禁止你讲话!”
第46章 .绕指柔
接下来的路程, 纪幼蓝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开车技术。
目的地离恩宗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正是他们一起过十六岁生日的那个庄园。
现在是一年最热的时节, 宗明怀夫妇带着外孙住在这里避暑。
车刚停到主楼前, 迪迪已经跑了出来, 直奔车后座拉开车门, 逮着狗一顿亲。
宗明怀随着迪迪出来迎他们,宗霁和纪幼蓝向他问好,又问:“我妈呢?”
“在炸厨房。”
“……”
江纯一年一度的下厨机会, 只在宗明怀生日这天使用。
进了门才知道, “炸厨房”并不是夸张的形容。
欧式风格的建筑里,厨房是开放式的,纪幼蓝听到里面不时传来“啊”一声尖叫,全部来自她那端庄优雅一辈子没吃过苦的婆婆。
她朝里一望, 江纯站得离灶台八丈远,一手拿着超长的筷子在锅里拨着什么, 另一手拿着锅盖, 挡在脸前当盾牌。
好像不是在厨房,而是上了战场。
宗霁把蛋糕拎到桌上, 这场面他也没见过, “……我妈到底在做什么?”
“在炸四喜丸子, 油溅的她害怕, 她又不肯让人帮忙。”宗明怀看起来已经习惯,“你们今晚都有口福了。”
听语气,不像是有口福, 更像是有罪受。
“别,爸, 我妈特意给你做的,我们没那个福气吃。”
宗霁带着纪幼蓝去一楼的卫生间洗手,她小声问:“妈妈做的饭不好吃吗?”
亲儿子作出中肯评价:“那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是能不能吃的问题。”
“……”
那还做四喜丸子这种技术型硬菜。
“放心,她对自己的水平有认知,就做一个菜过过瘾,要不然全家都得饿肚子。”
“我们待会儿要不要去看一下?”
“不用,谁去看也拯救不了那道菜,”宗霁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做人家儿媳妇有不到的地方,“而且我妈做菜是保密项目,不给人看,等着她折腾完吧。”
洗完手擦干净,宗霁又问她想不想先洗个澡,在公园遛狗肯定出汗了。
“我妈说提前准备了我们的衣服。”
纪幼蓝听到外面迪迪欢乐的尖叫声,长出了一些先见之明:“我觉得一会儿还得遛狗。”
一层十米高的挑高客厅里,到处散落着迪迪的玩具和书。
他在姥姥姥爷这里过得格外逍遥,这会儿正央着姥爷把楼前的喷泉开了,要带狗去玩。
这个要求当然会被满足,迪迪亲热地拉着纪幼蓝一起去,还不许他舅跟着。
小朋友跟狗在草坪上疯玩,又进出喷泉撒欢,没一会儿身上就被淋湿了。
大人们在廊下咖啡桌先吃了些水果,纪幼蓝看中了走廊尽头挂着的一个秋千,宗霁推着她荡了一会儿,远处迪迪又被吸引,带着狗跑回来了。
于是秋千上多了小孩和狗。
“舅妈,你跟舅舅是不是还养了只猫?你怎么不把它带来?”
“猫猫还太小了,外面的世界对它有点危险,迪迪想跟猫猫玩,可以去舅舅舅妈家里。”
“真的可以吗?我明天就要去。”
小孩子眼睛里开始放光,但立马被他舅舅的话浇熄:“不可以,老老实实上你的暑假班。”
“舅舅你讨厌,你走开!”
“我走开你还荡什么秋千。”宗霁才不惯小孩,“天天这儿疼那儿疼的不上课,还好意思招猫逗狗,我看等你妈回来你怎么交代。”
迪迪被戳到心里最害怕的地方,嚷嚷着不玩了。
他倒腾着小短腿从秋千上下来,气呼呼地找姥爷去,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蓄了力一头撞向他舅舅。
小家伙想来个出其不意,可惜伤害值为零。
他被宗霁按住脑袋无法靠近,两只小手在空气中扑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打到。
在发动眼泪攻势之前,被纪幼蓝拉到怀里抱着。
“小朋友暑假是应该好好玩的,以后多的是时间读书学习。”
“就是!”迪迪找到了新靠山,可劲儿稀罕,“舅妈,我今晚想跟记忆力一起睡,你给我讲故事可以吗?”
再次被宗霁否决:“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了,谁给你讲故事。”
纪幼蓝不知道他是哄小孩儿还是说真的,问了一句:“我们不在这儿住一晚吗?”
那边坐着的宗明怀听到,也问:“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们今晚睡这儿是了。”
宗霁跟他爸解释:“这儿离天文台太远了,她明天还要上班,得起多早。”
“这倒是,我没想到,那你们还是回去吧。”宗明怀不在意,他们爱住哪儿住哪儿,根本不是事儿。
“爸爸,不用担心,我可以早点起的,待会儿还要跟妈妈用望远镜看星星呢。再说了,迪迪还想跟记忆力玩。”
迪迪开心死了,抱着狗喜极而泣。
“舅妈,你太好了呜呜呜。”
宗霁打发迪迪带着狗去找姥爷,自己坐到了纪幼蓝旁边,脚支着地,秋千缓慢晃着。
他拉着她的手腕,温声说:“你不用为了我爸妈、为了迪迪住这儿。”
“没有啊,我就是自己想住,以前来这里就很喜欢,”纪幼蓝完全没在客套,“这是城堡诶,我们家没有这样的房子,我才想住的。”
“你开车来的,知道你们天文台离这儿多远。”
纪幼蓝认真看着他,“你每天上下班都要花那么多时间,我只是偶尔需要早起一次,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不用什么都为她考虑。
“还是你房间里有什么秘密不能给我看到?”她忽然化身三流侦探,一脸“I got you”的故作精明。
宗霁被她生动的表情好笑到,但她确实抓错人了。
“瞎猜什么,我是多好的心。”
“那我也是好意。司机小纪明早可以顺路送你上班。”
“熟客车费打折吗?”
“今天的还没付呢!”
“现在付。”
宗霁将她的两条腿勾到自己腿上压着,半边身子笼住她,气息越来越近。
纪幼蓝明显感觉到他要干什么,低着眉眼,脸上开始升温,小声嗫嚅:“爸爸他们还在呢。”
“早走了。”
她的后脑勺被他的手托住,她没躲,但闭上了眼睛。
廊下的光源充足,宗霁可以清楚看到她细颤的睫毛,他的吻便先落在这处。
颤得更厉害了。
怎么这么可怜,好想欺负。
纪幼蓝想睁开眼,可是眼皮不听她使唤。
他的唇在她脸上流连,哪儿哪儿都碰到了,独独避开了她的嘴巴。
秋千还在晃着,他一心二用。
“宗霁……”
被他蛊得,纪幼蓝主动寻找他的唇。
轻轻擦过的一瞬间,像是找对了启动方式,他不再克制,一心一意只有亲她这件事。
秋千明明停下了,可纪幼蓝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在飘荡。
荡得比刚才每一下都高。
落下去的时刻,只知道自己将会被抛得更高。
兴奋、刺激、害怕,还有他一定会接住她的安心。
过了好久,纪幼蓝快喘不上气来,隔着衣服掐宗霁的腰叫停:“……够了,你付完了。”
“不够。”宗霁将她按在怀里,满足的低笑声从胸腔传进她的耳膜。
“黑心乘客。”
“我是最良心的好吗?车费按分钟计时,你开多久,我们就亲多久。”宗霁一本正经讲他的良心付款方式,“今天付不完,以后每一天我还一点,你还可以收利息。”
你这是还债还是给自己谋福利。
“我才不!”纪幼蓝严正拒绝,从他怀里挣出来,把自己的腿从他腿上挪开,坐得离他远点,“你都是这么给司机开工资的吗?”
“那没有,这么俏的司机我就遇到你一个。”
秋千继续晃起来,打情骂俏亲亲热热都过,纪幼蓝跟他说正事:“宗霁,你有没有房子是离天文台和恩宗大厦差不多近的?我们搬到那里去住吧,要不然你每天上班太麻烦了。”
宗霁没有想到她在惦记这个。
这好像不是他爸的生日,更像他的生日。
她的礼物不用准备就送到他心坎儿里。
“不用,住豆蔻湾你更方便。”
纪幼蓝坚持,“可是对你太不方便了,你的时间那么宝贵,浪费在路上,得少赚多少钱。”
宗霁勾着她的发丝玩。
她柔软的头发,连同柔软的心意,缠绕在他指尖。
“我现在赚的钱还养得起你,太太。”宗霁有她这份心就够了,“你跟我结婚后还要多花时间通勤,太太,你图什么?”
“那你呢?你图什么?”
“我……”宗霁哑口。
她实在是个高手,一句话把他困住了。
从始至终,他图的就是她人和心,付出什么都是他应该的。
而她现在愿意为了他付出自己的时间。
纪幼蓝不管他的话了,单方面作出决定:“我应该有一套别墅在怡安路,到两边距离差不多的,周末我们就搬。”
宗霁声音低了些,带着玩笑:“太太,你好强势,还提供别墅给我住。”
“强势的话你听吗?”
“可以打个商量。”
宗霁也不是别扭的人,她这么坚定又软和的心意送给他,他安心收下就好了。
“每周在怡安路住两天,其他时候还住豆蔻湾。”
两天太少了吧,一周五个工作日呢。
纪幼蓝:“四天吧?”
“就两天。”
“那三天?”
“两天。”
纪幼蓝也不知道在跟他争什么,反正要赢:“不是能商量吗!”
两人没争出个结果,屋里忽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开饭了,我的丸子炸好了。”
宗霁起身,一脸认命:“去试毒吧。”
“……有这么可怕吗?”
宗霁牵着纪幼蓝走过去,不长的一段路,她在担心江纯做的菜到底有多难吃,她一会儿要怎么表现。
但宗霁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告诉她一件更值得焦虑的事情。
跨进门时,他附在她耳侧,说有一个秘密。
“太太,在这边,我的房间里没有美人榻也没有沙发,你非要留这儿,只能跟我睡一张床。”
“……”
第47章 .纯聊天
一桌丰盛的生日晚餐, 江纯做的四喜丸子摆在C位,盛它的盘子都比别的华丽贵重大号。
纪幼蓝客观评价,丸子除了形状不规整、大小不一致, 色相还挺不错, 表面勾的芡亮晶晶, 看着是让人有食欲的。
四喜丸子顾名思义, 代表福禄寿喜,四个一盘,家里四个大人正好分, 迪迪因为年纪小痛失一道美食。
小孩子不管好不吃, 反正别人有的他也一定要有,两条小短腿在椅子下晃荡,嚷嚷着:“我也想尝尝,我也想尝尝。”
宗霁二话不说切了一半给他, “爱舅舅吗?”
“超爱!”
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姥姥, 舅舅给我下毒了!“
江纯:“……”
桌上其他人都憋不住笑了。
“有那么难吃吗?”
纪幼蓝捧场:“妈妈, 第一次做得这么漂亮已经非常棒了,如果是我, 恐怕做出来都不成型。”
父子俩附和:“确实漂亮。”
“就是中看不中吃。”
纪幼蓝倒也不是谦虚恭维。
以前跟家里阿姨学过两道菜, 把锅烧糊了好几回, 就此做饭这个技能点彻底熄灭。
不过她不挑食, 各种菜系、各种口味都能吃。
就像今天这道水平不高的四喜丸子,除了咸一点,她也不觉得难吃。
纪幼蓝问宗霁:“你会做饭吗?”
平时也没见他下过厨房, 两人吃饭,要不外食, 要不家里阿姨做饭。
“我这一点随我妈。”
她放下筷子两手比了个大拇指,“那肯定是大厨级别的。”
还是个小马屁精。
宗霁笑出声,信誓旦旦:“大厨以后给你露一手。”
江纯被外孙打击到的热情又恢复了,这餐饭的主题从宗明怀的生日变成了她这么多年下厨的高能故事会。
虽然只有寥寥几次,但每一次过程都够惊险。
纪幼蓝专心听着。
她鲜少见这么生动没有架子的长辈,会讲自己的头发差点被灶火点着,讲自己中餐失败转战西餐结果还是不灵,讲自己会不遗余力在老公的每一个生日给他留下难忘的一道菜。
宗明怀会给她的故事补充细节。
有关为爱下厨的每一次,他都比她记得清楚。
如此健康正向的夫妻关系,以及他们对宗霁的亲子关系,都让纪幼蓝羡慕。
她没有这样的爸爸妈妈。
但她现在可以拥有宗霁的爸爸妈妈。
一餐饭吃到最后,终于想起正题,吹蜡烛吃生日蛋糕。
气氛组迪迪中英文都唱了一遍生日歌,蜡烛也让他吹,开心得好像过自己的生日。
过后,一家人一起到草坪上看星星,纪幼蓝把望远镜调好。
今天天气晴朗,这附近光污染也小,观星条件不错。
江纯想起一个专业的问题问纪幼蓝:“我能买颗星星送给你们爸爸吗?”
“妈妈,星星不能归组织或个人所有。现在有商业命名权的买卖,其实是花钱买个证书或链接,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并不承认。”
纪幼蓝一本正经地科普,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未免太刻板,又补充道:“不过确实挺浪漫的,也是很难得的心意。”
“那我看新闻,命名什么星星还要举办仪式的。”
“这种就是很正式的,小行星发现者拥有命名权,但是可遇不可求,一般我们台里会以杰出贡献者命名。”
江纯摇摇头,“那看来没戏。”
这种命名权有其严肃性在,不太适合当成情人间的礼物。不过以宗明怀在财经界的地位和贡献,是极有可能实现的。
“妈妈,也有很多天文爱好者发现小行星的,如果你能发现一颗,用爸爸的名字命名是会通过的。”
“不行不行。”
纪幼蓝以为江纯在说自己发现不了,还想鼓励两句,结果她婆婆真是好样的:“我千辛万苦发现一颗星星,肯定得叫我自己的名字。”
“妈妈说得对!”
夜色深了,迪迪看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M78星云,闹了一会儿就困了,被姥爷抱回房间睡觉,还不忘死死牵着狗。
大家也都去歇息。
宗霁的房间在二楼最东侧,圆顶的设计,偏黄的暖调,完美的城堡风,推开两扇玻璃格门,是一个宽阔的露台,伸手可以触摸到茂盛的榕树枝叶。
纪幼蓝非常喜欢这间房,完全挑不出缺点。
要是这间房唯一属于她就更好了。
如宗霁所言,房间里能睡觉的只有一张床。
窗边倒是有几把扶手椅,还有一张软榻,但长度只够迪迪那么大的小朋友躺平。成年人如果在上面睡一夜,不是腰断就是脖子断。
纪幼蓝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试图找到第二个能躺人的地方。
最终站在卧室正中的圆形地毯上,感觉向左向右都是迷茫。
没有,她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宗霁一直倚着门框看她来来回回的动作,实在觉得好笑。
别把她愁死了。
“纪幼蓝,你想打算在房里练竞走?”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的太太快愁死了,你还不帮她分忧解难。”她站在原地跺脚。
“几家忧愁几家喜,太太,我是欢喜的那一个。”
纪幼蓝瞪着他。
他不仁别怪她不义。
“反正床是我的,你睡这张地毯好了,”她在地毯上来回踩着,脚感着实不错,“很软很厚,可以躺的。”
他还不知道地毯软吗。
真乐意他连露台都能睡。
就是想看她还能怎么发配他。
宗霁不说话,纪幼蓝他被盯得越来越心虚,接下来的话也没有那么蛮横:“想睡床的话也可以的。”
还以为她回心转意了呢,结果她手指着门外:“你去跟迪迪睡,他肯定想舅舅了。”
她倒是从不委屈自己。
值得表扬。
宗霁关上房门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在地毯上,两人靠近一起踱步,就很像跳舞。
他还体贴得不得了:“那不行,怎么能让太太独守空房。”
表演体贴谁还不会:“就一晚上,太太可以的。”
“太太可以,我不可以。”
他好坚持。
纪幼蓝把脑袋磕在他肩上,是绝望地彻底没招了。
宗霁摸着她的后脑勺呼噜呼噜毛。
“太太,你要不再找找。”
她声音闷闷的,单纯接他的话:“找什么?”
“安全套。”
“……”
纪幼蓝抬起头来,察觉到一丝希望的苗头。
“你如果找到了,我们今晚就那种睡;”宗霁按着她的腰贴近自己,“找不到,我跟你盖着被子纯聊天,能允许我上床吗?”
“你说到做到?”
“我肯定说到做到,这事儿关键在你,太太。”
……不会真有吧?挖了坑让她钻。
宗霁先去浴室洗澡,关上门之前许下一个美好的愿景:“希望我出来时,我的床,还有我的人,都是欢迎我的。”
什么……你的人。
还把自己说那么可怜,受她多少欺负似的。
卧室里能放东西的就床头两个柜子还有一个五斗柜,纪幼蓝挨个拉开检查,每看完一格松一口气。
都是一些零碎的物品,他的表、书、魔方还有一些照片。
人物画像是青少年、聪明学霸。
计生用品出现在这里属于严重违和。
大概是他学生时代在这儿住得多,工作以后的痕迹没机会在这里留下。
纪幼蓝拿了一本相册,坐到露台的椅子上,仔细翻着。
照片大多是暑期在庄园里生活的情景,这一本记录的是宗霁的0到10岁。
他从小就是个帅小孩,看出来也挺皮的。
玩得疯时还爬树,摔下来膝盖磕破,哭得好惨。
这几张有点晃焦,纪幼蓝怀疑是他亲姐宗雪边笑边拍下来的。
还有意外发现,他十岁的时候就有耳洞了。
真是挺潮一小男孩儿。
宗霁洗完澡出来,看到她在露台上专心翻着他的相册。
没找到东西,人倒是不愁了。
他走到露台,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相册合上,“睡觉吧,太太。”
你好直接。
纪幼蓝觑着眼看面前的人。
他正经穿了上下装的睡衣,哪儿都没露。
可她是见过很多的,他流畅的肩颈线条、匀称的腹肌、力量感十足的小臂。
现在遮得严严实实,反倒让人想扒开来看看。
再加上他说的那句话,就很像……勾引她。
睡一张床,她绝对不亏的。
“我先去洗澡。”
她刚起身被他拦住,“太太,给个准话。”
“你……去睡呀,睡左边,我习惯向右翻身。”
那他可不得睡右边等着她往怀里翻。
纪幼蓝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会儿,很希望她回到卧室的时候宗霁已经睡着了。
但是她刚才在露台被蚊子咬了,脚背上肿了一个包,不大一个,可是越来越痒。
是绿化好蚊子也毒吗?痒得她快把那个包抓破。
浴室里没找到管用的药膏,着急出来。
床上宗霁果然还没睡,靠在床头坐着,手上拿着她刚才翻的相册。
他来回看了好几遍了,但那些照片完全勾不起童年回忆,他只是打发时间,等着她什么时候做好心理建设。
听到她出来的细碎的动静,一抬头她正皱着脸看他。
“宗霁,家里有管蚊子咬的药膏吗?”纪幼蓝抬起被咬的右脚给他看,“这蚊子好毒。”
她穿得比他少多了,纯棉的上衣和短裤,大片的肌肤暴露在他眼中。
此刻单腿站着,右脚的拖鞋都不在了,脚背上明显一个红点。
宗霁下床,拉她坐到床尾凳上,从五斗柜最上层找到一瓶无比滴。
他坐到她旁边,一手便拢着她的两条小腿压在自己腿上,用纸巾把她的脚擦干,
纪幼蓝被他捏着脚踝,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来。”
“别动,可能不是蚊子咬的。”
夏天蚊虫太多,庄园里装了驱蚊磁,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没有,她刚才在露台上那么久,被什么虫子咬了也说不定。
他打开瓶盖挤压两下,凉凉的液体从海绵口渗出。
她的右脚被他握在手里,药液轻轻地涂抹在红肿的包上。
明明是很清凉舒服的感觉,但纪幼蓝觉得自己快受不住了。
从嗓子眼儿里发出细细一声:“痒。”
宗霁低着头专心给她擦药,“忍一会儿,很快见效。”
不是蚊子咬的痒,是她的脚和他的掌心贴合,是他的拇指在无意摩挲她的脚背。
每一下的触碰都让她既想往回缩,又想往他手里送。
他的手好大,掌心是热的,因为她想乱动,被他使了力按住。
她沉迷于他偶尔的强势。
“好点没?”
涂得差不多了,宗霁抬眼,看到她面有绯红,不是洗澡被热气蒸出来的,是连带耳朵一起的大面积的红。
她自己大概都没察觉,眼睛蒙了层水雾一样在看他。
纯情得要命。
他故意捏捏她的脚趾,没想到她轻轻抖了一下,眼神里涌入泫然地委屈,想说又不敢说的一副神情。
可是开口一点也不暴露:“我不痒了……谢谢你。”
宗霁手上松了劲儿,纪幼蓝这次成功把脚收了回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半边脸都埋进去。
“不用谢,礼貌小人儿。”
她好可爱,好想再逗逗。
宗霁把纸巾和药放回原位,又去浴室把手上沾到的药洗掉,回到卧室看到她还在当鸵鸟。
他弯腰凑到她脸前,“太太,你今晚打算便宜我?”
纪幼蓝猛地抬头:“什么便宜你!”
“你一人坐床尾凳上睡,床都是我的了,”宗霁心里笑得放肆,面上还是正经人,“可不是便宜我。”
“我要睡床的。”
她直接站在床尾凳上,比他高出好大一截,气势也起来了,“没有便宜给你占!”
真不经激,她睡床才是便宜他呢。
纪幼蓝走到自己指定的床右侧,掀开被子躺下,指挥他:“关灯睡觉。”
室内灯光灭掉,露台玻璃门的窗帘没拉,是她特意要求的。
有月光洒进来,照在床上两个睁着眼的人身上。
睡不着,这怎么能睡得着。
床很大,他们中间的距离起码还能再睡一个人。
可纪幼蓝连翻身也不敢。她这辈子没跟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连她阿姐还有两个闺蜜都没有。
安静的空间里,彼此的呼吸声在耳畔交织。
他忽然开口,声线被夜色浸染得低哑:“太太。”
纪幼蓝想装作睡着了,可嘴巴比脑子快,先回应他了:“……嗯?”
“今天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宗霁翻了个身,手臂揽上她的腰,以一种强势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
纪幼蓝惊了一下,两只手推在他的胸膛,可使不出什么力气。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她可以清楚摸到他的心跳。
好快。
他到底想干什么?
“宗霁,你要是敢说忘了买安全套这种鬼话,我一定会把你赶下床的。”
明明是霸道蛮横的话,被她的语气渲染得委屈又可怜,宗霁想开灯看看她眼圈儿是不是红了。
他真说了看她怎么把他赶下去。
“你想什么呢。”他在她眼皮上亲了一下,“我说的是晚安吻,我没有亲你,所以睡不着。”
“……哦。”
但后半句听起来也像鬼话。
可她有点想信,甚至想去满足他。
纪幼蓝伸出一只手摸到宗霁的下巴,隐隐有一点茬,痒痒的。
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不用嘴巴,其他地方也是在亲。
她的脑袋稍稍向下,唇碰上他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啄着。
可原本见好就收的一个吻渐渐收不住了。
不知何时,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变成一上一下,他的上半身几乎压着她,左手虎口卡着她的脖子,加剧了她喘不上气的感觉。
但是她上瘾了。
纪幼蓝心里的小恶魔跑出来:就算没有安全套,能干的也不少。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摸他,从脊背到腰侧,他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纪幼蓝……”
宗霁含糊地叫着她,唇舌一路向下,终于在触到一处别样的柔软时刹住了车。
她那句话还真对,他应该买安全套的。
他为什么不买安全套。
他是傻子!
脑子恢复一丝理智,支持着他翻身下床。
纪幼蓝在跟他分开的那一刻,已经悄然把被子蒙过自己的头顶。
差一点啊啊啊。
都怪他。
他好会亲。
宗霁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到耳边,比刚才更哑:“我去洗个澡,太太,你最好先睡着。”
他什么意思啊?
她不睡着他还要怎么样吗?
纪幼蓝在被子里沉默地点了个头,她也希望自己尽快睡着。
浴室的水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宗霁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她根本还清醒着。
“怎么没睡?”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这一回真得安安生生睡觉了,明早还要早起。
“宗霁,我想起来,有一句话忘了跟你说。”
“嗯,你说。”他心无杂念拥她入怀。
“之前你说,不要为了爸爸妈妈或者迪迪住在这儿,”纪幼蓝轻柔的声音敲进他的心里,“如果非说为了谁的话,那也是为了你。”
第48章 .好委屈
纪幼蓝在怡安路的房子是一栋三层别墅楼。里面好久没住过人, 虽然平时有定期维护,还是得收拾收拾才好搬进去。
当初精装修交付的风格,如今看也不合心意, 纪幼蓝重新换了一批软装, 这天和曲飞飞一起去看一个奢侈品牌的家具展。
两人逛了一圈儿, 现场的工作人员热情讲解推荐, 纪幼蓝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曲飞飞拉她坐在休息区喝着咖啡。
“刚才那个云朵沙发,还有那个屏风, 你不是挺喜欢的吗?销售眼巴巴等着你订下呢。”
纪幼蓝把咖啡表面精致的拉花都搅散, 皱眉道:“我不知道宗霁会不会喜欢。”
曲飞飞一拍大腿:“你完了,纪幼蓝!”
“……什么啊?”
“你挑东西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你老公说一句不喜欢,你难道就不要了吗?”
“我要跟他一起生活呀, 肯定得考虑他的意见的。”
“那你问问他不就得了。”
“他那边现在半夜呢。”
宗霁最近一周在国外出差,还得三四天才回来。
隔着八小时时差, 每天掐着她起床的点儿, 他会打一通电话,双方一个说早安, 一个说晚安。
他还在计数, 她欠了他多少个晚安吻, 等回来要连本带利地讨。
纪幼蓝起初还争辩明明是他的原因, 被他一句“那我还给你”堵回来。
反正接吻是两个人两张嘴的事。
这会儿是正午,他那边凌晨三四点,肯定在睡觉。
曲飞飞一双火眼金睛看透:“你是不是想他了?”
“我……”纪幼蓝迟疑过后莫名声高, “怎么可能?他不过才走了一周,而且我们每天都会联系的。”
“那假设他突然说要回来, 让你去接机,你一定不会抛下你的好闺蜜直奔机场对吧?”
纪幼蓝翘起腿,身体扭了个角度,没正面看曲飞飞,“他让我去接机,说明没人接他呀,我再不去,他多可怜。”
“鉴定完毕,你连装都不装了,”曲飞飞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我去给你老公报个信,你就是想他了。”
“……”
“嗳你别真发呀!”纪幼蓝看到她在手机里滑通讯录找宗霁,赶紧拦住。
“九,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别给我装傻,”曲飞飞一把拍掉她挡在脸前的展品手册,“你们当初为了联姻在一起,现在我看感情也不少,算幸运的二位。”
他们见多了圈子里联姻的表面夫妻,婚后各玩各的。
有受不了最终离婚的,更多的是为了利益,选择维系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
纪幼蓝承认曲飞飞说得很对,她当初选择宗霁便可以预见如今。
那宗霁选择她呢?
又或者,宗霁选择了别人……
她想到这里,心中竟然有些难过。
忍不住想找人确认:“飞飞,如果当初跟他联姻的不是我,是别的任何人,你觉得他和那个人也会有感情吗?”
曲飞飞想了一圈,答道:“虽然这种假设没什么意义,但客观来说,宗霁这个人,很难让人不爱上吧。”
她说完才察觉纪幼蓝并不是随口一问,她在意得紧。
“跟他结婚的就是你啊,没有别人,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曲飞飞赶紧弥补,“而且你想,当初他推了那么多家里安排的相亲,偏偏到了你就同意了,说不定他就是喜欢你,一直等着你上钩呢。”
纪幼蓝喝了口咖啡压压惊,“好了我知道了,但是你别越说越离谱了。”
“我说真的!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你不懂,我们是佛祖定下的姻缘。”
“……”
你们开心就好。
“那不是方玦的妹妹,她旁边是周问景?”曲飞飞指着展厅里站在一面穿衣镜前的两个人,“这对养兄妹关系还不错啊,能一起来看展。”
纪幼蓝转头看过去。
很不对劲。
方意以前跟她说过,周问景常常欺负她,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人。
今天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两人的视线相交,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方意装作不经意躲开了。
纪幼蓝更加疑惑。
她和方玦的事并没有造成她和方意之间的嫌隙,虽然联系没有之前频繁,但也断没有见了面当作不认识的道理。
现场的销售又送来些精致的甜品,拿着展品手册适时地讲解,对纪幼蓝这样的大手笔客户,服务绝对周到。
只要她今天订下一两件,销售这个月的业绩就够了。
纪幼蓝最终决定买下她看好的沙发还有屏风,随后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宗霁。
纯属走个过场,反正等他醒来回复,就算说不喜欢她也买了。
等她刷完卡签好单子,四处再找方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展览结束后,纪幼蓝答应好下午要回家看纪善泉,便在会场的停车场跟曲飞飞分开。
钥匙刚解了车锁,不远处有争执声传来,她望过去一眼,人被停车场的柱子挡住大半,但露出来的一角,头上别着的发饰,她认出来是方意的。
纪幼蓝决定去看看。
黑色的奔驰车边,立着的两个人见有人过来,自动停止了争吵。
方意眼圈儿红红的,向纪幼蓝挪了一步,叫了一声姐姐。
纪幼蓝揽着她的肩,问:“怎么了方意?”
周问景端着一副冷淡的态度,“九小姐,不劳你挂心,我们走了。”
方意的肢体语言是抗拒的,明显不想跟他一起,纪幼蓝轻声安慰:“方意,待会儿你跟我走。”
“姐姐……”
“不用了九小姐,她是我妹妹,我带她来,自然会把她带走。”
纪幼蓝气场丝毫不弱,平静地反驳他:“方意已经跟你们家解除收养关系,周问景,如今她不是你妹妹了。”
“就算她不是我妹妹,跟九小姐你恐怕也没什么关系。”周问景冷笑了一声,“还是说,小宗太太,你对我那个野种哥哥至今念念不忘?”
“难怪方意讨厌你,你这人真是没什么教养。”
纪幼蓝嫌恶地看他一眼,懒得多说什么,拉着方意的手朝自己的车走,可方意的另一只手被周问景猛地拽住。
他厉声:“你讨厌我?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
“对,我没有资格讨厌你,”方意挣了一下,但没挣开他的手,“我只是想离你远点,请你也离我远点。”
纪幼蓝察觉到些异样的苗头,“周问景,周太太知道你带方意来看展吗?方玦知道吗?你恐怕不想让他们知道吧。”
周问景死死盯着纪幼蓝,眼中有戾气迸发。
“放手吧,很不好看。”
她指的不仅是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方意最终上了纪幼蓝的车。
纪幼蓝先送她回家。
周家老爷子去世以后,方意正式和周家解除了收养关系,律师还是当初纪幼蓝帮她联系的那位,因此纪幼蓝知道这件事。
她从周家搬出来,现在放暑假,一直和方玦住一起。
“周问景经常……”纪幼蓝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找你吗?”
方意的沉默就是答案。
“怎么不跟你哥说?”
方玦这辈子,最大的付出就是为了妹妹,他一定不会允许方意被周问景欺负的。
“姐姐,我欠他很多。”
纪幼蓝不忍见她这样,“方意,周家当初领养了你,负责你的生活和教育,都是他们的义务,你不欠他们任何人的。”
她可以想象到,方意夹在方玦和周家之间,是一种非常尴尬的处境。
现在周问景要把她的处境变得更难堪。
她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没办法承受这么多。
方意一直盯着窗外看,忽然发现了什么:“姐姐,后面是周问景的车,他在追我们。”
纪幼蓝从后视镜看一眼,那辆奔驰车果然提了速在跟着她们。
“别担心,姐姐的车比他的好,姐姐的车技也一定比他好。”
她今天开的是宗霁的五个九宾利,自信整个北宁没有几辆车是对手。
但她低估了周问景的疯狂。
周末下午路上车流不多,但今天的雨下一阵停一阵,还刮了很大的风,路况很不好。
周问景频频超车,想把她的车别停。
纪幼蓝踩着油门,宾利的性能极佳,几次甩开他。
可周问景无视交规限制,超速、实线变道、闯红灯,不是纪幼蓝那种规矩开法能压制得住的。
车上两个人都有点害怕了,方意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方玦,把实时定位发过去,“哥,荣华路,我跟九儿姐姐的车被人追了。”
导航显示离目的地只有十公里,纪幼蓝想,只要把方意平安送到方玦那儿就好了。
周问景再疯,还敢真撞她的车吗?
可她忘了,就算他主观上不敢,架不住意外会出现。
北宁的道旁树多栽种梧桐,这个时节长得最是茂盛,棵棵都有合抱粗。
平时遮出一片阴凉,给行人和车辆方便。
可当它被狂风连根拔起,倒下来的力量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纪幼蓝观六路的眼察觉到前方一棵树将要倾倒时,大脑仅存的条件反射用来死死踩住刹车。
砰——
梧桐树压到车前盖,压得车尾上翘,一根粗壮的树枝顶破车前玻璃,伸到车里面。
又一声,砰——
后面的车撞上来。
纪幼蓝屏住呼吸,抚着心口。
发现自己还有思考能力。
天降横祸,加上追尾后车全责。
全都不赖她。
宗霁应该不会生气吧。
这场雨天意外事故被不少途经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拍下来了,很快有人发到了网上。
因为出事的是两辆价值百万的豪车,一时引起了不少关注。
宗霁这辆宾利太好认,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很快就有人来关心纪幼蓝怎么样了。
纪云晔那边一看到便让人把视频撤掉了。
医院里,不幸中的万幸,纪幼蓝和方意受到最大的伤害都是来自于砸进车窗的树枝,一个被划伤了手臂,一个被戳到了额头,另外有些细碎的被车窗碎片划到的伤口。
倒是周问景,脑震荡得住院。
方玦在他们出事的时候赶到现场,跟他们一起来了医院。
把方意交给他,临走前,纪幼蓝还是提醒他:“方玦,你也许很忙,但是方意很需要你的关心。”
“周问景,他不会好过的。”方玦攥着拳道,“小九,今天谢谢你,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哥让人来接我了。”纪幼蓝冷声拒绝,“另外,别那样叫我。”
方玦充耳未闻,“他呢?今天是周末,怎么没陪着你。”
好没意思的挑拨。
纪幼蓝厌烦了,“跟你没关系。”
“是你没告诉他,还是他不愿意过来?”
他倒是能过来。
给他学会瞬间移动的超能力才行。
“方玦,如果不是为了方意,我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
纪幼蓝转身要走,被方玦拉住了手,他太急了,差点抓到她受伤的地方。
她条件反射躲开,可还是疼到了。
“小九,对不起,”他脸上有些无措的脆弱,“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你现在是不是会跟我在一起?”
如果。
纪幼蓝想到她问曲飞飞的那句话,有关宗霁的如果。
假设没有意义。
既定事实才重要。
那件事就是发生了。
宗霁就是选择跟她结婚了。
宇宙大爆炸那一刻就定好了。
怎么都不会变的。
纪幼蓝想明白了,平静地跟方玦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如果能实现的话,我希望,当初我跟你没有遇到。”
纪幼蓝被接回了纪家老宅,一路上,几次点开和宗霁的对话框,犹豫要不要跟他说今天的事。
但是之前给他发的家具照片都没有得到回复,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正忙。
说了他也不能马上赶回来,赶回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还有三天。
三天以后她手上的伤也能好很多,他会少生点气。
回到老宅,自然少不了纪善泉一顿表现为心疼的教训。
纪幼蓝再三保证以后开车小心,老头才放心,但是撂下话,要是再有下一次,她以后就甭开了。
吃过晚饭后,本来应该在这儿住的,但她忽然很想回豆蔻湾。
也……很想宗霁。
纪善泉拿她没办法,又让司机把她送回家。
纪幼蓝在豆蔻湾,不知疲倦跟猫猫和狗狗玩,只是想转移注意力。
闭上眼睛,她还是会想到那棵树在她眼前倒下而她无能为力的瞬间。
心里涌起无限的后怕。
她今天是运气好。
稍微差那么一点,说不定小命不保。
在楼上洗了澡,可是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又下到一层,把猫猫和狗狗的窝都挪到沙发旁,让它们陪着自己睡。
客厅里的灯也不关,她需要很多很多的光亮。
可还是睡不着。
差点什么。
纪幼蓝跑到宗霁的房间,从他的衣柜里取了一件衬衫,放到鼻尖轻嗅。
淡淡的佛手柑清香,是他的味道。
她取了他好几件衣服拿下去,希望气味可以更浓一些。
把衣服当成小时候睡觉非要抱着的洋娃娃,紧紧抓在手里,拥在胸前。
看着衣服被弄皱,跟猫和狗说话:“因为daddy 不回来,mommy 报复他一下。”
放在另一边沙发上的手机响起来。
是宗霁。
他终于忙完了是吗。
纪幼蓝接起来,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忽然好委屈好委屈。
“纪幼蓝,你睡了吗?”
她还在说一些假话:“刚睡着,被你的电话吵醒了。”
“哦,你还睡得着。你觉得我今晚还能睡得着吗?”
“不忙的话,肯定睡得着。”
“我忙什么?”宗霁的声音陡然高起来,“我收到爸妈的消息、云晔哥的、曲飞飞的,连言回都有,但就是没有一条来自我太太的消息,亲口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了。”
“那是他们都没有我体贴。”纪幼蓝躺在沙发上,心酸得要掉眼泪,“你的工作那么忙,你离我那么远,你又回不来,知道了不是干着急吗?”
说着又不太自信地补充了一句:“你会着急吧?”
宗霁要被她气死,“纪幼蓝,我需要你这样的体贴吗?主动给我打个电话会怎么样?”
他是在关心她诶,纪幼蓝只要确认这一点,就不委屈了。
“可是我真的没事啊。我睡得好香,你如果不打电话,说不定现在我正在做梦梦到你。”
那边没好气:“梦里骂我是吗?”
“可能吧,你看你只顾着挣钱,连太太受伤了都不在乎。”
“太太,在你说自己没事的时候、你说你刚睡着的时候、你用我的衣服筑巢的时候、你辗转反侧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他停顿,“你是不是忘了,家里到处是监控。”
“我没有哭,也没有梨花带雨。”纪幼蓝十分强调这一点,“还有,我没忘。”
她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监控旁边,眼睛通过摄像头和他对视:“我就是故意让你看的。”
“宗老板,你的太太现在有点害怕,可是又想当个贤妻不打扰你的工作,所以她在演戏,想让你心疼她。”
她眨着眼睛,扑闪扑闪,自认是可怜状,“你有心疼吗?”
纪幼蓝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家里的门铃声响起。
她有些迟钝地朝门口望,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
“那开门吧太太,我当面看你演。”
第49章 .没哭够
纪幼蓝把门打开, 亲眼见到宗霁的那一刻,嘴巴瘪瘪,鼻子一酸,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手机忘了从耳边拿下来, 傻傻地举着。眼睛里雾蒙蒙, 看不清他,觉得碍事儿,蓄满的泪液被一把抹掉。
明知故问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宗霁进了门, 小心翼翼抬起她受伤的右臂, 转动着检查,她没说疼。
他勾着她的两条腿将人抱起来,纪幼蓝的左手揽住他的脖颈,脑袋枕在他左边的肩膀上。
是很眷恋的姿态。
眼泪把他的衣服洇湿一小块儿。
隔着西服外套, 里面还有衬衫。
她要多掉几滴眼泪,把他的衣服湿透。
叫他不仅听到、看到她哭了, 还要叫他的肌肤触碰到她的眼泪。
她今晚就要当个矫情人。
宗霁抱着她坐到沙发上。
一旁的狗狗高兴地摇尾巴, 似乎在说“你终于回来了”,然后非常懂事地带着猫猫卧在窝里, 安静地看着他们。
纪幼蓝跨坐在他腿上, 没有抬头, 背被他轻轻抚着。
真人的气息比他的衣服管用一万倍, 哭泣消耗掉的氧气被他源源不断地补足。
肩上凉凉的湿意逐渐没那么明显,宗霁觉得她大概哭够了,两只手捧着她的脸, 指腹抹掉未干的泪痕。
“电话里谁说自己没哭。”
“刚才没哭,现在在哭。”纪幼蓝吸吸鼻子, 垂着眸,“见到你比较好哭。”
在老宅她阿公面前,她都没想撒娇哭一哭。
刚才以为自己要一个人捱过今晚时,也只是觉得恐怕要失眠。
所有的情绪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被点燃,到他意外地从天而降,终于外化成最强烈的反应。
不哭一哭都显得他白来了。
纪幼蓝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凝成一簇簇,眸中泛着红,鼻尖也是,偏她皮肤生得白,这几点颜色添足了楚楚可怜的姿态,把宗霁看得心软了又软。
声音极尽温柔地安慰着:“哭什么?还在害怕?”
“嗯,怕你骂我。”纪幼蓝找到一个现成的借口,“你的宾利报废了。”
可以开玩笑了。
看来好多了。
“纪幼蓝,凭良心讲,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她还真讲:“跟你的车作比较的时候,我觉得你心疼你的车多过我。”
他上手捏住她的脸颊,明明哪哪都是软的,嘴偏要这么硬。
“哪来的歪理?我现在坐在这儿难道是为了那辆车?”
这个问题不需要怀疑,可她非要作一下,嘟囔道:“说不定呢,你的车好几百万呢。”
宗霁被她气笑了。
她还不如多哭两下让他心疼呢,现在好了,只会气他。
可另一方面,他其实喜欢她如此肆无忌惮无理取闹的状态。
这是仅他可见的一面,会让他觉得她是完全信任他、依赖他的。
她愿意闹,他也乐得哄:“车是死物,车有那么多,但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纪幼蓝。就算我所有的车都在你手里报废了,只要你没事,就无所谓。”
“宗老板你好有钱。”
这是重点吗?她又开始装傻。
两人对视良久,有些无声的对峙在。
他想让她给出重点的回应,她的眼神却好像连重点在哪都get 不到,甚至不太像装的,她就是傻!
最终宗霁败下阵来。
算了,她今天受到惊吓又受了伤,想怎么样都随她吧。
他笑:“怎么不说话了,还想哭?”
纪幼蓝眨了下眼睛,摇摇头。
左手从他的脖颈后面抽出来,从他的喉结摸到他的下巴。
怎么忽然上手了?
宗霁没懂她要干什么,可喉结被她一摸,不受控制地滚了一下。
“你……”
宗霁第一次尝到话没说完被堵到嘴里的感受。
她抬着他的下巴,有些强势地、又出乎他意外地,凑近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她主动亲他向来是蜻蜓点水,跟情.欲的关系小些。
更像是一种仪式,或者说给他的奖励。
蜻蜓点完水后并未立即离开,留在水面徘徊。
近到他可以捕捉到她唇瓣说话时微小的起伏,“不说话是有点想亲你。”
宗霁彻底败了。
她一点也不傻,她太聪明了。
她一直懂他的重点,一句话可以拿捏他,一个吻更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
纪幼蓝在察觉到宗霁的手贴上她的后脑勺时,又开始卖可怜。
“车报废了,人也不是没事的。”她抬起自己的右臂,“好疼,流了好多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我又要用左手吃饭,医生说不能碰水,我洗澡的时候好艰难。”
话题转得很生硬,但宗霁吃她这一套,一边安慰她不会留疤,一边像哄小孩儿一样给她吹着伤口。
认真的模样让纪幼蓝觉得她的伤口明天就能愈合。
时间不早了,她早就该睡觉了,宗霁问:“今晚想在沙发上睡?”
“不。”纪幼蓝缓慢摇着头。
他不在她才想让猫猫和狗狗陪着,现在他回来了,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
有床当然还是睡床。
“那回房间睡。”
纪幼蓝伤着的是手,可有他在连路都不想走,被宗霁抱到了楼上。
他要往她睡的那间房去,膝盖刚把房门推开,听她说道:“我想睡在你的床上,可以吗?”
他当然不会拒绝。
纪幼蓝躺在宗霁的床上,“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
“太太,我跟你隔了八个小时的时差呢。”
现在凌晨一点,他的时间还是下午五点,精力正充足呢。
纪幼蓝算算时间,他应该是一知道她出事就往回赶了。
“那你吃饭了吗?”
宗霁脱了外套,靠着床头,半躺在她身旁,手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不急,等你睡着了我去吃。”
纪幼蓝没有困意,左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小声地跟他讲起下午发生的那些事。
一切的起因,方意和周问景,路上那棵连根拔起的梧桐树,砸下来那一瞬间她的心理感受,事无巨细都让他知道。
“因为跟方意有关,我在医院跟方玦见了面。”最后说到她讲这些话的主题,“你会生气吗?”
“这事儿要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可能会不痛快。”
但是她特意跟他说明白了,就是在杜绝这种可能。
她有在好好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他还有什么气好生的。
姓方的早就不成气候了。
“太太,我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件事,”宗霁道,“但我在你心里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反正你有些时候是挺难搞的。”纪幼蓝十分不客气,顺带夸自己,“不过都被我搞定啦。说明我很厉害,对不对?”
“不,是说明我很好哄,太太。”
纪幼蓝想到下午跟方玦那段对话,纵使她心里有了答案,可是还想要听听宗霁是怎么说的。
“方玦问我,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我跟他现在……”
话没说完,宗霁按捺不住了,“他凭什么问这种话!”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
“那什么是重点?重点就是他还没死心不是吗?他还想怎样?纪幼蓝,别告诉我你有什么想法。”
“刚还说不生气呢,我能有什么想法?”纪幼蓝有些后悔了,她就不该这么切话题。
提到方玦,他总会有点不平静的表现。
“他问我如果当初,我说没有如果,你明白吗?”
“他就是居心不良。”
“……”
“宗霁,我也有一个如果的问题想问你,你能好好听我说吗?”
宗霁冷静下来,“你问。”
“我总是觉得,当初跟你结婚的人,如果不是我,换作其他任何人,你依然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会很好地对她。像今天一样,她受伤了,你也会赶回来,你会跟她产生感情,对吗?”
“所以你在意有这样一个假设的她吗?”
纪幼蓝坦诚地眨了下眼睛,“如果不在意,我不会问你。”
宗霁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又郑重:“纪幼蓝,没有这样的如果,除了你,不会是别人。”
跟她想的是一样的。
她就知道,佛祖定下的姻缘,一定是有佛祖的原因的。
这件心事落定,纪幼蓝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等我睡着了,你还会走吗?我是说,不只是吃饭,是接着去出差?”
“我刚回来就赶我走?”
“可是你本来还有三天的行程的。”
“不错,记得我行程。”
哪有,是他每天在电话里都会提醒她,倒计时几天回家。
“所以会走吗?”
宗霁享受她这样的依赖。
“太太,你闭上眼睛睡觉,等你醒来,我一定会在。”
纪幼蓝放心了,“那等我睡着了,你去吃饭之前,能帮我把你的衣服拿过来吗?”
“为什么?纪幼蓝,告诉我为什么?”
从他在监控里看到她用他的衣服筑巢时,他就一边心疼,一边想确认这种行为的意义。
她今天不提,他日后也一定要问明白的。
纪幼蓝睁大眼睛看他。
如果他可以为了她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她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难过的时候,我很想念你在的气息,我抱着你的衣服,像在吸氧。”
两人对视着,纪幼蓝一字一句讲出她内心深处的感受:
“宗霁,你是我的氧气。”
第50章 .后劲儿
第二天一早, 纪幼蓝醒来的时候,看到宗霁躺在她身侧。
卧室的窗帘没有关上,这是她的睡觉习惯, 她喜欢清早被阳光唤醒。
这是他们第二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在庄园的那个晚上, 她由一开始的担心抗拒, 到后来的情不自禁亲亲热热, 两人还差点擦枪走火。
那时候就知道,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总会有下一次。
甚至连她主动, 都不意外。
上次赶着早起去上班, 闹钟一响两人就起床了,不像今天,她有充分的时间观赏他。
他大概没睡多久,凌晨上床的时候, 她感觉到了,只是很快又安心睡过去了。
要调时差的话, 他还得多睡一会儿。
纪幼蓝轻手轻脚地坐起来, 够到床头的手机,点开相机, 拍第一张的咔嚓声吓得她手机差点砸他脸上。
赶紧调了静音。
回过神来, 又不是拍他丑照,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纪幼蓝把自己说服, 对着他的脸连拍了几十张照片。
睡着时敛去了一切生动的情绪,最考验人的底子究竟是美是丑。
毫无疑问,宗霁的脸经受得住任何考验, 大头怼脸照只会放大他五官的优点。
一睁眼看到这样惊为天人一张脸,心情都会变好。
纪幼蓝拍完, 撑着手臂又看了他好久。
想起临睡之前跟他讲的那句话。
氧气。
什么时候像需要氧气一样需要他呢?
她想不清楚。
潜移默化的影响,一点一点的累加,某一时刻悄无声息地越了线。
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纪幼蓝撑得胳膊麻了才把他看够,下床把窗帘拉上,回自己的房间洗漱,再回来时,宗霁依然在睡。
光线被严严实实挡住,室内昏暗。
凑近了可以察觉到他规律的呼吸声。
纪幼蓝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心想这是还他的晚安吻。
她准备下去先吃早饭,刚起身被他精准拉住了手腕。
纪幼蓝惊讶道:“你醒了?”
宗霁另一手搭在额头上,“没有,在做梦,梦到我太太亲我。”
“……那你接着梦吧。”
他没使什么劲儿,纪幼蓝轻松一甩,手腕就脱离他的控制。
“人在眼前,还做什么梦。”
听着还挺有深意的。
“你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我先下楼,不吵你了。”
“别走,你离我近点儿。”
“干嘛?”
宗霁的声音带着刚醒明显的低哑,掺杂着无端的笑意:“你离我远了吸不上氧,喘不过来气怎么办?”
“……”
纪幼蓝开始后悔了,她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
还给他得意上了。
其实昨晚他就有很大的反应,压着她亲了又亲,说是给她度氧气。
明明是不要命地夺她的氧气。
要不是她的手臂伤着,不定怎么样呢。
都睡一觉醒来了,他还要提,多大后劲儿?
“宗霁,比喻句你懂不懂?哦,我想起来了,你禁止我对你使用比喻句。我现在收回。”
“不行!”他从床上起来,声音也变脆,“你学那么多年语文,这个比喻是你的巅峰之作,得压着傍身,我支持你逢人就炫耀两下。”
……支持个鬼。
她有病吗炫耀这个。
“你可能没睡饱脑子不好用,我支持你再睡两个小时。”纪幼蓝认真道,转身要出去。
宗霁后脚跟上来,“太太,我已经醒了。”
他顺手把窗帘拉开,刺眼的光亮照进来。
纪幼蓝拿他没办法,左手抬起来摸摸他的眼皮:“你明明没睡够,双眼皮又出来了。”
“但是我不醒的话,今天的饭我们都吃不到一起。”
“一定要一起吃饭吗?”
“纪幼蓝,还是那句话,”宗霁提醒她,“你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吃饭?”
“那我陪你再睡一会儿好吗?”纪幼蓝不想一直让他迁就自己。
怕他不答应,她又补充:“我现在不饿,我们晚一点起,晚一点吃饭。”
“你还能睡得着吗?”
纪幼蓝捂住他的眼,现在知道他爱听什么,也愿意说给他听。
“我的氧气在的话,应该会睡很香吧。”
宗霁不会再说不好。
再醒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两人在家里随便吃了点东西。
纪幼蓝昨天跟缪蓝约好,中午跟她一起吃饭,宗霁开车带人过去。
姐妹俩都不太平,缪蓝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最近产检有一项数值没过及格线,医生叮嘱要时刻监测,她暂时停了工作,在家里养着。
缪蓝见到宗霁的时候,不能说不惊讶。
她昨天打电话关心妹妹的情况,问了一句宗霁在不在她身边,得知他正在国外。
现在闪现回国,看来是真的关心在意。
这顿饭就在缪蓝和贺京桐的家里吃。
纪幼蓝绝对没想到,她那个不可一世的姐夫,看起来连壶水都没烧过的大少爷,居然会下厨做饭。
还拉了宗霁下水:“连襟,你给我打下手。”
于是缪蓝姐妹俩在客厅里说话,厨房里,转悠着两个男人。
纪幼蓝时刻担心他们家的厨房不保,“阿姐,姐夫真的会做饭吗?”
“我怀孕他才学了一点,这方面挺有天赋。”缪蓝实话实说,贺京桐是有两把刷子的,有时家里阿姨做的饭不合胃口,他做的菜她反而能吃下去。
她都怀疑是不是心理原因,看他做饭她才舒坦。
“小宗做过饭吗?”
“……从来没有。”
缪蓝心宽,“让他们折腾吧。”
这是谁折腾谁啊?
厨房里,还算和谐。贺京桐只做一个菜,不指望宗霁能帮什么,就是他做饭得有人陪着,缪蓝要跟纪幼蓝说话,他只能拉上闲着的宗霁。
两人闲聊,贺京桐提起他们那位素未谋面的岳母和偏心眼儿的岳父。
“姐俩今天干嘛的你知道吗?”
“知道,岳母冥诞不是要到了,商量去祭拜吧。”
来的路上,纪幼蓝跟他说了。
“我说这话可能是得了便宜卖乖,但咱那岳父确实忒偏心我老婆了,他越这样,我老婆越觉得愧对mini蓝。”贺京桐很少有觉得难办的时候,这一桩确实是他解决不了的,“可那是她亲爸,她横不能直接不认了。”
宗霁始终为这一点心疼纪幼蓝,她那父亲真还不如没有。
她又是个顶懂事的人,从没为这一点对缪蓝有什么怨言。
“我老婆都明白。”宗霁替纪幼蓝说了一句,“哎你那汤要扑了。”
贺京桐回身关火,很熟练的模样。
“要是岳母还在,我看就没岳父什么事儿了。”
宗霁不以为然,“岳母也挺偏心的。”
他说这话算逾矩,架不住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跟贺京桐说也不必担心他传闲话。
那些独留给缪蓝的视频是纪幼蓝心里一个永远过不去的坎儿。
这是无论缪蓝对她多好都弥补不了的。
“啧,那时候不特殊情况吗?我说句公道话,mini蓝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还能不疼不爱吗?没来得及罢了。”
这种假设存在的爱,口说无凭,谁也感受不到。
说来不及,可是缪蓝幸运地拥有那些祝福视频。
爱具象存在,才是真的存在。
可能每个人都有不得已,但纪幼蓝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属于她的爱要被剥夺?
宗霁也不客气:“姐夫,你那话不公道,别说了。”
“现在技术发展真是可以,岳母的影像资料都有,实在不行我拷给你。你用AI 弄一下,想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有多少爱都造出来了,然后给mini蓝看。”
宗霁白他一眼,心说他是不是被厨房火熏晕了脑子。
“我老婆不是傻子。”
且不说如今的技术做不到天衣无缝,就算做到了,好端端突然整出这些东西来,她不怀疑才怪。
贺京桐想得挺周到:“你让纪家外公给她,就说当年忘了,或者不想提,随便编个理由。你老婆还能怀疑她亲外公。”
宗霁心里有了别的主意,“除了那些录像,岳母有没有留下什么信之类的?”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贺京桐仔细回忆了一下,又有些纳闷儿,“要信干什么?要是我老婆有你老婆没有,她知道了不还是难过。”
“我想想吧。”
“你什么意思,想有什么用?没有还能让你变出来?”
宗霁:“也不是不能变。”
保不齐真有一封写给纪幼蓝的信呢。
饭菜做好端上桌,贺京桐那道菜是缪蓝专供,旁人谁也不许动筷子,连他自己都不吃,生怕少了他老婆一口。
纪幼蓝看这架势,忍不住问:“阿姐,姐夫做的菜真的好吃吗?他是不是翻车了才不给我们吃。”
缪蓝让她自己尝尝,在贺京桐护食的目光下,她不敢动筷子,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算了,我左手拿筷子夹不起来。”
岂料刚说完,宗霁直接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你尝。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谢谢。”
但是你好勇。
姐夫看起来简直想跟你就这盘儿菜决斗一下。
贺京桐是想发作的,但被缪蓝一个眼神摁住了。
行吧,天大地大他老婆最大,他老婆说啥就是啥。
缪蓝笑道:“小九,这些天你的右手又不灵光,还好有小宗在你身边照顾。”
纪幼蓝表演左手吃饭,“阿姐,我很快练成左撇子了。”
“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我陪你去。”
“不用了阿姐。”这是宗霁叫的阿姐,结婚之前,他嘴瓢这么叫过一回,事后还得找补,现在光明正大,想叫几遍叫几遍。
他声线沉着,有一种天然的靠谱的感觉:“我会陪小九去,你的身体要保重。”
纪幼蓝发现了,宗霁平时不会这么叫她,但是当着她家人的面,这个称呼成了他的不二之选。
有一种把她当小孩子的感觉。
缪蓝说自己的身体没事,聊起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小名她已经确定了,就叫小十,大名还在翻字典找典故地选,“你们有什么思路没有?像我跟小九一样,如果合适,将来两家小孩可以取同一个字。”
贺京桐无条件支持他老婆:“也不错,mini蓝生个小小mini,到时候一起玩。”
宗霁知道纪幼蓝还不适应这个话题,主动接过来:“mini蓝还mini着呢,我们暂时不要小孩。”
纪幼蓝放下餐具,左手在桌子底下捏捏他的腿。
以往遇到这样的问题,总是由他来回答,他一直很顾及她的感受,而且从不出错,这也是让她很信赖的一个点。
贺京桐做的那盘菜变成了奖励,纪幼蓝在他眼皮子底下,用并不熟练的左手大胆给宗霁夹了一筷子。
不忘说两句好话:“姐夫,你做菜水平这么高,我们吃不到的话是要遗憾终身的。”
“……”
贺京桐:“mini蓝是会拍马屁的。”
“没有,她是嘴比较甜,会哄人。”宗霁很骄傲,“姐夫,你应该对你做的菜有信心。”
“……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糖人儿,简直齁人。”
话题接着聊取名字,宗霁说大名没想法,但他想了个小名。
纪幼蓝没料到他会想这种事,他是很喜欢小孩吗?
不由好奇地问:“你想的小名是什么?”
宗霁一本正经:“以后我们家小孩,小名就叫氧气。”
纪幼蓝:“…………”
是她多虑了。
所以这件事过不去了是吗。
缪蓝捧场:“挺特别的,怎么想到的?”
纪幼蓝赶紧拦住,生怕他早上说的炫耀成真,“他瞎想的,小孩不会叫这个。”
宗霁一脸认真问她:“那叫什么?”
“……叫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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